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捌.燃燈

陸捌.燃燈

86_86776良妃的名分定下來后,桓宓便賜她母族進宮探視。良妃的母親是坤城君的妾,原本只是位姨娘,沾了良妃的光,抬成了正經的二房姨太太,也跟着坤城夫人進了宮。

坤城夫人自然是與鳳姮兮的話多些,拜見了良妃后便告退,只留下姨太太與良妃說閑話。良妃便將所有的婢女全部遣了出去,只留下自己貼身的那一位在門旁窗邊守着,免得額牆有耳。

「前幾日護國公將我抬了籍,寫進族譜里,」姨太太說着,語氣里滿是揚眉吐氣的意思:「娘娘先前進冷宮那段時間,正房裏那位每日對妾冷嘲熱諷,剋扣我的月錢和俸祿,娘娘是沒見着敕封良妃的旨意傳到府里時,那位的表情……」

她說着,用帕子掩著嘴笑了起來:「前日裏皇后的懿旨傳下來,說允許妾來進宮探視娘娘,護國公連着往我房裏跑了幾日,叮囑了好些話。」

良妃含笑聽着,默不作聲地打量姨太太的穿戴,果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先前姨太太畏畏縮縮的動作如今滿是得意之色,身上衣服都是蜀錦,頭上一支珠釵銜著明珠,瑩瑩潤潤,上好的南珠。

她欣慰地笑了,握住姨太太的手:「母親在府中日子過得可還順心?」

姨太太急忙點頭:「托娘娘的福,妾的日子順信急了。」

良妃點了點頭:「那便好。」

姨太太陪着笑了一會,眼神像四周瞟了瞟,又向良妃處湊了湊,壓低了聲音:「國公爺叫妾問娘娘,與中宮那位處的可好?」

良妃眉心一跳:「國公這是什麼意思?」

姨太太鬼祟祟地笑了笑,聲音壓得更低:「咱們家,是要出一位皇后的。」

良妃倒抽一口冷氣:「這是國公的意思?」

姨太太眉角挑起來,又道:「咱們坤城已經幾代沒有出過皇后了,國公爺卯足了勁,要在這一朝送一個女兒問鼎后位,先前對隔壁那位寄予厚望,沒想到處處被你搶了先,國公爺昨日請我轉告娘娘,讓娘娘心裏有個底。」

咱們坤城……

良妃冷笑道:「看來母親在府里日子果真是舒心極了,也真將坤城當做自己家了。」

姨太太愣了愣:「娘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良妃輕哼一聲,端起手旁的茶盞:「母親但凡還願意為女兒的身家性命着想,就不要再提送我封后的事情,若沒有如今椒房殿的那位,恐怕我已經被她暗殺在冷宮了。」

姨太太的臉色刷的變白,連聲音都抖了起來:「娘娘……」

良妃手裏把玩著那茶盞,唇邊似笑非笑:「我在冷宮時的飲食,全是長秋宮送來的,長秋宮的殿上司阿默給我傳過話,不是椒房殿的東西,連凈手的清水都不許用。」

她說着,眼光冷冷,往姨太太臉上一帶:「倘若母親養了條狗,對它極好,可這條狗不僅絲毫不念母親的恩情,反而回過頭咬了母親一口。」

「母親還會讓這條狗活在身邊嗎?」

姨太太臉色更白,連手指都抖了起來:「娘……娘娘……」

良妃用塗了蔻丹的指甲敲了敲茶盞了瓷杯,沉吟片刻,又道:「母親回去告訴父親,就說我樂意之極,請父親鼎力相助。」

姨太太更加愕然,她向來是個沒有什麼見識的婦人,唯唯諾諾,人云亦云。先前在府中,時常被正房刁難,竟然要她一個做女兒的出面,才能勉強維持尊嚴。

良妃不耐煩地蹙起修建精緻的長眉,道:「我今日與母親說的話,母親即便是做夢,都不許吐出一個字給外人。我讓你告訴父親的話,你回去便轉告他,但除此之外,一個字都不能多說。」

姨太太急忙點頭答應,卻仍然不死心地追問:「娘娘難道對那個位子一點都不動心?畢竟如今的那位,只是個外姓。」

良妃心頭有些上火,不輕不重地在桌上拍了拍:「母親看如今貴太妃的結局,如何?」

姨太太囁嚅道:「浙國太后自然是極好的。」

良妃微笑道:「母親照我說的做,來日您便是封國太后的生母。」

她們又閑聊了幾句,守在門邊的宮婢便急慌慌來報:「慎昭儀與夫人已經出了暖閣門,向娘娘這來了。」

良妃看了姨太太一眼,對宮婢點頭:「知道了,將殿門打開。」

少時,慎昭儀與坤城夫人便在殿外求見,良妃准見,雙方見禮后,良妃笑吟吟地對坤城夫人道:「父親的意思,我都知曉了,還請嫡母回去轉告父親,就說我准了,可以。」

慎昭儀與坤城夫人都心中一提,面上卻硬生生壓住,只低頭領命。

坤城夫人方一回府便前去面見坤城君,質問他是不是瞞着正房做了什麼決定,坤城君原本只是請姨太太悄悄帶給良妃一句話,卻沒想到良妃竟然將此事捅了出去,只得承認:「眼下良妃比慎昭儀更得陛下歡心,橫豎她們是姐妹,總不會虧待阿姮。」

「姐妹?」坤城夫人尖酸刻薄地冷笑:「那鳳嫄兮若是將阿姮當做姐姐,又怎麼會做出謀害她腹中胎兒的事情?」

坤城君道:「夫人提這話是什麼意思?橫豎阿姮已經平安誕下皇子,你難道還想讓良妃娘娘以死謝罪不成?」

「平安?三殿下自出生便體弱,這還叫平安?」坤城夫人尖聲道:「她不過是個庶女,有什麼資格做天下之母。」

坤城君心頭火起,怒道:「當初你非要將阿姮送進宮,我不得不指使言官對陛下施壓,這可都是擔着帝王之怒的風險做的,你還不知足,還要將她往上送,你以為陛下是你兒子,任你搓圓捏扁?」

坤城夫人毫不示弱地頂嘴道:「你自己說坤城要在這一代送一個皇後上位,不送嫡女,難道要為庶女造勢?」

坤城君冷眼看她,重重哼了一聲:「嫡庶還不是一個名分?來日良妃若真得陛下寵愛,誰還管她是嫡庶出身。」

「況且,」坤城君見夫人又要開口,搶先道:「嫡庶不過是個名分而已,需要的話,良妃的母親也可以是嫡系主母。」

「你!」坤城夫人震驚地看着他,無意識地後退一步,顫聲問道:「你要休妻?」

坤城君冷冷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地推門而出。

良妃的胎比當初慎昭儀更引得闔宮關注,畢竟象徵吉兆的龍鳳雙生在宮廷中並不多見,不僅是皇後上心,就連皇帝都時常探視撫恤,還特意採納了宮中女官的諫言,召集僧侶舉行盛*事,為良妃祈福。

法事當日,坤城君親自帶人抬了一人高的觀音玉像入宮,拜謁良妃,慎昭儀代良妃賜下細軟,答謝親眷。

坤城夫人送上了兩個香囊,一個用普通絲線縫邊,一個用金線縫邊,說裝了安神靜氣地香料,送給兩位娘娘日常佩戴,香囊做成活口,其中的香料可隨時更換。良妃身邊的侍女接了香囊,當眾將香料倒出來,請太醫檢驗。

坤城夫人臉上有尷尬地神色浮現,一語不發地等太醫檢驗完畢,直到王澤之仔細辨認了,言的確是安神靜氣,有意孕婦佩戴之後,才嘲諷道:「良妃娘娘向來小心謹慎,這是好的,免得再像嫡姐一樣服了紅花點心。」

良妃高居主坐,彷彿沒有聽懂她的暗諷一般,容色淡淡地點頭:「夫人說的是。」

皇家寺廟的高僧已經在宮禁中備好道場,請過恩典,此時前來請良妃親自入場,良妃便順勢賜坤城君夫婦在旁觀禮。僧侶將坤城君送來的觀音玉像奉在佛像旁邊,吟唱佛諭,念誦祈福的經書,將長明燈奉到商墨凌面前,請他親手為良妃點長明燈。

商墨凌依言照做,點燃燈芯后,將明燈交還給主持法事的僧侶。然而眾目睽睽之下,那長明燈細弱的燈芯冒出有氣無力地火苗,不過是從商墨凌手中轉到僧侶手中短短一會的功夫,那火苗愈來愈小,最後竟化作一縷青煙,飄散開來。

僧人面面相覷,前來觀禮的嬪妃也露出不安的神色。

那僧人將熄滅的明燈奉回佛祖像前,召集僧侶,重新為良妃祈福,然後再次將長明燈奉給皇帝。

依然沒有點燃。

嬪妃開始竊竊私語,就連主持的僧人額上都浮出汗珠。

第三次祈福之後,商墨凌依然沒能成功點燃長明燈。帝王面色發陰,對那僧人道:「佛不願護佑朕之子?」

僧人惶急下跪,道:「不,陛下,佛祖很樂意護佑殿下,只是……」

商墨凌道:「只是什麼?」

僧人看了良妃一眼,眼睛裏藏着驚恐的神色:「只是……只是陛下無法為娘娘點燃長明燈,或許是……是娘娘腹中胎兒,會衝撞陛下。」

「哦,」商墨凌慢慢點頭,道:「大師的意思是,這對雙生子與朕相剋?」

那僧人額上汗珠更密,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

商墨凌冷笑,道:「換一盞燈來,朕再燃一次。」

那僧人不敢忤逆皇帝的意思,急忙示意小沙彌取來新的明燈,正待奉給皇帝,盤腿坐在場中祈福的僧侶中,卻忽然站起一位中年僧人,跪地勸諫:「陛下請三思,良妃娘娘腹中胎兒與陛下相剋,陛下若執意為娘娘燃燈,只怕要損及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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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璽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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