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智斗沙盜2

第十九章 智斗沙盜2

小屋裏面空蕩蕩的,進門就看見中央一座法陣,筆畫典雅奇特,整個外形類似人的眼睛。

少年俘虜剛剛踏進屋子,立刻意識到不妙,轉身便欲逃離,卻被旁邊早有防備的東離野等人牢牢抓住,捆縛得粽子一般,扔到法陣中央的眼睛上。

東離野看着眼前驚惶失措的可憐少年,說道:「你見識倒廣,知道這是幹什麼用的,而且年紀輕輕,原本大有前途,卻為什麼不學好?!」

少年將一雙眼睛緊緊閉上,胸口急劇起伏,隔了一會,驀地睜開眼睛,恨恨說道:「我跟你們毫無瓜葛,井水不犯河水……也罷,你們想要知道什麼?儘管問我就是。鐵血帝國的人,本來就是這樣蠻橫兇惡,不講道理!」

俘虜終於低頭服軟,表示願意招供,東離野反而躊躇起來。原來靈魂拷問雖然效果極佳,使用過程卻極兇險,稍有不慎便害人害己,因此能夠不用是最好的;可是少年既然是這樣的反應,心裏面必定有諸多不欲外人知曉的秘密,因此普通訊問的效果如何,不問可知。

他的眼睛轉向剛剛進來的兩個人:「怎樣,國師?」

老國師思忖了一會,答道:「箭已在弦,怎能不發?」

東離野點點頭,手按兵刃退出屋外巡視起來,為國師護法。

他們一問一答,用的都是東離語,少年本來不懂,可是見到東離野的舉動,立刻明白過來,他渾身顫抖,一雙眼睛射出異樣的驚人光芒,張口便是最最惡毒的詛咒。

老國師不為所動,吩咐西羽避到屋角,待會見到任何異常都不許動作,這才走到法陣旁邊盤膝坐下,開始閉目冥想,啟動法陣。

西羽見那少年異常激動的樣子,跟先前的從容淡定大相徑庭,忍不住在旁邊輕聲道:「喂,你究竟是否曾經見過我?」

少年扭頭看着他,眼裏流露出幾分哀求懇切的神色,卻肯定地搖頭,答道:「對不起,我想我以往從未見到過你。」

西羽困惑地撓撓頭。以他此時的身份名望,認識他的人自然遠比他認識的人要多,少年既然聲稱未曾見到過他,肯定不是西羽日常生活接觸的那幾個圈子裏的人,因為那些能夠引起他的注意、在他心中留下印象的人,幾乎全都認識他,並且樂意跟他交往;可是少年偏偏不認識他,他卻覺得曾經見到過他,真是咄咄怪事!

西羽回想最近新接觸過的幾拔人。東離王國這一群就不必考慮了,他們之間根本素不相識;那支五百來人的帝**隊呢?這少年如此落魄倒霉,跟那些神氣威武的帝**人們完全是兩個世界,況且眼下帝國跟這群東離人關係頗為密切,甚至派特種部隊奔赴千里對他們施以援手,因此這個可能性也應當完全排除。

那麼,只剩下剛剛遭遇家破人亡慘禍的忘歸之野……

西羽一拍小腦瓜,恍然叫道:「我想起來了,你叫端木華,在龍潛湖邊,帝**隊……真想不到,原來你還活着!」

少年身子一震,忽然從激動中平靜下來,臉上卻露出苦笑,一雙眼睛緩緩閉上了:「是啊,我還活着,可是還不如,不如當初跟他們一起死去!」

這時,屋子中央的眼形法陣發出幽幽藍光,將少年的身子平平託了起來.

靈晶燈的光芒發出幾下波動,忽然黯淡下來,屋子裏瀰漫着若有若無的暗黑雲氣。西羽搓了搓手道:「好了,現在說什麼都不妨事,十多米外根本聽不見這裏的任何聲音。」

東離野從門外緩步走進,點頭道:「果然不錯,這法術真應該在軍隊廣泛應用,教給每一個能夠學會的人!此後秘密行軍,會議保密……全都不是什麼難事。」

「省省吧。你所考慮到的,別人難道不會想?混沌之壁使用難度不大、功能又好,卻一直沒能廣泛普及,必定有它難以克服的致命弱點。所以我們也不必多費腦筋了。」采茵懶洋洋的在旁邊挖苦道。她剛才沒能跟西羽一起進入小屋,心裏面相當不高興。

西羽跟東離野呆住了,愣愣地看着她。采茵道:「怎麼,我哪裏又說錯了?」

西羽搖頭道:「不,你說得對極了!混沌之壁可惜是暗系法術,人多的地方效果便大打折扣,甚至根本無法正常啟動;並且它特有的暗黑氣息排斥一切活着的生物,因此需要保密的時候,反而有可能適得其反。若非這間屋子跟周圍房屋離得很遠,我也不會考慮用它。」

采茵見西羽如此誇獎,頓時得意起來,忍不住自吹自擂了幾句。東離野岔開話題道:「時間寶貴,我們趕緊商量一下如何對付呼野海那奸賊。」說罷看了旁邊新加入的忘歸之野少年端木華一眼。

國師因為法術中斷造成的反噬,留在卧室靜坐休養,沒有參加這次會議。好在當時法術剛剛啟動不久,略微歇息幾個小時便能恢復正常。

端木華僥倖逃過一劫,此時已經休整停當,換了一身乾淨整齊的衣裳,只是身子時不時地有些顫抖。他默默看了一眼西羽,說道:「我從森林裏面出來不久,的確曾經遇到一個凶暴蠻橫的惡徒,相貌跟你們描述的那個呼野海很是相像。當時他守在出林必經的道路旁邊,硬逼我跟着他替他辦事。在他身邊還有十來名身手不錯的武者,他們全都叫他老大,對他頗為畏懼。

「由於我在林子裏面不慎染了怪病,一直昏沉沉的,跟幾名傷員躺在一間屋子裏面休養,沒有參加他們的活動。直到最近兩天稍稍好轉,才跟他們一起出來,不想……不想卻遇到了你們……」

端木華說得簡單,久經戰場的東離野卻聽得明白,原來呼野海這些日子一直在附近,卻遲遲不肯對他們發動攻勢,是在設法召集部下,擴充儲備力量,增加勝利的籌碼。他乾咳一聲,說道:「既然如此,不知端木兄弟接下來有何打算?是繼續留在這裏,還是回到新老大的身邊?」

端木華一雙眼睛黯淡下來,低頭道:「我知道,跟着那伙人肯定不會有什麼前途,可是當初剛從森林出來的時候,如果不是遇到他們,也許我早就病死在路途上了。所以,所以……我……」

「明白了。」東離野點點頭,招呼門口守衛人員道,「端木兄弟疾病在身,不方便久坐。你們送他回屋休息,派人好好照料他。」

衛兵送走了端木華,東離野對旁邊若有所思的西羽道:「不知三王子怎樣看待這件事?」

西羽以往參加此類會議,通其量只是充一下數,在旁邊權當聽眾而已,渾未料想到東離野竟然如此徵求他的意見,聞言脫口答道:「不合理!這件事一點都不合道理!」

迎著東離野與采茵兩人疑問的目光,西羽整理了一下思路,將心中的疑惑緩緩說出。

呼野海這樣的野心家,心志堅毅遠勝常人,遭遇失敗后最大可能的選擇正是收拾殘軍以圖東山再起。端木華的遭遇恰好證明了這一點;可惜這也是最不合道理的地方。

千月峽谷在忘歸森林南部,距離東部的忘歸嶺出口約摸千里之遙。呼野海當初率領八百盜賊,從西南方向進入森林,等到奔波追逐數日之後,下屬盜賊已經逃走大半,只剩下三百來人將東離王國一行人困在千月峽谷;後來帝國救援部隊趕到,呼野海遭遇生平首場大敗,逃亡途中又中了帝**隊的埋伏,雖然仗着本領高強獨自一人逃之夭夭,身邊的三百盜賊死剩下不到一成,而且全都作了帝**隊的俘虜。

因此呼野海的東山再起之地應該是鄰近森林南部的一些國家,最佳選擇仍在西部沙海,因為當初逃走的大半盜賊多半會返回沙海老剿重操舊業,將他們再次召集起來根本不費太大力氣。

可是呼野海偏偏冒險選擇了鐵血帝國,似乎他對那次失敗耿耿於懷,誓要把當初將他捲入旋渦的三王子一行人打入地獄。以他睚眥必報的性格,這一點也並非不可能;然而以他的狡詐多智和超群本領來說,近期表現出來的報復方式,尤其是是最近那次刺殺行為,戰果實在可笑,有辱他擅長突擊作戰的沙海第一盜賊的名聲。

西羽對呼野海本領的推測,最大依據來自對天戈的熟悉和了解。呼野海能夠跟他纏鬥許久不落下風,沒有理由在那樣一場出其不意的突然襲擊中無功而返。

東離野默然點頭,對他的說話表示認可。

「所以,表面上他好像來勢洶洶要把我們消滅光,其實處處留手,並在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可以說,他的真正敵人已經不是我們,否則就難以解釋這些自相矛盾的舉動。」西羽用這幾句結束了他的說話.

整個下午,天戈小心翼翼的躲在屋頂閣樓上,觀察著外面的城牆和大街。

這是靠近南門最高的一座樓房,算上頂端這個小閣樓,還有地面以下的半地下室,不過四層而已。

燕支城雖非寸土寸金,作為大陸第一強國的都城,居住面積緊張勢所難免。以當今建築水準,修造更高的房舍並非難事,建築商人也樂意修築這樣的房舍,獲得更大的活動空間;可是按照帝國律令,城中除了塔樓和觀星台,其餘建築一律不得超過皇宮,而皇宮雖然修築得比普通房屋闊大豪華,最高卻只有兩層。

此刻身臨其境,天戈更加體會出這條律令的軍事意義:對比城內低矮的房屋,高達十五米的城牆如同巨大的灰黑色戰神,守護著帝國最神聖最重要的地方,再加上城牆上面均勻分佈的上千座箭樓和望塔,更具有絕對的空中優勢,只消擁有經過嚴格城防訓練的數千士兵,以及充足的糧草器械,足以抵擋且摧毀任何敢於來犯之敵。

就像現在,經過將近半天的仔細考察衡量,天戈不得不將離城的希望放在專供進出的城門上。

韓驍說得對,硬闖城牆只有死路一條!可是以自己的身高體型,一看就知道並非普通百姓,眼下又是混亂敏感的時期,怎樣才能通過門口重重崗哨的盤查,順利離城南下?

倘若憑藉過人的敏捷和速度,再加精密籌劃與出其不意,硬闖過這二三百米的廣場和五十多米的門洞,也並非不可能的事,只是如此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此舉等同於向整個帝國宣戰,此後更須面臨沒完沒了的通輯和追捕,哪裏還有閑暇去做別的事情?

馬蹄得得,往南的主道上奔過來一小隊巡邏兵卒,到城門驗過腰牌,揚長出城去了。

以天戈的身體條件,最不惹人注目的選擇便是扮作帝國士兵,最初他也考慮過用類似剛才的方式混出城門,可是後來目睹城門口的查驗過程,不得不打消了這個**頭。

只見這隊士兵距離城門還有五十多米的時候,呼哨一聲,全體下馬,脫掉斗盔,然後牽着坐騎從城門口的檢查人員面前逐一登記查驗,出城之後再扣上頭盔上馬離去。

倘遇到身材高大的戰士,檢查人員甚至用手去擰對方臉面,以確定上面並無妝扮偽飾。被擰的戰士軍銜較低,遭到這樣的無禮對待也不敢表示抗議。

直到暮色籠罩大地,這一天即將成為過去,天戈也沒能找到安全離城的好辦法。

噹噹當,塔樓上敲響晚鐘,宣佈夜晚即將來臨。先前出去的巡邏小隊踩着鐘點匆匆回來,馬蹄踏過長街,清脆震耳的聲音遠遠傳了開去,路上行人紛紛走避。這時,巨大的城門在數十名兵卒大力推動下緩緩閉合。

天戈心有不甘地看着那兩扇大鐵門,倘要將它們再次打開,須得等到第二天清早了。

這時,城門口人影一晃,一名帝**官從外面鑽了進來,身手相當靈活。

負責關門的士兵臉色漠然,只是用力推著兩扇門,竟無一人上前盤問。那軍官大搖大擺穿過城門洞口,來到門前的廣場上立定。先前負責盤查的軍官朝他走去,兩人隨口聊了幾句。

天戈見到那名軍官,兩眼驀地一亮,右手緩緩握住了劍柄。這傢伙雖然全身披掛齊整,整個頭面全都遮掩在盔甲下面,就像一大塊移動的鋼鐵,不過那熟悉的高大體型,還有行走動作,即使再套上一層盔甲也休想瞞過天戈:他,正是一手設計了昨晚那幾場驚動全城的熱鬧打鬥的昭雲。

毫不猶豫地,他將風之力與心之眼同時展開,鎖在兩人身上。一股淡淡的霧氣融入暮色,四野更加朦朧了。

昭雲似有所覺,忽然轉頭朝天戈這邊瞧了過來。

天戈早有防備,搶在昭雲瞧向這裏之前,已經縮回閣樓裏面。在心之眼的範圍內,即使不用眼睛,效果也差不了多少。

「怎麼樣,有什麼發現沒有?」負責盤查的軍官毫無察覺的問道,他的聲音清晰得如同響在耳旁。

昭雲觀望一陣毫無所獲,勉強收回心神,搖頭答道:「哪有這樣容易?不過如果我所料不錯,兩三天之內那人必定會設法離開這裏,尤其是清晨或黃昏換崗時候,可能性更大一些。所以我們一定不能夠鬆懈了,還請在貴統領面前多多進言。」

「那是我們職責所在。你放心,哪怕他將自己變成一隻蒼蠅,也休想從我這裏飛出燕支城!」

「呵呵,如此甚好,有勞查隊長費心!是了,在下在香滿樓二層訂了一桌酒菜,待會還請隊長賞臉一起過去享用?」

「香滿樓!那裏的酒菜價錢相當昂貴,怎麼好意思讓你如此破費?」查隊長有點遲疑。

「大家朋友一場,今天查隊長算是幫了我的大忙,一頓便飯算得什麼?查隊長回去繳令的時候,不妨將負責其它三道城門的隊長一併叫來,今晚我們吃得熱鬧一點。」

「這個,我們明天還要繼續執勤。而且眼下城中正在宵禁,倘若太過熱鬧的話……」

「我明白的。還請查隊長招呼他們儘快過來,我們搶在宵禁開始前結束就行。」

「好吧,一個小時后香滿樓見!」

兩人互道別離,分道揚轆。

天戈目睹兩人離開,心中滿是驚異。剛才昭雲雖然沒有明說,他口裏的「那人」除了自己之外想必不會是第二個人。這傢伙恨自己阻擋了他陞官的道路,一心想致自己於死地,昨天晚上眼見西龍功敗垂成,竟然不顧一切跳出來親自動手,若非韓驍伺機給了一柄寶劍,多半他已經得償所願。

可是,他怎麼能夠將自己行蹤把握到如此地步,似乎毫不費力,便猜出自己此刻正急於離城?

正在分析揣測的時候,一陣奇異的感覺令他清醒過來。迅速收拾了一下小閣樓,天戈揭開身旁樓板,將身一閃,已經避入牆洞之中,小樓空蕩蕩的,除了一些廢棄雜物,看上去渺無人蹤。

再隔一會,脫掉全身盔甲的昭雲飛快地從旁邊屋頂閃了過來,他見樓側的天窗太小,皺了皺眉,貼在窗戶上將屋子裏面打量了足足二十分鐘,這才悄然離去.

昭雲覺察到天戈的視線,卻不能夠判斷具體位置,生性謹慎的他仔細搜索了附近比較可疑的所有地方,卻一無所獲,眼看約定的吃飯時間快到了,只好回到居所,換過乾淨的軍官便服,梳洗一番趕赴香滿樓去也。

香滿樓是一棟佔地頗廣的三層高樓,所做菜肴色香味美、樓室飄香,故以此命名,是燕支城極有名氣的一處地方。通常每天吃飯的時候,這裏座位常滿、食客不絕,將底樓大堂擠得難以找到站立的地方;只有具備了一定身份地位及錢財的人,才能坐入二樓雅間,從容進食;至於頂層的豪華包房,則只有王公貴胄、極品大員之類的人物親自駕臨,才有享用的資格。

昭雲本來軍銜不低,只是青翼這樣的特殊部隊,為了保密向來嚴禁部屬出入這類公共場所,更不必說在這裏聚眾宴飲、高談闊論。昭雲仗着花言巧語獲得西羽的大哥西龍信任,得以認識銀翼城防部隊的中高層將領,這一次在香滿樓二層訂座設宴,也是借用西龍的名義。

當年他在金翼部隊擔任下級軍官時,偶爾跟同僚來到香滿樓,最多只在樓下大堂擠佔一兩張小桌;加入青翼之後,已經兩年不曾來這裏。這一次能夠在這裏設宴作東,兼且有求於人,更是意氣風發,大快朵頤。那幾名應邀而來的銀翼隊長軍銜不高,每月餉銀更加有限,登上二樓享受風光這是生平第一次,又怎顧得上客氣?況且這裏還能品嘗到若干底樓沒有的特色高檔菜肴。是夕賓主盡歡,趕在宵禁之前扶醉而歸。

告別四名銀翼軍官,昭雲再次回到居所,準備歇息一宿,明天一早繼續枯燥乏味但相當重要的守株大業。

自從數日前無意間沾了西羽的光,從忘歸之野提前歸來,節省了足足一個月的寶貴時間,昭雲仗着統領信任提拔,以全體部屬尚未出林為由,拒不返回營地繳令。利用這段時間,他四處遊走,散佈或真或假的各類消息,在燕支城撒下天羅地網,只盼能夠趁機除掉天戈這個心腹大患。

因此眼下他這個居所只是臨時租借的民房,並非青翼駐地內的專用房屋,附近自然並無崗哨人員,只屋檐下面一盞靈晶燈在薄霧中發出朦朧昏暗的光芒。

搖搖晃晃推開屋門,昭雲摸索著點亮靈晶燈,正待跨步而入,忽然心內一驚,酒意頓時醒了幾分。

屋內傢俱衣物跟先前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可是他經過專業訓練的眼睛,卻發現其中某些東西已經被人動過了。

迅速閉門,後退,昭雲正想在周圍搜尋一番,瞧瞧是誰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一柄短劍無聲無息抵在後腰。

昭雲反應極快,身子立即向左後方側去,同時右足后踢,右手已經握住了腰間寶劍。

轉身立定,寶劍出鞘,正想瞧瞧那個膽大包天的偷襲者,后腰一涼,那柄短劍硬硬的還在!

「進屋!」異常熟悉的聲音。昭雲身子一震,想也不想地乖乖推門進去。對方緊跟在後,隨手將屋門關上了。

屋內空間並不大,除了一張大床,剩餘地方最多可供四五個人同時站立。現在,獵人跟獵物一同擠在這個難以施展手腳的地方,只是相互間的身份已經調換過來。

三兩下呼吸的時間,天戈已經取下他身上的佩劍弩弓等武器物品,指著旁邊的椅子道:「坐下說話。」

昭雲轉身坐下,雙眼打量著面前這位神出鬼沒的可怕敵手。這麼多天來,他做夢都想儘快找到對方一決高低,眼下敵人正在眼前,自己卻失掉了動手的資格!

「動手吧!」明知討饒無用,他一臉的大義凜然,心裏卻隱隱覺得,對方多半不會動手。

天戈輕蔑的看着他緩緩道:「首先,我找你是為了昨天晚上的約定。」

昨晚的約定?昭雲聞言鬆了口氣,知道自己暫時性命無憂。

「好吧。只是昨晚我們之間勝負未分,眼下到哪裏去打?你說一個地方。」說罷便要站起來,天戈手中短劍一伸,將他逼了回去。

「勝負未分?你也太瞧得起自己,可惜我沒那麼多時間陪你玩。趕緊將小羽的下落說出來。」原來昨晚兩人動手前,昭雲曾說,倘若天戈獲勝,就將西羽的下落告訴他。

昭雲鐵青著臉,暗恨自己先前一時大意,竟然被對方欺近身來,轉眼間輸得一塌糊塗,白白浪費了近半個月的苦心經營!他忿忿然的道:「哼,先前黃昏時分,你是否躲在靠近南城的一個閣樓上?倘若我不曾喝酒,你怎能勝得如此輕鬆自在!改天找個合適的地方,我跟你公平對決,一拼高下。」

天戈微微一笑,縮回手中短劍,屈指在劍尖上輕輕一彈,短劍嗡的一聲,如有實質的森冷氣勁擴散開來,令人呼吸頓止,室內的溫度驟然下降了十餘度。他淡淡說道:「剛才你既然輸了,以後除非在力量控制方面取得重大突破,不會是我的對手。我不跟你決鬥,也不會趁這個機會殺你,放心好了。」

天戈說這幾句話時,心中充滿自信。原來這一指正是當初總座借用冰魄短刀力量時的手法。他這幾天研究水之力大有收穫,經過昨晚跟西龍的拚鬥,完全掌握了使水之力的訣竅,本身實力再上層樓,不必依賴冰魄短刀,也能發揮出無堅不摧的威力。

昭雲果然在擔心天戈過河拆橋,趁機斬草除根,是以向他提出約斗,試探他對自己的態度和打算。心思被天戈窺破,昭雲老臉微微一紅,不好意思繼續推託拖延,於是道:「十多天前,小羽在垂雲城的青翼基地,只不知道眼下是否仍在那裏。」

垂雲城!天戈臉色有點發白。通過跟冰魄短刀的聯繫,他知道總座此刻正在帝國西南的垂雲城附近,只不知道跟西羽有無關係?不行,不能再拖了。

「那麼,我還想請你幫一個忙,快點將我送出城去。」

「出城?!唉,我哪有這樣大的能耐?眼下城內正嚴格盤查,這幾道城門也並非由我負責把守。」昭雲苦着臉兩手一攤,表示無能為力。

「銀翼城防隊負責看守大門的幾位隊長正跟你稱兄道弟,悄悄送出一兩個人算得什麼?大不了請他們到香滿樓再吃一兩頓飯,這方面你很擅長的。先前我瞧你在城門進進出出,如入無人之境,這點小事怎麼難得到你!」天戈半帶挖苦的道。他知道,眼下城防部隊的盤查只是因為昭雲在私底下興風作浪,絕非統領等人的意思——他們對自己拉攏還來不及呢。

「可是眼下如此敏感關鍵的時候,給個天做膽他們也不敢私自放人出城!先前我只是在……協助城防,出去之後還要再回來的,倘若一去不復返,很容易就會被人追查到。」昭雲低聲下氣的解釋道。

天戈一想也對,不禁皺起眉頭。昭雲道:「城內盜賊協會必定有神不知鬼不覺將人弄出去的辦法,何不找他們商議此事?」

這條路天戈早就考慮過,只是這樣的秘密道路,勢必用鋪滿了金幣的買路錢來交換,以他眼下只有兩個金幣的身家,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不如這樣。明早我扮作小兵,跟你一道出城協防,然後到附近村鎮找個形貌相似的人,給點錢讓他替我在城內暫住幾天。反正沒人會注意小兵,即使體型外貌稍有差別,必定不會引人起疑。」

「小兵!像你我這樣的人,即使身穿最不起眼的服飾,也必定不會被人忽略掉。」昭雲搖頭冷笑,臉上帶着難以言說的驕傲。

天戈道:「這個不難,我注意收斂就是。」

昭雲搖搖頭,又道:「而且,眼下為防止發生意外,燕支城附近三百公里內的村鎮也跟這裏一樣實行管制,嚴禁行人出入。我上哪裏找這個跟你相似的人?」

路路斷絕,屋子裏沉默下來。天戈一時間沒了主意,側目打量昭雲,見他果然也是魁梧高大、相當出類拔萃的外形,更加難得的是那種高手才有的氣勢。倘要找一個跟自己相似的人,壓根不必捨近求遠,眼前此君正是最佳人選!

天戈心中一動,臉露笑容說道:「我想,我已經找到快速安全的出城辦法了。」.

再次檢視一下身上原本屬於昭雲的軍服,整整齊齊相當合身,宛似量身縫製的一般,天戈滿意地點點頭,眼看窗外天色漸亮,於是披掛上昭雲那套鐵殼似的鎧甲,放下面罩,摹仿昭雲的步姿威風凜凜踱了幾步。不熟悉的人根本無法分辨兩人之間的差別。

至於嗓音,天戈也想到了遮掩的好辦法:通常,飲酒過量的人嗓子很容易變得沙啞,不會引起別人懷疑。

這個方案最大的破綻乃是昭雲本人。當然最安全的做法乃是喀嚓一刀一了百了,這傢伙不止一次地想謀害他的性命,得到這樣的結果絕不冤枉;然而臨到動手的時候,面對這個毫不反抗的傢伙,天戈躊躇起來,最後道:「若不給你一個公平決鬥的機會,諒你死後也不甘心。」說罷將他弄暈過去,再找來數根結實的繩索,牢牢捆縛住了,堵住口塞進床下空地了事。

天色不早了,城門即將開放,天戈鎖好屋門,腰掛昭雲的端木長劍,大搖大擺徑朝南門行去。

三兩個街區后,前面路口出現一組三人的盤查崗哨,三名銀翼士兵見到天戈身上打扮,問都不問便揮手放行;如此走了數個街區,盤查逐漸嚴格起來,天戈亮出昭雲的身份腰牌,一路暢行無阻!走出狹窄的大街,來到南門廣場,城門在晨光中緩緩洞開,各式各樣的人排著長隊等待趕早出城,昨晚那名查隊長帶着一小隊士兵,正在門口忙着登記盤查、維持秩序,見他過來也只點點頭,卻顧不上說話招呼。天戈舒了口氣,心裏面盤算著出城之後如何加緊趕路、如何查訪西羽的行蹤。

正想得高興,前面有人腳步匆匆的過來立定,擋住了他的路。這時已到門口人煙較密之處,天戈不欲節外生枝,轉身想從側面過去,那人往旁斜跨一步,再次擋住了他的道路。

「先生,那邊有人找!」那人說話的同時,雙手微抬如同抱月,接着交叉迅快地變動數下,最後按住肩膀,朝他行了個禮,姿勢頗為特異。

天戈正想腳下發力,將他遠遠拋到後面,見到這個姿勢不禁一怔,雙手接連揮舞,也回了個頗為複雜的手勢,沙啞著嗓子沉聲道:「現在?」

「是的,先生請隨我來!」那人又行了個禮,轉身朝遠處一個空蕩蕩的街口行去。

天戈只好跟在後面,心中升出幾分節外生枝的感覺。原來這個手勢乃是青翼部隊緊急召喚部屬的命令,見到這個命令的戰士,哪怕正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也必須立即響應召喚。以他眼下扮演的角色,又在大庭廣眾之下,無論如何也難以置之不理,心中只盼發出這個召集令的統領對昭雲並不十分了解,能夠矇混過去。

可惜的是,他的願望仍然沒能實現。在一間相當隱蔽的小屋,天戈見到的正是一兩個月前剛剛見過面的統領,青翼十大統領之中,再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昭雲,也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

中年人見他進屋,立即沉下臉來,將面前的桌子重重一拍,冷冷說道:「哼,你的膽子越來越大,大得快要將頭頂天空遮擋住了,已經足足半個多月,居然一直耽在外面,不回營地繳令!只不知道是否仍記得自己姓甚名誰?當心玩火太多傷了自身,那時候我也護不了你!……」

天戈跟統領曾經相處兩年多,從未見過他如此怒髮衝冠的模樣,記憶之中這位中年人總是客客氣氣,條理明白思路清晰,一付遊刃有餘的模樣。他對統領跟昭雲之間的關係也沒有什麼了解,只從總座口中,知道統領曾經不止一次推薦過昭雲,顯然對他頗為倚重欣賞。

昭雲小子行為不檢恣意妄為,竟令統領震怒到這樣的程度,倒霉的是這個後果卻由自己替他承受!倘若中年人一怒之下竟下令將自己抓回營地禁閉反省,那就萬事休矣。一時間,天戈心中轉過無數**頭,卻不知道如何才能平息統領的怒氣。先前領自己過來的人站在旁邊,也是一臉目瞪口呆的樣子。天戈見狀,心中靈機一動,當下右膝一屈跪在當地,低頭不語。

果然沉默是金!統領發泄一通之後,見他一語不發甚是乖順,顯得自己權威仍在,心裏面舒服多了,又記起此番出來的目的,再訓一會子話,警告他如若再犯重懲不饒,最後放緩語氣道:「上次在千月峽谷,斬草未能除根,留下了呼野海這個禍胎。前幾天東離王國那批人傳來消息說,那傢伙在帝國西南的忘歸森林邊緣再次出現。你既然喜歡待在外面,那就再過去一趟。這一次,一定要將呼野海的人頭取回繳令,免得他到處添亂!上次俘虜的那些盜賊,經過特別訓練后已經逐步上道,可以揀幾個一起過去幫手,只是須得小心他們叛變,投向呼野海。」

「遵令!」天戈低聲含糊回答,沙啞的嗓音立即引起統領注意,他關切地上前扶起他,問道:「你嗓子怎麼了?不舒服么?這一次的任務沒有問題吧?」

「沒事,只是昨晚吃壞了東西,休息兩天就好了。」天戈低頭回答,心中暗叫糟糕,只盼能夠遠遠地立刻離開這裏。

統領皺眉道:「吃壞了東西?怎麼如此不小心!讓我看看。」說罷伸手去揭他的面罩。

天戈上身不動,足下斜跨半步,以毫釐之差險險避開了統領的大手,答道:「不勞統領掛懷,真的並不要緊。不知那些人眼下在哪裏?我這就立刻去挑。」

統領的手停在半空,臉上現出幾分詫異,凝目看着他好一會,然後說道:「如此甚好。是了,昨晚月亮極好,你可曾看見那上面有一些隱隱約約的暗紋?」

話題突然扯到了月亮上面,天戈心中頗感莫名其妙,他仔細想了想,小心翼翼的答道:「統領好眼力!的確,月亮上面是有一些隱隱約約的暗紋,最明亮的時候,暗紋便越清晰;不過哪怕是最清晰的暗紋,也無損於月色的明亮光潔。」

統領拍手贊道:「說得好!」接下來似乎漫不經心地又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奇怪話題,這才轉頭吩咐身旁一名戰士道:「三十六號你先帶他去挑,選好之後記得將他們帶過來,我還有話要說。」.

離城南下的路上,天戈一直在回味統領先前吩咐那幾名盜賊的說話。

按規矩,任務交派出去之後,對於下屬人員的完成方式,統領不宜過多干涉,因此他吩咐的那些東西聽起來似乎只是一堆毫無營養的廢話而已,惟一的用處就是浪費時間。那幾名前盜賊也只是唯唯諾諾,有一句沒一句的姑且聽着,表面上則是一副尊重領導的樣子。

可是這些話聽到天戈這樣的有心人耳內,感受卻大不一樣。什麼「過去的已經是過去」、「人生如白駒過隙,機會轉瞬即逝」、「總座從來沒有這樣看重一個人」……怎麼都像是在對着他的真實身份說話。

他在心中嘆了口氣。假的終歸是假的,看來中年人已經認出了他的真實身份,只不知道為什麼沒有當場揭穿,反而將原本屬於昭雲的任務交給了他。不過反正是順路,身邊這些前盜賊們也並不清楚他的真實身份,這一次就當報答統領近兩個月來的維護和關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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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賢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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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智斗沙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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