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在普拉特谷地,一些肥胖的人聚在維也納普拉特公園,各自按自己的方式聊天。那些家長們用烤豬肉、小丸子、啤酒和葡萄酒把肚子塞得滿滿的,他們把同樣喂得飽飽的孩子們放到座位上,放到漆得五顏六色的塑料馬、大象、汽車和兇惡的龍身上,或者抱下來。在空中旋轉的孩子們把先前費力給他們填進去的食物又吐了出來,為此他們得到的是一記耳光,因為旅館的飯菜是花了錢的,不是每天都能享受。大人們吃的午飯還留在胃裏,因為他們的胃強健,他們的手快似閃電地落到子女身上,這樣孩子們轉得更快了。只有當大人們喝得太多時,才會忍受不了高空的飛速旋轉。為了考驗勇氣和體驗投入的樂趣,最年輕的一代也發現了最新的電子操縱的遊樂器械。這種器械因太空旅行得名,不分階段,一下子呼嘯著飛向天空,在那裏任意旋轉,人們可以十分精確地控制,使天上和地下飛速轉換。只有有勇氣的人才能登上去,這本來是為半大的孩子準備的,他們在世界上已經受到過磨鍊,但是還沒有承擔責任,身體也還不行。如果一次在下邊,一次在上邊,他們還能承受。太空船是一個電梯,由兩個巨大的彩色金屬套管組成,把人包在裏邊。在此期間在地面上為了戀人射中的塑料娃娃可以帶回家。幾年以後,在這期間已經成了妻子的女人不再會被丈夫當成寶貝,看到家中的塑料娃娃,會失望地想到,在男友面前她曾經是多麼寶貴。普拉特景區的部分地區生長著繁茂野草,而遠方的綠地已經一分為二。一邊在揮霍花錢:從漂亮的大汽車裏走出來穿着騎馬裝的人,他們抓住時機跳到馬背上。有時候他們在騎馬上省錢,只買穿着到處炫耀的衣裳。在這兒女秘書們拚命支付自己的體力,因為她們平日必須在上司那裏精心穿着打扮。簿記員們過度勞累,為了星期六下午每次有一個小時能有一個動物為他們蹦蹦跳跳。為此他們都願意加班。人事主管和企業領導對此泰然自若,因為他們雖然可以這麼干,但是並非必要。而且每個人也看到,他們是什麼人,他們已經可以考慮玩高爾夫球了。

肯定還有更美麗的地方可以騎馬,但是沒有一個地方可以看見這麼多純潔的家庭帶着純潔的孩子並且牽着狗。孩子說,噢,多可愛的小馬,他們也想騎上去。要是他們堅持非騎不可,那就得挨耳光了。我們沒這麼多錢。作為一種補償,男孩子或小姑娘就被放到晃晃悠悠的旋轉木馬的塑料馬上,孩子們繼續大聲尖叫。孩子們可以從中學習,對於大多數東西來說,都有便宜的可以留下來的仿製品。可是孩子們只想着沒能得到滿足,所以恨大人。

還有克里瑙和弗羅德瑙是專門折磨馬的地方,不許馬小步跑着「落入陷阱」,疾馳的馬也必須加快速度。地上到處都是飲料罐、比賽門票和其他自然界不能消化的垃圾。在最好的情況下能夠做成用來做紙巾的軟紙;紙本來是自然產物,但是到重新能用的時候,要有一個很長的過程。紙碟作為一種不能享用的種子佈滿了踩平了的土地。被人精心飼養、肌腱發達的四條腿的傢伙,披掛上陣,被老老實實地領到這裏。它們什麼也不用擔心,只要想着用什麼策略在第三圈跑贏,而且在它們可能輸掉之前,騎師或馭手會告訴它們。

直到白天的光線暗下去,夜晚隨着燈光和手工活,或者隨着套在手指上的帶刺銅套和手槍一起降臨,在生活中很少佔首位的人,大多是女人才出現。非常年輕的男人更少見,因為對於顧客來說,如果這些人年老了,會比年紀大的女人更沒價值。對於同性戀者來說,她們自然在任何階段都沒價值。這時普拉特的娼妓開始營業。

在整個草地上到處都是這些人。小孩被警告不要到這一地區的暗處,哪怕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去。左邊是男孩子,右邊是姑娘。人們在這兒能遇到年紀大一點、從事這個職業已經快到頭的女人,人們也常碰到從駛過的汽車裏扔出來她們被擊碎了的殘肢斷臂。大多數情況下警察的調查毫無意義,作案人來自設計好的靜謐的地方,又回到那兒去。而且剛才那個拉皮條的又有不在作案現場的證明。這兒還發現了第一次使用的旅行床墊。誰沒有下榻之處,沒有房間,沒有屋子,沒有汽車,沒有旅館,他就至少得有一個可移動的墊子來暖和身體。如果有興趣把一個人扔到地上的話,可以在半路上卸到軟墊子上。每當一個伶俐的南斯拉夫人或一個想節省錢、步履匆忙的鎖匠趕着從旁走過,身後跟着被騙走工錢、嘴上說着髒話、專干這生意的人時,維也納文化在這裏以它無限的惡意綻開最美麗的花朵。但是鎖匠只希望有一堵新的牆,為自己和未婚妻擋住私隱。人們可以用書,帶唱片、音箱的全套音響設備,收音機,蝴蝶標本簿,古董,業餘喜好的器械等等把觀察者的目光引開,安全地保護自己。來訪者只看見經過加工處理,弄得黑糊糊的一堆紫檀木傢具,底下的內容看不見。也許他看見——應該看見——擺着各種顏色的利口酒瓶的家庭小酒吧,吧枱上放着經沒完沒了打磨、擦得鋥亮的玻璃杯。至少在剛結婚的那幾年還是小心擦拭的,後來就被孩子們打碎了或是有意忘記擦,因為男人越來越晚回家,或是經常外出酗酒,然後吧枱的鏡子也就慢慢蒙上灰塵。南斯拉夫人還有土耳其人天生看不起女人,鎖匠只有當她們不幹凈,或者為了性交拿錢時,才看不起她們。人們可以把這錢更好地用在他們早就有打算的別的地方。他不必為了這麼短暫的噴射還付錢,因為最終女人在他身上也得到了在別的男人那裏可能得不到的快樂。他藉助自己的生命費力又無聊地生產他的精子。假如有一天他死了,他就再不能生產汁液和力量,令女人遺憾。鎖匠常常不能做,因為在這地方人們認識他,而且毫不容情地追蹤他。但是在經濟十分窘迫的時刻,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因為必須償付分期付款,他也只得冒被打或者更大的危險。他渴望不斷變換女人的願望與他金錢方面的願望可能不相符。

於是鎖匠尋找一個這樣的女人,她看上去不能讓人想到還得保護她似的。她肯定會特別感激,因為鎖匠是個肌肉結實、身材高大的人。他在感性的王國中挑選了一個典型的單幹戶,一個已經不年輕的女人。一個南斯拉夫人或土耳其人可能不常冒這樣的險,因為女人們經常根本不放他們進去。無論如何不能再近一點,以免一塊石頭飛出來。能夠把他們當嫖客接待的大多是幾乎沒有什麼要求的人,因為她們的工作已經不再值錢了。比如說一個土耳其人,從工資袋上讀出的數字看,他對於顧主來說同樣幾乎沒有多少價值,他也對他的女伴感到噁心。他拒絕罩上橡皮保護套,因為女人是下流坯,他不是。儘管如此,他還像鎖匠一樣被彰顯的事實所吸引,那就是女人。他們不喜歡女人,也許不會自願進入她們的圈子。但是如今女人一旦站在那兒,不是一眼就可以看出能和她們幹什麼嗎?

鎖匠如今至少一個星期會好好對待他的女伴。他說她乾淨、努力。他告訴他的朋友們,和她在一起,他用不着拘謹、害羞,這已經很夠了!他可以和她一道去任何一家迪斯科舞廳,她對他沒有更多的要求。她得到的還要少,可她幾乎沒發覺。她比他年輕得多。她出生於一個不正常的家庭,因而對正規的家庭評價更高。他應該給她點什麼東西。人們不能私下裏議論土耳其人,因為他實際上不在這兒。他在幹活。下班之後他必須躲在什麼地方,在那裏不會半路上被人察覺,沒人知道他在那兒。顯然在有軌電車上他沒買票。對於非土耳其的周圍環境來說,他就如同遊戲靶場上人們瞄準的玩偶。在意外地突然開始時,他被電動機拉出來,有人馬上朝他打去,他被擊中或是沒打中,在靶台的另一端他又被人拽開,偷偷回到堆積成山的紙板後邊,回到他開始的位置上——沒人知道他出了什麼事,也許什麼事也沒出——又重新進入人造火絨草和人造龍膽屬植物交叉搭成的舞台佈景中。他剛剛武裝好,精神抖擻的維也納市民就在那裏等着他,穿着星期日節日盛裝的夫人、《皇冠報》和半大的兒子給男人鼓勁,兒子想在射擊時馬上打贏爸爸,於是焦急地等待父親的失誤。射中者得到一個小塑料娃娃的獎品。也有羽毛花和金薔薇。不管有什麼,這是專為期待着射擊勝利的女人設置的,在女人看來,這是對他最大的獎賞,而且她知道,他只是為了她才這麼努力,如果沒射中,就十分生氣。在兩種情況下她都必須承擔後果。假如男子沒有堅持住,射偏了,就可能引來一場可怕的爭吵。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女人去幫忙安慰,只會越弄越糟。她付出這樣的代價,被他粗暴地拉過來性交。今天飯前沒有吃一點東西。他開始喝得酩酊大醉,如果她還拒絕做出交合的姿勢,把腿叉開,那就得受一頓好打。警車呼嘯著開來,警察從車裏跳出來,問女人為什麼這樣大聲叫喊。至少她得讓周圍的人睡覺,如果她自己不能睡的話。然後她得到婦女之家的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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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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