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番外） 人生若不只是初見

四年後，靜安苑

「娘……娘……你看呀……」四歲的女兒怡淑站在茶田邊沖我招手。

那陽光好極了，她的笑臉燦爛的如火般灼燒着我的心，突然心痛的壓抑，我提着籃子走過去，翩翩蝴蝶紛紛而至，美的好像回憶。

「怡淑那裏好曬，娘叫人做了冰梅子，你不是最愛吃的嗎？」

女兒樂得開了花，提着粉紅綢裙向我跑來，在我臉上留下一個大大的吻印。

「還是娘親好！」她一粒粒地吃着，汗水順着額角滑下，我有用帕子輕輕沾去。

「女孩子還這麼淘氣。」我微笑着刮刮她的小鼻子。

「蕭兒姐說今天有集呢！還有買糖人兒的！娘親這麼好，一定會答應的。」聽她說的一套接一套，我回頭看看快把腦袋埋到地里的蕭兒，不禁感覺好笑。蕭兒扶侍我兩年有餘了。怡淑自跟她親的像姐妹。兩個孩子一樣淘氣的沒個頭兒。

「娘親！」小傢伙見我回不改色的，忙湊過來晃我的袖口。

「集市想必不容易來，娘親和你們同去好不好？」我微笑着應聲。

小傢伙一下子跟翻了天似的，和蕭兒手握手蹦跳跳。

梅子的味酸酸的浸濕了空氣，歲月如同流水般順然及逝。二十多歲我，白手織起了一家茶坊。四年長居江南，四年風風雨雨走來，我一手帶大了怡淑，這個看似平凡人家的寶貝，她跟我受苦了……怡淑應該是當今聖上的長公主才對……

聖上！我暗然嘆氣，自以為出走的自己可以避免一切，但晟寧終究沒有立皇后。

有些事，想忘記，可它就像那不愈的傷口一樣，陽天雨天，還是會露骨地疼。

那就這樣，沒有身世，沒有過去，沒有壓力地活着，躲開所有紛爭，安安靜靜地一輩子，我延續先皇的血脈，我對住皇父一片兒女之愛，這就夠了，不奢求什麼了。

集市很熱鬧，雜耍的鑼鼓呀，小販的吆喝聲不絕於耳。賣糖葫蘆的那果子紅又大，甜膩膩的香味兒一時纏繞住小傢伙的鼻子，她牽着蕭兒的手，一下子要了人家三串。我笑說她長大后定是個闊太太。

「怡淑長大了要像娘親一樣。」她樂得花兒地講，還不忘咬一口糖葫蘆。

「主子……那邊有賣糖人兒的，奴婢帶怡淑去看。」蕭兒閃動着大眼向我彙報。我揮揮手道「去罷！注意安全！」

看着她們卿卿我我的樣子，一陣幸福的感覺涌了上來，沖淡了嘴裏的苦氣。

「這位小姐，請看一下吧，新進的銀雪毛尖，便宜著呢！」

我順着茶販的叫賣仔細看幾眼，這卻是新的不假，顏色發淺，個個飽滿，是很不錯的茶葉。改日讓夥計進上一點，出個好價，我剛要和他協商一下，就聽得前方傳來怡淑獨特的哭聲。糟了！這孩子沒準兒又跟誰杠上了，那副倔脾氣也不知學誰。

到那發現很多人圍着輛馬車，我縷縷髮絲，就見怡淑坐在地上大哭，一個碎了的糖人兒慘死在一個青衣人腳下，蕭兒愣愣地坐在地上，我一邊大叫不好，一邊推開閑雜人等往裏跑。怡淑這孩子我懂，撞上這種情況不把人折磨得沖她下跪，她絕不放手！

只是奇怪那隻給我個背影的青衣人這麼好脾氣，不勸也不嚷，就這麼站着看怡淑，好像是喜歡小孩子的哭鬧，還是在看？另外……一個孩子？

莫非他有婦之夫喪女了悲哀？

我搖搖頭，自己怎麼閑到胡思亂想了了，奇怪！

怡淑好像看見我了，立刻停止哭鬧，圓溜溜的大眼睛非常不懈地掃了掃青衣人。轉身向蕭兒爬去。我會心地一笑。

「誰是她娘親？」那青衣男子冷冷地問蕭兒，在他轉身的一瞬間，我似乎斷了呼吸！皇上！他是皇上！他剛剛親眼看見他的公主了。

我閉上眼，低着頭走過去「給這位公子添麻煩了。」說罷，蕭兒抱起怡淑走過來，朝我微微福身。

看熱鬧的人散去許久，怡淑感覺不對，沖我做了個鬼臉，目送皇上遠去。我的心像被針刺了一樣，火辣辣的傷口撕裂著。

「娘親生氣了，怡淑又犯錯了……」她低下頭，雙手扭著帕子，我沖她寵膩地一笑「娘親……沒生氣。」

就在說完的一霎那間，我已看見幾步之遙外，那青衣人赤熱的雙眸，和微微蒼白的臉。

「錦秀哥，你給朕站住！」他大叫一聲，居然連「朕」安都脫口而出了，我步伐一滯。

「公子認錯人了。」

一陣沉默，青衣人跑過來，一把拉過我，他眼裏佈滿血絲「你還在逃避嗎？朕沒有立皇后啊！……朕什麼都知道了。」

「我不是錦秀哥了，早就不是了……」我淡漠地看向他，好似一個放棄了所有的尼姑。尼姑！？我可不是……

「那孩子呢？你讓她一輩子都沒有皇父嗎？！」晟寧捉住我的肩不停搖晃。

「皇父……」怡淑在蕭兒懷裏喃喃道，扯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怡……怡淑！」我吃驚地看着女兒，她樂得開花一樣，將雙臂伸向晟寧。

晟寧放開我，緩緩走過去，輕柔地接過怡淑，那抹倔強，原來是像他。

「皇父……」怡淑一個大吻送上去，還帶着糖的甜蜜味道。

晟寧向我伸出手「哥兒，跟朕回家……母儀天下。」

蕭兒驚得一下子跪在我面前「奴婢……奴婢見過皇上，見過皇後娘娘，見過長公主！」

怡淑疑惑地看着我眨眨眼道「娘親不要皇父？」

她稚嫩地語氣像絨羽一樣飄蕩在我心房之上，空氣中，淡淡茶香，似乎在回憶什麼，暈出一片迷香。

我將手輕輕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