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蘭韞篇三
我剛走出王宮,木景便一臉急色迎了上來:「主子,出事了!」
我心裏一跳,冷著臉問道:「何事?」
「護城衛騰飛將軍帶人包圍了府邸。」
我大吃一驚,猛然轉頭看向木景。
木景連忙說道:「他們尚未入府,雲俠士也未曾露面。」
我鬆了口氣,命令道:「你先回去,若他們強闖入府,府門可入,其它免談!」
即便雲陌不慎被他們發現,也不能任由他們將雲陌帶走。
這一點,不需要我囑咐,木景自然明白。
等木景騎馬離開,我的轎輦仍然保持着原來的速度,不急不緩地繼續前行。
遠遠的,我看到府門前黑壓壓圍滿了人。府門大敞着,裏面同樣擠滿了手執兵器的官兵。
轎輦未停,從正門進了府。
府里護衛僕從與護城衛官兵兩兩對峙,寸步不讓。
我滿意地笑笑,等這件事過去,要大大賞賜他們才是。
騰飛左手執長槍,右手拿出一塊令牌,大聲喝道:「丞相有令,因有敵國姦細闖入京城作亂,命本將軍奉命搜查全城,任何人不得違抗。」
我高高挑起眉頭,大喝一聲:「放肆!」
騰飛轉頭看見我,臉色微微一白,恭敬地低下頭去。
我走到他面前,冷冷問道:「騰將軍這話,是說本祭司私藏姦細嗎?」
「微臣不敢!」
騰飛「啪」地行了個軍禮,但他的眼神,卻不見半點畏懼。
我譏笑道:「那就是丞相大人以為本祭司私藏姦細?」
騰飛臉色終於露出一絲慌亂。
如果他說是。我完全可以與丞相對質。
丞相為了維護我和他之間流於表面的和平,也一定不會承認此命為他所出。更何況,事情的真相丞相絕對不會公開。那麼,最好的替罪羊,就是騰飛!
可如果他說不是……
我輕蔑地撇了他一眼,假傳丞相諭令冒犯祭司,他的下場,依然是個死。
騰飛額頭冒出層層細汗。他看起來更加謙卑,小心翼翼地回道:「回蘭祭司話,原是丞相大人得報:有敵國姦細闖入京城,昨日竟闖入丞相府行刺。大祭司已經得到消息。故與丞相大人相商,命微臣帶人全城搜索要犯。」
他抬起頭看着我,眼中滿是掙扎與不甘:「請祭司大人恕微臣魯莽之罪。事關重大,還請祭司大人通融一二,微臣感激不盡。」
我冷冷看着他,沒有說話。
真是笑話,想我堂堂神女國祭司的府邸,隨便一隻阿貓阿狗都能借一個理由來搜查一番,那我顏面何在?又怎麼在神女國混下去?
丞相?大祭司?騰飛難道以為。他祭出這兩個人,本祭司就怕了不成?!
我輕輕一笑,柔聲問道:「丞相大人令騰將軍搜查京城,是為了京城中混入了敵國姦細?」
騰飛微微一愣。連忙應是。
我點點頭,接着故作不解道:「可是不對呀,國主曾說過。我神女國一向與別國是友非敵,哪來的敵國?敢問騰將軍。這個敵國,究竟是誰的敵?又是哪一國呢?」
天下誰人不知神女國地位一向超然。屬於強大而中立的國家。
這些年,無論強大如玄國還是漸漸敗落的月國,亦或是逐漸強盛的烏茲國,與神女國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每年都會派使君來朝,通關互市、睦鄰友好。
更何況,世間曾有傳言:靈魅早在十三年前便已經降世。
靈魅神通,世人皆知,誰有那個膽子,敢在這個時候染指神女國?
騰飛深深低着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從他臉上不斷滾落的汗珠,也知道他心神已亂且已焦躁不安。
我冷哼一聲,命令道:「木景,送客!」
「且慢!」騰飛幾步搶上前,試圖攔住我。
「鏘鏘鏘」幾聲響,府里侍衛執劍架在一起,擋住了騰飛的腳步。
騰飛連忙頓足,雖然他極力掩飾,我還是看到了他眼中暗藏的狠戾。
他拱手說道:「稟祭司大人,前日晚間丞相府不止遭了刺客,還遺失了一件重寶。那賊人逃脫時,曾被微臣的師父打傷,想來一定逃不了太遠。」
見我沒有回應,騰飛臉上微不可見抽搐了幾下,接着說道:「微臣聽聞,昨日祭司大人府上,曾有過生客。不知祭司大人能否允許,讓微臣見見這位客人?」
我抬頭看向他,他又趕忙解釋道:「微臣知道此舉有些無禮,但微臣職責所在,也是防備那兇徒會傷害到祭司大人。」
我眼睛微微一轉,掃了周圍的人一眼:人多口雜,難免有消息泄露出去。
不過,就憑他幾句話,我就必須要讓他見雲陌嗎?
「生客?不知騰將軍聽何人說起?」
騰飛一愣,大概沒想到我會問這樣一個問題。
我挑挑眉,轉眼責怪地看向木景,「木景,你也太失職了,難道府里來了生客,都不需要稟報本祭司嗎?」
木景連忙拱手道:「是屬下失職,請主子責罰。但是,屬下並未聽到回報有生客來訪。」
騰飛聽着我和木景的對話,登時氣得臉紅脖子粗。
看得出我睜着眼睛說瞎話吧?
我就這樣做了,你能耐我何?
未等騰飛再次開口,我轉身就要回房。
不過,就這樣放過他,我又覺得心裏不暢快。
我回過頭,笑眯眯地對騰飛說道:「騰將軍,你說,丞相府曾失過一件重寶?」
騰飛眼睛一亮,連忙稱是。
我微蹙眉頭輕輕一嘆道:「丞相大人操勞國事,日理萬機。還要為這樣糟心的事煩惱。這樣吧,你繪出那失物的樣子。本祭司也好按圖索驥,打聽一下失物的下落。為丞相大人分憂。」
我轉頭吩咐道:「木景,等騰將軍繪出失物,讓府中所有人分辨一下,日後若能遇到,立刻稟報本祭司。」
木景沉聲應是。
我沖臉色已然鐵青的騰飛點點頭,施施然進了房。
雲陌站在西次間門口,見我進門,向後退了一步。等門外官兵退去之後,才拱手道:「多謝!」
雖然臉色還是一如既往的臭\屁。他的眼神和聲音卻是非常的柔和。
其實方才我很害怕他會一時衝動之下出現在騰飛面前,不過後來我又一想:像他這麼冷靜的人,怎麼會做那樣熱血魯莽之事?
我忍不住咧嘴一笑,笑嘻嘻地說道:「其實剛才我很怕你會衝出去。」
雲陌嘴角微彎,眼中似是流淌過一抹清泓:「那樣你會很麻煩。」
我覺得整個世界突然間變亮了,心在剎那間飛揚起來,雀躍、歡喜,尤如春風拂面,仿若漫天花開。
他不經意的一次回應。已經讓我如此歡喜。
木景輕咳一聲,在得到我的允許後走了進來,遞給我一張宣紙,上面果然不是旗令牌。而是一塊樣式古樸的玉佩。
我撇撇嘴,將宣紙丟到案几上,吩咐道:「去查查。是誰泄漏的消息。」
沒多久,木景來回報我。說是廚子李三胖曾在外出採買時,無意中說起我終於有了心上人。又與人-大肆吹噓我那夫侍有多英俊多健壯多得我歡心……
胖叔是從我小時候便在我身邊服侍的,人是足夠忠心,就是太能侃。
能侃,有時候很討人喜歡;可有時候,卻是斷送自己性命的利器。
雖然胖叔的說法合極了我的心意,也變相地證實了我所說的祭司府中無生客的話,可他現在已經成為我隨時會被人捏住的把柄。
該如何避免他被丞相勢力利用,是最大的難題。
我陷入沉思,沒有留意到聽完木景彙報之後的雲陌,那窘迫尷尬的表情。
「蘭姑娘?」
我回過神,不明所以地看着雲陌。
他說:「無妨。」
無妨?我眼睛一亮,他知道我在想什麼?
這個無妨,當然不是李三胖說雲陌是我的夫侍這一條,而是說李三胖的處境無妨。
我很快明白過來:就算丞相知道是我藏匿了雲陌,他仍然不敢明目張膽地對付我。
接下來,丞相或許應該對我表示歉意,才能彰顯出他的胸懷坦蕩、對國主毫無不臣之心。
果然,沒幾天,便傳出騰飛與人因私械鬥,被丞相一紙調令趕去了邊城。
丟失旗令牌的事,轟轟烈烈開始,悄無聲息收兵。
因為這件事,我覺得我和雲陌之間的關係有了很大的改善。
至少在我隨意闖入他的房間時,他臉色不會再那麼臭了,而且,偶爾還會閃過一絲驚喜。
當然,他背後的主子是誰,雲陌還是沒有告訴我。
半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雲陌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
我常常去找他下棋、聊天,偶爾也會在一起喝酒。
他很少說話,我們在一起時,常常是我說,他聽。
他只需用柔和的目光看着我,我就覺得人生已經如此圓滿。
可我心裏總會有一絲不安,因為我知道,他一旦傷好,勢必會離開。
如果他離開了,會不會很快忘記我,然後愛上別的女子,成親生子?
國主看出我的魂不守舍,對我說:「如果你喜歡一個人,就要努力去爭取。莫待心愛之人遠離,而自己年華已逝,再去嗟嘆後悔。」
我紅著臉,有些扭捏:「可,可我畢竟是女子。他會不會覺得我不夠莊重,太過輕狂?」
國主捂住嘴,「撲哧」一下笑了。
她照往常的樣子輕點着我的額頭,笑着說道:「韞兒怕什麼?我們神女國的女子,就應該是敢恨敢愛之人。你沒試過,怎麼知道他會這樣想?要記住,努力了,不管結果如何,才不會後悔。」
我覺得也是!
回到府里,我鄭重打扮了一番,鏡中的我臉色微紅、目光灼灼,髮髻正中的花勝垂至眉心,襯得我肌膚越發白皙瑩潤。
我拿着梳子,輕輕梳理著垂至腰間的烏髮,想到稍候自己要做得事,又忍不住輕輕一笑,鏡中女子眉間也帶上了絲絲羞澀。
看看時間差不多,我提起酒壺,重新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反覆確認過沒有問題之後,鼓足勇氣向西次間走去。
今天,我一定要讓雲陌知曉我的心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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