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進拘留所

我坐在警車上，感覺我的心跳在加快，我的手心在冒汗，我很緊張。

我看着坐在我旁邊那高個子警察，我緊張地有些結巴道，警察大哥，你們會，會不會弄錯了，抓錯人了？

警察斜視了我一眼，他說道，你是叫胡旭對吧？是了就行。

我咽了一口吐沫，吞吞吐吐道，警察大哥，可，可是C市不只我一個叫胡旭吧？也許你們弄錯了。

大概嫌我煩了，高個子警察皺着眉頭看着我，他說道，別說話，有什麼問題等到警察局，你再好好解釋吧。

於是我沉默了。

我的雙手緊握，我的內心感到很不安。

我真得很緊張。

等到警察局，高個子警察對我道，下車。於是我下了車，右腳剛落地時，由於緊張害怕過度，我被跘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高個子警察扶了我一下，他的鼻子哼了一聲，然後看都沒看我一眼，轉身向派出所走去，我跟在他的後面。

進了派出所的時候，我抬頭看着那為人民服務的五個大字，心裏感到一絲嘲笑的反應都沒有，只有深深的壓迫感。

高個子警察帶我走到一個年齡稍微大的警察面前，年老警察指着我問那高個子警察是不是他？

高個子警察點了點頭說是的。

隨即年齡警察看着我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我聽見了他小聲嘀咕著，看樣子挺老實的人，怎麼會開槍殺人呢。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道，跟我來吧。

他說話的語氣沒有那高個子警察那麼沖，還有點同情味道在裏面，這讓我心裏不禁有點暖和。

也許一百個壞人里，終究有個好人吧。

我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跟在他後面。

年老警察帶我去了一間屋子，我走進去前，抬頭看了看上面的小牌子，是審訊室。

進去后，我打量了下裏面，牆壁都用海綿和軟皮壁紙包着，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房間里有空調。

感覺有點像KTV的包廂。

不過裏面陳設只有一張黃皮沙發，一張桌子，還有個審訊椅。

他讓我坐在審訊椅上，他站在我前面。

年老警察沒有說話，他雙手背在後面，眼睛緊緊地盯着我。

他剛才那慈祥的眼神頓時變得犀利起來，猶如鷹眼般直勾勾地看着我，看得我內心發麻，我手心冒出大量汗液，我不自在地稍微低下了頭，不敢看着他。

然後他咳嗽了一下，我低着頭，沒敢看她，但我感覺他好像在警服里掏著東西，我頓時心裏一揪，因為我聽說過一些不規矩的嫌疑犯在審訊室會吃一頓殺威棒，滅滅他的傲氣，讓他老實誠招。可是，我並沒有什麼不規矩啊，我一直很配合著。我越來越擔心了，我怕他們對我用刑，我怕痛。

就在我擔心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香煙味道，對，就是香煙的味道，年老警察喊了我一聲，我抬起頭來，他遞給我一支煙，我看了一眼，不是中華，是黃鶴樓，十五元一包的。他對我道，你抽煙吧？我點了點頭。他說那就抽一根。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接住了。我把香煙叼在嘴裏，右手習慣性地向口袋摸去，可是沒有打火機。

剛才我進來的時候，一個警察搜了我的身，把我身上的東西全都搜走了，他說他會替我保管的。

年老警察吐了一口煙霧，朝我笑了笑，他說我忘記了，沒有打火機吧？

我尷尬地笑着。

於是他掏出他的打火機，那種一次性紅色打火機，扔在桌子上。

我拿過，點燃香煙，剛抽了一口，我就嗆到了，咳嗽了一下。

呵呵，已經有幾年煙癮的我抽煙居然會被嗆到。

可是我真得很緊張。

香煙抽在我的嘴裏，沒有一絲味道。

抽完香煙后，年老警察雙手支撐在桌面上，俯視着身子看着我，他問，現在不緊張了吧？

我點了點頭，還好。

只是我的心跳突然又加快起來。

他問我，那你把那天的事情仔仔細細地說一遍吧。

我沒敢看他的眼睛，咽了口吐沫結巴道，哪天啊？什麼事？我記不得了？

我說得話真得很幼稚，很可笑。要是個脾氣暴躁的年輕警察肯定拍著桌子對我吼道，老實點，說清楚！或者抽我。可是他沒有。他就這樣看着我。

這時審訊室的門在外面推開了，進來兩個人影。

一個是警察，另一個讓我愣住了，嚇得一頭冷汗，心噗通噗通地猛跳，他是綠頭男，那個宋超的狗腿子。

他手裏戴着手銬，說明他已經被逮捕了。

綠頭男當時的臉色也慌張的很，看見我后，他更是慌了，我心想完了，這次真的要完了。

看來這件事是綠頭男捅出來的，警察真得全都知道了。可是明明是他先綁架我，犯罪在先，而且他是混子，怎麼會來警察局把我供出來呢？

我現在感覺我的腿有點軟，這次有可能我真得要坐牢，我想撒謊也沒人相信了。因為綠頭男證據在那。

綠頭男後面的警察問他，是他不？

雖然現在的天氣很涼快，氣候有點轉冷的趨勢，可是我感覺真得很熱，我的額頭在冒汗，我的心臟在狂跳，我覺得我得了心臟病。我緊緊地盯着綠頭男，我很希望他搖頭，他說不是。

可是願望是美好的，現實總是殘酷的。綠頭男看着我，眼神很亂，他點了點頭，說是他。

聲音不大，很小，卻在這審訊室里回蕩著，進入了我的耳朵，猛擊我的心臟。

我全身的力氣彷彿一下子被抽走一般，我癱瘓在椅子上。

然後那警察帶着綠頭男走了。

年老警察走過去關上了門，他問我剛才那個男的認識不？

我很想搖頭，但我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我想騙他，但我知道沒有希望。

我不想做無畏的掙扎了。

他問我怎麼認識的？

我抬頭看着他，咽了口吐沫，沒有說話。坑每聖技。

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其實說實話我根本不認識他，因為我連那綠頭男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我只是見過他而已。

年老警察看着我道，他是宋超，也就是你殺那個人的小弟，他昨天因為攔路搶劫被我們抓住了，我們本來打算簡單詢問一番，然後把他關進拘留所里就算了，可是那小子不經嚇，我當時只是隨便一問他還有沒有犯其他案子，讓他老實說。沒想到他就把你的這件事供出來了。胡旭，抬起頭來看着我，是你殺了宋超對不？年老警察緊緊地盯着我道。

這時我那僅存一點的心理防線頓時全盤奔潰了，我木訥地看着他，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我心裏咒罵着綠頭男傻逼，又問自己我該怎麼辦？對，我該怎麼辦？我會不會坐牢？會不會槍斃？

年警察看着我嘆了口氣，他道，年輕人就是衝動，腦袋一熱就什麼也不管了，這殺人這可不是小事啊！不僅你要等着法律的制裁，你父母也會傷心流淚的，你說值得嗎？

對啊，我值得嗎？我後悔了，可後悔有用嗎？

然後我哭了。

你們可以說我是個懦夫，不配成為男人，總之我就是哭了。

眼淚打濕了眼睫毛，流淌在臉頰上。

年老警察看着我又嘆了口氣，他讓我把眼淚擦擦，他說把那天的事情說一遍，別說謊，也別推卸責任，該是什麼就是什麼老師說。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我說，那天晚上我送我女朋友去上班，回來的路上我被宋超他們幾個綁架了，把我綁到一個小黑屋裏關了起來，囚禁了幾天，然後我朋友來救我，在爭執對峙的過程中，我失手殺了宋超。我重點在說，不是我故意要殺人的，是他想用刀子捅我，而且我也受傷了，才反擊的，沒曾想到一失手，就把他給打死了。

年老警察又抽了一根煙，聽完我的話后，他沉默了一會兒，他道，那宋超他們為什麼要綁架你？

我說我們之間有過矛盾。

他問什麼矛盾？

我說他之前打過我，我也找人打過他，他大概懷恨在心吧，就綁架了我。

年老警察不愧幹警察久了，經驗十足，他緊盯着我的眼睛問那宋超為什麼要打你？

我聽了沒說話，因為我不想把小倩扯進來，她是無辜的。

他說為了一個女的對不？一個酒吧陪酒小姐，也就是你的女朋友，她叫小倩對不？

看來是綠頭男把小倩供出來的，我點了點頭，說是的。

他問那你女朋友小倩在哪？

我說我和她早就分手了，我現在已經結婚了，已經和她不聯繫了。

這麼說你不知道她在哪？他問。

我點了點頭說不知道。

他眉頭一皺道，你最好說實話，態度誠懇點，對你還是有點好處的，那個小倩只是在場，和她沒多大聯繫，如果你真得是防衛過當不是故意殺人的，她就是證人，對你有好處的。

於是我說了，我說她現在在北京。

他問我還能聯繫到她媽？

我說能，然後我把小倩的手機號碼給了他，他說他過會兒會聯繫她的。

他又問我當時在場還有哪些人。我說沒幾個人。他說宋超那邊的幾個小弟，他們會儘快抓到的。然後他說那把槍是誰的？

我一愣打馬虎眼道什麼槍？

他說老實說吧，馬龍（綠頭男的名字）已經都說了，你們那時手裏有把槍，不過他說他都忘記是誰的了。

我說那槍是我自己的。

他問那你哪來的？

我說我買來的。

然後他笑了，他笑着道，我們已經查過你了，你之前是XX大學的學生對不？因為無故離開學校幾個月被學校開除的，我想你那幾個月是因為去外地跑路的吧？而且你的家庭情況我們也簡單調查了一下，你父親是開計程車的，你母親在小區開個小賣部，是個老實本分的家庭，你說那槍是你買的，我信嗎？

不管什麼原因，我都不願意把龍明宇供出來，我不想做個不仁不義的人。我堅決說是我自己買的。

於是他問那你說你通過什麼途徑買的？我們國家對槍支彈藥管理得很嚴，我不信你就靠你自己能買到槍？如果真得是你買的，那多少錢？

我聽着低着頭沒說話，因為我真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話，我一竅不知。

年老警察生氣了，他拍了一下桌子，指着我道，胡旭，我對你的態度一直很好，我希望你也能配合我一下，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我還是沒有說話。

這時一個警察推開門進來了，他看着正在生氣的年老警察道，老喬，咋啦，生氣了？是不是這個小子不配合啊？

老喬擺了擺手說沒事。

於是那個警察道，對了，剛才有個男的來派出所自首了。

自首？老喬疑惑地看着那警察道。

那警察點了點頭說是的，與這個案子有關，他說那把槍是他的。

我明白，肯定是龍明宇知道我被抓的消息進來了，果然，藉著門縫，我看見一個警察領着龍明宇朝着旁邊的一個審訊室走去了，我估計他肯定會和我一樣的待遇。

我不禁為龍明宇而感到擔心，又很自責，畢竟他是為了我的事而進來的。

老喬看着我笑了，他說竟然來自首，還蠻有趣的。那男的是你什麼人。

我說是我哥。

隨即老喬又問了我一些事情，我這次都老實答了。問完后，老喬又給了我一支煙，讓我抽了起來。

沒多久，我爸媽也來了，看見他們兩口子，我這心裏就踏實多了，后媽一直安慰我說沒事的，你不是故意殺人的，會沒事的。

我說你們都知道了？

我爸抽著煙，嘆了口氣，他說你頭腦怎麼這麼糊塗啊，犯下這樣的大事。

我感覺很對不起我爸媽，我真得很對不起。我問后媽，小露怎麼樣了？

后媽說我們沒敢告訴小露這件事，怕她受到打擊對胎兒不好。

我噢噢了幾聲，然後就不知道說什麼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警察帶着我爸后媽出去后，我就問剩下的那個老喬，說叔叔，事情真的是按照我所說的那樣，我會不會坐牢，會不會被槍斃啊？

老喬倒是個好心人，說如果你說的屬實，應該不構成故意殺人，至於是正當防衛，還是防衛過當，這就要看後期的證據了。

我又問如果是正當防衛，那麼會怎麼樣？

老喬說正當防衛就好辦一些，到時候法官會輕判一些。老喬說完，又皺着眉頭道，不過，按照你現在的情況，這件事有點難辦。

我心裏一抖，問怎麼了？

老喬說，你們出事後沒有積極的向警方彙報這件事，反而銷毀現場證據想辦法隱瞞事情，估計從這點上，會有麻煩的。而且你們這裏還有個非法持有槍支的罪名，這也不太好辦。

一提到非法持有槍支罪，我立馬就想到了龍明宇，我問道，叔叔，那個男的，就是我哥，他會不會坐牢？

老喬點了點頭說肯定要坐牢，我們國家對槍支彈藥管理得非常嚴，一旦涉及槍支的問題，我們必須嚴肅處理，而且他還開了槍，至於坐多少年牢，還是要等法官宣判。

聽完這句話，我心裏是七上八下，將近半天的時間吧，都是讓我自己一個在屋子裏坐着，後來有個警察就領着我爸媽又進來了，老喬對我爸媽說，讓我爸媽帶些被褥衣物過來，說我現在不能回去，要暫時進拘留所里，等案子弄清楚，法官判了再說。末了，老喬又加了一句，最好還要多帶點錢，裏面的東西比外面貴。

我聽着腦袋頓時有點懵了。我從小到大什麼事情都想過，我就沒想過自己要坐牢。

我很害怕。

后媽眼睛裏泛著淚光，她看着我哭道，旭子，記住在裏面要好好的，過幾天我和你爸再來看你的。

我點了點頭，聲音有點哽咽道，爸媽，我知道了，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己負責，你們走吧。

我爸在旁邊看着我咬牙切齒道，混賬東西，我們老胡家怎麼出了你這個敗類，簡直丟盡了臉！說完，我爸轉過頭，沒面對着我，他的手抹著臉面。

我知道他哭了。

我爸后媽走了之後，龍明宇也從旁邊那審訊室出來了，路過門口的時候，門是開的，他的雙手戴着手銬，他轉頭看着我在笑。

可是我笑不出來。

就在老喬也準備帶我去拘留所時，我親媽來了，她來得有點慌張，她看見我對老喬說，這是我兒子，我想單獨和他談談，你們的所長我認識，我剛才已經和他打了招呼。

老喬聽了一臉疑惑地看着我，我知道，他疑惑的是如果這是我媽，那剛才和我爸一起來看我的中年婦女是誰？

我說，這是我親媽，剛才那是我后媽。

老喬隨即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他猶豫了一會兒，就出去了，審訊室里留下了親媽和我。

親媽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真的殺人了嗎？

我說是的，是殺人了，但是不是故意的，失手把他給殺了。親媽說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這件事呢，你和你哥為啥要瞞着我？親媽問這句話的時候，顯得有點生氣。

我說那時候我嚇慌了，因為這件事得保密啊，就誰也沒有說。也不敢告訴你。

親媽說你倆個傻孩子，你們真是不懂事，這種事，能是瞞得過去的事嗎？而且我是別人嗎？我能害你倆嗎？那個時候如果告訴我，我也許還能擺平，你看現在鬧得，該怎麼辦？讓我措手不及啊！

我聽着低頭又沒說話，

親媽說按照現在的情況，你和你哥現在老實在裏面待着，我去想想辦法，找些人，掏些錢，走在關係。

我猶豫道，這能行嗎？

親媽說只能死馬當活馬醫，試試看了。如果不行，就先多塞點錢，少判你們幾年，然後你們在裏面好好表現，我再想法子減減刑，讓你們早點出來。

和親媽聊了幾句后，親媽告訴我一些注意事項，然後又急匆匆走了，看來是為我和龍明宇跑關係去了。

而我則被老喬帶進了拘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