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童素言篇四 褪變

番外 童素言篇四 褪變

當素言覺察自己月事未如期而至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

也就是說,如果消息確切,她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

從百里江回京,素言便沒有再接其他的客人。

所以這個孩子,是百里江的無疑!

素言輕輕撫著自己的小腹,自己這段時間噁心嗜睡、渾身乏力,原本她以為是胃口吃壞了,卻從不曾往這方面想過。

因為每次服侍過客人,她都會按規矩服下避子湯。

究竟是哪裏出了錯呢?

當童氏端著黑乎乎的葯湯來到她面前時,素言怔忡問道:「媽媽,這是什麼?」

童氏坐到素言身邊,語重心長地對她說道:「素言哪,你想一想,咱們女人這一生,都是為了什麼?夫君、孩子、后宅安寧,可這些,與我們這樣的人毫無關係啊。所以,我們才要對自己更好一些,千萬不能一時糊塗,便做了傻事。」

素言愣愣說道:「媽媽,我沒打算做傻事。」

童氏嘴角一抽,一甩帕子道:「嗨,你這孩子。素言啊,這孩子,你不能留着。」

「為什麼?!」素言一怔,連忙護住肚子。即便沒有大夫為她診斷,但這些日子自己小腹明顯比平日要胖了許多,這裏,一定在孕育著一個孩子。

她很想生下一個自己的孩子,成為一個完整的女人。

童氏往素言身邊靠了靠,輕輕撫着她的背道:「你想想。你是妓子。江爺是什麼人?無論是他,還是他背後的家族,都不允許血脈被污。怎麼可能會容許你生下這個孩子?」

素言眼中漸漸浸滿了淚,低聲說道:「他,還不知道……」話音未落,素言猛然轉頭看向童氏,果然看到了她眼中的憐憫之色。

「是,他嗎?」素言的聲音又虛又輕,彷彿一片羽毛。似乎輕輕一吹,就能將它吹散了去。

童氏沒有答話,抬手示意小八將葯端給素言。

素言猛然站起。抬手將葯打翻在地:「我不會喝的。媽媽,他可以不承認這個孩子,我沒奢望過他認下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是我一個人的!」

童氏恨其不爭的「嘖嘖」一嘆:「你若堅持生下這個孩子。那我所有的心血不就白費了嗎?更何況。你知道你這樣做,會給我們所有人帶來怎樣的麻煩?!」

她看着默不作聲、固執的素言,揚聲喚道:「去,再熬碗同樣的葯過來。」

素言低着頭,眼裏的淚一滴滴落下來,打濕了衣襟:「媽媽,這葯,是誰抓來的?」

童氏微微一滯。賭氣道:「我不信你這麼個玲瓏心竅的孩子,會猜不到。你以為。這些全是我的主意嗎?我雖然是老\鴇不假,可我也要修陰德的。」

一碗新葯被重新端了進來,素言沒有再說話,接過碗一飲而盡,低聲道:「我累了,想睡一會。」

童氏嘆息一聲,將手中一枚藥丸放到素言床頭案几上:「素言,一會可能會很疼,你吃了這個,會緩一緩。」

素言聞言,嘴角露出一個譏誚的笑意:再痛,會比心更痛嗎?

她沒想到,當那種血肉被剝離的疼痛襲來時,真得會讓人生不如死。

所有的感覺全部集中到了小腹,體內傳來一陣陣撕扯般的疼痛,彷彿屬於自己靈魂深處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剝離。

痛到最後,素言感覺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在床上扭曲著、翻滾著,撕扯著可以抓住的任何東西,不顧一切的痛呼哭喊著,眼淚混著汗水滴落到一片狼籍的床單上。

身體痛,可她的心更痛。她不吃藥,只為了能記住這種痛,記住這個深刻的教訓!

終於,身下一股股熱流涌了出來,浸濕了她的衣裙。

疼痛略輕,素言臉色蒼白、筋疲力竭的窩在床沿邊,手無力地搭了下來,看着那殷紅的血,順着自己的衣裙,流了出來,一直滴到了地上。

血一直不停,身體的溫度也在一點點流失。素言默默流着淚,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空了,空得令人發慌,空得讓人恨不得大喊大叫,恨不得立刻死去!

童氏久不聞動靜,連忙推門進來,一看素言的樣子,頓時驚聲大叫起來。

一時間,喚大夫的聲音、丫頭慌亂的腳步聲、童氏惋惜的嘖嘆聲在素言耳邊亂糟糟地響了起來。

等素言醒來時,已經是兩天以後。她輕輕撫著再度恢復平坦的小腹,眼淚再一次忍不住流了下來。

童氏竟然在她房裏,聽見動靜連忙走過來斥道:「你這孩子,怎得如此不知輕重?不聽我的話,這次竟差點折了這條命去。」

素言無聲一笑:那不正好嗎?現在的她,人是活着,心卻已經成了灰。

她在床上躺了三天,再現與人前時,已經恢復了平日的美艷動人,只是眼底深處,卻多了一團化不開的堅冰。

有一個外地趕考的學子見到素言,為她一見傾心,傾盡全副身家只為得佳人一笑。

在他窮困潦倒時,素言冷眼相看,眼睜睜看着樓里的護院將他打了出去。

「素言,小生對你是真心的。小生一定會回去籌錢,將你贖出來,娶你為妻。」

素言輕輕一笑,甩著帕子嬌聲說道:「好啊,那奴家就等你來贖哦,記得,奴家的身價銀子,可不是個小數目哦。」

看着男子青灰的臉色,素言竟感到了一種變\態的快意。

轉眼六年的時間過去。

二十歲,對於民間女子,是正當好年華。

可是對青\樓女子。則已如昨日黃花。

素言絕對是青\樓女子的異類。她肌膚越來越好,真正的瑩白如玉。眼似秋波,顧盼生輝。

柔軟而紅潤的櫻唇。笑起來時帶着幾分不羈、幾分漠然,偏能讓人沉醉其中,不能自拔。就連那唇角深深的梨渦,都盛滿了醉人的風\情。

每日慕名而來的貴客不知有多少,甚至有人不遠千里,只為一睹她盛名之下的風采,繼而留下大筆銀子。滿意而歸。

玄國誰人不知,京城最紅的頭牌,當屬百花樓素言無疑。

百里江只是其中的一個。

對素言來說。他真得只是自己無數入幕之賓中、最普通的一個!

素言從來沒有想到,在她有生之年,還能見到仇豹。

那天正值年關,樓里沒有多少客人。姑娘們或靠着門框。或扶著欄桿。在嬉戲說笑。

有人點名叫了素言,並支付了兩百兩銀子。

兩百兩,普通百姓家或許一輩子都賺不到的數目,在百花樓,只能請素言陪飲一杯水酒。

當素言帶着慣常的媚笑,推開那扇緊閉的門時,一個沖門而坐的男子便這樣毫無徵兆地闖入了她的視線里。

方臉寬額,濃黑的眉毛。大大的眼睛,一身合體的皂色短褐。裹住他健壯的身軀,從衣料外,仍然能感受到他有力而發達的筋肉。

仇豹?!

素言非常確信自己並沒有認錯人,縱然仇豹離家時尚年幼,縱然他們這麼多年從未見過。

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與自己無數次夢到的一樣。

很快,另一人的話也證實了她所料不錯:「仇大哥,今日小弟做東,請大哥來這裏飲一杯水酒,請最好的姑娘。」

仇豹眼睛一瞬不移地看着緩緩走進來的姑娘,他明顯感覺到這位姑娘進門看到自己時,那微微僵直的身子和幾欲轉頭而逃的羞憤。

素言強行鎮定下來,揚起一個燦爛到有些假的笑走了進去,直接撲到了另一人身邊,嬌聲喚道:「這位爺面生的緊,可是第一次來百花樓?」

說着執起酒壺,為他斟上了一杯酒。

那人抬手擋住素言,輕輕捏了捏她的臉:「素言,今兒的主客是仇大哥,你可一定得把我大哥服侍妥帖了。」

素言心中一滯,只好轉身面向仇豹,強笑道:「那奴家便陪這位爺飲一杯,可好?」

仇豹眼睛一轉,落到她唇邊的梨渦上,怔忡問道:「不知姑娘鄉居何處?芳齡幾何?」

素言一驚,手中酒壺差點脫手。她穩了穩心神,嬌笑道:「爺今兒是來尋歡的,還是查素言底細的呢?」

仇豹微微垂目,淡淡說道:「得罪了。仇某隻是看姑娘,與仇某的一位故人相似,故有此一問。」

另一人哈哈一笑道:「大哥若是喜歡,今晚便可留下來。」

仇豹轉頭,看着素言笑道:「罷了,仇某可不比兄弟財大氣粗。仇某底子薄,且還要留着銀子,回滄州娶林妮兒為妻,這是我曾經答應過她的。只是不知這麼多年過去,她是否還能記得我。」

素言心中一痛,澀然笑道:「仇爺真是性情中人,那個姑娘,是個有福氣的。」

「是嗎?」仇豹捏著酒杯,嘆息道:「姑娘也這樣認為嗎?」

他似是傷感,又似是感慨道:「可惜,我找不到她。那年家鄉發洪災,等我回去時,妮兒一家已經不知去向。不止是她家,周圍一片荒蕪,再不似從前的景像。我找了她很多年,卻一直沒有找到。」

素言強笑:「仇爺一片誠意,必定會感動上蒼,仇爺會心想事成的。」

仇豹深深嘆息一聲:「希望借你吉言。」

一頓酒,在略顯沉悶的氣氛中結束。

仇豹沒有留下,那人也似乎嗅到了不正常因子,隨之離去。

夜半時分,素言突然在夢中被驚醒。

她睜開眼,看着自己房中突然出現的男子身影,剛要驚聲大呼,已經被男子搶前幾步,捂住了嘴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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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水一瓢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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