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亂

第十四章 亂

第十四章亂

我沒有大喊叫她停車,也沒有欣然應允,而是問了一個問題,這問題我自己都甚感莫名其妙:「你能離婚跟我在一起嗎?」

沈太太嗔怪地看了我一眼:「說什麼鬼話?」

「那你送我回學校吧,謝謝。」

她笑了:「如果我離婚,你能捨棄你那兩個漂亮小女友嗎?」她知道露露和溫雅並非一人。

我無言以對。

汽車奔跑在紅綠交織的夜色中。她對我的沉默和不安又報以淡淡一笑:「你不能,我也不能。這種孩子氣的話說多了可不好,看在你喝了太多酒的份上,姐就原諒你這次。」

她溫柔的聲音包裹着淡淡的威嚴,讓我因酒精而躁動的情緒暫時變得安分。我靜靜地坐在她旁邊,第一次大膽地瞧着她的側臉。微弱的光線襯出她完美的輪廓,性感而又迷人。我想不通沈萬材有這樣一個魅力驚人的嬌妻還要四處拈花惹草。

我問她:「你老公在外面花天酒地,你一點也不介意?」

「當然不。」她笑道,「不是不介意,是沒必要太介意。有錢又有事業有地位,加上總在外面亂跑,這號男人一點兒也不動歪心思,你信嗎?」

我不信。廣泛的社會接觸面,的確讓有錢男人變質變得輕鬆容易。因此我搖了搖頭。

她嘆了一口氣說:「他怎麼做就隨他,管不了就不去管,不把女人帶到家裏來就行了,我總不能雇個私家偵探跟着他,為這種事爭來鬧去就不用過日子了。生活就是這樣,一個人能左右的事情很有限,左右不了的就當沒看見,眼不見為凈。」

她的話立刻引發了我的共鳴。一個人能左右的事情的確有限,尤其在人與人的交往中間。我們能做的,只是為自己的情緒尋找出口罷了。好比命運,不管它的運作方式是什麼樣子的,我們只能在怒卷的狂瀾中儘力把握自己的帆。

似乎感覺到了我內心的想法,她又幽幽地說道:「其實我有個舅舅,以前跟你一樣學過命的,他說你們這些學命的人,都不給自己算,道理一樣,自己能做好的不用去問命,自己管不了的問命也沒用。問了心煩,不問才清凈。我說的對不?」

她向我投來溫柔的目光,詢問道。這幾句話正好切中我思考的核心,不得不說她是個極有靈性的女人。我只好點了點頭:「對。」

她又頗有意味地笑笑:「其實對命理,我了解得少,也沒什麼發言權。可是我知道,沒有人會戴着望遠鏡走路,走路我們都要看腳下,看眼前,看現在,能看多遠就看多遠。」

我深以為然,心裏不禁這這個女人又多了幾分敬重和好奇。

她把車子開進一個小區,穩穩停下,然後側頭問我:「怎麼樣?要不要跟我回家?」

「姐,還是算了,我回學校。」

由於酒精的緣故,我頭腦昏沉,真想早點找個地方睡下,但我缺乏跟她進門的勇氣。如果是單純的姐弟關係還好,可惜不是。

「放心,我老公不在,他出差了。」她說,「再說這是我們另一處房子,走吧。」

她伸手幫我解開了安全帶,打開車門下了車。我也推開門走下去,一陣眩暈的感覺突然湧上大腦,險些又要狂吐一番。她一把扶住我的胳膊,責怪地說:「你看看你,喝這麼多!就差沒暈在地上墊馬路了,還喊著回學校。走,跟我上去,我又不吃了你!」

她說話的語氣越發像一個姐姐,讓我心裏感到久違的親情的溫暖。一衝動,我禁不住問:「你做我姐姐好嗎?」

「我不就是你姐姐嗎?」

這句話讓我的心一下子放了下來,雖然有幾分自欺欺人的成分還在。我實在快要撐不住了,只得任她扶着我一路走上樓去。

她開了門,扶我進了卧室,先給我倒了一杯清水漱口,然後讓我在床上躺好,蓋上一層輕軟的薄被,坐在床邊上看着我。

我微閉着眼睛,能感受到床頭枱燈暗弱的光線,能感受到她憐愛的目光,一種幸福感立刻席捲全身。只聽到她輕輕地說:「以後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兒就找姐,別一個人去喝酒,喝多了多傷身子。快睡吧。」

我沒有回應她,而是在她溫柔地注視下很快進入夢鄉。

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在學校西邊的小河邊散步,走着走着就走進一片荒涼的草地,天色也黑了下來。我有些害怕,想要往回走,掉過頭卻發現來時的路也是一片草地望不到邊。

沒辦法,我只好壯著膽子繼續向前,沒多久就進入了一片墳場,到處都是荒冢累累,到處都是飛揚的紙錢和草灰,草灰遮蔽的視野中朦朦朧朧現出溫雅的身影,她穿着長裙款款走來,手裏牽着一根鐵鏈子。

我大喜過望,迎上去問她在這做什麼,她說在遛狗,我順着她的鐵鏈子往身後一看,看到的卻是一隻青面獠牙的小鬼。我嚇了一跳,驚問那怎麼是狗,她說就是狗嘛,讓我仔細看。我睜大了眼睛仔細一看,卻發現鐵鏈子那頭拴著的竟是我自己!

我驚醒過來,渾身大汗淋漓。我很奇怪自己怎麼會做這樣的夢,這似乎預示著在某一個意識層面,我把溫雅當作了命運的代名詞。

這是不應該的。

在睜眼看到草綠色窗帘之後,我重新意識到了自己的所在,翻身坐起,轉身看見雪白的牆面,看見光滑美觀的地板,看到自己所在的這張舒適的大床,看見床頭放着一疊嶄新的衣服。除此之外,屋子裏空蕩蕩沒有別人。我的心這才放下了一半兒。可是我下床剛要穿鞋子,忽然就聽到房門一陣響動,接着,就瞧見沈太太推門走了進來,手裏拎着買來的早餐。

她一見我,溫柔的笑容立刻在臉上蕩漾開來:「起來啦!這兒我們不常住,沒東西做早飯給你,就去樓下買了一點兒。你先去沖個澡吧,完了把衣服換上,快。」

她放下早餐,從床上拿起那堆衣服塞給傻愣愣的我,說:「快去,我等你吃飯。」

我的確該洗澡也該換衣服了,這是初夏,衣服穿在身上沒兩天就開始散發着汗臭味兒。在她的催促下,我抱着衣服跑進了她家寬敞的洗澡間。一邊沖澡我一邊在想她昨晚睡在什麼地方,過後草草擦了一下身子拿起那堆衣服,才發現從內衣到外衣是預備好的一整套。我猶豫了半晌,直到聽到她在外面催促我這才一狠心把新衣服換上,推門出去。

「很合身。」她眼睛裏閃耀着迷離的光彩,也不知是誇我還是誇她買的衣服,「快來吃飯了!」

「嗯。」我覺得渾身上下不自在,真想趕緊離開這,大步走過去在桌邊坐下來,低頭吃她買來的早餐。吃到一半兒發現她一直坐在那看着我,更加覺得不自在,便停下來問她:「姐,你怎麼不吃?」

「我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她笑了笑,隨即誇了我一句:「你吃東西的樣子很可愛。」

我立刻又低下了頭,不知說什麼是好。一個問題在腦子裏兜了一圈,慌不擇路地吐了出來:「姐,你昨晚,在哪睡的?」

她微微一怔,隨即驚聲問道:「哎?昨晚不是一起睡的嗎?事情剛過去馬上就忘了?」

我猛一扭頭,剛喝進嘴裏的牛奶立刻噴到地上。她這句話把我嚇個半死,想到昨晚喝成那樣怎麼什麼都不記得,居然是一起睡的嗎?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我明明連衣服都完好地穿在身上。

她「撲哧」一聲笑了:「看把你嚇的,姐是乘人之危的人嗎?」

她笑得很好看,明艷艷的笑容透著誘人的成熟風韻,以至於我的心雖然放下,卻撲通撲通跳得更加厲害。我心頭湧上對溫雅的內疚,雖然什麼都沒做,但畢竟在一個喜歡我的女人家裏睡了一宿。我必須離開,馬上離開。草草又吃了幾口,我一抹嘴巴站了起來。

「姐,我吃飽了。」我說着,已經做出轉身要走的架勢。

「哦,今天有課嗎?」她也站起身來問。

「沒,我們早就沒課了,就等畢業了,但我要去面試。」

我撒了個謊,接着,看到她臉上現出幾分失望的神色。她從桌上拿起鑰匙,轉臉又恢復了自然親切的笑容:「那我送你。」

「不用,昨兒都打擾你一晚上了。」

我轉過身走向房門,可是剛剛邁出一步,卻被她柔軟的身體從後面緊緊裹住,與此同時,她手上那串鑰匙掉到地板上,發出「叮鈴」的響聲。這出乎意料的舉動,讓我的心臟立刻開始劇烈地跳動!

顯然,我們已經產生了感情,她又是個成熟而魅惑的妖精。

我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之所以要匆匆逃離也正是基於這一點。昨晚沒出事已經算是好的,如果繼續留下來,我們兩個人都知道將會發生什麼。因為知道才要逃避,也因為知道心底才壓抑著某種渴望,而這種微妙的情緒在那突然的擁抱之後瞬間便宣告崩潰。

我轉過身緊緊擁過她綿軟的身子,看一眼她閉着眼睛仰臉等待的迷人表情,嘴唇立刻向她求索的雙唇壓了下去。

在此之前,溫雅的預言在我心中不斷地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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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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