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漢皇

第十章 漢皇

漢皇撫弄着手中的白子,心中頗為躊躇,眼看角上的一條巨龍已成困獸之爭,與中上腹的一片活棋之間只有幾粒孤子,當真跳也不是,連也不是,思來想去,不禁惱怒,「難不成今天又讓你贏了去?」漢皇白了對面的德親王一眼,把棋子往棋匣里一擲,德親王嘿嘿一笑,搖了搖手中的摺扇,道:「聖上又累了,要不今天就點到為止。k」漢皇瞪了瞪這個比自己還小著兩歲的同胞兄弟,才要開口,就聽見一小太監疾步走到帘子外稟道:「乞稟萬歲爺,新任御膳房總管,小桂子前來謝恩。」

漢皇正在尷尬之時,由他一打岔不禁覺得神清氣爽,於是道:「叫他進來吧。」

德親王不由贊道:「好個奴才,當真來的是時候,若非皇兄如此看重,臣還真想要他回去,在王府里當差。」

門外一陣輕盈的腳步,一個年輕太監低頭走進來,在簾外跪下叩頭道:「小桂子謝主隆恩,聖上萬福金安。」

漢皇淡淡道:「起來吧。」

「是。」小桂子站起身,垂手站在外邊,漢皇命人挑起帘子,「進來回話吧。你升了職倒知禮了不少!」

小桂子低頭往裏緊走幾步,慢慢抬起頭來。漢皇將他打量一番,只見他瘦小身材著青色宮服,更顯得面上清爽異常,更襯得一**目機靈玲瓏,目光流轉間,靈氣逼人。

漢皇端起玉盞向他招招手,笑道:「你這個差事不好當,御膳房免不了多與宮裏各個主子打交道,所謂眾口難調,你先這麼干著,到時候再給你個更體面的差事。」

「皇恩浩蕩,小桂子遵命。」

漢皇突然一聲失笑道:「這兩年你師傅的身體不好,諸事均由你打理,還算得體,倒是我過慮了。」

「萬歲爺,」一名奉筆太監進來稟道,「祜中庸攜眾大臣在乾清宮外請見。」

漢皇臉色難看,吸了口氣半晌才道:「讓他們候着吧,朕馬上就到。」又道:「你們一起來吧。」

乾清宮四根鑲龍金柱映襯著玉石鐫刻着的纏枝蓮花,蟠龍翻舞的丹墀上的漢皇劉構穩坐在九龍大寶座上,下面百官分坐,殿中煙霧繚繞。

玉階丹墀下錦座上一人,正是那身寬體胖的祜中庸。

「太傅攜百官覲見,」漢皇顯然對這位大臣相當客氣,「什麼事要急着奏?」

「聖上!」祜中庸站起身來,躬身回話,聲音卻十分響亮,「如今北又蠻匈南下,南有苗人作亂,國庫又空虛,大軍糧餉不足,難以征討。但是,太后外戚共有親王四位,空占藩地,不繳稅銀……此事關係着萬千百姓之性命家業,江山的安寧,老朽雖為文臣,但仍不得不問,不得不說……!」

漢皇不覺好笑,這祜中庸祜太傅每日啟奏便要帶上這一段,耳朵都起繭了,剛要將他話語打斷。

正此時,忽聽殿外一人嘶聲高呼,聲音凄切,他大呼道:「聖上,軍情緊急,國將不存啊!」緊接着又傳來鞭打此人的聲音。鞭打之聲便如寒風般劈空傳來,漢皇聞聲臉色一變,手微顫抖,玉盞中的茶灑了出來,德親王喝道:「何故殿外喧嘩?帶他上殿!」

小桂子恭身在漢皇耳邊輕聲道:「似乎是偏將軍劉淵。」

漢皇素知他有過耳不忘之能,但那劉淵應該在前線才是,莫非?……沉吟間,那人已被押入偏殿,此人高大剽悍,衣衫襤褸,受傷處點點見血,面似紫堂,虎背熊腰,只見他跪倒在地,連連叩,三呼萬歲后,嘶聲奏道:「聖上,小人姓劉,是蕭將軍麾下副將,因軍情緊急,蕭將軍特遣小人馬不停蹄,急趕回來啟奏聖上,請求立即增兵上陣。」

漢皇一臉釋然,又緩緩端起玉盞,放在嘴邊抿了一口。德親王一旁斥道:「此等小事便在殿前大呼小叫,成何體統?有軍情當報兵部,獨孤太師府是擺設不成?」

漢皇放下玉盞,上下將他打量一下,淡淡道:「你既是蕭將軍的部下,要報知如此重大之事,可有蕭將軍的親筆書信?」

劉淵恨恨地道:「回聖上,小人早在十日之前就已到京師,已將書信交給兵部,誰知一等幾日,毫無消息,小人沒有辦法只好苦等,因此直到今日實在無奈,才冒死覲見皇上。」

漢皇聞言,心中氣惱,厲聲喝道:「兵部!」

兵部尚書金松嚇得忙跪倒在地,顫聲道:「啟,啟奏聖上,微臣早已將書信交到……交到獨孤太師府中。微臣以為不是大事,未敢驚動聖上,臣罪該萬死。」

漢皇著惱,指著金松,怒喝道:「你,好大的膽子,朕才剛剛下旨,凡戰爭要事片刻不得延誤,立時稟奏。你竟敢隱瞞不報,你是何居心?」

金松跪伏於地,不住地叩,全身瑟瑟抖,顫聲道:「微臣該死,請。。請皇上開恩。」

祜中庸恭奏道:「吾皇聖明,戰爭之事一向由獨孤府一力承擔,金大人也是照章行事,請聖上免他一罪。」

漢皇恍然,一急之下竟將此事忘卻,臉色一緩,卻仍是怒氣洶洶,一掌擊於龍案,氣喝道:「你的眼中還有朕嗎?看在太傅的面上,去將書信取來,暫饒你不死,否則定斬不恕。」

金松忙忙叩,一疊聲:「是。」退出大殿。

漢皇直瞪着那劉副將,焦急地道:「如今戰況如何?」

劉淵叩奏道:「蠻匈再次揮師進攻,而且軍中多了諸多妖邪魔物,蕭將軍請求聖上急下旨,令楊太師增兵支援。」

漢皇哦了一聲,道:「去請太師,朕要見他。」

殿裏一片死寂,百官斂氣屏聲,面面相視。「聖上!微臣前來正是啟稟此事。」祜中庸突然又前上一步,伏地顫聲道:「四日前夜,獨孤太師遭邪教暗算,身中奇毒,現已危在旦夕爾。」

啪!

玉盞在白玉階前跌得粉碎,琥珀色的茶水濺得四處皆是,一時間滿殿皆是異香撲鼻。玉盞破碎之聲雖輕,但在這大殿中卻有如一記驚雷,駭得眾人皆不敢喘口大氣。

「什麼?」漢皇幾乎驚叫出聲,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獨孤府、那楊殊楊太師對於本朝意味着什麼。

「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膽!」漢皇重重一拍龍桌,大喝一聲。

小桂子戰戰兢兢地捧過來一碗新茶,細聲細氣地道:「聖上稍息怒氣……」

漢皇一揮手,將茶盞打翻在地。小桂子面上笑容不變,伏下身去,一點一點收拾著茶葉碎瓷。情知這麼一來,漢皇怒氣倒是瀉出去了不少。

祜中庸不敢抬頭,更不敢站起,只是伏地聲道:「聖上,我朝歷萬載千世,雖依賴獨孤太師府不少,但仍需君臣一心。皇上每日裏只知與親王下棋射獵,還找了些惑眾的宦官天天隨駕,如此荒廢朝政,百官必將怨聲載道,皇上請將這些宦官治罪,專心朝政。!即便太師有日不在了,也可……」

漢皇重重地哼了一聲,不去搭理他,忽然搖頭道:「不會的,肯定乃市井謠言。太師乃天人,怎能受傷?這消息你何處得來?」

德親王立刻道:「臣弟也是不信,什麼邪魔能傷到太師?請聖上不用憂心,免傷龍體啊!」

「聖上!保重龍體啊!」百官皆寒蟬而出,伏地齊聲呼道。

「起初微臣亦是不信」,祜中庸點頭道:「聖上可還記得太師的妹子寧珂姑娘?」

漢皇早已心神皆亂,小桂子一旁提醒道:「聖上,前年馴獵之時,女子中她得第一。」

「正是!」祜中庸道:「那寧珂姑娘攜太師之徒正候在殿外,其中緣故聖便知。」

小桂子心思一轉,輕聲道:「聖上,是不是也把張國師一併傳來?」

漢皇揮揮手:「都起來吧!傳國師……」

寒冷!陰暗!地下的河流嘩嘩地奔騰著,這裏寒冷而黑暗。

天空是鐵黑色的,彷彿永遠如此。大地上草木不生,像是戰火焚燒過一般,斷折的兵器與白骨零星散落在黑色的泥土中。

一個角落角忽然響起陣陣極難聽的金屬摩擦聲,有如一頭洪荒巨獸正有月下磨着它的牙齒。

孤零零立在地下的一座城堡就是這頭巨獸。駐守在這座城堡前的兩位石像般的甲士突然間有了生命,鎧甲鏗鏘聲中,他們分向兩邊撤開,俯身行禮。

巨大的銅門轟然開啟,猶如巨獸張開了巨口,門內黑沉沉的,什麼都看不清。伴隨着嘶的一聲呼嘯,一隊魔騎縱隊而出。

城堡之中,隱隱傳來一聲吼叫,似含了萬載怨毒仇恨。

一陣陰風驅散了冷霧,城堡中又隱約響起陣陣魔魂的呼喊,聲聲凄厲哭喊,每一聲都似是要將周圍生靈的魂魄生生拉出體外。

兩名甲士的頭深深地低了下去,周身玄鋼精甲的甲葉片片豎起,猶似一隻豎起了尖刺的刺蝟。甲葉尖端亮起蒙蒙玄光,隨魔魂呼喊聲低聲嘯叫。

城堡之中。

極暗之殿。

跪着一名黑衣女子。

「怎麼回事?為什麼蒲競沒有及時回來複命?為什麼她沒有按照計劃讓那個小子消失?」一個聲音怒吼道。

那黑衣女子瑟瑟抖:「蒲競她──被人殺死了。」說着,她雙手呈上了一團黑色的衣服,說道:「我在樹林里——找到了她的衣服,她的人已經——形神俱滅。」

那黑衣女子好像突然遭到一擊,慘叫一聲在殿中打了兩個翻滾。

那聲音充滿死亡、恐怖:「什麼?你們黑暗魔族不是號稱最強大的種族嗎?不是可以不怕任何的物理打擊,可以抗拒法術傷害嗎?竟然會這麼輕易地被他給幹掉了?」

那女子從地面上跪將起來,滿面痛苦,畏懼的說道:「本來,即使是毀滅了蒲競的身體,只要她的生命烙印沒有被摧毀,就可以想辦法讓她復生。可是,她的生命烙印已經被完全的摧毀無有,看來那人正是主上尋找的人。」

那聲音不語,似在沉吟,半晌又說道:「繼續派出魔騎加入人類戰爭,至於那人,一定要將他徹底毀滅。」說到這裏,又停了一停,用堅決的口氣說道:「這件事情辦不成,你知道我下次來你有什麼結果!」

那女子全身一震,恭聲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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