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剛剛下樓，迎接我的是智姬犀利的目光。我嚇了一跳，剛想和她說話，這時候老師來了，我只好回到座位上。老師開始講課了，可是我的臉就像着火了似的，熱乎乎的。因為智姬一直在用火辣辣的目光看我。我泰然自若地看了看智姬，沖她輕輕地笑了笑。可是，智姬回敬給我的仍然是無情的眼神。

我該怎麼辦呢……

「你好，智姬呀。」

下課了，我若無其事地和智姬問好。智姬看了看我，冷冰冰地「哼」了一聲，就站起來走了。

看來她真的很生氣。

「智姬呀……」

「昨天晚上你在哪兒睡的？」

「呃？昨天晚上……」

「喂，你看看！你說不出來吧！昨天我出去想讓你到我們房間里睡覺，可是你不見人影了！你真的太過分了，姜瑞炫。」

「你說的是什麼時候……」

「你最近每天和惠玲黏在一起，根本注意不到我的存在，是不是？剛才去音樂室的時候，你也是和惠玲一起去的？已經上了五節課，你才看見我？」

不是這樣的……

我連解釋的餘地都沒有就敗下陣來，結果是我向她求情。

我做出最可憐的表情，對智姬說道：

「哎呀，智姬你胸懷最寬廣了，不要生氣了。」

「那我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笑出來嗎？我應該笑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發火。」

「該死……該死……你真的太過分了。」

我一直追到走廊，向你求情，難道還不行嗎？

智姬的眼睛紅了，連連喘著粗氣。

真是對不起她，這可如何是好……

從我們身邊經過的二年級前輩悄悄看了看我們，竊竊私語：

「喂，你們快看，男生把女生惹哭了。」

「他們兩個是在談戀愛嗎？」

「很般配耶，可是他們為什麼吵架呢？」

「哎呀，他們在往這邊看呢，我們假裝沒看見，快走吧。」

真見鬼……

「智姬呀，我先向你道歉，對不起，我們進去再說吧。」

「姜瑞炫！」

有人在走廊里叫我的名字，我轉頭一看，是高個子的太白，他正揮着一隻手，大聲叫我。

「姜瑞炫，姜瑞炫，姜瑞炫！哇，真像男人的名字。」

「哪裏像男人？！根本就是女人的名字嘛！」

「這只是你的感覺吧？」

「你是不是想挨打想瘋了？」

「嘿嘿！可是你怎麼把你旁邊那個可愛的女孩兒惹哭了？」

「不是這樣的……」

還沒等我解釋，太白就笑着對智姬說道：

「我借她用一會兒。」

智姬用手背揉了揉紅腫的眼睛，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對太白說：

「你把她借走吧！最好不要再還給我了。」

「智……智姬呀……」

「我不管了。」

智姬一陣風似的走了。我獃獃地注視着智姬的背影，被太白拉到窗前，往外面看去。

「為什麼要讓我看這個？」

「多好玩兒啊，嘿嘿。」

「哎喲……我的頭好疼，您老人家親自來找我，有何貴幹？」

「啊，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東西？」

上面寫了個什麼號碼。

「這是誰的號碼？」

「是世赫讓我轉交給你的，是世赫的號碼。」

「啊……」

「遺憾嗎？嘿嘿，因為不是我的電話號碼而失望了吧？」

「你以為我是神經病嗎？」

「嘿嘿，我真的被你搞成神經病了，真的。」

「不要再瘋了，你已經瘋到極點，不可能繼續瘋下去了。」

「你趕快給世赫發短訊吧。」

「啊，對了！」

我慌忙拿出手機，按下世赫的號碼，寫了一句「你好，我是姜瑞炫」，就發送給他了。太白輕輕地搖搖頭，對我說：

「世赫等你的短訊等了五節課……」

「哇！」

「在那睏倦不堪的五節課里，他使勁瞪大了眼睛，一直在等，可是……」

「嗬……」

「他一邊給電池充電，一邊等你的短訊……」

「你們在教室里給電池充電嗎？」

「我們經常這樣做。反正他一直在等你的短訊，現在你要糟糕了。」

「嗬！怎麼辦呢，前輩。」

「你這才想起叫我前輩？」

「如果你不願意，我就叫你的名字，太白呀……」

「你找死是不是？」

哦，太白呀，我真沒想到你會說出這種話。難怪你是世赫的朋友。

我一笑而過。太白抓了一把我的頭髮，把我的頭髮弄得亂蓬蓬的。

「啊啊，我的頭髮被你弄亂了。」

我用手梳理了一下頭髮，太白呵呵地笑着說道：

「我越看越覺得遺憾。」

「你在說什麼？」

「是我先開始的……」

「你說什麼？是不是精神失常了？」

「不知道，你回教室學習去吧。」

「哦，你想耍賴嗎？」

太白抓着牆壁，哈哈大笑。

「我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耍賴好不好？嘿嘿。」

「我不想看，第六節課，祝你做個噩夢。」

「好吧，我走了！」

太白上樓去了，我回到教室。女人們的目光更加犀利了。她們對太白的興趣遠遠超出我的想像。很多女生都跑到我面前，羞澀地問我是不是認識太白。

「哦，認識倒是認識。」

「果然是物以類聚，帥哥喜歡和帥哥一起玩兒。」

同學們呀，你們說我帥，我可以諒解，可是「帥哥」這樣的說法，我就無法接受了嘛。

突然，有人使勁抓住我的手腕。我抬頭一看，原來是智姬站在我的面前，正惡狠狠地瞪我。還沒等我說什麼，她就把我拉到了走廊里。

「姜瑞炫！」

「哦，哦，怎麼了？」

「你是不是覺得對不起我？」

「哦，當然了，你消氣了吧？」

「那你答應我一件事吧。」

「什麼事？你說吧！」

「姜太白那個人，我想知道他的手機號碼。」

「哦……」

「你喜歡姜太白嗎？你的男朋友不是姜宇賢嗎？把他的手機號碼問出來，告訴我。」

「哦，好吧，你為什麼偏偏要和這麼個瘋子……」

「你比他瘋得更厲害。」

你簡直是往我的胸口上插匕首。我連連答應智姬，這才得以回到教室。上課時，我打開手機，一個陌生的號碼給我發來了短訊。

「你不好，姜瑞炫。」

我仔細一看，原來是世赫發來的短消息。我把號碼存到手機里，給他回了條短訊。

「請你幫我一個忙。」

「幫什麼忙？」

「請把太白前輩的手機號碼告訴我。」

過了半天，他也沒有發短訊過來。又等了十分鐘，這才收到一條回復。

「不可以！！！！！！！！！！！！！！！」

他一連打了好多個驚嘆號。

「為什麼？不要這樣嘛，快告訴我！我的朋友喜歡他。」

「啊，你的朋友？」

「是的，你想到哪兒去了？」

不一會兒，世赫乖乖地把太白的手機號碼給我發了過來。

我心滿意足地把太白的手機號碼記下來，給智姬傳了張小紙條。智姬一收到紙條，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看來她真的喜歡上了那個叫太白的男人。

智姬這麼可愛，這麼乖巧，男人肯定會喜歡她的。

「謝謝，我的朋友說她喜歡太白前輩，可能想對他表白自己的心意。」

我的短訊發出去沒多久，世赫就發來了一條莫名其妙的回復：

「你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啊，我想對你說，謝謝你。」

世赫沒有再發短訊給我。

他到底希望我回答他什麼嘛？

我又等了一會兒，收到了另一個人的短訊，不是世赫。竟然是宇賢！

「我想看你穿裙子……」

「你這個變態，穿長褲很舒服，我喜歡穿。你覺得不合適嗎？」

「很合適，越看越像男人。」

「你真的想死嗎！去死吧！」

我和宇賢互相收發着短訊。在這個過程中，我一直很愉快。我心裏很舒服，很溫暖，而且總能感覺到他在無微不至地關心我，照顧我。我聳了聳肩膀，高高興興地和他互相發短訊。下課了，我一個箭步跑到智姬身邊。

「智姬呀，你給他發短訊了嗎？」

「發了。」

我們的智姬，好呀！真棒，我們的智姬！臉皮真厚，我們的智姬！

哦……這句話好像有點兒不對勁……

「你在短訊里說什麼了？」

「沒什麼……只是隨便寫了幾句！啊，我不知道！」

我看了看害羞的智姬，真的好可愛……那麼溫柔，那麼有女人味兒。如果我也能像她那樣有女人味兒，那該有多好。如果我害羞的樣子也能像她那麼可愛，那該有多好……

如果真的那樣，我就不會受到現在這種待遇了！

「我對太白哥哥說……」

「你等一會兒，太白哥哥？」

「是的，我要叫他太白哥哥。」

看來他們之間有進展了。

我用驚訝的目光看了看智姬，智姬臉上泛起了紅暈。

我要是也有這樣的一面就好了……是太白有本事呢，還是智姬你有本事，要不就是你們兩個人都有本事？我不知道。

「你繼續說下去吧。」

「我就是給他發了條短訊。說了句『你好』，於是他回短訊問我是誰，我把我的名字和班級告訴他。他問我怎麼認識他的，我就回答是怎麼認識的。就這樣，我們發了一個小時的短訊。啊，對了，我還告訴他，我是你的朋友。」

「啊，是嗎？太好了，你得請客嘍！」

「那還用說，走吧！」

我要趁智姬心情好的時候，狠狠地宰她一把。我本來是興緻勃勃地跟她一起出去的，沒想到中間卻搞得很狼狽。

「瑞炫啊！啊，你旁邊……智姬？你就是智姬？」

那個興高采烈地跑過來的傢伙，他的名字叫太白。他身後是灰頭髮修元和世赫。世赫看了看我，不知道為什麼，他沖我揮了揮手。

難道他們在學校里喝酒了嗎？

我也稀里糊塗地沖他揮了揮手。這個傢伙呵呵一笑，我也跟着笑了笑。他皺了皺眉頭，我也跟着皺起眉頭。灰頭髮靜靜地看了看我們，問道：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世赫小子嚴肅地說。

「在玩鏡子遊戲。」

「什麼？你一直在做這個遊戲嗎？」

「那你以為我瘋了？要不我怎麼會沖你揮手？」

「天啊，真是的……」

「不過你這個傢伙真的很滑稽呀！我一揮手，你也跟着揮手；我笑，你也跟着笑。你說你是不是傻瓜？」

世赫把手插在褲兜里，對我說道。站在旁邊的灰頭髮久久地注視着我，最後點了點頭。

現在我在他們心目中不但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傻男人！

我瞪了一會兒世赫和灰頭髮修元。很快，我把視線轉移到太白和智姬身上，他們兩個正聊得熱乎著呢。

「你是怎麼知道我手機號碼的？」

「打聽出來的。我不該給你發短訊嗎？」

「不是，很好，我正無聊呢。」

「那就好，嘿嘿……」

「我也可以給你發短訊吧？」

「那當然！……還用問嗎？」

「你無聊的時候也經常給我發短訊吧……」

「是。」

「等我們更熟悉些的時候，我們一起去看電影。」

「看電影那天，我請你吃飯。」

「那麼第二輪由我來請。」

「第三輪由我掏腰包。」

「我們一直玩到天亮。嘿嘿！」

「好的。一會兒我再給你發短訊。你看到我本人之後，不會感到失望吧？」

「這怎麼可能，嘿嘿……」

我強忍住想嘔吐的慾望，看了看世赫。世赫的表情和我一樣，他也注視着太白和智姬兩個人。

我們一起嘔吐吧。

我忍無可忍地輕輕走到他們身邊，用力戳了一下他們的肋骨。

「嘔！」

「啊！」

智姬和太白用一模一樣的表情看我。

他們已經這麼熟悉，甚至連表情都相似了嗎？

我看了看智姬，對她說道：

「你還像平時那樣吧，自然點兒。你以為你是惠玲嗎？臉上戴着一朵花兒？」

「我怎麼了？」

「你看看自己吧，牙齒都要咬碎了，咬碎了！」

「我什麼時候咬牙了？！」

「反正就是這樣……太白前輩也小心點兒，你不是浪蕩公子嗎？」

「怎麼了？你嫉妒嗎？」

我抬頭看了看太白，他的臉上清清楚楚地寫着幾個字：我發神經了。

「嘿嘿，你的表情真滑稽。」

「你也很滑稽。」

「世赫呀，你好好教育教育她，說話沒大沒小的。」

「你過來，到我這邊來。」

世赫泰然自若地拉過我的肩膀。啊，還是抓脖子更好一點兒。

「幹什麼？」

「我們在這裏不是妨礙人家的戀愛事業嗎？趕快走吧。」

我和世赫，還有灰頭髮三個人一起離開了。下課時間只剩下三分鐘，就算你們談來談去，也不見得有什麼進展。

「只剩三分鐘了。」

「三分鐘也是很漫長的時間……」

「三分鐘怎麼會是漫長的時間呢？」

世赫走進小賣店，表情嚴肅地說道：

「三分鐘足夠買個麵包吃掉，足夠到樓頂去一趟，也足夠接吻了……」

「接……吻……」

我沒想到這一點。我剛想跑出去，世赫一把抓住我的肩膀。

「哦……」

「我讓你不要妨礙別人的戀愛事業，你沒聽見嗎？」

「智姬會有危險的！她落在太白那個浪蕩公子手裏！」

「喂，喂，喂，喂！你要冷靜！」

世赫大喊了一聲，小賣店裏的人們都把視線轉移到我們身上。其中就有那個叫林恩真的女人。

見她那麼謹慎，那麼呆板，我還以為她不需要吃東西呢，沒想到她也買零食吃。

我雖然看見了林恩真，卻假裝沒看見，使勁推開了世赫的手。

「我好疼啊。」

「哎喲……太白的確是個花心大蘿蔔。」

「他是不是很擅長接吻？」

「當然擅長了，又溫柔，又有節奏……」

「難道你……」

「什麼？」

「你和他接過吻嗎？要不然怎麼會知道呢？」

「我真想給你一巴掌！我只對女人有興趣！」

「那你怎麼知道的？」

「我聽他以前的女朋友說的。你懷疑我嗎？」

他怒氣沖沖地吼了起來。我們每次都是這樣，最後常常忘記了最開始談論的話題。我們倆思考問題的方向都很奇怪。灰頭髮躲在角落裏聽着我們的對話，笑得前仰後合。

「反正太白的確很花心，是個風流鬼。」

「那我們趕緊去救智姬呀！」

「你聽我說！」

「等我聽你說完，要是我朋友被人欺負了怎麼辦？！」

「你的朋友是小孩子嗎，那麼隨便就被人欺負？」

「哼哼……那當然！！……不是了。」

我立刻就沒了底氣，靜靜地聽世赫說話。

「那個傢伙，還不至於壞到那種地步。而且，他更不是那種對每個女人都很隨便的男人。談戀愛的時候，他也只會對一個女人好。」

「哇，那他現在有女朋友嗎？」

「當然沒有了。」

「哇，那你也是風流鬼嗎？」

世赫連連搖頭，灰頭髮又在角落裏笑了。他清清楚楚地告訴我，世赫剛才的回答不是真的。

「就連風流鬼都會在他面前跪地求饒。」

「你這個該死的傢伙……」

見我變了臉色，世赫開始拿灰頭髮撒氣了。

「我什麼時候風流了？什麼時候？哪個風流鬼在我面前跪地求饒了？」

「還不只是這樣呢，哼！」

「什麼時候，你說清楚啊，瘋子！」

「我知道了，知道了。」

灰頭髮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但是他的聲音被上課鈴聲淹沒了，我沒聽見。

「我知道了，不妨礙你們談戀愛了，真是的，你的性格可真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