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自己不美麗

很久以前，央視一期《挑戰主持人》節目，胖胖的馬冬對所有競爭對手說了「你可以委屈，也可以不服，但現在你被淘汰了」之後，台上終於只剩下一個女孩子。不美麗，穿簡單衣裳——現實生活中的冠軍，估計沒有太大的回頭率。

然而她拿着話筒，臉上有激動的潮紅。她微笑着看觀眾，說：來之前，我的老師告訴我，我不是那種美麗型的選手，我屬於智能。所以，我要以我的機智和知識來獲得勝利。

只那一句話，讓今天的我即便是在記不起她名字的時候，依然記得她的自信。

她不是美女，然而她敢於走上央視舞台，然後她贏了，所有觀眾都看得出，她贏在流利的口齒與機智的應答。那短短几十分鐘的競技里，她的智慧光芒四射，我打賭，她忘記了自己的不美麗。

或者說，這樣的忘記，是將對自己的了解深埋於心，然後以別樣的方式，獲取社會對自己的認可。

可是遺憾的是，生活中，總有那麼多的人，將自己的不美麗作為借口，怨天尤人。

聽說過一個真實的故事：一個女孩子，大學畢業的那年求職屢屢受挫。她站在那年人才招聘會的會場上，下定決心要讓自己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美女，於是鼓足勇氣走進整容醫院的大門。兩個月後，脫胎換骨如驕傲的蝶，她走出的剎那覺得整個世界的面孔都溫柔可親。又過了一個月，終於找到工作，開始OL的歷程。然，職場不單是容貌的戰場，還有才華，以及耕耘。鎩羽而歸的那天，她眼裏噙著淚離開自己的工作崗位。又過很久，東山再起的她憑藉自己的勤奮終於有了一席之地的時候，恰好與當年那個讓自己失去工作的對手一起參加總公司的頒獎晚宴。如今的對手已是公司里的首席談判代表，是樣貌平平的女孩子，遠沒有她美麗。然而在談及成功經驗的時候這位對手這樣講：我從來不覺得自己不美麗。

石破天驚！

是到這時她才恍悟：其實就連她今天的地位，也多是由自己跌倒后的泥水積蓄而來。那風雨里的坎坷與摔打鑄就了自己今天的世界。人的一生，不會沒有泥淖。然而，泥淖里的爬起要靠身體的力量，風雨里的尋路要靠智慧的指引，這些，統統和容貌沒有什麼本質關係。

是這樣的，美麗的女子可以自信，但自信的女子更美麗。

而自信，那是來源於社會的歷練、生活的敲打、學識的積累、做人的藝術。圖蘭朵的容顏是傾城的美麗，然而高傲和驕縱險些令她失去聰明的王子。蝴蝶夫人的歌聲是海邊蕩氣迴腸的期盼，然而倒在血泊里的愛情只能成為歷史的嘆息。紅顏彈指老，除了那些真正深埋於心的智慧與力量，又有什麼能永垂不朽？

一個獲得大公司年銷售冠軍的女孩子在接受採訪的時候說：我有個優勢，那就是不漂亮。所以，從來沒有人懷疑我是攀龍附鳳，我的客戶因此而相信我，他們相信我有能力令他們更加富有。

這就好像只有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倒沒聽說過「男人不帥，女人不愛」的。

因為他夠壞，他用物質寵你，用小聰明取悅你，說明他至少有情調會生活。而帥男人，請原諒，好多女子告訴我她們的排斥，因為這樣帥的男人放在外面不安全，放在家裏又浪費。

在這個世界上，男人和女人的外貌都不是生活的全部。昨天上街，看見一個很醜的女孩子挽著一個雖然不帥但是也不醜的男朋友，讓我忍不住羨慕他們的幸福。愛上一個人，應該更多是愛上他的思想、愛上他的處世態度、愛上他的生活，而不是愛上他的容貌。

一個蘿蔔一個坑，愛情是這樣，求職也是這樣。不可以因容貌不完美而找借口和理由不勤奮、不爭取，如果是這樣，縱然你再美麗再帥氣也很難成功。實際上，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不是想自己如何變成一棵美麗的蘿蔔，而是要趕快找到屬於自己這棵蘿蔔的坑。

林是我的朋友，並不好看的小夥子，身高不足170公分，初戀的女朋友家實在無法接受他的樣貌，於是兩個人便好端端地被拆散。那年頭，林的學歷是大學本科，學的又偏偏是傳媒。偌大一個電視台，想做個兼職編輯卻那麼難。每次應聘，欄目主任都要說：對不起小夥子，每天來我們這裏應聘兼職的大學生實在是太多了，你也知道，現在采編播都已經一體化了，主持人和編輯時常不分開……

言外之意：如果你相貌堂堂能夠上鏡，或許可以考慮。

最絕望的時候，林在學校小樹林里喝酒，我路過那裏，他拖住我聊天。他說：一個人的外表，真的那麼重要嗎？

我陪他咒罵這個萬惡的電視台、萬惡的欄目主任、萬惡的審美標準，陪他展望美好未來，鼓勵他的鬥志……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此後幾年，並非同一專業的我們因為功課緊張，極少有見面的機會。然而前幾天，我到電影公司參加一個新片發佈會，意外看見他。

當時，他正在忙碌，手裏拎着攝像機，嘴上還在不斷喊着什麼。他身邊的女記者，手裏拿着的正是省台的話筒。

我上前和他打招呼，這才知道，從那次被拒以後，他開始研究攝像。他觀摩了大量片子，參閱大量書籍，常常在線編和非線編教室里通宵達旦地工作。自己給學校宣傳部采編小小的DV短片，漸漸成為那一屆畢業生中動手能力最高的一個。

大學畢業，他參加省台招聘，因為有豐富的采編經驗，獲得了寶貴的三年期台聘機會。這個過程中，很多比他外貌端正的對手卻紛紛落馬。

他說：這個社會，原來還是承認能力多一點的啊。

他微笑的樣子，我覺得很好看。

我們握手告別的時候，他突然緊緊一握，旋即鬆開。只那頃刻間的一緊，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說：謝謝。

謝謝最低落的時候你的開導，謝謝你不曾像有些人那樣鄙夷我的外貌，謝謝你肯聽我說這些話。

他不知道，其實該我謝謝他：我也不是美麗的女子，然而還好，他告訴了我：總有一些機會，和美麗無關。

多年來，我一直喜歡那個叫劉若英的女子的歌，她總是唱些失戀的歌，然而樸實、生動。去KTV，總是唱《聽說》、《幸福的路》、《原來你也在這裏》……朋友取笑：你是來這裏做奶茶專輯的嗎？

我莞爾，然而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自己對這個女子的喜歡。

想很久，終於想到，喜歡她，是因為她身上有足夠的堅忍與智慧。

對於美麗的女子，我們有驚鴻一瞥的震撼與艷羨，卻未必有肅然起敬的內心力量。劉若英，不過是個藝人，甚至不能說是表演藝術家或者是歌唱家——然，她說過的一句話，照得到她成功的路、她的智慧與美麗。

她談起，剛開始的時候，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孩子，做不到那個年代需要的叛逆，更無法以容顏雕刻自己的名氣。她不會跳熱舞，雜誌上說「她的身材如果穿得暴露也無法加分」。

那麼，她就唱溫柔的情歌，那些含蓄的、隱忍的、堅強的情歌，平淡靜寂中蘊涵深情。聽她的歌，看得到人生的某些道理，看得到坎坷中的豁達和從容。漸漸，她成為這樣一種類型女子的代言人：知性、智慧、善良、堅強、獨立、從容、樂觀……

逐漸無人能夠取代。

雜誌上又如此評價她：「當市場上遍地是少年偶像、鄰家大哥或者前衛女青年的時候，劉若英填補了最重要的空缺：知性女子智慧與堅強的代言人。」

她便說了這句話：「我最失敗的就是剛出道的時候很多人說我長得不夠漂亮，而最偉大的恰恰是日後很多導演喜歡找我演戲，正因為我長得足夠平常。」

忘記自己不美麗，在有的時候、有的領域，就可以真的美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