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夜幕漸漸垂落下來,遠處蛙鳴隱隱,更添幽謐。遙望之下,清水灣別墅燈火輝煌。

何不為手持着照相機,踮着腳,藉著周圍高低錯落的植物的掩護,鬼鬼祟祟地伏在窗外向內窺視。他是應祁瑩之請,特意來此偷拍她的緋聞照的。

何不為心情很是複雜,本來祁瑩剛和汪洋分手,工夫不負有心人,這一下天賜良機,他

覺得自己感天動地把機會終於等來了,可他還來不及歡喜,卻又憑空裏突然冒出來了另一個神秘男人。不得不讓人大失所望,沮喪萬分。拍攝自己夢中情人和別的男人在一起親熱的照片,又豈是他所情願?尤其令人尷尬的是,這竟是受心上人之託。他本不想來,可又忍不住想看看這個男人到底是誰。祁瑩既然想藉此成名,他猜測這個男人一定不是等閑之輩。他仍是不敢也不願意相信,看上去單純清澈的祁瑩真的是想藉此成名嗎?

他探出頭去,悄悄往裏一張望,儘管他心裏有所準備,還是不覺大吃一驚。作為一個消息靈通的記者,他不可能認不出來,眼下這個在別墅里和祁瑩幽會的男人,乃是本市的市長田鵬遠。

祁瑩和田鵬遠隔着茶几分坐於客廳沙發上,二人正談笑風生。

祁瑩淺笑吟吟,與往日稍有不同,她今天晚上薄施粉黛,纖素可人,妝似乎化得很隨意,其實卻是精心而為。她揣摩田鵬遠看慣了膩脂俗粉,所以如此清純打扮,可越是如此,越似乎平添了幾分俏麗難言的性感。

田鵬遠怔怔地端詳良久,眯着眼睛笑道:「瑩瑩,告訴我,你今天怎麼忽然想起來打扮成這個樣子?」

祁瑩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沖田鵬遠嫣然一笑道:「怎麼,不好看嗎?」

田鵬遠禁不住有幾分陶醉地品評道:「古人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美極了,瑩瑩真是美若天仙。」

祁瑩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田鵬遠不堪回首的樣子道:「好險啊,想當初,如果我不是應舊友之邀,在夜總會無意間遇上了你,你這麼美麗的一朵鮮花,現在也許已經淪落紅塵碾作泥了。古人描寫風塵女子,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聽起來很美,箇中滋味卻是苦不堪言啊……」

田鵬遠此語意在提醒祁瑩,須知感恩圖報。同時又心懷猥褻。

祁瑩心中的酸楚不約而同涌了上來,往事一幕幕在腦際閃過,她不覺獃獃地怔道:「不錯,若不是你好心搭救,我恐怕早就毀了。我有今天的這一切,說到底都是拜你所賜,你真可以算是我的重生父母,恩同再造啊。」

田鵬遠聽着這話卻感到有點不舒服,悻悻道:「瑩瑩,在你的眼裏,我真的就那麼老嗎?或者是你還沒有徹底忘情於汪洋?」

祁瑩回過神來,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取悅田鵬遠道:「汪洋?汪洋是誰?……不說這個了,噢,我一直搞不懂,當時夜總會裏有那麼多如花似玉、風情萬種的女孩子,你為什麼就偏偏注意上我了?」

「這就叫,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田鵬遠語氣中不無淫邪道。

「你,你真壞!……」祁瑩愣了一下,隨即嬌嗔道。

如今汪洋已經出局,祁瑩又主動地前來投懷送抱,田鵬遠禁不住內心的得意,哈哈大笑了起來。

祁瑩也附和著一同笑了起來。她扭過臉偷眼瞥了一眼窗外,然後婷婷玉立地站起身來,秀眉一蹙,似乎不滿意地說:「怎麼,今天你也不給我準備酒了嗎?對了,上次你給我喝的那種酒還有嗎?那酒可真是好酒啊,喝下去讓人渾身都是火騰騰癢酥酥軟綿綿的……」

說着,走到廳中的迷你酒吧前,從酒架上尋找,一邊找一邊自言自語道:「好像是這一瓶;不是,是這一瓶……」她最後取下一瓶紅色的洋酒和兩個高腳杯來,又走回來,在茶几上放好,把那紅色澄明的液體緩緩往兩隻酒杯中斟好,一杯遞給田鵬遠,一杯端杯在手,道:「在這個浪漫之夜,讓我們重溫一下這酒的滋味如何?」

說罷,先仰頭作態抿了一小口。

田鵬遠望着祁瑩,臉上露出了一抹微笑。

「好辣!」祁瑩說着從坤包里掏出一張紙巾來,蹺起蘭花指,用它輕輕拭了拭嘴唇。就在這一拭之間,將口中的酒液悄悄吐在了紙巾上。說起來這也是當年從夜總會裏學來的,對付老奸巨猾的田鵬遠,祁瑩實在是不敢麻痹大意。她邊做着這些優美曼妙的動作,邊目光充滿誘惑地望着田鵬遠。

田鵬遠讓祁瑩挑逗得心猿意馬血脈賁張,盯着祁瑩的眼睛道:「鬼丫頭,這一次,你就不怕這酒里下藥了嗎?」

祁瑩乜斜著田鵬遠,媚笑道:「好啊,這可是你不打自招了。你承認上次往酒里下藥了,我說怎麼喝下去是那種感覺……不過,你沒注意到這一次我又換了一瓶酒么,你該不會將你這裏所有的酒都下了葯吧?」

「真是冰雪聰明。」田鵬遠哈哈大笑了起來,繼而又不懷好意地追問道:「瑩瑩,能不能給我描述一下,上次酒後是什麼感覺?」

祁瑩忸怩作態道:「就是那種怪怪的感覺……哎呀,你好壞,你明知故問。原來你那次對我早就有預謀,成心想迷醉我呀?」

田鵬遠陰笑道:「彼此彼此,咱倆是心照不宣,你不是也給我下了蒙汗藥了嘛。你只不過是喝了一種葯,我卻是二葯合一呀!我險些讓你給害死了,我體內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你說說我有多麼難受吧?」

祁瑩想想也覺得好笑,她掩著嘴,不由撲哧笑了出來。這一笑,直欲讓田鵬遠丟魂。

祁瑩仰起小臉為自己辯護道:「我那是正當防衛。對付你們這樣的大男人我不能不多個心眼。要不然我早就毀在你們這些男人手裏了。」

「應該,應該。不過——」田鵬遠盯着祁瑩的眼睛,有些魂不守舍道,「我今天沒喝酒

就已經開始醉了,這才真叫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呀!你忽然這樣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還真讓我一時半會吃不消呢。瑩瑩,你該不會又想搞什麼鬼名堂吧?」

祁瑩嬌笑道:「怎麼,你怕了么?」

田鵬遠神魂顛倒否認道:「笑話!我怕?我一個大男人會怕你這樣一個嬌滴滴的美貌女子?不管你和我玩什麼樣驚險刺激的遊戲,我都會陪着你一路玩下去,看看誰是最後的大贏家。」

祁瑩綳起臉,佯作生氣道:「你看你這個人,人家對你無心的時候,你拚命想得到我;現在我認真了,你卻又當作一場遊戲了。看來,你對我根本不是真心實意的。」

田鵬遠忙哄道:「哪裏,我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繩。上一次被你這個小妮子涮了,我不得不有防範心理呀。」

祁瑩嗔道:「好啊,你敢說我是蛇。」

田鵬遠半開玩笑的口吻道:「不錯,你是蛇,而且是條美女蛇。我明明知道你有毒,我也寧願讓你再咬一口。我願意為你毒發而死。」

祁瑩怔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只見她笑靨如花,岔開話題道:「田市長,今天是個快樂的日子,我們約法三章,就讓我們重新開始,就讓往事隨風,誰都不許談論過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違者,罰酒三杯。」

田鵬遠點頭讚許道:「好一個往事隨風。好,我舉雙手贊成。」說到這裏,又板下臉來,說道,「不過,我想糾正一點,既然我們重新開始,瑩瑩,那麼從今以後,你不許再叫我田市長。」

祁瑩撒嬌弄痴道:「那……我管你叫什麼呢?」

田鵬遠像個初戀的大男孩一樣較真道:「昵稱。就像我叫你瑩瑩一樣,我要你也給我起一個昵稱。」

祁瑩歪著頭想了想,打趣道:「哦,起外號啊。好呀,這個我最拿手啦!嗯,要不叫你大灰狼?大壞蛋?」

田鵬遠嚴肅地搖搖頭道:「不好。換一個。」

祁瑩又笑着脫口道:「要不叫你假道學、偽君子?」

田鵬遠臉色驟然冷卻,生氣道:「你怎麼能開這樣的玩笑,在你眼裏,我難道是個假道學、是個偽君子嗎?」

祁瑩慌了起來,忙道:「不是,不是。你瞧你……你不喜歡我再給你換一個好了。要不我叫你遠遠……不好,要不我叫你田田吧?哦,這名兒好,親切,又朗朗上口,跟瑩瑩正好湊成一對兒。這個昵稱你總該滿意了吧?田田、田田……」

祁瑩那樣子,似乎要歡呼雀躍起來。

豈料,田鵬遠臉上卻越髮結起了一層寒霜,他吼著打斷道:「別胡鬧啦,夠了!」

祁瑩給他一嚇,不由得愣住了。祁瑩給他起的這個昵稱,無意間暗合了他和歐陽筱竹婚前遺棄的女兒的姓名諧音——田甜,使他不得不痛心地回想起了往事。隨着年歲漸老,他開始越來越懷念起自己那可愛的女兒來,他是個做事果決、從不言悔的人,可這件事像一把長久插在心上的刀子,稍一搖動便引起劇烈的疼痛,他無法不對此事耿耿於懷,也越來越對此避諱起來。

田鵬遠看着被嚇成一團的祁瑩,臉色緩和了下來,自嘲地笑了笑道:「哦,突然想起了往事,一時間有些恍惚。瑩瑩,對不起,我真是太失態了。」

祁瑩嘟起小嘴不依不饒道:「哼,沒想到你這人說翻臉就翻臉,剛才發起脾氣來真是嚇死人,好,我總算是領教了。我惹不起躲得起總行了吧。我不理你了,我走。」

說着從沙發上站起身來,作勢欲走。

田鵬遠忙上前扯住祁瑩的胳膊,賠笑道:「好啦好啦,都是我不對,我低頭認罪,我向你賠不是了還不行嗎?」

說着連連向祁瑩鞠躬。

祁瑩來意未達,怎會就此走掉。祁瑩推了一把田鵬遠,轉嗔為笑道:「你幹什麼你,向遺體告別呀?我還沒死呢!要是說不定我有一天真的死了,誰知道你會不會心裏難過、會不會前來給我鞠躬送行呢?」

說罷,作態笑得花枝亂顫。

田鵬遠看得方寸大亂,一把抱住祁瑩,意亂情迷胡言亂語道:「瑩瑩不能死。瑩瑩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祁瑩推開田鵬遠的臉,突然說道:「我又想到了一個好玩的名字,不過,你這樣反覆無常,我可不敢跟你說了。」

田鵬遠停下動作,好奇道:「什麼好玩的名字,不妨說出來聽聽。這一回,我保證不會和你生氣了。」

祁瑩側着臉看着田鵬遠道:「田瓜。好不好玩?」

田鵬遠果然沒有再不快,他只是自嘲道:「田瓜?你不是把我當傻瓜吧?」

祁瑩露出女孩的一臉天真模樣,嬌嗔道:「怎麼,你不樂意?你真是孤陋寡聞,港台有個男主持人叫胡瓜的,主持《非常男女》節目,在年輕人中間大受歡迎。我們倆現在不就是一對非常男女嗎?再說了,當個愛情的傻瓜有什麼不好?」

田鵬遠敷衍道:「行行行,只要你說好,只要你開心,不管是叫我阿貓阿狗,甜瓜苦瓜,我來者不拒,照單全收好了。」

說得祁瑩咯咯笑了起來,田鵬遠兩眼放光,藉機又摟緊了祁瑩的嬌軀。

祁瑩躲閃著田鵬遠的臉,半推半就地掙扎著,眼神卻不時偷偷朝窗外瞥去。她顯得局促不安起來,暗暗期盼著窗外的何不為趕緊抓拍這一鏡頭。讓仇人摟抱在懷刻意輕薄,如同強迫自己吞咽蒼蠅一般難受,她可不願意長時間讓田鵬遠這樣抱着自己。

田鵬遠警覺起來,畢竟他已知道祁瑩是李輝的女兒,並且很有可能是李輝故意安置在自己身邊的一顆定時炸彈。雖說如此,他不僅不恨李輝,反倒感激李輝把這麼一個鮮美可口的女孩送到自己的餐桌上,讓自己得以有機會大快朵頤。李輝這個手下敗將,昔日被迫賜妻,后又主動獻女,雖機關算盡,欲圖謀不軌,又怎能想到田鵬遠今日會將計就計。

田鵬遠暗自得意地笑了一下,他順着祁瑩的目光掃去,發現別墅內的幾處落地大窗帘均未拉上。

田鵬遠想起上次與祁瑩約會中窗外出現的黑影,釋然一笑道:「哦,你是不是上次受了驚嚇,這回又怕窗外有人吧?」

祁瑩想說不是,恐引起田鵬遠疑心,露了馬腳;說是,又恐田鵬遠會過去拉上窗帘,遮住何不為的相機鏡頭。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心頭埋怨自己,千不該,萬不該,自己的眼睛不該朝窗外亂看。

田鵬遠果然鬆開祁瑩,徑直走到窗前,瞧了瞧窗外,然後信手把幾處大窗帘都拉上遮嚴。他暗想鍾世傑已死,汪洋自顧不暇,窗外應該是不會有人偷窺的。退一萬步講,即便窗外有人,這窗帘一遮,什麼也休想看到,自然也就萬事大吉了。

祁瑩一見,心中暗暗叫苦。

田鵬遠走了回來,笑容蕩漾道:「還是你們女孩子心細如髮呀。這回沒事了,咱倆可以放心大膽地親熱親熱了。」

祁瑩有苦難言,臉上還得賠著笑。

伏身在外面的何不為見窗帘遮嚴,頓時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伸頸揚脖,卻什麼也看不到了。把耳朵貼在玻璃上想聽,同樣也什麼都聽不到。他開始猶豫自己在這個時候,是不是該勇往直前地衝進去。

此時,在數百米開外的一間臨時監控室內,鍾慨等人坐在監視屏前,正在緊張密切監視着別墅里發生的這一切。

說起來還得歸功於鍾世傑,鍾慨從父親的遺物中發現了田鵬遠的這一別墅,於是立刻馬不停蹄地進行佈控,並潛入別墅內部秘密安裝了這一套監視系統。

田鵬遠反身回來,就又要重新抱住祁瑩。

祁瑩焦灼地看了一眼客廳角上的那座落地歐式大擺鐘,婉拒道:「你急什麼嘛,再說,我們不是有約在先,你和你妻子歐陽筱竹離婚之後,我才能答應嫁給你的嘛!」

田鵬遠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保證和我妻子離婚。不過,你得先讓我吃一顆定心丸。」

說着又欲摟抱,祁瑩又費力地推開,慌手慌腳找借口道:「你說得好聽,誰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我不能拿我女兒家的清白去冒這個風險。我可不願意和你做野鴛鴦做露水夫妻,更不願意和你只是短暫的一夜情。」

田鵬遠猴急,口裏喘著粗氣道:「瑩瑩,你要我說什麼你才肯相信我,我把心都掏給你了,你還要怎樣?」

祁瑩拚命推拒著田鵬遠的進攻,也累得氣喘吁吁道:「不行,就是不行。你這人怎麼這樣?……你再這樣,我可就要喊人啦?」

田鵬遠慾火焚身,按捺不住道:「你喊吧,這個別墅在隔音設計上是一流的,你就是喊破天也沒人會來的。瑩瑩,我愛你。你知道嗎?你越是這樣拒絕我,我越是感到欲罷不能。無論你相信我對你的愛情也罷,不相信我對你的愛情也罷,我都要讓今晚成為我們名符其實的洞房花燭夜。鬼丫頭,你不要怨天尤人,這一回可是你自投羅網、主動送上門來的,無論你今天有什麼錦囊妙計或者是陰謀詭計,你是插翅難飛在劫難逃啦……瑩瑩,你這個小妖精,我愛你已經是愛得着了魔,愛得不能自拔,你、你就答應了我吧……」

田鵬遠說着,縱身朝沙發上惶惶不安的祁瑩猛撲過去。

祁瑩心裏暗暗焦急,她身子往後躲閃著,卻被田鵬遠越逼越近,將她壓倒在了沙發上,她在沙發上扭來扭去,雙手不停地推拒反抗著,田鵬遠見一時無法得逞,粗魯地用半邊身體將祁瑩的雙手壓住,然後騰出一隻手就欲解祁瑩的衣服。

祁瑩的手向上動彈不得,急切中向沙發胡亂摸索,不意將手指插入沙發縫隙之中,忽然感覺到似摸到了一個硬物。祁瑩憑着手感再一細辨,是一隻手槍。

這正是田鵬遠藏在別墅沙發里的那支手槍。

危急中,祁瑩不假思索地抽出手槍,猛地掙出那一隻被壓着的手臂來,將槍口冷不防地對準了田鵬遠的胸口。

「別動!」祁瑩冷著臉威脅道,「你再要這樣粗魯無禮,我就開槍了。」

田鵬遠不得不停住動作,他萬沒有想到,這一支藏在沙發中用以自衛的手槍竟讓祁瑩於此刻摸出。這真可謂是大意失荊州,作繭自縛了。

「瑩瑩,你別衝動。」田鵬遠舉起手,一邊慢慢起身,一邊小心翼翼道,「怪我,都是我不好。對不起,是我一時心切,唐突佳人了!」

祁瑩絕處逢生,不覺輕鬆下來,笑對田鵬遠道:「你非禮良家婦女,還私藏槍支,該當何罪呀?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交給警察去……」

「我信,我信。」田鵬遠隨口敷衍道,突然猝不及防地握住祁瑩手腕,轉手一擰,祁瑩負痛不起,尖叫一聲,將手槍掉落在沙發上。田鵬遠一掌將槍掃飛在地,隨即用腳踢入沙發底下。

這一切說時遲,那時快。等祁瑩醒過神來時,局勢已是大變,田鵬遠又已是一臉淫笑地逼迫了過來。

「瑩瑩,別忘了生薑還是老的辣。這一下你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了。」望着呆若木雞的祁瑩,田鵬遠愈發得意起來。

田鵬遠再一次撲了上去。

這一番扭斗更劇,二人從沙發上撕扯至地毯上,田鵬遠性起,他兩手用力一推,將祁瑩推倒在地,他隨即把身子重重地壓了上去,祁瑩被田鵬遠壓着,掙脫不得,左右更是無一物可用,她不禁急得淚水都快要出來了,不由得又掃了一眼那座大鐘,計算著時間,暗忖怎麼還不到來,情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正要大聲向窗外的何不為呼救,忽聽門鈴聲叮咚叮咚地響了起來。

祁瑩停止了反抗,暗自鬆了一口氣,謝天謝地,該來的總算來了。

祁瑩聽着鈴聲,嚇田鵬遠道:「警察。警察來抓你這個大色狼來了。」

田鵬遠怔了一下,心有不甘,半是自語道:「警察?警察現在可顧不上我了!再說我又沒犯法,頂多是婚外戀罷了,我和你兩情相悅兩廂情願,我怕什麼?瑩瑩,不理它,只當作是屋裏沒人,我們繼續……」他想鍾慨此時正沉浸在喪父的悲痛之中,不可能前來,於是打算不予理會,他俯下身想要去親吻祁瑩,不想那門鈴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地響了起來。

祁瑩膽子瞬間變得大起來,沖田鵬遠擠擠眼,不無調情地哂笑道:「你別自欺欺人啦,屋子裏燈火通明,你怎麼能裝聾作啞地假裝是沒人?你先起來去看看。門鈴老這麼響個不停,多破壞做愛的情調呀。」

田鵬遠起身嘀咕道:「誰呀,這麼沒完沒了的,真煩人!這裏輕易不來人的,莫非又是程……」

田鵬遠過去打開門一看,不由目瞪口呆地愣住了,不速造訪者是妻子歐陽筱竹。

何不為在窗外暗影里焦急萬分地想像著祁瑩此刻的處境,他眼前彷彿一會兒看到田鵬遠用強,而祁瑩不肯就範奮力地掙扎,並向自己大聲地呼救;一會兒又彷彿看到祁瑩讓田鵬遠彎腰一下子抱起來,祁瑩也不惱,摟着田鵬遠的脖子格格地嬌笑,二人調笑着向床上一步步走去,他醋海中不由自主地生起了滔天大波。何不為頭腦中如電影般不斷閃過種種畫面,當下心中一橫,不管不顧地正待要破窗衝進去,耳畔忽聽得門鈴聲清脆悅耳地響了起來。

何不為躡手躡腳地悄悄走近,藉著別墅里透出的燈光,依稀辨認出是白日在醫院撞見的那個女人。她來幹什麼?何不為搜腸刮肚地再認真回想,猛然憶起這個女人正是田鵬遠的結髮妻子,近年嶄露頭角的畫家歐陽筱竹。

這個女人這時前來,無疑是會攪了田鵬遠與祁瑩二人的好事。

監視室內,鍾慨等人也是不約而同地一怔。

謝虹為祁瑩捏了一把汗道:「這個田鵬遠無恥下流到極點了,明目張膽地欺負人家女孩子!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咱們把錄像公之於眾,給他曝曝光,讓他吃不了兜著走,就憑着這個,也能把他從市委書記的寶座上掀下來!嘿,他的老婆歐陽筱竹從天而降,來得可真是太及時啦!」

鍾慨輕聲制止道:「不可因小失大。」

謝虹不好意思地望了一眼鍾慨,囁嚅道:「我知道,吃一塹長一智,我哪能那麼沒記性,你以為我還會給你闖禍嗎?」

大胖看着監視器里先後出現的何不為、祁瑩、田鵬遠,又加上現在這個歐陽筱竹,不由得笑道:「場面真是挺熱鬧的嘛,諸侯齊聚,各路人物都粉墨登場了。」

鍾慨腦中飛速地旋轉,他很快猜想明白了此事的來龍去脈。

歐陽筱竹的到來,正是心存報復的祁瑩的又一傑作。

別墅里,田鵬遠望着妻子歐陽筱竹,有些不知所措地問道:「筱竹,是你?你怎麼來啦?」

「我怎麼就不能來?」歐陽筱竹說罷,也不理會田鵬遠,一徑向別墅內走去,待發現剛坐回到沙發上,頭髮尚凌亂不堪的祁瑩時,回頭對田鵬遠揶揄道,「好啊,鵬遠,你也學會金屋藏嬌啦?」

田鵬遠尷尬不已道:「筱竹,你誤會我了。下一屆的模特大賽開賽在即,我和祁瑩兩個正在……在談工作。祁瑩作為我市很有希望的種子選手,我勉勵她振奮精神,不畏強手,為青川市爭光添彩。」

歐陽筱竹盯着田鵬遠,冷冷道:「你不覺得你找這樣的借口,很難自圓其說嗎?」

田鵬遠一時無言以對。半晌才道:「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裏?誰告訴你的?」

歐陽筱竹瞥了一眼,忿忿道:「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你問我?還是問問你自己吧。」

田鵬遠聞言一怔,轉而望向踞坐在沙發上悠閑自得的祁瑩,見其面龐上似有一絲掩隱不住的幸災樂禍的表情。

田鵬遠恍然大悟,目光緊逼地走到祁瑩跟前,不待田鵬遠質問,祁瑩便滿不在乎地一笑道:「你很聰明,你猜得不錯,向你夫人告密的不是別人,正是本小姐。」

田鵬遠似要咆哮起來:「你說,你這樣做,到底居心何在?」

祁瑩一聽從沙發上蹦了起來,反唇相譏道:「你把我帶到這個別墅里來,你是居心何在?剛剛你還在口口聲聲地說愛我,怎麼一見到了你的黃臉婆,轉臉就把你說過的話忘了?不錯,我採取的方式是極端了點,可我實在是等不及了,我不願意把我的青春無限期地無謂地浪費掉,我就是要把你的妻子叫來,速戰速決,當面對質,問問你到底愛的是哪一個?我要你當面告訴她,說你要和她離婚,說你真心裏愛的不是她,是我。」

祁瑩聲嘶力竭地說罷,佯作大受委屈的模樣,掩面縱聲哭泣了起來。

田鵬遠見狀,不覺心裏一軟,就欲過去安慰,礙於筱竹在側,又不便走過去。

歐陽筱竹將丈夫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這時仰面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中痛苦萬狀,讓人聽后不寒而慄,渾身暴起雞皮疙瘩。

田鵬遠驚駭莫名地望着眼前這兩個女人,一個是妻子,一個是情人。一個放聲大哭,一個縱情大笑。他一時難以決斷應該先去安慰哪一個,任憑他在官場上左右逢源如魚得水,此時也是左右為難,束手無策。

歐陽筱竹笑了一會兒,傷心欲絕道:「鵬遠,你喜新厭舊了是不是?你另有新歡了是不是?咱夫妻倆一起生活快二十年了,你也早就該對我膩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個小姑娘如花似玉,生得楚楚動人,我要是男人說不定也會對她着迷,為她銷魂……鵬遠,過去吧,這本是人之常情,也不為過,我不怪你。別不好意思,別難為情。去吧,去安慰安慰你的小佳人,別讓她哭壞了身子。我知道你心痛了,她淚流在臉上,你痛在心上對不對?」

田鵬遠含混支吾道:「不是,筱竹,你聽我解釋……」

歐陽筱竹點點頭笑道:「好,田鵬遠,我成全你們。我現在正式向你提出離婚。」

她又把臉轉向祁瑩,見祁瑩不知何時已收起淚,正側身在沙發一角豎着耳朵在聽,不由凄楚一笑道:「祁小姐,我不食言,我把丈夫讓給你,這下你該滿意了吧?」

田鵬遠表情不自然地從旁插言道:「筱竹,你、你看你都在胡說什麼呀?我和祁小姐之間……其實……真的沒有什麼……」

他這一番話說得吞吞吐吐,費力異常。

不待田鵬遠說完,歐陽筱竹憤然打斷道:「別再裝模作樣了,我又不是聾子,她剛才所說的那一席話,我可是一字不漏全聽到耳朵里去了。你既然不肯承認,好,那我現在也厚著臉皮問你一句,我和祁小姐之間,你到底愛的是哪一個?」

祁瑩笑意寫在臉上,從旁挖苦歐陽筱竹道:「歐陽夫人,你不是一向以賢淑自居,自認為修養很好嗎?怎麼今天也暴跳如雷啦?!是不是一涉及到你的根本利益,你就原形畢露顧不得出乖丟醜了?愛誰?這還用問嗎,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唉,這就叫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現在是天下大亂,又該改朝換代了。識趣的話,你就趕快偃旗息鼓、鳴金收兵,乖乖地退居二線吧……」

歐陽筱竹冷着眼,回過頭忿忿道:「祁小姐,我在和我丈夫說話,你有什麼資格插嘴?」

祁瑩嘲道:「你知不知道,您這叫外強中乾,您這叫嫉妒。您嫉妒我比你年輕,我比你漂亮。」

歐陽筱竹哼了一聲道:「你別忘了,我也是從年輕、漂亮走過來的。而你,也勢必會向我一樣從年輕漂亮走過去。你到了我這個年齡,未必會比我更有風韻。」

歐陽說罷轉向田鵬遠,強抑住心頭怒氣,柔聲細語道:「鵬遠,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呢!我和祁小姐,你必須做出選擇。咱們夫妻過了這麼些年了,一直是有口皆碑、人人羨慕,我們從來也沒有吵過架、從來也沒有紅過臉……你不必顧念舊情,如果你現在對我真的是感到厭倦了,就請直言不諱地告訴我,我不會為難你的,我會自動地離你而去。我不會逼你,我不會強人所難,我只要你真實地回答我,你如今心裏面……到底愛的是哪一個?」

祁瑩聞言,也不甘落後地沖着田鵬遠嚷道:「對,我和你夫人,你只能選擇一個。你說,你選擇誰?我倆之間誰更美?你到底更愛哪一個?」

田鵬遠夾在兩個女人中間,狼狽不堪道:「這個……你們倆……我……」

祁瑩介面替田鵬遠說道:「你都喜歡,都難以割捨是不是?不過比較而言,你還是更喜愛我多一點是不是?因為我年輕漂亮,她已是人老珠黃是不是?」

田鵬遠尷尬萬狀,無法應答。

歐陽筱竹冷嘲熱諷道:「祁小姐,你又不是我丈夫肚子裏的蛔蟲,他想說什麼你怎麼知道?你想一廂情願做他的代言人嗎?哼,你說這話,真是恬不知恥。」

祁瑩反駁道:「你別臭美,你難道不清楚,你和你所謂的丈夫早已經是貌合神離,同床異夢了。你們的婚姻現在只不過是掩人耳目、徒有其表的一具空殼子。」

這一番話戳到了歐陽筱竹的痛處,歐陽筱竹頓時氣得說不出話來,她捂著胸口指著祁瑩道:「你、你造謠,你信口雌黃!我和我丈夫鵬遠是……」

祁瑩見狀得意忘形地笑了起來,戲謔道:「是什麼?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是相親相愛親密無間?歐陽夫人,瞧把你急的,我的話戳到了你的痛處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和你丈夫的所謂恩愛是演給別人看的,怎麼能瞞得了我祁瑩的眼睛?怎麼樣,上回沒分出勝負,這一個回合你可輸了。我早就說過,你鬥不過我的。」

祁瑩正要得意,不提防田鵬遠這時冷冷道:「祁小姐,你錯了,我和筱竹二十年相濡以沫、風雨與共,是真心相愛的。」

田鵬遠說着,過去輕輕扶住了妻子歐陽筱竹的雙肩。

這一下不僅令祁瑩大感意外,歐陽筱竹也是吃驚非小。

祁瑩聞言怔住了,她不相信地看着田鵬遠,走上前去用手觸摸了一下他的額頭,驚異地說:「你是不是糊塗了?你……沒搞錯吧?你不是說願意和我在一起,並答應過我要和你妻子離婚的嗎?你怎麼能出爾反爾、說話不算數呢?」

田鵬遠置若罔聞道:「你走吧。」

這下輪倒祁瑩仰面哈哈大笑起來,道:「這麼說,反倒是我祁瑩自作多情一廂情願啦,你可真是牆頭草,真會見風使舵作秀討好你的尊夫人呀!莫非是我祁瑩在追求你、乞求你的愛情不成?」

田鵬遠臉色不由漲紅了起來。

祁瑩把臉轉向歐陽筱竹,又道:「歐陽夫人,你相信你丈夫的這一番鬼話么?他明明是在撒謊欺騙你,在顛倒黑白、混淆是非。這樣的男人還值得你留戀嗎?」

豈料歐陽筱竹握住了田鵬遠的手,柔聲道:「祁小姐,你就不要再蓄意生事、挑撥離間了。他是我的丈夫,不論他對我是真心是假意,欺騙與否,我都一成不變地愛他,我願和他一生相守、相伴終生。」

祁瑩又一次怔住了,她詫異地盯着歐陽筱竹,不無同情道:「你真是天底下最可憐的傻女人,這樣花心不忠的丈夫你還偏要袒護着他。你說我不可理喻,我看你才是不可理喻哪。就算哪一天他把你賣了,你恐怕還要幫着他數錢呢。」

祁瑩見離間未果,又轉向田鵬遠,臉上掛着冷艷媚惑的笑容,逼問道:「田瓜,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到底是愛歐陽筱竹還是愛我?」

田鵬遠咬咬牙道:「愛我的妻子歐陽筱竹。」

祁瑩氣勢洶洶道:「那你和我呢?你和我之間到底算什麼?算偷情嗎?」

田鵬遠閉上眼睛道:「對,那隻不過是逢場作戲。」

祁瑩氣得渾身哆嗦了起來,她顫聲道:「哼,我以為你是個敢作敢當的男子漢大丈夫,看來也不過如此,是一個花心又懼內的懦夫。好,姓田的,請你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既然你不敢面對你的真心,也不願意得罪你的夫人,那你就守着你的這位疤臉夫人過一輩子同床異夢的生活吧。只是你別後悔,以後你永遠也不要來找我!」

「你……」歐陽筱竹氣得頭腦一陣暈眩,她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兩晃,連忙用手扶住了額頭。

祁瑩見狀得意地笑了起來,又嬌容滿面地狠狠瞪了一眼田鵬遠,拎起坤包往肩上划著弧線一甩,轉身朝門外走去。

田鵬遠抱着懷中無力的妻子,遲疑道:「等等——」

祁瑩回過頭,譏嘲道:「幹什麼?這麼快就後悔啦?」

田鵬遠目光中充滿了戀戀不捨,話說出口卻道:「慢走。」

祁瑩斜了田鵬遠一眼,鄙夷道:「虛偽。」

說罷轉身款款扭動纖腰,如若走在T型台上一般,在田鵬遠夫婦的注目中揚長而去。

田鵬遠收回目光,他緊緊握著歐陽筱竹的手,一臉感動道:「謝謝你,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妻子賢內助,明辨是非,通情達理。」

歐陽筱竹喘息了一會兒,直起身來,對田鵬遠的關心漠然無視道:「那麼你呢,你捫心自問,算得上是一個稱職的好丈夫嗎?」

田鵬遠心虛道:「筱竹,都是我不好,來,你先坐下歇一會兒。」

說罷,賠著小心,將歐陽筱竹扶至沙發坐下。

歐陽筱竹坐定,看見茶几上擺設著的紅酒和酒杯,心中又是一酸,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鵬遠,想不到你美酒佳人,雅興不淺呀!」

田鵬遠慌亂支吾道:「不……不是,她想用酒來灌醉我,我……我沒和她喝……」

歐陽筱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一心想挽留住已然變心的丈夫,於是做出一副不計較的樣子,優雅大度地蹺起二郎腿,端起面前的殘酒道:「鵬遠,祁小姐走了,如果你不覺得意興索然,咱們夫妻倆喝一杯交歡酒如何?別說,這個別墅我還是頭一回來呢……」

田鵬遠忙按住歐陽筱竹端杯的手,殷勤道:「這隻杯子是祁小姐剛才用過的,我知道你一向有潔癖,我給你換一隻。要不,用我的吧。」

田鵬遠說罷,就欲將酒杯交換。

歐陽筱竹淡淡一笑道:「不必了,就用這一隻吧。你那一隻……更臟。」

說罷負氣地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飲罷,用目光打量著田鵬遠,奇怪地問道:「你為什麼不喝?是不是覺得跟自己的妻子喝酒沒意思,少了點新鮮,少了點刺激,覺得很掃興是不是?那你方才為什麼不把祁小姐留下來?你別讓她走,讓她陪着你喝酒,你可以讓我走啊!」

田鵬遠忙掩飾道:「不是筱竹。我今天有點頭暈,我怕不勝酒力。」

「是嗎?這麼說我冤枉你了。」歐陽筱竹漫不經心地繼續說道,「如此說來,祁小姐所說的那番話都是她一手捏造的不實之辭,都是對你的中傷誹謗嗎?」

田鵬遠目光有些躲閃,沉吟良久,囁嚅道:「……是這樣的,筱竹,現在的女孩子嘛你也知道,不惜一切手段地攀龍附鳳,想撈到點好處。你也親眼目睹了,她今天意欲勾引我,我呢也不否認意志上也有些不堅定。多虧你來了,要不然興許我會中了她的美人計,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真的嗎?希望你這話不是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歐陽筱竹似乎並不深究,轉而又輕輕笑道,「剛才她管你叫什麼?田瓜?」

田鵬遠聞言愣了一下,隨即不露聲色地陰沉作答道:「什麼田瓜,她把我田鵬遠當作傻瓜了。」

祁瑩走出別墅后,回首見田鵬遠並沒有追出來,隨即朝外面東張西望起來,卻並沒有發現意想中的何不為,又走出了十幾米,正疑惑間,突然從綠化牆畔躥出一人,矮身將祁瑩一把拉入花樹後面。

何不為早已等候得焦急不安,關切之情溢於言表道:「祁瑩,你總算出來了,我這裏等得一日三秋,眼睛都綠了。你……沒事吧?」

祁瑩看了一眼周圍,急不可待地伸出手道:「拿來。」

何不為怔了一下,不解道:「什麼?」

祁瑩目光灼灼道:「膠捲。」

何不為望了眼手中的照相機,含糊其辭道:「祁瑩,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回去再說好不好?」

祁瑩急切道:「我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何不為窘道:「光線不好,我……我沒拍。」

祁瑩盯着何不為的眼睛,大惑不解道:「光線不好?不,我不相信。偷拍私隱,這可是你們狗仔隊的看家本領啊。」

何不為低下頭愈發惶恐,喃喃道:「我不是狗仔。真的,我連一張也沒拍。」

見何不為所說不像是假的,祁瑩一氣之下,劈手將何不為手中的照相機拿了過來,她打開底蓋一看,果然如何不為所說,不僅沒拍,裏面空空如也,甚至連膠捲都沒有裝。

祁瑩一見之下,不由發起火來,禁不住質問道:「為什麼?你為什麼不拍?你這是成心的!你為什麼要騙我?你枉自辜負了我對你的一片信賴。」

何不為欲哭無淚道:「我不是騙你,我是愛……愛護你!我實在是不理解,你為什麼要飛蛾撲火、自毀清名呢?你知不知道,模特大賽開賽在即,你這個時候要是鬧出緋聞,你還想在大賽中取得好名次嗎?你難道就不為你自己的前途、將來打算嗎?不,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你毀掉,並且還是毀在我何不為的手裏。我要制止你,我要挽救你……」

祁瑩急得跺腳道:「不為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你這樣做不是在幫我,恰恰適得其反,你這是在害我,是在幫倒忙。功虧一簣,可惜一次絕好的機會讓你給白白錯過了,以後要想再找到這樣的機會怕是很難了。」

說罷,搖了搖頭,撇下何不為,失神地起身欲走,不提防這時一男一女兩個人忽然閃身出來,攔在了她的前面。

歐陽筱竹身體里漸感燥熱,一股陰陽相合的慾望難以遏止地升騰了起來,她覺得自己渾身軟綿綿的,彷彿要融化了一般。

這種酒她以前喝過,可從未產生過如此奇妙的感覺。歐陽筱竹並不笨,她默默思索了片刻,忽然間恍然大悟。

歐陽筱竹目光直視着自己的丈夫道:「鵬遠,你老實對我講,這酒里是不是有名堂,你在這酒里莫不是搗了什麼鬼啦?」

田鵬遠的確在酒里下了葯,並且此番為了防備祁瑩生疑,再僥倖逃脫,他在每一瓶酒中都注入了催情葯,為了佔有祁瑩,求得一夕之歡,可謂是不惜血本。

田鵬遠尷尬道:「你別誤會,我……」

歐陽筱竹氣憤填膺地站起身道:「我不會誤會!田鵬遠,我忍氣吞聲地本來想原諒你,容忍你,不追究你,可萬沒想到你為了得到一個女孩子,竟不擇手段,採用這種卑鄙無恥下流的伎倆。看來祁小姐所言不謬,撒謊的不是她,而是你。你用你的行為撕碎了你編造的謊言。作為你的妻子,我真為你感到害臊和羞恥。我歐陽筱竹今後也無法再面對你這樣的丈夫。我可以容忍丈夫的花心、背叛,可決不能容忍他的品德低下、惡劣。哼,這一次我真是沒有白來,祁小姐讓我看清楚了你的真正面目,好,我決定和你離婚。」

歐陽筱竹說罷,不顧田鵬遠的攔阻,斷然朝別墅門外走去。

「筱竹,筱竹……」田鵬遠在後面喚道,隨即也追了出來。他必須想方設法說服歐陽筱竹,平息妻子心頭的怒氣,阻止她和自己離婚,以免她將此事鬧得滿城風雨,那樣無疑將會波及到他的仕途。歐陽筱竹可以死,但是不可以和他田鵬遠離婚。

那二人攔住祁瑩去路,其中的那名男子友善地望着她。

祁瑩一怔之下,發現眼前的這個男子有些面熟,似乎在哪裏見過,急切間卻又一時想不起來了。

男子笑道:「怎麼,你不認識我了?那天晚上在舞廳……」

祁瑩恍然道:「哦,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蒙面俠。不,你是警察。」

男子正是鍾慨,身邊的女子是謝虹。二人此時皆著便衣。

鍾慨不動聲色道:「你怎麼知道我是警察?」

祁瑩機靈地反問道:「怎麼,你不是警察嗎?現在除了你們警察,誰還會見義勇為?噢,對了,上次你救了我,我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呢。」

鍾慨道:「謝倒不必了。我想請你幫個忙。」

祁瑩怔道:「什麼忙?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一定儘力而為。」

鍾慨正色道:「協助我們調查一個案子。」

祁瑩胸口怦怦亂跳了起來,她想這個警察定是如田鵬遠所說,來調查汪洋的吸毒案了,兼之她心頭一直牢記着李輝臨終前對她所說的話——不要相信警察,於是她不待鍾慨發問,便一口拒絕道:「對不起,你們找錯人了,我什麼也不知道。」

可憐的祁瑩怎知,不僅田鵬遠藉著汪洋存心欺哄,怕她與警方聯手,李輝當初如此說,更是居心叵測,意欲讓她與田鵬遠父女間骨肉相殘。

鍾慨笑了起來,道:「我還沒開口問呢,你怎麼就說不知道?」

祁瑩也意識到了失態,她鎮靜了一下,眉毛一挑道:「那麼你說,你們這樣幽靈一般神

出鬼沒的,究竟是在調查什麼樣的案子?」

鍾慨正要回答,忽聽別墅門階上傳出響動,只見歐陽筱竹和田鵬遠一前一後跑了出來。

祁瑩和鍾慨等人見狀,均不約而同地伏下身子,屏息靜氣隱藏了起來。

歐陽筱竹不理會田鵬遠的喊叫,頭也不回地來到車前。田鵬遠氣喘吁吁地趕上,趕緊替妻子拉開車門,隨即也擠身坐了上去。不一會兒,車子發動起來,頃刻間,消失在眾人的視野外。

鍾慨直起身子對祁瑩笑道:「怎麼,你此刻好像很不願意見到田鵬遠夫婦?你們之間的關係似乎很微妙呀!」

祁瑩被人窺破心事,遂帶上幾分玩世不恭的神情道:「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這是我的個人私隱,你們無權干涉過問。有什麼話,就請你們痛痛快快地直說,別拐彎抹角的,說吧,你們到底在調查什麼案子?想要從我這裏了解到什麼?」

鍾慨盯着祁瑩,一字一頓道:「田市長遇刺案。」

祁瑩冷笑了起來道:「無可奉告。」

鍾慨耐心道:「希望你能和警方通力合作,這樣做也許對你不無好處。」

祁瑩原以為事關汪洋吸毒,不料眼前這兩個警察卻是在為田鵬遠奔波服務,她不禁嗤之以鼻道:「我再說一遍,我無可奉告。」

謝虹從旁按捺不住,將手銬嘩啦一聲抖了出來,不悅道:「我本來還挺同情你,沒想到你這個小丫頭卻不識好歹。非得帶到局子裏才肯說嗎?」

祁瑩一怔,隨即越發冷笑了起來,一臉輕蔑的神情道:「怎麼,你們懷疑這件事與我有關?你們難道懷疑我、懷疑我是謀殺田鵬遠的嫌疑犯?哈,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

鍾慨動容道:「祁小姐,你別笑,據我們對你身世的了解,你不是沒有作案的可能性。你能不能告訴我們,你和李輝之間是什麼關係?」

祁瑩心裏劇烈一震,頓了一頓,冷若冰霜道:「你們對我還了解多少?……對,我不否認我有作案的可能性,我有作案動機。那好,你們只管銬上我吧。來呀,銬上我呀,我既然有如此重大的嫌疑,你們還等什麼?抓走我,好去向你們的主子田鵬遠邀功請賞啊!」

說罷,眉頭不皺,表情平靜如水。月光下,朝着鍾慨二人伸出了纖白如玉的手腕。

祁瑩和田鵬遠隔着茶几分坐於客廳沙發上,二人正談笑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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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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