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生者不求仙,已死之人卻流連

第一百三十九章生者不求仙,已死之人卻流連

?山巔之上,大風呼嘯,頭頂雲煙浩蕩而過,紛揚大雪撲簌簌下落,殘雪蒙新,年復一年,使這座冰雕玉琢的山峰又悄然拔高了些許。

寂寥了千萬年的坎宮飛雪峰,從九天宮開派至今從未有過此時這般的熱鬧,風雪中總算是有了陣陣人聲。那之前屈服於邵倫威懾下的十多名野修,初時還不情願在坎宮殿內像那山腳下的酒店夥計一般忙前忙后,待聽得那一襲月白袍的美婦已是玄牝境的修士后,登時換上笑臉,只差將其當作親娘給孝順起來。

野修對正統修仙門派的修士抱有敵意,但未嘗沒有那一絲內心深處的敬畏與艷羨。這些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被冠上強寇流匪的亡命之徒,誰不想得到正統的高階修士指點指點?

九天宮的玄牝境修士,別說是親娘,就是當做姑奶奶給供奉起來對這些修仙路上最低微的野修來說也毫不為過。

大雪滂沱,山巔之上那名對於飛雪峰並不陌生的年輕男子長身而立,背對着那座坎宮大殿沒有進去,面無表情讓人看不出在想着什麼。

他鄧子豪西出留下城,渡雲江入九天,所求不過只是一場溫飽而已。但若在這條路上,有那麼個肝膽相照的兄弟和溫婉賢惠的妻子,那可真是上天垂憐,一生幸事!

所幸,這兩個,他如今都有了。

不幸,這兩個,似乎不能兼得。

雲煙浩淼,大雪紛揚,這個身着粗布麻衣的年輕男子打落肩頭積雪,仰天輕嘆。他兄弟以後要做什麼,他瞭然於胸,但他那個在凡俗世間找的媳婦,卻根本不能相伴於這漫漫修仙路。

「子豪!」

身後傳來踩雪聲。

年輕男子換上一副笑臉,自然而然地轉過身,笑道:「還未恭喜你踏入洞天境呢!」

在大雪中的那一襲青衫搖了搖頭,罵道:「誇我還是損我呢?嫂子怎麼沒帶過來?」

鄧子豪笑了笑,近到前去抬手一拳就捶在邵倫胸前,看似漫不經心地說道:「仙凡到底有別,上得山來只怕還未領教飛雪風光先就受了風寒。」

「那你還娶她?」邵倫與他並肩而立,透過飛雪雲煙,眼望山腳,輕聲道:「你該知道的,洞天境壽元兩百年,以後你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慢慢老去,而你卻年輕依舊。」

「兄弟我在留下城有一頓沒一頓,實在餓極了連城外葬著的寒屍都刨過做了大肉包子,這兩年托你的福修了仙,再冷不著餓不著,這不就飽暖思y欲了?當時哪兒想得了那許多,她瞎了眼看上我這麼個不求上進的傢伙,便是不能陪我一生,我也、」許是大風迅猛,鄧子豪眼眶微紅,眺望山腳,輕聲道:「情願。」

邵倫嘆了口氣,默然不語。

過了許久,鄧子豪輕輕一笑,側頭說道:「方才在山腳,真生氣了?」

邵倫搖頭,轉身看着他,苦笑道:「我在西疆攜無邊殺意而歸,當時眼見你還活着,卻是在山腳做着凡俗世間的瑣事,自是有氣,氣得卻並不是你不為九天宮出力。」

「是恨鐵不成鋼了?」鄧子豪笑了笑,而後面容一整,嘆道:「一世人兩兄弟,你我同出留下城,但到底比不上同樣出自留下城那一心向道的李丹青,你嫌我不知上進,那我卻問你,若拋開情與義,單論你自己,可有那證道求仙之心?」

風雪中,邵倫緩緩閉上雙眸,手指不自覺收攏,握緊腰間那柄以綢布包裹着的七截木劍,低聲道:「未來太遠,我只能看到眼前至多百來年。但你不一樣,我初開竅時你已是洞天境了,又無牽無掛,緣何不去證那長生之道?從而睥睨天下!」

鄧子豪搖了搖頭,轉身望向不遠處那座坎宮大殿,正色道:「咱兄弟不說那許多,我到底比你年長幾歲,在留下城中又狡詐慣了,怎也不能虧待了自己不是?倒是你,只管去追求你的她,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打個招呼就是。」

這個身着粗布麻衣的年輕男子,在凡塵世間早已成家立業,便是踏虹飛行也有一年多再未施展,但此時說這話的剎那間,似乎又回到了當年那一戰成名的九天宮大比時候,渾身上下禁不住涌泄出一股股蓬勃英氣。

邵倫笑了笑,沒有接這話。他伸展雙臂,舉目眺望遠方,忽然說道:「咱倆這次能活着相逢實在不易,又讓我想起了當年風雪渡大江,也不知凌雲渡亭中的那根木頭上到底是我忘記刻畫了,還是名字真就悄然消失了。」

他話說完,當即就施展剛剛在師娘白春月那裏學來的洞天修士直接駕虹飛遁之法,腳踏飛虹,再不需撒土為遁架虹橋,徑自掠向山下,往東飛去。

鄧子豪微微一笑,騰空而起,兩道虹光一前一後,在雲濤中嬉戲追逐,又像是回到了從前。

雲江,位處九天宮東面十多里,平日裏波濤洶湧,也不知其有多長。邵倫早年已知道那些大江中的精怪就是由中宮落雲峰山頂溪流匯聚而下的天上雲朵,此時飛遁中念及此處,不禁想到在西疆北庭慘遭禍端的那襲白袍,心底又是一悲。

北風呼嘯,波浪滔天,這兩名年輕人駕虹飛渡大江,剛在東岸落下,早已習慣隨時散開神識防備不測的邵倫雙眉微皺,一把扯住了才適應駕虹飛遁的鄧子豪,向前望去。

前方雪地上,一座古老的亭子矗立,透過紛擾雪花望去,依稀還能看清亭中擠著密密麻麻的人群,人頭攢動,足有百多名。

邵倫望着那似曾相識的一幕,頓感詫異,眯了眯眼,輕咦道:「這些人莫不是和當初一般,來此渡江求道的?可九天宮不是早已覆滅了嗎?」

鄧子豪取出一張飛劍符篆,夾在指間,晃晃頭,道:「過去一看便知。」

兩人當即踏雪前行,離得近了,就見那少有大悲大喜情緒的鄧子豪忽而色變,驚呼了一聲,脫口道:「我的個娘,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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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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