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智斗沙盜

第十八章 智斗沙盜

帳篷裏面或坐或卧的聚了七個人,其中最醒目的,自然是仰卧床上臉色蒼白不省人事的東離望。他這一次傷得極重,雖然不曾當場喪命,沒有三兩個月的靜卧療養,休想恢復正常。

坐着的五人都在看他,表情神態各異,唯一的共同點是臉上全都寫滿了擔憂;三王子半靠在躺椅上,一口一口的抿着手裏那盞茶,雙眼骨碌碌的看着眾人。

「奸賊呼野海,若不將你找到並且碎屍萬段,我東離野誓不為人!」邊上的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武士手握寶劍輕聲怒吼道。

「當心,當心,東離野,你說這話可得留神。」采茵小惡女在旁邊戲謔地看着他道,「眾所周知,呼野海那賊子狡猾大大的,輕易哪肯拋頭露面?倘若他縮到烏龜洞中永不出來,你這一輩子豈非糟糕透頂?」

噗!三王子忍耐不住,將剛剛喝到嘴裏的茶水全都噴了出來。

東離野臉皮甚厚,依然若無其事的樣子,也不辯解。旁邊另一名三十來歲的年長武士臉色可就沉了下來。

「都是自己人,大家先想想怎麼度過眼前的難關。」看見這幾人即將發生口角,德高望重的老國師連忙出來打圓場道,「采茵說話尖刻了些,不過卻頗有幾分道理。眼下我們最擔心的,正是這傢伙此後再不露面。倘若不能在短時間內將他徹底除掉,這一次的計劃恐怕只能取消,否則將全盤失敗。」

眾人心中一凜,不由沉吟不語,帳篷裏面霎時間安靜下來。三王子苦着臉,可憐巴巴地看着大家。

「為什麼要取消?」西羽忍不住開口問道。

周圍幾個人將臉扭到一旁,卻不回答他的問題。要知道,先前若非他離開大車四處亂跑,東離望怎會傷成這樣?這位東離才子口才極佳,人緣又好,跟幾乎所有人都能夠說得上話,為人熱情又有辦法,在隊伍裏面最受歡迎,大夥兒對他佩服尊敬,可不全是因為他的身份血統。

西羽因為這一刺殺事件,將當初對東離望的些許疑惑和不滿拋到了九霄雲外,見到眾人神色,他心中極不好受,說道:「我也不知道會是這樣。我願意跟你們一起考慮補救的辦法,只不知道呼野海是什麼樣的人,為什麼有他在這裏,就須得取消計劃?」

「這件事要怪我們,當初沒有跟你說清楚。唉,呼野海賊子實在太過深沉狡猾,為了這樣一個機會,竟然隱藏了足足一個月的時間!」老國師嘆了口氣,將千月峽谷那場爭鬥的前因後果簡單說了一遍。

當初天戈也曾經將具體的爭鬥過程告訴過西羽,然而對於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他也只是猜測。西羽總算明白,原來呼野海曾經見到過真正的三王子本人,乃是本次計劃的一大破綻。他點了點頭,皺眉沉思。

「呼野海這賊子……」那位名叫東離野的武士咬牙補充道,「這賊子自從千月峽谷一戰失利之後,只剩下光桿一個的他有段時間一直跟在我們後面,妄圖揀揀便宜,幸虧當時防護得當沒有讓他得手,還因此吃了點虧。後來帝國發出通輯令,拔了一支軍隊專門配合我們,這傢伙見勢不妙,此後好長一段時間不見影蹤。我們在垂雲城的時候,不知道多少次有意無意的露出破綻,想要將他引誘出來,他都沒有現身攻擊,當時還以為他已經離去。誰知剛離開垂雲城不過半天,就發現了他的蹤跡,而且這一次,這一次竟然,竟然將望先生……」

東離野說不下去了,帳篷裏面人人面帶悲痛。東離望身負重傷,他們全都有點亂了方寸。

一個多月來,正是因為這位聰明博洽、慮事周詳的望先生,整支流浪國外的逃難隊伍才能一直井井有條、保持着旺盛的鬥志和戰力,他是眾人心目中不可或缺的核心和靈魂。眼下回國之事迫在眉睫,周圍還窺著一名狡詐難纏的敵人,正是內憂患,迫切需要他的智慧來主持大局,偏偏在這樣關鍵的時刻,他卻因為某個不相干的小傢伙,遇刺倒下了!

小惡女采茵恨恨的道:「哼,我就說,此事全賴那個眼高於頂的驕傲傢伙,倘若他當初趁著峽谷決鬥的好時機,將呼野海賊子一刀殺卻,怎會有今天這樣的事情發生?」

西羽低下頭,避開她凶光閃閃的美麗眼睛。幾天相處下來,他已經知曉小惡女嘴裏「那個眼高於項的驕傲傢伙」是誰,倘若被她知曉自己跟他的關係,以小惡女的脾氣,可有得自己好受的!她是女孩子,又曾經出手救過自己,也不好意思針鋒相對。好在他向來口風甚緊,沒有誇口炫耀的惡習,這才避免了一場人為的災禍,只在心裏面暗暗納悶:「大哥很驕傲?可是我怎麼不覺得?」

或許,每個人都有一些尋常難以知曉的另一面吧。

眾人發泄一通之後,開始商討接下來的行動。呼野海這賊頭雖然狡猾,卻相當貪生怕死,向來不做毫無把握之事。剛才那樣絕佳的機會下,倘若他真的敢於冒險,等到西羽跟東離望兩人靠近之後再發動攻擊,成功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可惜他為了給自己留後路,只是朝這邊發出一個遠距離的攻擊招術,雖然威力相當可觀,卻沒有達到應有的目的,還暴露了隱藏一個月的行蹤,實在有點得不償失。

不過話說回來,倘若他當時敢於冒險靠近,勢必發現這一李代桃僵的大膽計劃,對於大夥兒來說,更是雪上加霜的倒霉事情。

根據大夥兒一個月來跟呼野海打交道的經驗,等到他再一次現身攻擊,不知道又是哪月哪日;主動找到他?這樣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他們還沒有遇到過。

「為什麼這傢伙如此難以找尋?」西羽問道。

「不是我們想要滅自己威風。這傢伙不愧盜賊之首,精擅潛蹤匿跡之技,耳目靈敏遠勝常人。好幾次我們的確遠遠看見了他,可是不等靠近發動攻擊,他已經衝出包圍網的空隙逃之夭夭。像他這樣的特級好手,想要衝出一個尚未完成的包圍網,實在是容易不過的事情。」那名三十多歲的武者答道。

說起潛蹤匿跡之技,西羽在森林的一個多月,因為天戈的特別培訓,在這方面已經堪稱專家。況且總座這樣的超卓人物,他都不止一次見識過,怎會怕了這個小小的盜賊首領?

「以你們這些日子的接觸判斷,這傢伙耳目靈敏到了什麼樣的程度?」西羽又問。

「就像最機警狡詐的獵物,這傢伙擁有驚人的眼力,對於各類各樣預置的陷阱機關一瞧就破,總是離開遠遠地從不靠近,更別說上當失陷在其中了;他的鼻子如同獵犬一樣靈敏,追蹤各類目標易如反掌,無論怎樣都難以甩掉;更加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耳朵,遠遠地還有四五百米的距離,他就已經察覺到了,倘在荒郊野外,這個距離還會成倍加大……」

聽罷這樣的描述,西羽反而放下心來。雖然,呼野海的感覺器官相當變態,似乎還沒有超越「人」的範疇,既然如此,就會有對付的辦法。他清楚地記得,當初施展「混沌之壁」,以天戈耳目之靈,二十多米之外便難以察覺他身上的氣息;呼野海縱然在這方面特別厲害,也不可能超過他太多。

「倘若你們能夠接近他周圍五十米以內的範圍,是否就能夠完成包圍,抓住這個壞東西替望先生報仇雪恨?」

東離野跟那名武士驚異地對望一眼。那武士一直跟着東離望,早在當初森林之中,已經見識過西羽的一些不尋常手段,雙眼放光的點頭道:「包圍網自然越小越好,不過能夠接近他周圍五十米之內,已經足夠做很多事情。」

東離野定了定神,在一旁使勁點頭表示認同他的說話。國師默默地打量著西羽,沒有說話。

「那麼,我需要三天準備時間。」西羽這時也顧不上客氣,硬著頭皮繼續吩咐道,「眼下望先生正需要卧床靜養,這三天我們暫時駐紮在這裏。注意加強防範,不要讓他偷偷摸進營地搗亂,同時作好各種準備,這一次務必將他抓獲,否則以這傢伙的警覺,以後幾乎不太可能有這個機會了。」

他的語氣相當平淡,東離野諸人卻只有點頭應承的份。小惡女與三王子兩雙溜圓的眼睛瞪着他,就像在看一個不認識的人。

西羽的辦法其實相當簡單。呼野海儘管耳聰目明遠勝常人,兼且精通各類潛蹤匿跡之法,也許他的本領比較帝國特種部隊的戰士更加厲害得多,對付的手段卻是一樣。當初在忘歸森林追逃之際,西羽早已將這項本領習練得純熟。況且現在還有足夠的時間從容準備,遠遠勝過當初逃亡途中的狼狽。

那些判斷目標行蹤的定位裝置,這時候需要大量製作。包裹裏面有的是原材料。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國師,竟然迂尊降貴地當起了他的助手,因此西羽的主要精力,全都花在對這些裝置的偽裝上面。不到半天功夫,兩人已經製作了兩三百個,遠遠超出西羽包裹裏面接收器的控制能力。

這時候,天才少年的創造才能得到充分發揮。趁著國師幫忙的時候,西羽製造了一個更加強大的接收器,可以一次性設置八個不同的監視區域。加上最初那個監視五個區域的小接收器,足以監視隊伍附近絕大部份的可疑地點。

至於那些多餘出來的定位裝置,西羽更改一個裝置鎖定一個接收器的常規做法,增加到十個裝置對應一個接收器,大大增加了發現呼野海行蹤的機會。

定位裝置做好之後,立即交給東離野等人,讓他們伺機進行佈置。

接下來足足兩天半的時間,西羽計劃用來製作具有隱身作用的混沌之壁成品,首先便是煉製足夠份量的夢幻之力。

在百岐山一段時間,西羽最熟悉的便是夢幻之力的煉製方法,畢竟當初曾經被百岐先生追債,煉製過至少三五爐鼎,雖然在最後關頭因為本身實力限制,沒有完全成功,需要的那些材料他可全都牢記在了腦子裏。

定位裝置完工的時候,他整理了一下那個大包裹,這時裏面的原材料已經消耗殆盡,還有一些特殊稀少的材料需要補充。他要來紙筆,一口氣開列了三張材料清單。

第一張是通用的常規材料,其中絕大部份只是補充大包裹的材料損失,同時迷惑某些別有用心的人,保護夢幻之力的配方。賠本生意西羽是決計不會做的。

第二張是一些相當珍稀昂貴的材料,市面上通常不會有售,只有一些大城市的老店之中或者會有些須存貨,須得派人專程前往採購。好在這裏距離垂雲城並不太遠。當然,趁機再多寫上幾筆,將大包裹填補得更加充實,這樣舉手之勞的事情西羽向來不會忘記。相信在這樣關鍵的時刻,東離野等人也不會將清單仔細探討。

最麻煩的是第三張,上面都是一些市場上肯定不會出售的奇怪東西。西羽將這張清單直接給了老國師,希望以他的見識和經驗,能夠對此有所幫助。

這位老國師果然經歷過各類各樣的大場面,對於西羽開列出來的材料清單之中諸如「三屍腦蟲干」、「綠毛龜骨」之類普通法師聞所未聞的東西,沒有露出半分訝異,只在見到「風靈獸內核」、「虎皮蜥蜴的尾巴」以及「夜靈蝙蝠的翅膀」時,微微皺了皺眉。

「這幾種材料,只在忘歸森林之中才有出產,一時三刻恐怕難以湊齊。」

「這裏距離森林很近,我們派幾個人到森林邊緣的小村莊去收集,怎麼樣?」西羽道。

「恐怕很難。以我所知,靈獸數量本來稀少,又是上佳的法術材料,稍有出售,立刻就會被人買走;倘若派人在那裏高價收購,時間又難以保證。」

這幾種材料相當重要而且不可替代。西羽皺起眉,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其實,有了這些定位裝置,就能確定那個壞傢伙的行蹤,已經大大減少了消滅敵人的難度。」國師安慰道。

「不,僅僅掌握行蹤並不足夠。這傢伙如此乖覺,一次不成,往後將更加難以找尋。因此這次必須一擊成功。」西羽在屋子裏面來來回回的繞走幾圈,然後站定,咬牙道,「也罷。殺賊計劃略作變更,只需要幾名最好的武士參加,我跟他們一起去。」.

從一個屋頂飛快地移到另一屋頂,足不沾地一般,天戈手中沒有趁手兵刃,並且剛才運用水之力已經耗費大半力氣,因此迫不得已採用這樣的游斗方式,以避開昭雲潮水也似的猛攻。好在他已經徹底把握到速度的精髓,移動起來既快速又省力,絕不消耗多餘的體力。

昭雲大佔上風,自然毫不留情,仗着端木絕技萍蹤綠影,手中寶劍亮起耀眼的綠色光芒,緊緊咬在後面半步不離,不時地還揮舞寶劍攻擊對手可能的逃路,限制他的逃亡方向。

這樣惡劣的戰鬥形勢下,天戈也並非無能為力,他對端木的作戰手段相當熟悉,此時透過靈敏的心之眼,察覺昭雲雖然初步掌握了端木的心法,運用起來並不得心應手。因此趁著昭雲換氣變招的空隙適當發動反擊,在一定程度上扼止了對手的狂猛氣焰。

遠遠望去,只見綠色光芒之中,兩條矯健的人影瞬來瞬去,如同戰鬥的精靈游斗在燕支城的房舍之間。

燕支城身為鐵血帝國的國都,防衛力量自然遠遠大過其它帝國城市,城區一直實行宵禁,任何王公貴胄,倘無皇帝陛下的特別通行令,夜晚宵禁時候被城防隊員們捉住,一律以叛國重罪論處;此時雖然並非深夜實施宵禁的時候,可是先前天戈與西龍等人在街邊爭鬥,毀壞若干房屋店鋪,此時又跟昭雲在屋頂大打出手,早有巡邏崗哨通知了身負城防重任的銀翼部隊,但聞緊鑼密哨之聲此起彼伏,一隊一隊的銀甲騎士手持兵刃衝出營房,迅速將主要的街區分割佔據。

弓箭手搶佔制高點,步兵在寬闊地帶裝設柵欄、列隊佈陣。有條不紊的佈置下,一個相當嚴密的天羅地網很快就會成形。

西龍早在警哨鳴響之後不久,立即帶領下屬戰士們躲進了不知道哪間屋子;甚至先前在元帥府耀武揚威的金翼軍官們,此時個個蹤影全無。

天戈在心裏面暗罵昭雲的狡猾。這傢伙如此裝扮,先前又不肯摘下頭罩,自然是為了眼前這一刻。

奔走閃避中,他撕下一大塊衣襟,將臉龐整個遮住。

接下來,爭鬥的兩人無論誰獲得勝利,還要面臨成百上千的帝國精銳銀翼部隊。只是昭雲處心積慮的作出這樣一番佈置,想必早就給自己留足退路。

「帝國銀翼城防衛隊在此,屋頂兩人聽着:速速拋掉武器,到地上束手投降。否則我們就不客氣了!」包圍隊伍之中,負責本次防務的銀翼統領大聲警告。

兩人勢均力敵,此時激斗正酣,怎麼顧得上其它?對他的說話自然不加理睬。

那統領憤怒地高聲喝令放箭。這時城防隊的弓箭手已經基本到位,嗖嗖嗖若干勁箭射出。爭鬥的兩人趕緊閃身躲避,轟轟烈烈的戰鬥霎時偃旗息鼓。

「笨!這樣的情形下,守在旁邊坐收漁人之利才是最佳選擇。如此淺顯的道理都不懂,你怎麼做的軍隊指揮?」昭雲避開箭矢,捏著嗓子恨恨大罵。

那統領一怔,雖然覺得他的說話頗有道理,可是在眾多下屬面前被人如此責罵,怎麼丟得起這個臉?只好將心一橫,叫道:「何方惡徒,膽敢到燕支城來撒野?我等身負守城重責,自然一個都不放過!」說罷揮手發令,又是十數枝羽箭朝昭雲射來。

天戈不理會兩人的鬥口。早在第一拔羽箭射過來的時候,他察覺其中一箭速度極慢,歪歪扭扭的毫無威力,不禁朝箭矢射來的方向瞧了幾眼。一瞧之下,發現附近屋頂部位有一兩點隱隱的光芒閃動,模樣似乎是一柄長劍。

他跟昭雲的決鬥落在下風,正是因為手裏沒有兵刃,大喜之下展開心之眼仔細觀察,確認並非陷阱之後,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

這個屋頂地勢不高,又處在其它屋頂的包圍環繞之中,因此沒有弓箭手或其它狙擊人員隱藏其中。是誰將寶劍遺在這裏呢?

昭雲跟銀翼城防統領對罵幾句,察覺這邊情況不對,急急忙忙追趕過來的時候,迎接他的是一柄光閃閃的百鍊寶劍。

當!兩劍在數百名銀翼戰士的眾目睽睽下狠狠交擊,迸出雪亮的劍光,然後分別退後數米。

昭雲手臂劇震。他的臂力本來不及天戈,這時見對方手中寶劍絲毫無損,周圍又有數百個人虎視眈眈,知道今天已經失去除掉對方的好機會,低低咒罵一聲,轉身朝銀翼隊伍尚未完成的包圍網衝去。

「休走!」天戈急忙追上,他還惦記着西羽的行蹤。

昭雲左手往後揮,一枝弩箭在近距離朝他急射。

天戈止步側頭,同時揮劍格擋,只覺得手心一震,總算將箭矢擋了下來。這種近距離的弩箭果然厲害,幸虧昭雲正忙着逃跑,顧不上朝他補射一支。

旁邊的銀翼統領看出便宜,下令弓箭手朝天戈放箭,同時讓受過特殊訓練的城防隊員攀梁過屋追擊昭雲。

天戈顧不上追趕昭雲,掉轉身形,揮舞手中寶劍,曲曲折折地朝箭矢最急最密的地方衝去。按慣例,敵人防守最嚴密的地方,往往便是最容易逃脫的關口。

果然,在他付出胳膊連中兩箭的代價后,終於將屋脊後面十多名弓箭手全部轟下房頂,此後再不曾遇到有力的阻攔。

昭雲離去的方向跟他正好相反,這傢伙也是逃跑的行家,這時自然跑得不見影蹤。

好容易甩掉了跟蹤追擊的銀翼戰士,天戈小心翼翼地在房屋之間潛行,卻不知道下一步走向何方,他拚鬥了幾乎半個晚上,將帝國最精銳的諸翼部隊都幾乎見識過一遍,卻沒有找到西羽或西山夫婦的行蹤。

接下來繼續留在這裏?危險只會越來越大。可想而知,銀翼部隊下一次出動的人馬,可不會像剛才這樣容易對付。

這時,前方隱隱綽綽有條人影在屋頂一閃。天戈心中一動,悄沒聲息的摸了過去。

那人走動並不快,每一步都巧妙地藉助周圍的環境掩蔽身形,相當難以察覺。天戈看他後背頗為眼熟,想起先前跟西龍決鬥之後突如其來的幾聲異響,還有手中這柄雪中送炭的精鋼長劍,心中一動低喚道:「韓隊長!」

那人立即止步,緩緩回過頭來,果然正是斥候隊長韓驍.

鐵血帝國以軍事立國,全國上下從內到外的各項事務向來實行軍管,就像一整個大兵營,各大城市便是穿下屬插其間的軍事要塞、戰略基地,除了堅固的城防,還駐紮着大量正規部隊;其中燕支城作為帝國都城,城防及城內治安工作由八翼之一的銀翼部隊擔任,力量尤其強大。

這一晚剛剛入夜不久,帝都最繁華的街區被數起居心叵測的不法份子鬧了個天翻地覆,打鬥聲音之巨,甚至將遠在皇宮的皇帝陛下也驚動了,相關肇事者卻在城防部隊眼底下盡數逃離。銀翼大統領哥舒衡臉上無光,一聲令下,所有人馬全體出動實施宵禁,封鎖了幾乎所有的大街小巷,對於商旅流動的客棧碼頭等地,更進行逐寸逐分的搜索盤查。

搜索工作進行了整整一個晚上,捉住的違法亂禁份子、偷雞摸狗之徒不計其數,一時間,皇城內外大小監獄,全都人滿為患。

哥舒衡卻不滿意這樣的結果。天亮了,城門依然緊閉,地毯式的搜索仍在繼續,每一個踏上街道的貴族平民,全都受到城防隊的盤問和登記。有消息說,這樣的管制將會持續至少三天。燕支城的居民們早就習以為常,倒是沒有什麼埋怨,只在私底下悄悄議論導致所有這一切的原因。

外面鬧得雞飛狗跳,身為導火索的天戈卻躺在一張柔軟舒適的大床上,彌補三天三夜辛苦奔波之後缺損的睡眠。韓驍將他安置好便即離去,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匆匆返回,臉上是從未有過的鄭重神色。

「情況有點不太妙。白貓這一次要動真格,咱們先換個地方。」原來銀翼的甲胄上刻着虎之紋章,被青翼白翼下屬戰士們私底下戲稱之為白貓,同理,佩戴飛龍徽章的金翼部隊又稱老鳥,每一位特種部隊出身的戰士全都知道這個。

當下韓驍在前領路,天戈跟隨在後。兩人換過一身管道工人制服,從後門悄悄摸出,沿着小巷子的下水道曲曲折折穿行了約摸半個小時,拐進路旁一間毫不起眼的民居之中,隨即從後門溜了出來。如此三進三出,又行了大約半個小時,才在一間小小房屋的地下室中坐了下來。

根據屋內隱密之處的標記,天戈看出這是帝國白翼部隊的一個秘密聯絡點。此時,屋子周圍或明或暗的守着好幾人,身穿普通帝國居民的服裝,長相卻甚熟悉,原來他們都是當初參加過千月峽谷一戰的鐵鷹隊下屬斥候小隊成員。

看來這一次,韓驍正不計後果的對他施以援手,倘被人發現此事,今天所有在這裏的人均難免通敵叛國之罪。天戈沒有對韓驍表示感謝,也沒有追問他昨天傍晚見面時候的不安,心中卻增添了幾分沉重。斥候隊長如此主動捲入事端,顯然已經將所有賭注押在了他的身上,他又能夠拿出什麼來回報對方呢?

兩人換過乾淨衣衫,在屋內坐定,斥候隊長呼出一口氣道:「這裏暫時還算安全,只消躲藏幾天,待風聲不緊時便可離開。」

天戈搖頭道:「不用這麼久,今天晚上我就走。打聽到西大元帥夫婦的下落了么?」

「不,千萬不要硬闖城牆!」韓驍驚呼道,「白貓明明知道,這類地毯式的搜索盤查幾乎抓不到真正的目標,卻仍然在那裏浪費精神,就是想將我們從暗中逼迫出來,自動投進他們佈設好的天羅地網。」

燕支城牆高防厚,上面除了充足的守衛人員,還裝設著當今大陸已知未知的各類最強大最先進的攻守法器,不愧固若金湯四字評語,足以擊潰任何以卵擊石的狂妄無知之徒。

天戈並不答話,只是雙目凝視着他。韓驍猶豫一會,又道:「而且,即使你能夠平安出城,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西帥他們,不如在此坐等。根據秘密可靠的消息,西帥十多天前已經離開帝國,據說是為了找尋他突然失蹤的愛子,他們從燕支城出發,一路南下,且走且停,六天前穿越國界,潛行到南方各國去了。皇帝陛下為此震怒非常,聽說近日內將開啟點將台,另立新帥。」

「另立新帥!」天戈吃驚道,「皇帝有點糊塗了。放眼當今帝國,無論身世、威望、本領還是功勛,誰又能夠與西大元帥相比?」

「可是皇帝陛下性格剛愎,向來不喜有人不打招呼自作主張,忽視他的權威。因此做出這樣的決定也不是不可能。西帥身為帝國重臣,未接調遣令便擅離國土,此舉幾乎等同於叛國。皇帝已經向帥府下了數道召見令。相信西帥知道消息后,很快就會趕回來。眼下燕支城正被越來越多的人關懷矚目,謠言四起,各類勢力蠢蠢欲動,都想趁著混亂分一杯羹。白貓昨晚的突擊搜查,也有幾分敲山震虎的意思在裏面,並不僅僅只針對我們。」韓驍道。

難怪昭雲會在這裏悄然出現,並且不顧一切對自己發起攻擊!莫非他竟以為,打倒自己之後,便能夠順利奪得鐵血帝國兵馬大元帥一職?天戈搖搖頭,站起身來,在屋內輕輕踱步,心裏面亂成一團。

西山夫婦既然遠在千里之外,此時找到西羽的兩個哥哥也於事無補!思想起來,扶搖項鏈既然是西羽的救命寶貝,上面必定加持了能夠追蹤定位的法術裝置,夫婦倆此番緊隨項鏈蹤跡而去,哪怕運氣再好,最多只能找到那個古怪神秘的黑衣人,卻跟急匆匆往回趕的自己擦肩而過。

此時縱然再次加急趕往南方,並且能夠立刻找到西山夫婦,來回至少六七天的時間,已經足以改變很多事情了……

天戈深深吸了口氣,抬起頭來,正遇上韓驍帶着關切的焦急期待眼神。

「是了,我這裏還有一個未曾得到證實的消息。聽說昭雲十多天前曾在西南邊境的垂雲城出現,身邊帶着一名十幾歲的孩子……」.

為了把握沙盜首領呼野海行蹤,讓西羽的定位裝置發揮作用,東離王國一行人經過三天充分準備后,改變最初行程計劃,掉頭往人煙稀少的西北方向而行。

一路上他們外松內緊,有時甚至故意疏忽,暴露防衛方面的若干漏洞,只盼能夠將呼野海引出來,誰知那傢伙十分沉得住氣,居然並不上當現身,白白浪費了西羽製作的不少小玩藝。倘在以往,眾人自然求之不得,而今卻不得不另謀良策。

「情況不太妙。看樣子,呼野海賊子再次採用了一直以來的潛伏戰術,此時正縮在不知道哪個烏龜洞中,等着我們瞎忙一氣疑神疑鬼,最終自亂陣腳,或者以為危險過去剛想鬆口氣的時候,忽然跳出來揀揀便宜。反正他有足夠的耐心和時間,來為下屬的八百盜賊復仇……」

「荒郊野地之中,食宿都不方便,既然這廝一直躲藏着不肯出來,我們沒有必要乾耗在這裏,不如到附近城鎮歇息一兩天,再商量接下來的辦法。」

眾人於是收拾東西,迤邐朝最近的流風鎮行去。為首幾人擠坐在三王子那輛豪華大車中,繼續商量接下來的行止。西羽忍不住問道:「我有一個問題。想那呼野海的大本營在西部沙海之中,跟貴……嗯,東離王國之間相距不下萬里之遙,中間還隔了個忘歸森林,當初怎麼跟他結下仇怨?」

「這個……」東離野遲疑一陣,往旁邊依然昏睡不醒的東離望瞧了一眼,這才答道,「這件事要從年初三王子出使西方十國說起……」

原來按計劃,三王子應在三個月內結束訪問返國,由於旅途辛勞身染疾病,耽誤了約摸半個月,剛剛走到沙海邊緣,就接到國內發生變亂的不幸消息。這時的三王子,除了東離王國第一順位繼承人的新身份,以及身邊東離野等人,此外什麼都沒有了;發動政變的王叔毫不手軟,不但暗中派遣殺手,還懸賞許下重金,想要得到他的人頭。形勢十分險惡。眾人正在不知所措的時候,呼野海不知從哪裏得來的消息,竟從沙海主動迎過來,許下助他返國的諾言,因此雙方最初乃是相互合作的盟友關係。

跟盜賊作盟友!西羽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新鮮事,撇了撇嘴道:「你們……為了復國還真是不擇手段,就連呼野海之類的盜賊,竟也甘願與之為伍!不怕他將你們吃得骨頭渣都不剩?」

東離野向來臉皮甚厚,此時竟忍不住微微一紅,尚未答話,采茵在旁邊介面道:「可不是么!想當初我也這麼說,可是有些人被某些噁心東西迷住了心竅,一點都不拿這個當回事,與虎狼為伍,結果可想而知!所以後來不得不向鐵血帝國請求幫助,千月峽谷的十多天,更險些連性命都搭了進去。老三這條小命,可以說是僥倖撿回來的。」

咳咳咳,真正的三王子在旁邊拚命咳嗽,也不能夠打斷她的說話;東離野求助的目光瞧向年高德韶的國師,國師則將頭轉到車窗,瞧著路旁的無人之處。

老三?西羽呆了一呆,才明白她說的是真正的三王子。他在家裏也是排行第三,真是巧到一起了。

采茵說得高興,毫不理會身旁諸人的尷尬,一五一十地向西羽講述千月峽谷的戰鬥。西羽數日前曾聽天戈說起,可惜當事人對這類無關緊要的小插曲毫不在意,只廖廖數語一帶而過;此時細聽采茵講述,才明白其中驚心動魄之處,不住口地追問其中細節。三王子雖然曾經身臨其境,只可惜當時的他一直昏迷不醒,這時也在旁邊津津有味地聽着。

「咦!」國師忽然指著路旁樹叢道,「裏面躲藏有人!」

東離野精神一振。他對采茵的講述絲毫不感興趣,卻不方便就此走開,聞言忙道:「我去瞧瞧。」迅速打開車門鑽了出去。

道旁很快響起吆喝打鬥之聲,不一會,東離野押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人走了回來,說道:「仔細審問!這廝經受過相當專業的武者訓練,身手相當不錯,若非正患著病,我也不能這樣容易就將他抓住。」

隊伍暫時停下。國師跟采茵一道下車,去看新抓來的俘虜。西羽當前的身份並不方便露面,只好跟真正的三王子、以及昏睡不醒的東離望留在了車上。

采茵去了一會又再回來,說道:「真是無趣!不過那傢伙肯定有問題,問什麼都不肯爽爽快快地說,多半正是呼野海一類的人。不如我們接着講千月峽谷的故事,一會再聽最後結果好了。」

兩人說了一會話,國師跟東離望一起返回,說道:「先回鎮上再說,這裏不方便審問。」

經過這個插曲,一行人全都提高了警惕,東離野加倍派出巡行探路人員,留在這裏的也紛紛作好隨時戰鬥的準備。

隊伍繼續剛才的行程。國師坐回大車,東離野全身披堅執銳,跨下高頭大馬,威風凜凜地跟那名三十來歲的武者一左一右走在車旁。

趕迴流風鎮的二十多公里路途中,果然又發現了三五個行跡可疑的人,只可惜東離野不敢遠離大車,這些人一個也未捉住。

在鎮上包下兩家中型客棧,眾人迅速安頓下來,國師跟東離野臉色鄭重,彼此對望一眼,東離野道:「看來,咱們以往對呼野海的真實力量全都有所忽視,也許,他並不僅僅只是孤家寡人一個!國師,接下來就靠你了。」

國師也不推辭,點頭道:「我需要一間安靜的屋子,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我去安排。」東離野說罷匆匆離去。

西羽似懂非懂地聽着兩人的說話,感受着其中山雨欲來的緊張氣氛。小惡女采茵臉上卻露出興奮的神色。

「靈魂拷問!」她用四個字悄悄解答了西羽的疑問。

靈魂拷問?!西羽驚喜地追了一句。身為最初品級的小法師,他比采茵更加了解這四個字的真正含義,這是相當高級的精神系法術,本系**師以上級別才能成功施展,比較當初西羽跟中隊長撒謊的半吊子催眠術,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據說中了此術之後,別人問什麼答什麼,再也無法保留絲毫秘密!

西羽以往只是聽說,從未見人施展過這樣的法術,聞言自然興奮不已。原來這位老國師竟是精神系法師,難怪對於某些初級元素系法術的掌握還不如西羽。

采茵在他耳旁輕聲道:「待會我們一起偷偷去瞧。」

嗯!西羽忙不迭的點頭答應。雖然平日裏並不十分投機,兩人在這方面頗有一些共同愛好,偶爾也能走到一起。

兩人一起打量旁邊那位俘虜,可憐的傢伙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面臨的命運。他容色憔悴,滿臉病容,骯髒破碎的衣衫早就分辨不出當初的樣式和顏色,身上的累累傷痕令人觸目驚心。

采茵道:「這是在忘歸森林闖蕩之後造成的!」西羽點頭稱是。兩人曾在森林中待過相當一段時間,自然知曉最近闖進忘歸森林又再出來的,除了他們和帝**隊外,就只有呼野海屬下的八百盜賊了。只是眾人當時雖然狼狽,也沒有一個具備他這樣誇張的造型,真不知道當初怎麼弄出來的!

那人忽然轉頭,雙目冷冷徑朝兩人瞧來,西羽見他眼神靈活,似乎在哪裏曾經見到過,不禁多看了兩眼。他相當年輕,只比采茵大一兩歲的樣子,最多不超過十八歲,皮膚白凈細膩,相貌頗為俊秀,跟操持生計的普通百姓大不相同。他毫不畏縮地跟西羽對視,良久之後哼了一聲,然後側過身子,懶洋洋倚靠在屋壁似乎對什麼都不甚關心。

西羽道:「你叫什麼名字?以往可曾見到過我?」

那少年渾不理睬。過了一會,東離野派人將他帶到後面去了。

西羽跟采茵對望一眼,立即悄悄跟在後面。轉過幾道走廊,瞧着他們進了一間孤零零的小屋。這時天色已經昏黑,屋門有兩人站着防守,根本不可能偷偷靠近。

兩人失望地站定腳步。西羽提議繞到後面去碰運氣,采茵搖頭道:「沒有用的,後面肯定也派了人,東離野那傢伙辦事細心,不會這樣便宜我們。」

「咱們還未試過,怎麼知道肯定沒用!」西羽微笑說罷,輕輕**動咒語,黑光一閃,兩人頓時只剩下淺淺淡淡幾分影子,原來西羽啟動了具有隱身作用的混沌之壁。忘歸森林的一個多月旅程中,他已經將這個法術習練得相當純熟。

兩人正待動身繞往屋后,忽聽身旁輕輕「咦」了一聲。

原本應該正在小屋裏面施展法術的國師,不知怎的居然站在旁邊,臉上神色十分鄭重。

「你這個是暗系法術!」國師森然問道。

「是的,我也只是略微懂得一點。」西羽答道。其實當初救治被食人花傷害的人員時,西羽曾經施展過暗系法術,只是國師當時並不在旁邊,後來似乎也未從東離望那裏聽說這件事。

「你知道它是暗系法術,還要學會了施展?」國師又問。

西羽聽他語氣頗不友善,於是道:「暗系法術又怎樣?倘若運用得當,還可以用來救人呢。其實說到對人的傷害,元素系法術之外,就數精神系最厲害了,真不理解為什麼大家全都無動於衷,偏偏對暗系法術那麼反感排斥!」

老國師臉色一沉,隨即緩和下來,搖頭說道:「你不知道,暗系法術並不像你理解的那樣簡單。此事我們改日再論,你們兩個要到哪裏去?」

「這個,我們想在旁邊觀摩國師的高明本領。」反正已經被發現,西羽索性收起混沌之壁,嘻皮笑臉的向國師提出要求。

國師搖頭道:「審訊要犯豈同兒戲?倘若受到不必要的干擾,更有可能失敗造成精神反噬。你們先回去,事後我讓東離野將經過詳詳細細講給你們聽。」

「那傢伙怎會痛痛快快講出來?還是我們自己去看的好。求求你了,國師?」采茵撒嬌道。

國師仍然搖頭。西羽心中一動,說道:「倘若讓我在場,說不定對這次審訊大有幫助。那個人我看着眼熟,以前肯定曾經見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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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賢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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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智斗沙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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