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訣6
「天魔！是天魔，天魔來了！」突然有一個村民指著黃藥師大叫起來，他急促地退了幾步，一不小心絆倒了還倒翻了個筋斗。他這麼一叫猶如扔下了炸彈，旁邊的人都馬上縮開了一段距離，大家都看着黃藥師。只見黃藥師的雙眼開始有點泛紅，表情也變得很難看的樣子。王伯也走出來，他看了看黃藥師，也「呀」的一聲衝到了人群那裏。
「怎麼會這樣的？黃大夫也變成天魔了……」王伯自言自語地說着，周圍的村民都不停地向後退著，留出了一大塊空地。黃藥師看着那一大群走動着的村民，身體開始時不時抖動一下，他的視線已經變得模糊，同時意識越來越弱。「啊……」黃藥師忽然大聲吼叫，因為他現在全身脹痛，而且發紅髮熱，像是被火燒一樣。也在這個時候，他的身體慢慢腫脹起來就連面部也扭曲變形，樣子越來越嚇人，叫聲也越來越大，越來越尖了。
強烈的痛楚讓黃藥師昏了頭，他只想發泄體內的魔功，已經意識模糊的他突然右腳用力踏了一下地，向著那不遠處的人群就是一掌。這一掌可不簡單，幸好距離遠了一點，但那掌風還是把三個在逃命的村民推倒了。黃藥師突然變成了天魔，村民們都四下逃竄，村子裏一下子亂成了一團，黃藥師開始摧毀附近的房屋了。衡兒都亂了方寸，她開始時大聲叫着黃藥師，但黃藥師根本聽不見她說什麼，由於身體不好，衡兒很快就叫不出來了。她知道是黃藥師剛學會的天魔訣，讓他完全失去了理智，但自己這個時候根本不能與他對話，只有無奈。黃藥師已經完全失控了，在他發了瘋一樣攻擊下，很多房屋都倒塌了，村民都走老遠去了。衡兒看見黃藥師這樣，怎能不傷心呢，但一切都已經不能重來了，黃藥師已經學了天魔訣，她也只有蹲在那裏哭着。
大約過了一刻鐘左右，黃藥師的叫聲減弱了，身體也開始慢慢萎縮起來。意識慢慢恢復之後，又聽到了衡兒的哭聲，黃藥師看着眼前這一切，看着衡兒，很快就明白了這些都是他自己乾的。無限的懊悔讓他一下子跪在了衡兒的面前，看着淚流滿面的衡兒，想起自己剛才做過的事，黃藥師也心痛極了。
也在這個時候，黃藥師才感覺到身體萎縮過程帶來的痛苦，他站都站不起來，又開始在地上打滾、呻吟。黃藥師從軍時候不知受過多少傷，但從來不會像今天這樣打着滾呻吟，可以想像現在的他會有多痛苦。衡兒想過去扶他，又怕被他碰著了，她需要幫助，但那些村民都為了逃命走遠了。
黃藥師知道衡兒在看着自己，他強忍住身上的劇痛，在地上抱成一團，終於停止了呻吟。他又幫自己按著止痛的穴位，慢慢地痛苦才減少，他爬著坐起來了。「對不起了……」黃藥師想說些什麼，又哽咽了。衡兒淚流滿面地看着他，也說不出話來，只坐在那裏，目光也停滯了。他們兩人就這樣對望着坐在那裏，沉默著不說話。
時間慢慢過去了，終於王伯的話打破了他們的沉默：「黃大夫……」他說完又害怕地退開小半步，後面跟着的幾個村民更是轉頭就走了。黃藥師轉過頭看了看他，說：「能給我拿點水和食物過來嗎？」王伯聽了連忙點頭，說：「當然了，你稍等一下，很快就來了。」他說完就快步走了。黃藥師又看着衡兒，並走過去慢慢扶起她。衡兒早已哭完了，她的臉色有點蒼白，還留着兩行明顯的淚痕。
黃藥師他們又回到原來安排給他們的住所，但周圍村民的態度已經完全變樣了，基本沒有人敢再靠近他們了。王伯送來的食物也突然變得豐富多了，他放下食物之後，誠惶誠恐地問黃藥師打算什麼時候回原來的村子。黃藥師明白他們在想什麼，只問了王伯一句：「我是這麼可怕的嗎？」王伯聽了一下子跪下了，說：「黃大夫，你就饒過我們吧。」衡兒看見也忍不住問了：「你們是知道的，當時他冒着生命危險為你們除去了天魔，現在你們卻要趕他走，你們太自私了！」王伯聽了低下了頭，小聲地說：「又沒有人逼你去的……」這一句話衡兒可能聽不見，但黃藥師怎麼可能聽不見呢，他心裏很不是滋味，難道要當着衡兒的面央求這些人嗎？黃藥師轉過頭對衡兒說：「你先好好吃點東西，我去收拾一下，吃完馬上離開這裏。」衡兒看着他，只微微地點點頭。
這一頓在這些小村落里難得吃到的豐富飯菜，衡兒沒有吃上多少，黃藥師乾脆不吃，背上衡兒徑直回了原來那個村落。他們已經離開許多天了，這裏還有他們異樣而又溫馨的家，這裏他們曾經生活得非常幸福，但今天回來卻已經變了。
村口裏早已站滿了村民，包括老人和小孩。黃藥師和衡兒心裏都明白，他們只是為了黃藥師已經變成了天魔而來的。這時候，黃藥師看着那村口的一大堆人，突然又全身不適，手腳開始抖動。他本來以為可以抑制一下，但這一切來得太快太突然了，他的視線又開始模糊了。衡兒也注意到黃藥師的變化，看着他的眼睛慢慢變紅，很是嚇人，但衡兒無論黃藥師有什麼變化，都只會對他有親切感。她便說：「你的眼睛變紅了，可能又要發作了，你不如先離開一下吧。」黃藥師聽了衡兒的話，說：「不是發紅，是充血！我現在身體內熱血沸騰，你小心一點。我要在他們面前試着控制自己，不讓魔功發作。」衡兒看着他，難過地點着頭。
黃藥師慢慢地離開衡兒一段距離，然後準備運行潛龍之氣來壓住魔功。但想不到的是，他一運功，魔功就控制不住了，全身又開始脹痛起來。「啊……」黃藥師仰首大叫，在村口的那些村民看見，都紛紛後退了。衡兒知道黃藥師失控了，又驚又痛，但她這次卻冷靜了，她要幫助黃藥師控制魔功，儘管可能沒有用。
「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嗎？……」衡兒開始大聲叫着黃藥師，黃藥師只轉過頭看了看她，又沖向那些村屋。村民們看見當然都拚命地逃了，黃藥師一會兒功夫就摧毀了數間村屋，之後他轉過頭東張西望了片刻，就向著一邊的幾棵大樹衝去了。衡兒沒有能力追上他，她也知道現在就算叫破喉嚨黃藥師都未必能聽得到，也只有放棄了。
黃藥師衝進樹林之後便是一連串的響聲，然後兩棵大樹倒下了，再而是黃藥師的悲愴叫聲。聲音很快就變小了，沒有了，那些村民都偷偷地從屋后探過頭看着，衡兒也定神地看着，但過了很久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村民們都慢慢走回到了村口，衡兒便獨自走去樹林看看黃藥師究竟怎麼樣了。這個時候剛好有一把樹枝從樹上掉了下來，那些村民被嚇得一下子又躲了回去。
衡兒害怕黃藥師出什麼事了，艱難地小跑着走過去。以前她是完全跑不動的，現在可能是因為黃藥師給她治了這麼久，又因為情急吧，她真的能跑得動了。
去到那片樹林時，只見黃藥師臉朝上地倒卧在那些斷枝殘葉之間，正在喘著大氣。衡兒看見了很是傷心，但因為怕讓黃藥師難過她沒有哭，反而說：「這次你沒有傷到一個人了……」黃藥師聽到衡兒的聲音之後，勉強爬了起來，聲音有點沙啞地說：「這次我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但我必須要把魔功發泄出來，現在舒服多了，我已經有辦法克制了。天魔訣的功夫不能用其它內功來克制，只能把它發泄出來，以後我要發作就找些沒有人的地方就行了。」他一連串地說着，越說越興奮了。衡兒聽了黃藥師這麼說，自然是高興了，她又想着方法怎麼去向村民們證明黃藥師不會傷害他們。
黃藥師休息了片刻之後，和衡兒一起回村子去了。村口的人又很快地聚集起來了，衡兒走上去就像以往一樣跟他們打着招呼，但那些以前的熟人老鄰居都像遇上鬼一樣，躲縮起來。衡兒試着去解釋，但他們看見衡兒都轉頭就走了，可能他們早已經商量過，如何應付這個能說會道的衡兒。
黃藥師來到村口，幾個老人家就在村口跪下了，為什麼跪黃藥師都明白了。衡兒便走過去對着那些老人家說：「二嬸子、六婆，當時如果不是黃藥師救了你們，你們會怎麼樣嗎？現在怎麼的就這樣了？黃藥師是大夫，他會為自己治病，看他剛才都沒有傷着你們啊……」老人家就是硬跪着不起來，他們和黃藥師、衡兒生活了這麼久，都知道二人的脾性了。黃藥師沒有多說，只愣在那裏，心想：這些人雖然是自私了點，但自己確有毛病，也不能盡怪他們。像王伯他們，雖然當時那樣求自己去剷除天魔，現在這樣又求自己離開，都不過是怕受傷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