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陸.嫉妒

陸陸.嫉妒

86_86776宛妤在次年暮春時啟程離開長安,皇太后照原計劃攜桓宓一同前往衛國,商墨凌自是不情願,親自求皇太後跟前。

皇太后蹙著眉嘆息:「你一定知道我將她帶走是為了什麼,陛下,我已經老了,沒有力氣再為你收拾殘局。」

商墨凌道:「皇后是六宮之主,隨隨便便就離開後宮,成何體統。」

皇太后卻道:「你賦予她皇后的地位,也要賦予她皇后的尊嚴,與偏妃爭寵的皇后,有幾個是有好下場的?」

商墨凌不滿地咕噥:「她並沒有與偏妃爭寵。」

皇太后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必與我爭執什麼,她只是去小住三月,這段期間里後宮應該有什麼變化,你心中要有個底。」

商墨凌默了默,沒有說話。

皇太后又道:「漪瀾殿那位,自從晉了昭儀,在宮內便活躍地很,懷着身孕還不老實。」

商墨凌冷笑一聲:「豈止是她,她父兄在朝上也活躍地很,大有指點江山的架勢。」

皇太后又蹙起了眉:「鳳氏與商氏一直相安無事,從未試圖越界,坤城君這是迷了心竅么?還是別有企圖。」

商墨凌道:「他恐怕是鐵了心,要將女兒送上后位了。」

皇太后擺手道:「如今後位穩固,他不會想自討苦吃。」

商墨凌卻道:「母后從未在朝堂上與他交鋒,何知他不會自討苦吃?」

皇太后怔了怔,沉吟了好一會:「如果……他真的有意染指朝政,送鳳姮兮上后位呢?」

商墨凌道:「我不廢后,他還能逼我不成?」

皇太后道:「鳳姮兮不就是他步步相逼,才送入後宮的么?」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商墨凌笑了笑:「浙國太后已經走了,我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呢?」

「好。」皇太後點了一下頭:「你自己拿主意便是。」

商墨凌卻站在階下沉默,似乎是在思考什麼猶豫難決的問題,許久之後,才斟酌著對皇太后發問:「如果……鳳氏違背了皇族與后族之間的契約,試圖把握朝政大權。」

皇太后聽懂了他的意思,也隨之沉默下來。

商墨凌也不催她,只靜靜地站在階下等待。

良久,皇太后低聲道:「我已經老了,等我百年之後,你好自為之罷。」

商墨凌晚間照常宿在長秋宮,鬱郁地看桓宓親自點對行裝:「母后真是老糊塗了。」

桓宓直起身,對他微笑:「母后從不做錯事,她這個決定,必是對你我有益處的。」

商墨凌嘆了口氣:「你很崇拜她。」

桓宓反問道:「難道你不是?」

商墨凌更加鬱郁:「是……」

桓宓走到他身邊,輕快地在他心口拍了一下:「她說的很對,後宮需要雨露均沾,外姓皇后已經是眾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我不想成為妃嬪的攻擊對象。」

商墨凌冷冷哼了一聲:「我在,誰敢。」

桓宓微笑道:「你永遠不能低估女人的嫉妒心。」

商墨凌卻問道:「那,你的嫉妒心呢?」

桓宓一怔。

商墨凌又問道:「我低估了你的嫉妒心嗎?」

桓宓想了想,猶豫地點了一下頭:「我的確嫉妒,不想看到你去寵愛別的女人。」

商墨凌道:「所以鳳姮兮方入宮那段時間,你才會如此陰鬱。」

桓宓坦然道:「那段時間我一直在用中宮之德來勸慰自己,即便是知道你對她並無私情,只是為了全坤城君一個面子時,依然抑制不住。」

商墨凌摸了摸她的頭髮:「辛苦你。」

「先前你在謀算這江山,我全副心思都在江山上,從未顧忌關心過內苑,而彼時內苑也相安無事,平妃懂得進退,從不會做過分要求。」桓宓笑了笑:「可現在我不得不去管理後宮了,裝出一副大度的樣子和這些與我分享丈夫的女人和平相處,甚至還要與她們結成聯盟。」

「哦?」商墨凌頗感興趣,追問道:「你與誰結成了聯盟?」

「被廢的良美人和平妃,」桓宓無奈道:「良美人想要攀住我,藉此來對付鳳姮兮,而平妃則一心為政成打算。」

「利益的交換的確比所有的關係都更讓人放心,」商墨凌道:「你辛苦了。」

桓宓聳了聳肩:「你的心苦尚有人幫忙分擔,可我只有自己。」

商墨凌皺了皺眉,詫異道:「怎麼會,還有我。」

「我不會讓她獨自面對鳳氏,因為我會和她在一起,」桓宓眼底漫上笑意,將這句話脫口而出:「阿姐將這話告訴給我的時候,我就決定,因為這句話,不論以後你對我做了多麼過分的事情,我都原諒你。」

「可是在後宮,你縱然有心,也是無力。」

商墨凌沉默很久,無奈地承認桓宓的話是對的,後宮自有後宮的準則,這準則並不會因為皇帝或皇后的私人意願而更改。

他只好再次道:「辛苦你。」

桓宓點了點頭,收下了他發自肺腑的慰問,又道:「我沒有辦法看着你雨露均沾,只好聽母后的,與她一同避出去,母后一把年紀還要周車勞頓,全是為我,我不能讓她失望。」

商墨凌道:「你能對我說這些,我很感激,想必大殷百年歷史,從沒有皇後會對皇帝如此坦誠。」

桓宓微微笑了笑,將側臉貼在他胸膛上:「你若不想聽,我自然沒有說的機會。」

商墨凌攬住她的肩膀:「只有三個月。」

桓宓卻道:「我會一直在衛國住到鳳姮兮平安生產。」

商墨凌蹙起眉:「我希望那是個女孩。」

桓宓饒有興緻地抬頭:「哦?」

商墨凌放開她,在殿中踱了幾步:「坤城君定居長安,正好為他拉攏爪牙提供了方便,康和致仕后,御史台簡直是猴子稱大王,只有一個劉青獨木難支。」

桓宓卻含笑道:「先拉攏言官,的確是個好主意。」

商墨凌道:「自年初以來,我已經罰了七位言官的俸祿,雖有效果,也不過是飲鴆止渴。」

言官不必其他官員,可以有機會拿見不得光的銀兩收入,言官只能靠朝廷發的薪俸來養活全家,故而最怕的招數就是罰俸,可他們既然會被坤城君買通,想必朝廷的俸祿在他們眼中也不過爾爾,已經沒有了威懾性的力量。

「而查腐又是一項大工程。」

桓宓道:「先帝在時,坤城君尚龜縮在坤城內,安穩地很,怎麼一到新朝反而向轉了性子一樣?」

商墨凌看了她一眼,將口邊的話咽了回去。

桓宓立刻道:「你有話要說。」

語氣肯定的陳述句,沒有一絲疑問的成分。

商墨凌只好道:「只怕是盯緊了后位。」

桓宓蹙眉道:「姓鳳的女人沒有一個不想要后位,這有什麼好瞞我的。」

商墨凌默了默:「我只是怕你難過而已。」

桓宓笑了起來:「她們要,我便要給?這是誰定下的規矩?」

商墨凌向來愛她這幅神采飛揚的模樣,當下便愉悅地走過去攬她的腰:「你說的不錯,並沒有這樣的規矩。」

皇太后在辰時出行,與皇后和長公主夫婦一同離開皇宮,商墨凌親自在丹鳳門前送別,祝願他們一路平安。

「你就這麼一走了之,難道不怕後宮風波再起?」

桓宓與宛妤一同在車廂中親自動手剝乾果,一邊閑聊,聽到這一句絲毫不以為忤,反而道:「橫豎我不在後宮,即便是有風波,也輪不到我去操心。」

宛妤被她良好的心理狀態震驚,又問:「那……你不怕哪位嬪妃藉機上位?」

「橫豎陛下不會為我虛設後宮,」她看着宛妤,徐徐道:「後宮里總要有嬪妃,趁我不在的時候上位,總比當着我的面,讓我自己看懂然後親自下旨,舒服得多。」

宛妤面帶微笑地想了一會,又問:「有個問題,自鳳姮兮入宮后,我便很想問你。」

桓宓抬了抬眉:「你問。」

「陛下登基這些年,你可有過悔教夫婿覓封侯的念頭?」

桓宓剝乾果的動作停了停,笑容一點點從臉上卸下來:「不僅有,而且……每天都有。」

「可那又有什麼用呢?他生來就是做皇帝的人。」

「要怪……只能怪我生來不是做皇后的人罷。」

宛妤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好拍了拍她的手:「他對你很用心。」

桓宓深以為然地點頭:「所以我不能給他帶來太多麻煩,我應該寬容,應該為他納妃,為他打理後宮。」

皇帝與皇后之間如果沒有感情,那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得簡單且理所應當。這樣想來,畫眉山簡直是一出不可避免的悲劇,這個故事自從她封后的那一天,就像個魔咒一樣日夜縈繞在她身邊,告誡她要寬容、大度,要善待後宮每一位嬪妃,畢竟她們都在依靠一個男人生活。

「我希望她們即便是不能封后,也不會生活得委屈,」桓宓認真地告訴宛妤:「雖然彼此分享了同一個丈夫,可這都是造化弄人,非人力所能選擇改變,我就更沒有理由因為我的愛情,而讓別人艱難度日。」

「只要她們不來為難我,我斷不會去為難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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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璽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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