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1

在京石高速公路北京地界上,兩輛時速超過一百三十邁的A6奧迪,保持着五十米的間距飛奔著。

儘管在這夕陽西下的時刻,天邊沒有紅彤彤的晚霞,可是烏亮的奧迪還是與迎擊它的夏季風,摩擦出了幽幽的清光。打頭的奧迪是徐正的坐騎,在後跟隨的奧迪是趙源的專車,可是此時的趙源,並沒有坐在自己的專車裏,而是坐在了徐正的車上,趙源的車上,坐着雷霆鈞和資產處處長方國華。

那會兒從部機關大樓出來,心情豁亮的趙源,一衝動就上了徐正的專車,雷霆鈞這個局長助理還算眼睛裏有活,說一聲那我上您的車了趙書記,就把手裏的皮包夾到腋下,轉身朝趙源的專車走去。

昨天下午下班的時候,能源局接到部里重要通知,點名要徐正、趙源,還有方國華進京議事,另外還可帶上一名局長助理和管資產的處長。

通知急不說,還有些神秘色彩,讓徐正和趙源都有些提心弔膽,兩個人首先想到的是不是買斷工齡上出了什麼事?

眼下買斷工齡這件事,不光是人數超限了,一些職工的思想也出現了混亂跡象,據北京傳來的可靠消息,前幾天,有人匿名給部紀檢委寫了一封質疑買斷工齡的信,口氣挺橫,說買斷工齡這一舉動欠思量,大量專業和有一技之長的人才有可能流失出能源局,此舉純屬是殺雞取蛋的改革思路……徐正和趙源,聽到這個說法后就都捏了一把汗,尤其是扛着買斷工作領導小組組長頭銜的趙源,心裏更是七上八下,坐立不安,頭皮都發炸。

昨晚,趙源本想給吳孚打個電話,探聽一下虛實,可是總覺得這次的感覺不上路,吃不準這個電話打過去究竟是不是時候?有沒有負作用?按說要是一些叫人不痛快的事,吳孚總會用他獨到的批評方式,把一些正在發生或是可能發生的什麼事,以批評教育的形式送進自己的耳朵,這樣自己在走下一步棋時,也就不至於手忙腳亂,心裏沒底了。

然而這一次,吳孚要是外出也就罷了,可他人就在北京,部里對能源局有什麼大動作,他不可能不知道,就算是不能一清二楚,起碼也是知道大概意思吧?要是連他都不知道的事,差不多就是天大的事了,到時腦袋上的這頂烏紗帽,那是說沒有就沒有呀!

吳孚不出動靜,莫非他是真的不知內情?還是小事一樁,不值得他開口批評呢?抑或是什麼帶刺的問題橫在了他嘴邊,讓他一時不好開口?危險——該不是他知道了自己與金宜……想着想着,趙源就開始胡思亂想了,到了心亂如麻的地步,他真想跟自己大幹一場。心裏沒譜,腳下自然也就沒了根,在這樣霧氣迷濛的情況下,趙源最終還是克制住了,找到了以不變應萬變的感覺,放棄了給吳孚打電話的念頭。他想,是福不是禍,是禍你也躲不過,扛着腦袋去吧,自己還年輕,漫漫征途上,適當嘗幾口讓人牽着鼻子走的滋味,說來也不是壞事,身上沒幾塊疤痕,你就沒資格在官場上裸體炫耀,而人在官場,又怎能不去裸體炫耀幾回呢?

裸體是實力,是風采,是自信!

趙源放眼車窗外,表情有些喜形於色,他說,徐局長,看來這天上,有時也真是往下掉餡餅啊!買斷工齡的事,就此打住不說,能源局裏的爛攤子單位,還要移交到地方政府那裏去,這就好比把咱們局裏那些穿着破衣爛衫的人都過戶到了上江市,留下來的都是些西裝革履的精神人,能源局的好日子,這是又要回來了。哎,有些事,你苦思苦想,到頭來卻是不敵別人靜靜地琢磨,沒想到國務院這次治理國企的力度這麼大,真是大手筆決策!還有咱們部領導的嘴巴,在開這個移交工作會議前封得可真夠嚴實的了,咱們要是能提早得到信,買斷工齡這件事還不早就擱淺了,省去多少個愁眉苦臉的日子吧,唉!

趙源最後這聲嘆息是有感而發,他慶幸昨晚多虧沒給吳孚打電話,不然就在老領導面前,丟失了一次沉穩的形象。

徐正乜斜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說,是啊,壓在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是落地了,晚上回去,咱們好好喝一頓,趙書記。

剛才趙源說那番話時,嘴上心裏都愉快,可徐正出言,僅僅是嘴巴上的輕鬆愉快,照顧一下你趙源的情緒罷了。實際上,他現在心裏一點兒也不自在,他的預感讓他知道,過幾天移交工作一展開,能源局裏就甭想安寧了,那時找上門來的大小麻煩,弄不好就演義成了大災小難,市局之間鬧翻臉的地方多著呢,相比之下買斷工齡再怎麼着也是自家的事,關起門來,總有辦法解決,而移交則是另外一種性質的問題了,那是中直單位與地方政府討價還價,這過程中,就是落到你腳面上的一滴淚珠,也很有可能把你砸成殘疾人,等局面亂到四面楚歌的份上,看你趙源還上哪去找現在的心情?

這就是經驗上的差距,像徐正這種摸爬滾打的人,往往是在邁過一個坎兒后,接着就會去想下一條溝在可能在哪裏?遇上了怎麼邁過去?這是官場上求穩的一種本能,更是閱歷賦予他防禦權力失效的實戰技能。

趙源懶洋洋打了個哈欠,交接在一起的兩隻手,觸到了車頂棚上。

徐正同樣也有疲勞感,從早晨到那會兒離開會議室,開了整整一天會,中午飯也是會議室里打發的,官大官小一律盒飯,吳孚把飯吃到半截時,居然坐在椅子上睡著了,呼嚕打得像吹口哨,要不是大家一齊樂吵醒了他,他沒準還會說幾句夢話哩!這麼玩命干,誰的筋骨能抗得住呢?可現在你看人家徐正,歲數比你趙源大,身板不如你趙源硬朗,可是人家就沒有用打哈欠這種極為懶散的方式來釋放身上的疲倦(其實徐正也很想打幾個哈欠),而是用閉目養神來代之,這都是修鍊出來的功夫。

徐正懂得,人往往容易在體能急劇下降,還有腦供血供氧不足的時候,於一個不起眼的小動作上,就把身上某些致命的破綻,以及一個沒有力度的形象留在了別人的眼睛裏!

從趙源身上散發出來的汗氣味,漸漸成了車裏的主旋律味道,徐正下意識抹了趙源一眼,心思再次撲到了趙源身上。趙源立足能源局這些日子裏,工作中雖說有成功的實例,在某些不明不暗的問題上,甚至還有過精彩的躲閃,可是從全局性的大矛盾大衝突上講,他似乎還不得浪尖上行船的要領,他的一盤棋思路,好像也還不夠嚴謹,這讓人在他處理黃處長,還有齊副經理這類事上,很容易看出他還不得不依仗從官場教課書上扒來的理論,以及他身上與生俱有的機靈勁來轉動局勢;邁不開小步,抬不起頭的日子裏,他也還不得不拿吳孚的影子當陰涼乘,再就是他年輕氣盛,求勝心切,上進慾望強,這樣一來就有可能導致他在處理一些問題時,錯把衝動當成才能去使用。

想到這,徐正意識到,剛才自己是站在弱者的視角俯視趙源,要是再從強者的制高點上仰望趙源,話似乎就得另說了,有志不在年高,悟性勝過計謀,趙源過去和現在所表現出來的東西,沒準也是他為淡化形象而故意設計的,拿難得糊塗做面罩,拿大智若愚搞交際,因為角色的緣故,他現在還沒有站到能源局大舞台的中心點,所以也就沒有真正發力。沿此思路,若是再往更深處探究,趙源的性格,也有可能是多面性的,能力也是不定位的,兼備單純與複雜這兩種素質。

徐正溜了趙源一眼,目光里含着困惑。他想,好吧,真正棘手的事,馬上就來了,你趙源究竟是騾子是馬,咱把你拉到火坑裏,牽進泥塘中遛遛,自然就曉得你有沒有真功夫,到時我徐正,會想盡一切辦法把你這個紅色的少壯派,推到風口浪尖上,成全你干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

似乎還沉浸在放鬆情緒里的趙源,這時感覺出徐正的臉上好像也有打哈欠的意思,就笑眯眯地說,打哈欠喝茶,放響屁摳牙,在這會議室的四大舒坦里,打哈欠可是排列在頭前,徐局長,您不打幾個舒展一下筋骨?

鼻子一酸,一串哈欠,咕嚕爬到了嗓子眼,徐正渾身一陣發緊,不得不咬着牙,把哈欠拖回到原發地,咽下一口唾沫,不屑一顧說,就這點芝麻開花的小事,還用得着我親自張嘴解決?你趙書記捎帶腳,一加一就等於二了。

趙源哈哈樂起來,可又突然收住笑聲,扭著脖子,驚訝地盯着徐正的臉說,徐局長,你流鼻血了!

徐正感覺鼻子酸得更厲害了,眼睛裏也是模糊模糊。他用手指一揩,新鮮的血液,馬上就把他的指頭尖染紅了。

這扯不扯你說,都他媽年過半百的人了,才他娘的來月經,還走錯了門!徐正嘟囔,臉色跟真事似的。

趙源想笑,可是不知為什麼沒樂出來。

司機的表情,倒是很過癮,回手遞來一盒面巾紙,徐局長,給您這個。

徐正接過來,與此同時還在暗中用勁,頂住已經涌到了舌根的一串哈欠。

隱隱約約,看得見上江高速公路收費站了。

上江的氣息,好像讓趙源一下子意識到了什麼,臉色看上去就不像剛才離京時那麼放鬆了,眉毛往一起緊著。

徐局長,你看明天,是不是先召開一個黨委會,把部里的精神傳達下去,然後再開常委會,商議制訂一套移交工作思路。趙源說,口氣謙虛。

徐正搓了一把臉,趁機把在肚子裏跟他鬧了一路的哈欠悄悄從嘴裏放出來,藏在兩個手掌里,躲著趙源的目光說,我看行,趙書記。話音剛一落地,他就覺得自己很沒意思,在趙源面前,居然還如此在乎一個哈欠,憋來憋去,把鼻血都憋了出來,看來在自己的潛意識裏,自己已經對身邊這個同台舞蹈的年輕書記失去了輕視的資本。

長江後浪推前浪,徐正感到了無形的壓力。

2

根據國務院有關國有大中型企業長遠發展戰略需要,促使國有大中型企業加快適應全球競爭遊戲規則,逐步取締企業辦社會行為,強化企業可持續發展能力,集中產業優勢,參與國際市場競爭,全方位拓展盈利空間,決定將能源局部分非主業性質的單位有計劃有步驟地移交給地方政府管理,此舉用一句業內人士的話講就是中直大型企業向地方放水,也叫卸包袱。

國務院有關部門對這次移交工作非常重視,此前開過多次專家學者論證會,據說移交的關鍵細節,至少醞釀了一年多,移交的相關精神內容落到A省和能源部時,已經是具體操作方案了。國務院有關部門要求兩家領導班子,務必從國家經濟產業調整,以及能源發展戰略這個高度認真對待這次移交工作,在顧全大局,彼此體諒的前提下,上江市政府拿出合情的移交補償方案,能源局拿出合理的移交實施細則,這些指示里的話外音,政治家們都能聽出來,不外乎就是到時誰在移交這件事上調皮搗蛋,拉鋸推諉,就打誰的屁板子,不把國家的事當事辦,那還了得!

雖說這次移交的事來得突然,可是有關這次移交的影子,卻是早在趙源來到上江前半年頭上,就有了風言風語的小道消息,起因是國務院某部門的幾個人來到上江考察經濟發展現狀,以及國有大中型企業在當地經濟發展過程中的影響等,離開時從上江市和能源局分別拿走了一大堆資料。

當時不明國務院考察動機的市局兩家主要領導着實都把眼睛瞪大了,到處打聽相關細節,後來是越打聽越沒影,於是兩家的主要領導就都把高懸的心放了下來,不再在這件事上探頭探腦了,只當是經歷了一次防空演習。

在移交事宜上,上江市得到信息的時間幾乎與能源局是同步的,昨天市委書記余啟值和市長苗蓮芬一行人也去了省城,也開了一個像能源部那樣的緊急應對會議,緊緊張張一天的工夫,差不多就把國務院在移交上的宏觀精神,摻和到了省里的具體指示中。余啟值和苗蓮芬當晚都沒回上江,住在了省城,各忙各的事。省政府辦公廳主任,也就是苗蓮芬的前任,為苗蓮芬張羅了一個溝通政府重要部門重要人物的酒場,而余啟值卻是採用聲東擊西的戰術,從熟人視野里隱退,匆忙離開賓館,打的來到了梨花苑,約會下午四點多鐘才趕到的江小洋。

梨花苑坐落在省城的東南角上,一個香港人開發的高檔住宅小區,江小洋和余啟值去年以投資的理念,在這裏買了一套三室兩廳的房子。

上江到省城的路,比上江到北京稍遠一些,因此說省城的這套房子,大多時間裏都空閑着,江小洋基本不過來住,也就是余啟值偶爾到省里開會,或是辦其它事時,江小洋才自己開車趕過來,陪余啟值住一夜半夜,要是遇上余啟值臨時趕場,她們在一起的時間,用足了差不多就是半天左右的樣子,緊張了也就是上床下床這麼點時間。

當初余啟值把江小洋弄到手,說來也沒費多大事。財會出身的江小洋,當時在市委宣傳部,那年上江市一年一度的宣傳工作會議在北戴河召開,江小洋與一個家在秦皇島的會務人員,提前來到北戴河打前站。會議時間是就著余啟值的工作時間確定的,當時余啟值就在北戴河,參加省里一個政治思想工作經驗交流會,江小洋到達的第二天,余啟值的那個會就收尾了,江小洋過去把他接來。

家在本地的那個會務人員,那天有事回家了。

中午,在賓館里吃海鮮時,江小洋不光是嘴上會來事,肢體語言也很婉轉,讓上身本來就十分突出的部位,營造出更搶眼的動感造型,余書記長,余書記短,叫得余啟值身上發酥,眼裏放光,超現實年齡的衝動感覺,在他的瘦臉上若隱若現。後來聊到海,談到游泳,江小洋就說她不會仰泳,非要余書記教她。

余啟值扒開一隻母螃蟹蓋,輕輕舔了一下鮮嫩的黃兒,笑眯眯,幾分粘粘嘰嘰地說,小江啊,你算是求到行家了,在你說的幾種姿勢里,我就是仰泳拿手。

烈日炎炎,余啟值和江小洋,泳裝的打扮去了海邊。

有關他們後來的活動內容,大致可分為三個層次來描述:中午在海水裏手把手指導,下午在沙灘太陽傘的陰涼里總結,夜晚在床上開花結果。從北戴河回來以後,兩個人的情人關係,就在秘密狀態下進行了,直到市局兩家以魚水情工程的名義,聯手組建了東能油品銷售股份有限公司,江小洋才離開市委宣傳部,搖身一變成了東能公司的財務總管,形象一點講,江小洋就是余啟值鎖在東能公司錢袋子上的一把將軍鎖。

幽暗的壁燈光,把雙人床上兩條一絲不掛的身子照得朦朦朧朧。由於門窗久不打開的緣故,一股裝修留下來的膠漆氣味,刺激得余啟值的喉嚨陣陣發癢,時不時咳嗽幾聲。

今晚,你走嗎?江小洋問,口氣里沒有多少激情。

我看還是走吧,我的房間,就挨着你表姐的房子,我怕她晚上找我有事。說到這裏,余啟值嘿嘿一笑,把一隻手放到了江小洋的那個地方。

老流氓!江小洋挑開他的手,把卷在身邊的毛巾被拉到身上。

余啟值的那隻手又放了回去,說,你這裏不能犯錯誤,犯錯誤我就把它雙規!

江小洋不耐煩地說,它沒有自由,一直被你雙規,不嫌臊的!

余啟值樂了。

江小洋動了一下身子說,雙規雙規,雙規成了你口頭禪,甭哪天就把你自己說進去了。

一個人在失去自由和孤立無援時,究竟還能有多少智慧與膽識,雙規最能見證。余啟值說,一臉見多識廣的表情。

雙規是不是特恐怖啊?江小洋一下子覺得這個話題有意思了,過去我聽說,被雙規的人,比呆在拘留所里的人強不到哪去,被幾百瓦大燈泡烤著,被車輪大戰折磨得沒辦法睡覺,飯里的鹽粒子比米粒還多。你跟我講講,到底是不是這麼回事?

余啟值琢磨了一會兒,沒有正面回答江小洋的問題,只是說,雙規核心作用有兩個,一是攻心,二是撬嘴。

江小洋一看他這是在往回收話,興緻索然退去,嘴一歇不再吱聲了。

余啟值這時沒有閑扯的心情,他現在只想解決自己身上的問題,於是他那隻不受她歡迎的手,再次扣在了江小洋的那個部位上,隔着毛巾被找事。

行了,乾打雷不下雨,還折騰什麼?江小洋數落他。

剛才,余啟值表現平平,老舊的設備,壓力不夠,運行了沒一會兒就停電停水了,害得江小洋的感覺,一猛子扎進了黑燈瞎火的死胡同,心裏的彆扭都結成了大瘩疙,所以這會兒說話,自然氣氣的。

江小洋又道,以後沒有雨露,就老實歇著,少想滋潤的事,弄得人家一身乾旱,局部災情嚴重。

余啟值收回手,乾笑幾聲,揚起一條腿說,嗨,這雨露少了,你說乾旱,可這雨露要是多了,你又說洪澇,你身上的火候,不好把握啊!

江小洋知道他的思緒又跑到香港去了,便在他那條細瘦的腿上,狠狠踹了一下,又在長在他兩腿中間而此刻正處於下崗狀態的物件上捏了一把,余啟值叫喚了一聲,猛地併攏雙腿,把江小洋的手夾住了。

在香港那次,是一個細雨蒙蒙的午後,提前吃了偉哥的余啟值,在床上青春煥發,活力無限了,壓在江小洋光滑的身上馬不停蹄,大汗淋漓,幹了一個多鐘頭也沒有爬到巔峰,只好繼續堅挺,奮力撞擊。這可就苦了江小洋,忍着下身剝皮般陣陣痙攣,有氣無力地求他快一點,他有點走火入魔了,一邊哼哼,一邊說快了快了。

其實搞到那種程度,余啟值也着急,也心疼無力推他下去的江小洋,唯恐她被自己壓扁了,撞碎了。怎奈力氣超倍付出了,可是慾望,就是無法抵達快活的彼岸,而且還沒有能力鳴金收兵。側式,蹲式,跪式,后式,他先後變換了幾種姿勢,甚至還模擬了一套時下正在歐洲幾國流行的快餐玩法,臨了也還是沒有解決問題。

余啟值嘴裏嘟囔著,加快了呼風喚雨的節奏,這樣又過去了四十多分鐘,余啟值終於咬牙瞪眼,把偉哥賦予他的超常能量以液體直射的形式,噴灑出來,而那一時刻的江小洋,再次被衝撞得七零八落,軟似一攤無骨的肉泥煳。

翌日去澳門的路上,江小洋滿腔怨恨地對余啟值說,以後你要是再吃偉哥,就離我遠點兒,去找小姐干!

余啟值悻悻說,你以為我現在好受是怎麼着?那玩意兒,麻木得就跟沒在身上似的,就像是撂在了香港。再說了,還不是你攛掇我買的那東西!

江小洋擠眉弄眼,解恨地說,活該,一輩子這樣才好呢!

余啟值一變臉,鬼氣地說,逗你玩呢,現在那傢伙還想出擊,再立新功!

江小洋一瞪眼,踩了他腳面一下,覺得還不夠本,又在他大腿外側擰了一下,疼得余啟值不敢出聲,埋着臉不住地咧嘴……

省城夜晚的雜訊,就是比上江多,離這兒不遠的地方,不時傳來混雜的建築噪音,還有火車的轟鳴聲和汽車的喇叭聲,也時時從四面八方湧來。

這次移交,你讓我表姐出出風頭,給她點陽光,也好讓政府那頭的工作出點亮色,她一個女人混官場也不容易,你別總是拿你的影子罩着她。再說近來我看她,好像開始琢磨咱倆的關係了。江小洋這是把他們做愛前說到半截的話題再次撿到了嘴邊上。

余啟值摸著江小洋的那個地方,怪聲怪氣地說,小姑奶奶,你還想讓我怎麼對你表姐好?難道要像對你這裏這麼好才叫好?

余啟值能理解江小洋為什麼要幫苗蓮芬的忙,他聽她說過,當年要不是表姐給她創造機會,她這輩子,怕是要鉚在了那個一窮二白的小縣城裏。如今她的命運富貴了,有能力回報表姐了,就主動去抓住一切可利用的機遇做一些回報的工作,余啟值從這一點覺得江小洋身上,多少還有一些人情味和親情結,如今能喝上礦泉水的女人,有誰還去回想喝井水的日子?所以,從打跟她江小洋明確了情人關係和利益夥伴這一雙重身份后,他在一些事情的處理過程中,還是時常顧及到苗蓮芬的官場利益,適當讓她手中的權力,在一定範圍內的特定事件上小幅度升值。

你煩不煩呀!江小洋挑開他的手,不耐煩地說,摸摸索索,人家跟你說正事呢。

自從有了你,我在大事小事上,可是沒少給她讓道。余啟值表白,哼著坐起來,抓過床頭柜上的煙。

見他彆扭了,江小洋就換了態度,把頭埋進他懷裏,把玩着他那個喪失了戰鬥力的軟傢伙,柔情似水地說,人家說什麼了,你就這樣?

余啟值放下打火機,吐出嘴裏的煙說,逗你玩呢,我還能把你怎樣?

江小洋舔了他肚臍眼一下,哼嘰了幾聲。

余啟值望着屋頂問,畢慶明這小子,最近有什麼動作嗎?

嗯……江小洋吞吐起來。

余啟值皺起眉頭,摸著江小洋的頭,感慨至深地說,人言官場無真話,情場無恆心,看來,還真是這麼回事。我想畢慶明這一腿怕是已經插進來了吧?

江小洋深深地喘了一口氣,身子一閃,猛然間就脫離了他的身子,也坐了起來,抓過毛巾被披到肩上,直視着余啟值,過了才老半天才說,你什麼意思?我跟畢慶明有沒有什麼暫且放到一邊不提,咱先說你當初是怎麼跟我交待的?你要把畢慶明攏住,必要時,就用你的乳罩,悄悄蒙上他的眼睛,這樣的話,日後就算有什麼風吹草動,他也跑不出咱們的手心。我問你,這些話是不是從你這張狗嘴裏吐出來的?

余啟值故作鎮靜地說,上床就上床,有什麼大不了的,至於這麼繞來拐去找借口嘛,解釋這麼多幹啥?

哎呀,這屋子裏,哪來的一股醋酸味?江小洋說,抽著鼻子,左右搖頭,彷彿在尋找什麼東西。

余啟值微微一笑,把嘴上的煙拿開,拖着長音說,生活嘛,就是這樣,一扇門關了,另一扇門,自然就會打開,你說我有什麼必要吃醋?

江小洋怪聲怪氣說,你才沒必要繞圈子呢,直說多省事,那扇破門,不就是小寡婦嘛,上上下下都風化得咿呀亂響了,你有空呀,還是卸下來好好維修一下吧老兄。

余啟值把煙掐滅,摟過江小洋,討饒的口氣道,行,你行,行了吧我的小姑奶奶?咱還能不能說點別的?

別跟我來這套,現在情人市場也是競爭激烈,你說我要是不長幾個心眼,萬一叫那個小寡婦佔了我的位置,你說我虧不虧吧?余書記,你說我說的這些有道理吧?

軟招數不見效果,余啟值索性沉默了,收回兩隻手,背到後腦勺。

哎喲,這小電,充得蠻快呀,現在少說也有兩格了,要不要再上來試試啊?江小洋一鬆手,余啟值的那個東西就往一頭倒下去,個把小時內挺直的可能性不大。

余啟值長嘆一口氣,翻身下床,從電視柜上拿起手機,裝上電池。

江小洋盯着他的背影,咬着嘴唇,一言不發。

不早了,我回去了。余啟值轉回身說。

江小洋一笑,用一根手指頭,往眼前勾著余啟值的眼神,輕聲說,你上來,我還有話沒跟你說呢。

余啟值望著錶情怪異的江小洋,猶豫不決。

江小洋躺下去,把兩隻手放到乳房上,揉着說,畢慶明把一筆錢,一千四百萬,打到了香港一個賬戶上,那個賬戶,我以前從來沒用過。而且對這筆錢,他什麼解釋也沒有。

余啟值機靈了一下,模糊的臉上,頓時流露出模糊的憂慮,緊握着手機,夢遊似再次回到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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