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嘔吐完的她臉色難看至極,柳義不放心。「我請大夫過來幫你看看。」

「不……不要!」她憂慮急躁的模樣教人起疑。

她怕自己露出馬腳,在發現柳義神色不對勁時,她馬上撒嬌似地偎向柳義。

「爹,相信我,我沒事。」她舉起竹筷又往青菜進攻,「我可以吃的,剛才我吃太快了,我只要慢慢吃就好了。」

柳憶翩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成功地制住柳義的疑心。

這一餐,實際上柳憶翩吃得是冷汗直流,膽戰心驚……

隆冬的季節,寒冷的北風吹嘯,冷揚揚地從門縫、窗隙間傾灌進來。

點了盞燭燈,燭光因風淘氣的戲弄而搖擺不定,燈光旁,柳憶翩身罩厚袍裘衣,正襟危坐,眸光既期待又怕受傷害地盯着門口。

她有孕了!

在她爹走後,她為自己診斷,結果確定,她肚腹里有一個小生命正在孕育著,已經一個多月了……

這是她跟關凜的孩子,她要他第一個知道消息!

不曉得他會不會跟她一樣高興?因為他要做爹了。

或者,他不會接受這個孩子……

不——不會的!

柳憶翩狂亂搖頭十來下后強自鎮定,不容許自己有負面的情緒,但後者的可能性教她的心都不由自主地痙攣了。

就在她冥想之際,關凜無聲無息地進來了。

「怎麼不在床上等我?小心受涼了。」溫柔性感的嗓音自房內響起,柳憶翩還來不及反應,關凜已經摟住她的肩,灼熱濕潤的唇齒正咬吮着她的耳辦。

她心跳如擂鼓,雙腮艷紅如紅柿,鮮嫩多汁。

他肆無忌憚地狂吻她,沿她的耳、她的頰到她的下巴、她的芳唇,滑溜的小舌伸進她的檀口跟她糾纏不清,放蕩地攫取她的甘甜蜜津。

在他熟練而迅速的調情動作下,柳憶翩全身像著了火般,乳尖自動為他硬挺起來,她感到慾火竄上全身,腦子混沌、暈眩不清。

他抱起她,將她放到床榻,利落地剝掉兩人身上的束縛。

……

她嬌喘連連,在情慾與理智的分界處,張嘴失控大喊:「我有你的孩子了……求求你……不要傷害他……」

關凜倏地停下所有動作,沉着臉悶聲問道:「你再說一次!」

柳憶翩身陷情慾迷霧,眼波橫流,肉體橫陳,說不盡的媚態,他的手像在她體內放進了無數只蟲子,他停止了,那些無形的蟲子就使勁地搔着她、咬着她,讓她的身子渴望他渴望到發酸發疼了。

「凜……」她的柔嗓媚得讓男人聽了身子骨都酥麻了。

唯獨他例外!

「說出來,什麼孩子?」他臉色兇猛,語氣中夾帶着強烈怒滔。

自層層迭迭的情焰中逃出,柳憶翩誠實以對,「我懷有身孕了,是你的孩子。」

關凜下床,背對着她,神色掙扎。

「你……」只開口說出一個字,她便閉口緘默,然而內心直線上升的惶懼不安緊緊抓住她脆弱的心靈。

她睜著恐慌的明眸,咬緊下唇,臉色灰白。

空氣中的流動宛如靜止僵停住了,柳憶翩盯着以背對她的關凜,不發一言。

關凜回頭,看她的目光複雜難測,他拾起衣物自顧自地穿上。

柳憶翩臉上滿布戚然,哀怨的盈盈雙眸鎖住他的沉沉黑眸。

他冷冽地瞥她一眼,宛如嚴冰的臉上不帶絲毫甌情,連聲音也像是從地獄里傳出來的。

「我不要這個孩子,因為他是仇人之女的孩子!」

他決絕的語氣讓柳憶翩像掉入冰窖之中,全身不由自主地泛冷、打顫。

「那……這孩子……我肚子裏的他你要如何處置?你不能如此殘忍……不能啊……」破碎的聲音嘶喊而出,她不顧渾身赤裸地下床,緊捉住他一條臂膀不放。

他無情地甩開她,強大的力量將她荏弱的身軀拋向牆邊。

撞上牆,她全身都痛,卻遠不及心痛的千萬分之一。

她雙眸射出幽怨與悲痛,「在你心裏,一直以來我都沒有一絲絲的位置是嗎?」

關凜黑合瞳眸迴避着她眼神的咄咄逼人,剎那間,淚水決了堤,自秋眸淌出冰晶的珠淚,惹人心憐。

柳憶翩以凄涼的語調陳述著,「我掏心掏肺、深深戀着你,被你羞辱、被你利用,我都心甘情願,我以為可以用我的真心,用我的真愛融化你被冰凍已久的心靈,是我太天真,付出所有的結果,你仍視我如敝屣,不屑一顫,難道,這些日子裏我們夜夜相處,你的溫柔與體貼全都是偽裝而來的?我對你而言一點意義也沒有嗎?你告訴我,告訴我啊!」

關凜臉色更加凝重,嗓音沙啞。「你對我當然有意義。」

柳憶翩眸底發出燦爛眩目的芒彩。

「你是我用來報復柳義的一顆棋子,也是我暖床的好工具,這段日子你的陪伴,讓我發覺你很稱職。」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化成無形的利鞭,鞭打得她體無完膚,鮮血淋漓。

心頭既茫然又悲哀,凄然地望進他眼底的無情,她淚瑩瑩,椎心的痛苦讓她泣不成聲。

「我的愛……你連絲毫都沒察覺嗎?」

「我並沒有逼你愛我!」他殘酷的言語像一把利刃剜着她的心窩。

「是我心甘情願愛你的……你……對我從來沒有一丁點的愛意嗎?」她淚珠滾落,哽著聲,執意要聽到答案。

他心生不忍地別開眼,「沒有!」斬釘截鐵地說完,他筆直地走出她的視線。

柳憶翩愣愣地看着他離開,雙目獃滯,直視門口,內心的絕望與心碎無可比擬。

曉晨剛至。

婢女樂兒經過藏憶閣,發現門未關,她立即趕到閣內。

柳憶翩僵如木柱、失神赤裸的模樣嚇壞了樂兒。

「大小姐……大小姐!」樂兒急喚數聲,柳憶翩卻毫無反應。

她發覺柳憶翩全身發抖,摸摸她的額頭,發現她正高燒着。

迅速幫她穿上衣裳,她奔出長廊,一路急呼下人房的家丁與婢女們。

柳義睡眼惺忪,一聽女兒情況危急,他披了件外衣三步並作兩步趕往藏憶閣,不像游玉香,寧願賴在床上索性不理。

柳憶翩雙目直視前方,毫無焦距,臉蛋燒紅,全身冰寒,呆若木雞。

這失魂落魄的模樣嚇壞了柳義!

他不能想像柳憶翩究竟遭遇了什麼樣的事,當下要總管快速去請大夫。

「翩兒、翩兒……」

他親情的呼喊卻喚不回心靈嚴重創傷,受創程度已達難修復狀態的柳憶翩。

見女兒這般憔悴哀傷,他不舍,也不忍。

「翩兒,我的翩兒……」他的呼喚一聲比一聲哀痛沉重。

由大夫口中證實,柳憶翩身懷六甲,這對將寶貝女兒捧上天的柳義而言不啻是青天霹靂,他腳步踉蹌,搖搖欲墜,臉色慘淡,緘默難言。

他當機立斷,高價要求大夫不要走露風聲,也要求柳園內大大小小統統不準將這件事泄漏出去,否則一定嚴懲。

送走大夫后,他派遣幾位婢女貼身伺候着高燒的柳憶翩,痛澈心扉的他對女兒敗壞門風的作為搖頭嘆息,乾脆來個眼不見為凈。

視為掌上明珠,向來是他最大驕傲的柳憶翩,他怎麼也料想不到,她竟然會給他兜戴一頂惹人笑話的高帽!

望視蒼天,他不禁仰天長嘯,「究竟是哪個薄情郎害了我的女兒,我定要他還我一個公道!」

渾厚嗓音震嚇停留樹梢林叢的鳥兒,霎時群鳥四飛,沒入天際。

游玉香之前就聽下人房傳出藏憶閣每到夜半三更都有奇怪的聲響傳出來,下人們早就私下交頭接耳地傳言柳大小姐夜裏偷男人了。

無風不起浪,表面上她不動聲色,實際上她在等待着有朝一日要把柳憶翩在柳義心目中的地位連根拔除。

她愛的是柳義,因為愛才嫁他,而他最愛的卻是死去的妻子跟他遺留下來的拖油瓶。

柳義對柳憶翩愈好,她的臉色就愈陰沉,長期飽受妒火焚心,她等待的就是柳義對柳憶翩大感失望的這一天!

柳義丟不起這麼大的臉,她會善盡職責,將柳憶翩的未來好好安排一番,但……她還需要柳義的一道口諭!

悉心把自己妝扮得端莊得體,她扭腰擺臀地走近柳義身旁。

「老爺,一大早怎麼在發脾氣?小心傷了身子呀!」游玉香嬌嗲著聲音,一隻縴手移到他前胸為他輕拍慢撫。

柳義心煩意亂,粗暴地扯掉她玉脂般的柔荑。

「別煩我!」他口氣暴躁粗啞。

「是為了翩兒在發愁嗎?」她一臉關心。

柳義微詫地瞄了她一眼,「你知道些什麼?」

游玉香皺皺柳葉眉。「老爺,你這麼問就不對了,我是你的夫人,你呢,處理外邊事,我負責掌管家內事,凡家裏大大小小事,都逃不過我的耳目,包括翩兒她不耐寂寞而不知從哪裏找了野男人……」

柳義臉色鐵青,破口大罵,「住口!你給我住口!」

游玉香不甘都到這地步了,柳義還直護著柳憶翩。「老爺,這件事我們柳園裏早已經傳遍了!如果你算是最後一個知道,我就是倒數第二個知道的人。」

他的臉色更加灰敗。

「老爺,據我所知,揚州城的凌家對翩兒十分中意,仍然三番兩次登門求親,不如我們……就答應對方吧!」

打鐵趁熱,游玉香無論如何也不讓柳憶翩繼續霸佔柳義的寵愛,她自從嫁過來就欠缺柳義的愛,兩人始終相敬如賓,她本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沒想到柳義卻愛上一名家道中落的落魄書生的女兒方雨芃,娶了她當小妾,生下了柳憶翩。

方雨芃能得到柳義的愛也沒有幾年,她原以為柳義會看到她的付出,把對方雨芃的真愛轉到她的身上,但沒想到,他卻是把愛轉到他跟方雨芃的親生女兒柳憶翩身上。

她曾經怨天尤人,最後禮佛吃早齋,但一生無子無女的她,還是無法看破情關。

不管!一直過着被冷落的日子,她已經飽受酸楚二十個年載了,她不要再繼續當怨婦下去了!

「可是……」他憂心忡忡,「翩兒懷有身孕,已非完璧無瑕……」

他雖無法諒解女兒做出這胡塗事,卻也不忍心讓她嫁過去就被夫家嫌棄遭蹋。

「為了她好,也為了我們柳園的名聲,老爺,我們必須把她肚子裏還未成形的孩子打掉!」游玉香當機立斷,「不利於翩兒的消息我們全面封鎖,在消息還沒傳到揚州那邊時,我們先請媒婆過去,只要讓他們快速舉辦婚禮,這麼一來,翩兒有個好歸宿,你也可以放下一顆懸宕的心。」

柳義有些驚奇游玉香臨機應變時的果斷,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

「玉香!」他憐惜地拍拍她的手背,一雙眼裏閃動着欣慰與讚許,「我這二十個年頭來甚少關心你,把一切重心都放在翩兒身上,你卻還這麼設身處地默默關懷我跟翩兒,我欠你的實在是太多了。」他感動得眼眶發熱。

游玉香看傻了眼,其實她早在下人們竊竊私語中得知柳憶翩夜裏閨房內有男人之際,便開始編想、計劃這一連串的策謀,料不到柳義居然會眼裏閃著淚光大為感動。

莫名地,她的心房大大被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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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痴情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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