第五十掌

第五十掌

嵬乙的傷勢白度看不大懂,內里那一團混雜着邪氣的東西任由白度怎麼梳理也無法讓其順着嵬乙的經脈逐漸被消化吸收,只好一路扛着嵬乙回去客棧找辛光羽。

一直處在半夢半醒狀態的嵬乙期間清醒過一段時間,看到白度背着他在風中疾馳時,笑了笑,拍著白度的肩膀說:「你這忽高忽低地飛,弄得我有點頭暈。」

白度被噎住,只好放起丐幫的雙飛大輕功,改為騰雲訣,這一下速度慢了一點,嵬乙倒是舒服了,趴在白度背上迷迷糊糊地又昏睡了過去。

這看樣子也沒什麼大礙啊,還有心情跟他開玩笑呢。

白度嘴角抽了抽,就當嵬乙經歷了太多的大風大浪,實在是不把這些小傷看在眼裏了,兩人一路平治回客棧,白度剛推開門,就見辛光羽跟江小北迎了過來,這倆也不是泛泛之輩,半夜聽見響動就起來看了,見嵬乙跟白度雙雙出門去,便仔細地守在客棧內,以備不時之需。

這下子是正好了,白度把傷重的嵬乙交託給辛光羽,道:「麻煩了,給嵬乙用用你們那個枯木回春之術治治看,不行的話咱們再上山門找執劍門或者摧星派的長老幫他看看。」

「好。」辛光羽肅容點頭,抿了抿唇,還未做什麼,額頭上就滲出汗水,甚至掐訣的手指都在顫抖。

白度一邊喝着酒一邊看着辛光羽的動作,安撫道:「別緊張,就當個普通人來醫。」

辛光羽也知道,可他做不到,眼前這個傷重的人是嵬乙啊,萬一他治不好怎麼辦?萬一他把人治死了怎麼辦?

然而實際上,辛光羽的術法很快就起到了作用,嵬乙體內那一團紊亂的真氣很快就被辛光羽的純木真氣給一一化解開,再加上嵬乙本身功力深厚,氣息磅礴,兩者相互相容,內傷轉眼建好,術法施為到一半的時候,嵬乙就睜開了眼睛,望着白度他們,臉上的蒼白還未褪去,嘴邊便現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令你們費心了。」

辛光羽趕快扶起嵬乙,道:「真人你可還有事?」

「應當無事了。」他轉而問白度,「那殷離呢?」

殷離?辛光羽跟江小北都是第一次聽這個名字,兩人對視一眼,都是不解。

白度喝了一口酒,眸色沉沉的,說:「跑了。」

「是我的不是。」嵬乙慚愧地道,「若非是你,我恐怕已經將殷離擒住,也能問到顧戈的下落了。」

白度沒說話,將酒壺掛在腰間,道:「光羽扶真人去休息吧,今晚大家都累了,有事明天再說。」

「白大哥……」江小北還想安慰白度,白度卻擺了擺手,「我沒事。」

事情還沒到絕望的地步,他也不需要安慰,能做的事情還很多。

白度回到房裏,床鋪空蕩蕩的,原本屬於顧戈的地方被一片冷意所取代,他苦笑了下,坐在桌子邊,一口一口地喝起了酒。

眼神漸漸變得飄渺起來,白度嘖了一聲,仰頭看着外面烏沉沉的夜空,長嘆息,口中不知不覺開始哼起了小調。

我身應似隼游,四方任走,笑醉仙中酒,卻甘龍入淺池只為你而囚。

劍三劇情歌無數,這首他唯一會唱的,在一年多的劍三生涯中,他唯一一段有過情緣想法的就是一個秀秀,那時候他感覺這種感情太過飄渺,隔着網絡看着角色能有什麼樣的感情,慢慢放下也就不再想了,放棄的時候感覺就很難過,可卻沒有現在這般如萬箭穿心,一呼一吸儘是痛楚。

白度摸著自己的心臟,開始正視自己這段感情,真是日了天策了,無論如何他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為了一個小屁娃娃牽絆住了腳步。

仰頭倒了一口酒,白度哈哈大笑起來,笑醉狂的光暈在他身邊流轉着,酒液彷彿化作了無數的星子圍繞在白度身邊,飄舞著,一點一點地遊盪到整個客棧。

後院低垂著的靈藥全都挺直了莖葉,就連多年一開的靈犀花也結出了花苞,唱晚池的魚猛地從池水中跳躍出來,紅色的燦爛鱗片反射著灼目的光華。

江小北一個哆嗦,從瞌睡中清醒過來,他聽見外面好像有誰的笑聲,但是卻意外地覺著很舒服,站在窗邊向外看了看,綠色的星子漂浮在空氣里,生命在不斷地充盈著這間客棧。

白大哥一定很擔心小顧戈吧?不知道小顧戈去了哪裏?

江小北出門打了一盆水回來,準備給他娘擦洗一下額頭上的汗水,柔軟的手帕剛觸及到他娘親的額頭,就見到一直昏迷不醒的女人幽幽地睜開了眼睛,江小北緊張地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睛,極度害怕他娘親又會再次犯病,結果江母嘴唇抖了抖,顫抖著聲音啞聲道:「小、小北?」

這一聲輕軟的呼喚彷彿將江小北所有的委屈都召喚到了一起,這幾年來所有的辛苦與疼痛都在一瞬間堆積到心頭,江小北一癟嘴唇,嗚嗚地哭泣了起來。

江母抱住江小北的頭,一下又一下溫柔地撫慰著江小北,柔聲道:「乖,小北乖,娘親疼你。」

只這一句話,所有的委屈又都煙消雲散,那些疼痛變得再也無關緊要。

江母清醒過來的好事衝散了客棧內的愁雲,大早上江小北扶著江母坐在飯桌上的時候嘴角一直揚著,看得辛光羽暗地了戳了他好幾次,提醒他顧戈還沒找著呢,結果被白度發現了兩人的小動作,大大方方地說:「這是好事,人活着,當然要想好事,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江小北有些愧疚,但是還是抵不過內心的喜悅,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比他娘親更加重要的,兒時的呢喃細語與悉心照顧他記得清清楚楚。

白度親手下廚給他娘親做了幾道滋補的小吃,他娘親吃過之後臉色一變,原本溫和的面容滿是驚訝,她看着白度,問道:「你——是誰?」

「我?」白度看了看江母,又看了看江小北,江小北忙解釋,「這個是收留我的白大哥,如果沒有白大哥的話我可能早就——」

「不是。」江母一手握住白度的手腕,白度下意識就要反抗,誰料到溫和而不帶侵略的氣息融入到他的經脈中,那絲經脈像是只緊張探路的小老鼠一樣小心翼翼地查探這白度的經脈。

「果然沒錯……」

江母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白度面前,「聖使在上,受信徒江采一拜。」

「聖使?」白度意外地看着江母,問道,「你叫我聖使?為什麼這麼叫我?」

「聖使當初隨真神兵解,如今能活着已是萬幸,周周轉轉這麼多年,忘了也是應當的。」

白度還聽不明白,拉着江母的手道:「夫人,你再說得細緻一點。」

「真要說起來,還要從上古那場大戰說起,一時半刻我也說不仔細,若是聖使不嫌棄,待會兒我與聖使詳細道來。」

在這種事情上,白度可不是個能等的性子,見有個明白人,想趕緊把事情弄清楚了,可沒辦法,江母剛剛醒過來,臉色還很蒼白,他很擔心待會兒江母會不會一下子又暈過去,到時候他就對不起江小北了,也就只好把一肚子的好奇全都咽了下去。

嵬乙從房間內下來,見到江母的時候有些意外,問道:「夫人清醒了?」

「嗯!」江小北歡喜地說到,拉着他娘親的手像是個小娃娃似的不肯鬆開。

白度有些黯然,他的腰部掛件——顧戈沒了,想想就心塞,今日還得順着殷離的氣息去找找,他刻意在殷離身上留了一縷神識,只要那縷神識沒被殷離掐滅,找到殷離應該不是問題。

辛光羽見嵬乙臉色好了不少,步伐也穩健了許多,忙問道:「真人可還有哪裏不舒服?」他昨晚徹夜都在研究枯木回春,想要領悟點新的境界,一夜沒睡,清早醒來人還清醒無比,這會兒見到嵬乙下來了,跟打了雞血似的,總有種自己這引以為傲的功夫終於有發揮餘地了的感覺。

「已無大礙了,辛小兄弟的回春術十分有效。」嵬乙抱拳,對辛光羽道。

辛光羽立刻受寵若驚,臉漲得通紅,忙擺手:「哪裏哪裏,真人本就真氣充沛,這點傷勢自然好得快。」

「你們這是在——?」嵬乙下來的時候正巧看到氣氛有些冷肅,便猶豫着開口詢問,白度解釋道,「沒什麼,真人可要用點什麼?」

想來嵬乙昨夜耗費了不少真氣調養身體,肚子餓也是應當的,他多做了一些滋補的菜,這時候吃點大有益處。

嵬乙也不跟白度客氣,道:「好,麻煩了,我正想再嘗嘗你的手藝。」

他落座到白度身邊,目光在江母身上掃了掃,帶了幾分探究,江母一舉一動都很有大家風範,那隻靈犀猴在江母面前也不似平日裏那樣撒潑胡鬧,乖乖地坐在地上,跟辛光羽的幼犬分吃兩盆吃食。

一早上格外寂靜,江母吃好后,對白度道:「聖使,信徒尚有些不適,在房中等你。」

「聖使?」待江母走後,嵬乙奇怪地看着白度。

白度撇撇嘴,將喝了一半的酒壺打滿酒,「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正要去尋找答案。」

「我可能一道同去?」嵬乙擔心地問道。

「沒事。」白度搖晃着酒壺,覺著差不多了,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我應該能打得過一個剛昏迷不醒的女人,更何況,那人是江小北的娘親。」

嵬乙張了張嘴,最後選擇沉默,眼裏擔心的神色閃過,勉強一笑:「那好,今日可要去尋顧戈?」

「要的。」白度道,「真人今日先好生休息,我去探探路。」

「這……」嵬乙皺了皺眉,感覺到了白度的疏離,「我已無大礙。」

「性命是真,旁的都是假的,前路渺茫,還要真人多多幫忙,真人可落不得什麼病根。」白度按住嵬乙要站起來的動作,肩膀上傳來的巨大壓力讓嵬乙坐下,沒再說話。

白度微微一笑,向後院走去,回頭對辛光羽,道:「光羽,再幫真人好好查看一下身體。」

「哎。」辛光羽尷尬地應了一聲,他敏銳地發現了一絲不對勁的氣息,回頭看嵬乙,對方正在低頭沉思,一雙眼睛黑如幽潭,他叫了一聲,「嵬乙真人?」

嵬乙愣了一下,這才抬起頭來,眼裏的情緒收斂而去,帶着一層疏離的朦朧感,微微一笑,問道:「嗯?」

「真人用完餐,我再對真氣施用一下枯木回春,我昨夜發現了新的——」

身後辛光羽的聲音漸漸平息,白度在花園裏溜達了一會兒,心癢難耐,想趕緊去找江母問個清楚,又怕自己耽擱了人家的休息,心念不靜地耍了一會兒打狗棒法之後,覺著差不多了便趕緊一路飛奔到江小北的院子。

江母正坐在桌邊等白度,見白度來了又要下跪,忙被白度扶住,「小北,別愣著,真讓你娘親給我下跪啊?我可受不起。」

江小北也傻了,聽見白度的話忙去將他娘親扶起來,坐回原處。

江母笑道:「聖使還是一樣善良。」

善良二字差點讓白度羞紅了臉,他咳了咳,原本想喝酒,但擔心酒味在小房間里揮之不去,刺激了江母就只好轉而喝茶,茶水的苦澀味入口,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一樣,輾轉了片刻,忍不住問道:「夫人,聖使一說到底是什麼意思?」

江母斟酌了一下,道:「信徒采原本是侍奉聖使的婢女,聖使隨真神兵解之後,采便隨聖使陷入沉睡,輾轉幾世,這才醒來,如同采這樣的還有其餘三人。只是他們與采不同,採得了聖使蔭蔽,醒來便有記憶,他們卻需要覺醒,即便覺醒,也只有一星半點模糊的記憶。」

江采指的那三人-大概就是宋維、白眉跟寧海,這與白眉留下來的賬本所記不謀而合。

江采又道:「我等四人連同聖使都是服侍真神的僕人,聖使得了真神恩寵,位高權重,後來真神為了對抗邪神而兵解,其中過程采便不多贅言,真神兵解一事想必此地史書上有所記載,聖使應當不陌生才是。」

白度頓了頓,有些不確定地問道:「你說的真神可是玄冥?」

咔嚓一聲脆響,江采碰掉了手中的杯子,她愣愣地看着白度,驚詫地道:「聖使在胡說些什麼——聖使怎可叫那邪神玄冥是真神?」

白度也很驚訝,「你說玄冥是邪神?」

「娘親?」江小北是土生土長的洪荒大陸人,得知江采稱呼玄冥是邪神時更是嚇得不輕,洪荒大陸縱橫幾百萬里,隨便踩上幾腳便能碰見玄冥的信徒,若是叫外人聽見江采這一聲邪神,那定然要被當做異端誅殺,江小北慌亂地看着他娘親,覺着他娘親是不是又犯病了。

江采嚴肅地點了點頭,「當初燭真神便是為了阻止玄冥邪神兵解的,你們難道不知?」

白度沉默下來,這與他先前所知道的的內容完全不一樣,江采莫不是瘋了不成?他從閱讀列表裏隨便挑出了幾本洪荒大陸的史書遞給江采。

江采拿過後匆匆閱讀,忽然柳眉一條,怒火中燒,一把陰火將那本書燒成灰燼,氣的渾身發抖,道:「胡言亂語!簡直胡言亂語!」

「你不知道這段歷史?」白度意外地說,「你不是說你與其他人不同是生來便有記憶不需覺醒的嘛嗎?」

「是。」江采慚愧地說,「可惜我的真氣在漫長的歲月洪流中被削磨得稀薄,一直處在渾渾噩噩的狀態,清醒的時候極少,就連小北——」她慈愛地看着江小北,道,「小北其實是我撿來的孩子,一個人太孤單了,可我又總是處在昏睡的狀態,實在對不起這個孩子,若不是昨晚偶得了聖使的神力,我恐怕還醒不過來。」

神力?白度愣了下,他可沒用什麼力量,難不成是笑醉狂?

江采想起正事,忙道:「聖使不可輕信書上所寫,那玄冥神大逆不道,妄圖逆天改命,連自己兩位親兄弟都要格殺,我雖不知道後世歷史為何篡改成了這幅樣子,但是聖使還請信采,萬萬不可讓玄冥復甦。」

白度蹙著眉頭,這下他是真混亂了,一人一個說法,他究竟該信誰,玄冥高位已久,忽然被拉下神壇,被打作一個背叛親朋好友甚至背叛天地的叛徒,他一時之間也不太好接受。

但其實,白度心裏是很想接受這個說法的,因為顧戈坐實了燭九陰的身份,那按照江採的說法,燭九陰是真神,玄冥才是邪神。

他想到變天幡,便問道:「夫人,變天幡是怎麼回事?」

「變天幡是復活玄冥的唯一媒介,而且需要聖使親手熔鑄變天幡,聖使的精魂是熔鑄變天幡的最後一份材料。」江采解釋道,「變天幡萬萬不可落入玄冥之手。」

「玄冥沒死嗎?」白度聽江采這個意思,好像玄冥還活在人世。

「玄冥當初被兵解后的真神打得魂飛魄散,但並未完全消融於天地,玄冥本是執掌雨水之神,只要天地雨水不盡,玄冥就不會徹底消亡。正如真神,只要天地存在,真神也不會隕歿。」想到這裏,江采道,「算來也該到了真神蘇醒的時刻,為了讓真神蘇醒需要很多材料,我特地找來這隻玲瓏覓寶猴就是為了幫助真神尋找復甦的天材地寶。」

「輪迴石,靈犀花……」白度喃喃道。

江采點頭,道:「聖使還記得這兩物,這是幫助真神復甦的兩大關鍵材料,除了這個以外,還需要一樣很關鍵的東西。」

「是什麼?」

「聖使的陽精。」江采嚴肅地道,似乎一點也沒覺著哪裏不對。

白度的臉一下子就紅透了,怔忡地看着江采,江采道:「聖使不必害羞,聖使也許忘了,真神最是重視聖使,真神兵解前還與聖使大吵了一架,原因——采不便多說,那時候真神就萬分後悔,應當珍惜與聖使最後的時光,一點陽精,算不得什麼。」

白度:「……」難怪他當初問顧戈還需要什麼材料的時候顧戈不願意說,原來是這樣。

江采又道:「這些也只是一部分,真神兵解要補全肉身魂魄就需要大量的材料,這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她四下看了看,猶豫了下,試探著問道:「聖使是不是已經見過真神了,我能感受到真神的氣息。」

白度嘆了口氣,「如果你說的真神是顧戈的話,那我的確見過,只是他現在下落不明,我還需要去尋找他。而且……」白度補充道,「玄冥若真是邪神的話,恐怕他已經在蘇醒的過程中了,我與顧戈一直感受到一種暗地裏的對抗力量,有些琢磨不透對方是何身份為什麼要與他們對抗,但經你一說卻是摸透了來歷。」

「玄冥恐怕還沒放棄他的計劃。」江采一攥手,忿忿道,「玄冥在三大自然神中一直處於劣勢,他用了近萬年的時間才成功踏入神界,內心十分自卑,後來雖也與天吳、強良二神並列為三大自然神,但到底地位還要差上一等,這一等便讓他行差踏錯,入了邪道,日漸喪失本心,以為天地待他萬般不公,想要毀天滅地,再創世界。」

白度聽聞點了點頭,這世上的反派大概都是這麼個想法,典型的憤青。丐哥,笑醉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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丐哥,笑醉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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