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察覺到他的意圖，紅葉連忙拍掉他伸過來的大手，尖叫道：

「不要碰我，這樣會讓人笑的啦！」

歐晉陽見她一副急急要與他撇清關係的模樣，更加興起了逗弄她的念頭，故意伸出兩手撲向她，惹得她尖叫連連，跳下石桌逃到另一頭。

「有什麼關係?」歐晉陽不以為意的聳聳肩，露出一副無賴樣。「反正你橫看豎看都像是和我發生過暖昧行為，我們的擁抱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他的話令紅葉狐疑的打量起自己，發覺身上果真瀰漫着一種淫靡的氣味。

「噢!」她懊惱的掩著臉呻吟，這麼明顯的證據，教她以後怎麼見人啊?

心中的苦悶使她沒有再推拒，任由歐晉陽將她擁入懷裏，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動，耳邊也聽到他爽朗的笑聲。

放下遮住臉龐的手，她埋怨的睨他一眼，雙拳頻頻捶打他的胸膛。「討厭啦!笑什麼笑?看我出糗很好笑嗎?」也不想想始作俑者是淮?

「別這麼說嘛!你出糗，我也陪着你出糗啊!」話雖這麼說，但他可半點都看不出愧疚之意，好像還很得意似的。

紅葉輕哼一聲，對他的說辭一點都不相信。

此時陸續有人走近，見到他們親密的模樣，不由得竊竊私語，紅葉連忙將歐晉陽推開，羞紅著臉偏過頭去。

「我們快點離開這裏啦!」她的臉皮薄，可經不起這樣被人指指點點。

歐晉陽的眼裏猶帶着笑意，真沒想到逗弄她會心情這麼愉悅，「你幹嘛這麼在乎別人的眼光啊?我又不覺得怎樣。」

話雖這麼說，他卻已轉身收拾帶來的食物，準備應她的要求離開這裏。

「是呀!你當然不覺得怎樣羅，因為你的臉皮比較厚嘛!」紅葉跟在他身後，忍不住要反駁他。

他將東西提在手上，霍然轉身，臉上的表情在有旁人的情形下又變得冷漠。「你這樣是拐著彎在罵我厚臉皮羅?」

見他眼裏冒着火花，氣勢驚人，她不禁倒退一步，但還是勇敢的回道：「那是你說的，我可沒這樣說。」一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無可奈何的罵道：「調皮!」語氣里有着對她的寵溺與縱容。

兩人牽着手離開觀雲亭，直到下山的途中，歐晉陽還是搞不懂，為何平常少有人出現的地方，今日會突然冒出這麼多人來殺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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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令人看了心胸都不覺開闊起來，藍天白雲、風和日麗，讓綠油油的草地更顯得美麗壯觀。

或白或灰的綿羊穿梭其間，將眼前景緻點綴得更加生動、活潑，也讓紅葉捨不得將眼光從這片自然生態上移開。

歐晉陽看出她眼神里的渴望，問道：「要不要去摸摸綿羊?」

「可以嗎?」紅葉偏著頭，眸光中驚喜乍現，有些不敢相信他所言。

「當然可以。」地是他的，羊也是他的，牧羊人坤叔和小果子也是他雇來管理這群羊的。

歐晉陽帶着紅葉走到羊群中央，坤叔十分客氣的和他們打招呼，他和小果子是爺孫倆，在歐晉陽買下這片土地和旁邊的豪宅之前，他們也是受雇於前任主人，負責畜牧方面的工作，所以歐晉陽提供他們優厚的薪俸和居住的房子，請他們留下來繼續管理羊群。

寒喧過後，坤叔和小果子識趣的往外圍走動，以免打擾他們兩人。

紅葉抱着軟綿綿的羊只，聽着它們咩咩叫個不停，不禁開心又興奮地大笑起來。「阿晉，好好玩喔!真有趣。」

「你要不要也學它們咩咩叫個不停啊?」歐晉陽俯看她開懷的模樣，促狹的說道。

「哼，我又不是羊咩咩，倒是你來叫可能會更有趣吧!」紅葉心思一轉，將主意打到他身上去。

歐晉陽酷臉忍不住泛黑，這個丫頭是怎麼回事?居然爬到他頭上來了。「是不是我太寵你了，才讓你膽敢拿我開玩笑?」

「嘿嘿……」聽出他語氣不善，紅葉吐吐粉舌，訕訕的道：「我哪敢啊?我只不過是開開玩笑嘛!」

這小妮子，嘴裏說不敢，還說是開開玩笑，可臉上表情完全不是那麼回事，根本是睜眼說瞎話。

「你還說?」歐晉陽不悅的眯着眼瞪視她。

「好，我不說、不說了。」她一臉心虛的擺擺手，將整張臉埋在羊身上。

唉呀!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越來越不怕他，還越來越多話……這些都不打緊，她居然還敢開口揶揄他!

這種感覺很甜蜜，也讓她覺得自己很幸福，這幾天來，他陪着她逛市集、遊山玩水，兩人的感情逐漸加溫，對他的了解越多，她就越喜歡和他相處的每一刻。

其實，他並不像外表所呈現的那般冷漠無情，在她面前，他是一個會耍賴、會撒嬌的男人，甚至像個大孩子一樣喜歡逗得她哇哇大叫，氣得她直跳腳。

在歡愛時，他則是一個狂妄霸道的君王，恣意索求，總是能挑起她的熱情，讓她變得不像是平時那個天真羞澀的紅葉。

時而專制、時而孩子氣的阿晉，令她迷惑，也令她着迷，但她明白自己的心中雖然已滿滿的都是他，卻有一個缺口，有一種名為自卑的情緒，將她緊緊束縛住，讓她無法開口向他表白自己愛他的心。

她可以在看見他時熱情無比的沖向他，臉上的笑容也為他盡情綻放，甚至可以承認自己愛他，但內心深處她明白，也害怕，擁有他不過是場夢。

說她內心沒有傷痛是騙人的，長期生活在娘親喜怒無常、動輒打罵的陰影下，她早已學會用笑容來掩飾傷痛。

在遇到阿晉的那一刻起，以及之後決定和他走時，她就下定決心，要將過去那段不堪的精神折磨徹底遺忘，踏出冷宮后，她就要開始另一段新的人生。

紅葉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對他綻放最亮眼的笑容。「阿晉，我可以喝羊奶嗎?」

「只要你想的，有什麼不可以?」見她將小臉埋在羊身上久久沒有抬起，他還真怕她會窒息呢!現在總算鬆了一口氣。

「耶!」她歡呼一聲，站了起來，望着一堆羊群，又皺眉煩惱的問道：「可是，要怎麼喝啊？」

她的話令歐晉陽一愣，直到反應過來她在想些什麼時才朗聲大笑。「傻瓜!難道你以為它們自動會送羊奶到你面前嗎?」他忍不住挪揄道：「沒吃過豬肉，總看過豬走路吧?」

「我是沒看過豬走路啊!」她照實回答，絲毫沒察覺自己被他消遣了。

她的回答令歐晉陽又是一愣。對喔!他差點忘了，在宮裏是不可能有機會看見小豬仔的，唇邊泛起一抹苦笑，看來是他說錯話了。

「還有，我要喝羊奶，和豬走路有什麼關係啊?」紅葉不解的問道，他們是什麼時候跳到這個風馬牛不相關的話題上?

歐晉陽啞口無言。看來，生活太單純也是一件傷腦筋的事情，害他都不知要怎麼回答她的話了。

為了防止她追着他要答案，他連忙招手要坤叔過來，告訴他紅葉想要喝羊奶。坤叔隨即叫小果子拿來一個大碗，接着蹲在羊身下，開始擠起羊奶來。

見到奶汁呈一直線的落在碗裏，紅葉一臉興奮渴望的看向歐晉陽。

歐晉陽無奈的問道：「你也想試試看?」

她高興的點點頭，很開心他懂得她想幹嘛!

「坤叔，麻煩你教教紅葉怎麼擠羊奶。」歐晉陽對着老者說道。坤叔站起來，一臉熱情的答應道：「沒問題!姑娘，來，我來教你。」

可是當他那雙粗糙又充滿皺紋的老手要去拉她的手時，紅葉卻一臉恐懼的向後退了一大步。

坤叔還沒意識到她的恐懼，只當她是害羞與矜持，連忙又跨出一步，露出和藹的笑容安撫道：「沒關係，沒什麼好怕的，它們不會傷害你的。」

她當然知道它們不會傷害她，她怕的是他啊!紅葉緊張的躲到歐晉陽身後，雙手緊緊揪着他的衣服。

歐晉陽這才察覺不對，緊皺着眉，不解她為何會有這種反應。

他示意坤叔待在原地，自己將紅葉拉到身前來，柔聲問道：

「怎麼了?你不是想擠羊奶嗎?」

「我……我是想啊!但我以為是你要教我……」紅葉知道自己怪異的舉止讓他察覺了，眼神瞟來瞟去，就是不敢看向他，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解釋這種對於陌生人的莫名恐懼感。

「讓小果子來教你好了。」坤叔提議道。他雖然老了，但他的心可不盲，他看得出這位姑娘似乎害怕和陌生人接觸，那一個十歲的小男孩應該沒關係吧?

紅葉看到一臉憨厚的小果子，極力說服自己他只是個小孩子而已，不會傷害她的，做好心理準備后，她離開歐晉陽，走到小果子身邊道：「麻煩你了。」

歐晉陽不發一言，只是仔細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發現即使是在一個小孩子身邊，她的臉色還是很蒼白。

直到她擠羊奶擠到生出趣味來，她才放鬆心情，將小果子是個陌生人的事實給忘掉。

「阿晉，你看，我擠的羊奶耶!很新鮮耶!你嘗嘗。」她興高采烈的捧著碗，小心翼翼的向他走去。

歐晉陽看得出來，要不是怕灑了羊奶，她一定蹦蹦跳跳、三兩下就來到他面前，看她雀躍的小臉就知道了。

他覆上她的小手，捧著碗非常給面子的喝了幾口。「嗯，很好喝，尤其是你擠的更好喝，你也喝啊!」

放開她的手，讓她品嘗自己擠出來的羊奶，先前深思的黑眸此刻平淡無波，並不是他不介意她剛才的反應，他只是不想讓她太在意自己恐懼陌生人的事，既然她選擇略過不提，他暫時尊重她的決定。

紅葉喝着新鮮的羊奶，看着他們老少三人都帶着笑意瞧她，心裏知道坤叔和小果子都是好人，她不應該這麼懼怕他們才對。

喝完羊奶后，她將碗遞給坤叔，然後對他行一個大大的彎腰禮，臉上帶着歉然道：「對不起，我剛剛不是故意要對你不禮貌，我……我實在是……」

她想解釋卻無法說出自己恐懼的原因，急得她懊惱不已。

「姑娘，你快別這麼說，我不介意的。」坤叔擺擺手安撫她道，腦海里同時形成一個主意。「太陽快下山了，我向少爺買一頭羊，待會兒生火烤只羊給你嘗嘗，如何?」

他看得出這姑娘天性純真憨厚，剛才的失常舉動絕對是有原因的，加上她又這麼誠心的道歉，對於這樣可愛的小姑娘，他怎麼會和她計較呢?

「坤叔，你這個建議好，不過，這頭羊是烤給我們吃的，不能讓你出錢，你去準備吧！」歐晉陽明白老者的用心，投給他感激的眼神。

紅葉十分感動坤叔的用心，熱淚盈眶的對着他的背影直稱謝，她決定等會兒一定要和坤叔好好相處。

「傻瓜!哭什麼?」歐晉陽將她攬在身側，伸出一隻長指彈彈她俏挺的小鼻子，故意取笑道。

「討厭!」她笑罵道，明白他是想將氣氛弄得輕鬆一點。

「你看，夕陽很美吧?」他再度轉移話題，指著天邊的落日。

紅葉抬起頭，看見滿天橘紅亮彩，太陽好似個大火球般，將地面上的他們也染上了顏色。她偏過頭望着他，見他黑亮的眸中燃著橘紅的火焰，好像在染上這落日餘暉的同時，他的眼裏也染上了柔情蜜意，令她幾乎要看傻了眼。

歐晉陽察覺到她的注視，也偏過頭去看着她，兩人四目相對，默然無語，心裏卻流過陣陣暖意。

唇瓣緩緩的靠近，兩顆心怦然跳動，氣息相擾，唇齒相依，原本互相凝望的眼睛也慢慢的合上。

男性的氣息與女性的馨香縈繞在兩人的鼻間?彷彿是一種迷惑人心的催情劑，讓兩人的吻加深。

激情的擁吻，毫不隱瞞的熱情，在太陽落下、星星躍然出現的夜空下，兩人的身影合而為一。

嘗着她嘴裏的甜美味道，歐晉陽發現自己如此眷戀她的甜美，而且百嘗不厭，雙手游移在她曲線玲瓏的身體上，他渴望她，可是地點不對。

感受着他全然佔有的狂猖氣息，紅葉發現自己如此喜愛他的陽剛，雙手緊抱着他健壯的軀體，她無法離開這副令她愛戀的身體，更想與他緊緊結合，可是時間不對。

兩人同時喟嘆一聲，意猶未盡的結束這個熱吻。

相視一笑，他拉着她走出羊群，來到生起火的水潭邊。

羊只被串插在粗木棍上，已流出令人垂涎欲滴的油汁，烤肉的香味使得紅葉的肚子不禁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她不好意思的笑望着眾人，坤叔扯下一隻肥厚的羊腿給歐晉陽，在兩人卿卿我我之際，這羊已烤了約有半個時辰，雖未完全熟透，但某些部分已可以先吃了。

歐晉陽向他道謝後接了過來，細心的撕下肉片遞給紅葉止飢。

這對紅葉而言是一個新鮮的嘗試，在野外吃着烤羊肉，別有一番風味，和心愛的人共嘗一隻羊腿，更覺得手中的食物特別美味。

時間在閑聊中飛逝，坤叔和小果子吃飽后便先離開，將火堆和食物留給這對有情人。

「不行了，我已經吃得很撐了。」紅葉投降的叫道。

她站起身來伸個懶腰，然後走到水潭邊將粘膩的手洗凈，歐晉陽也走過來將手洗凈。

「我們到那裏去。」他指指不遠處的山坡，帶領着她走去，躺在草地上。

滿天的星斗和一輪明月高掛在天上，並肩而躺的兩人可以看見銀色星光閃爍，在星星和月亮的照拂下，夜空不再那麼的幽暗。

「在晚風涼涼的吹拂下，大地為床，穹蒼為被，還真是舒服得令人想睡覺呢!」紅葉頗有感觸的說道。

歐晉陽呵呵笑着。「小時候我常做這種事，這塊山坡我早就睡過了。」

從來沒聽他談過自己的事，令紅葉不禁專註的傾聽他說話，她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在這裏長大的?」

歐晉陽聽出她語氣里的好奇，遲疑一會兒后才點點頭。靜默了半晌，他終於緩緩的說道：「我爹是一個商人，做的是羊毛及獸皮生意，他和我娘只有我這麼一個獨生子。」

他停頓了一不，回想起過往種種，不禁神色陰鬱。

「我爹的生意一直做得很成功，也賺了不少錢，不料卻因此引來有心人土的妒忌，僱用殺手在一夜之間將我爹娘都殺了。」

他平淡的訴說着，好似在說着別人家的事，當時十五歲的他面對家破人亡，內心的傷痛實在很難撫平，幸好事發當時他因為玩累了睡在草地上，才能逃過一劫。

當他回到家時，他簡直震驚得無法反應，而那個殺人兇手利用身為他爹好友的名義，光明正大的進駐他家，用偷天換日的方法接收了他家所有的財產。

在他心灰意冷又求助無門之際，又遇上那個想要趕盡殺絕的惡人，幸好冥玉笙經過，順手救了他，還送到山上拜師學藝，直到二十歲那年藝成下山，他親手報了父仇，又從別人手上買回自家的祖產。

之後，他自願到王府擔任總管，一來是報答冥玉笙的恩情，二來又能發揮所長，這樣一待就是好幾年，直到遇見她，才有了安定下來的念頭。

紅葉懂得他心裏的傷痛，雖然她沒有失去親人，但她長期得不到親情的呵護，那種孤寂的感覺，她懂。

她緊緊握住他的大手，給予他無言的安慰與支持。擁有后再失去，只怕哀痛更深吧!

兩人緊緊相擁，以彼此的體溫互相取暖，度過了這個特別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