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被踢進書房的孟樞自知該來的逃不過,拉過一張椅子,大搖大擺地面對自己的父親坐了下來:「有屁快放,我很困了。」

「你喝酒了?」孟成器皺起了眉頭。

「那又怎麼樣?似乎輪不到你來過問。」他站起身來,「沒事我要睡了,不奉陪。」

「你是太自由了,才會如此無法無天。」孟成器冷冷的語調在孟樞轉身的同時自他背後傳來。

「不要咬文嚼字,聽不懂。」孟樞跟他裝瘋賣傻。反正他留美回來的,大部分的時間又都是跟他的美國媽在一起,聽不懂太深奧的中文也是應該的。

「我要你從今天起搬到我那兒。」

孟成器的這句話讓孟樞霍然回身:「再說一次。」他的語調中有着風雨欲來的前兆。

「聽不懂也無所謂,跟我上車即可。」孟成器說着就站起身來往門口走去。

「慢著!」孟樞先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擋在門前,「你憑什麼可以如此獨斷地決定?我並沒有答應!」情急之下他直接用英語問。

「我聽不懂。」孟成器好整以暇地回應他,裝傻的功夫完全拷貝自孟樞。

但孟樞才不睬他:「聽不懂?聽不懂可以拐到我媽?」孟樞哼了一聲。

清亮的耳光聲隨即響起。

孟樞一頭半長不短的淡色頭髮遮住他大半的臉頰,孟成器看不見兒子的表情,兩人霎時陷入一片足以悶死人的沉寂中。

「你剛才問我憑什麼可以如此獨斷?」孟成器深吸了一口氣后,打破了寂靜,「那我告訴你,憑你是我養的,憑你吃我的、用我的、穿我的,憑你是我兒子!」

孟樞緩慢地回頭看向他,泛著藍意的眸子裏儘是讓人戰慄的冷凜:「就因為這樣我得聽你的?你以為你在養貓養狗嗎?」

孟成器不著痕迹地倒抽了一口氣,他不記得孟樞曾這樣伶牙利齒地回嘴過。

「不過這樣也好,我正好可以告訴你,我準備搬出去。」孟樞動手把一頭亂髮整理起來。

他本來也只是想想而已,因為小瑤老是說他是靠家裏養的,是沒有辦法自立的大少爺。雖然她沒說得這麼明,但他就是知道!

而現在他是為了不想當別人的寵物,不想讓「某人」認為他沒有家裏會餓死路邊,為了他的自尊心,為了一堆莫名其妙的理由,他決定搬出去。

反正打工嘛,了不起也只是像今天一樣刷刷馬桶、洗洗廁所,很簡單,他可以辦到的。

這樣一來,他也可以讓小瑤刮目相看,爭一口無聊的氣。

「哼!搬出去,你以為你有辦法養活自己嗎?」孟成器冷笑。這個連一元銅板都沒見過的兒子,真能不依靠他,在外面活一星期而不被餓死,他就不姓孟!

「別把每個人看成和你一樣。」孟樞不服氣地道。什麼口氣啊!他就偏要做到給他看!

「好,我就等著看。」孟成器根本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小孩子鬧脾氣而已,等到他嘗到苦頭的時候就會自動回來了。

他就不信他可以一個人靠自己的力量生活。

「很好,記住你說的,別來煩我。」孟樞說着就要扭開門把離開。

「把你身上的信用卡留下來。」孟成器冷笑地望着他,「你不會以為所謂的搬出去就是我還……」

一張金光閃閃的卡片射向桌面:「你的屁放完了吧?」孟樞倔傲地看向父親,首次露出一抹微笑,「不見!」孟成器沒想到兒子會這麼乾脆地把惟一可以賴以為生的東西留下,因而愣了好一陣子。

等到他回過神時,兒子已經不在了。

「閻羅、閻羅!」孟成器追到門口,尋找老管家的身影。

「我不插手別人的父子問題。」站在門邊的老管家閻羅涼涼地回話。說也奇怪,這佝僂的身形居然在一瞬間變得頂天立地。

「你沒忘了是我花錢僱用你吧?」孟成器咬牙詢問。

「合約上沒那條。」閻羅笑得眼兒眯眯道,「不過,要再加上也行,薪資再加兩成。」

「你是吸血鬼嗎?」孟成器深覺自己找錯人了,但又明白,這事非他不可。

「不,我只是小小的武館老師而已。」閻羅悠悠地一欠身,「那麼請容我先行離去,等您考慮好了再通知我。」

走到大街上的孟樞這才想起來——他沒地方可以去!

怎麼辦呢?

他想了一陣子,招來計程車往影子小組的另一位成員「幻」——龐少廷家而去。

龐少廷現在「應該是」不在家,他只是去借住一晚,沒有關係吧?而且他又是一個人,多他自已一個也不會造成他什麼麻煩。

不過,就算是有關係他也要去,誰叫他身為同學又是「同事」,他怎麼說都不能拒絕自己。

房間的燈大亮時,龐少廷就看見一個人睡死在他的床上。

他不耐煩地蹙起英挺的眉峰,伸手掏出流動電話準備報警。

「喂!把燈關掉,這樣我不能睡。」孟樞撐開眼皮看了站在床邊的人一眼后,咕噥地說。

但龐少廷並沒有理會他的抗議,逕自撥號報案:「我家有闖空門的小偷,地址是……」

「報什麼警,你想害死我啊!」孟樞一聽不對勁,馬上跳起來搶過並切斷他的流動電話。

龐少廷懶得理他:「五秒鐘,滾出我的房子。」他冷冷地對孟樞下最後通牒。

「幻,你這是對待同生共死的朋友該有的態度嗎?」孟樞大叫,睡意全無。

「五。」龐少廷開始倒數。

「我是經過許可才進來的,就是和你同居的那個女人,你沒權利趕我走。」孟樞趕緊爭取自己的居留權。

「四。」房子是他的,又不是她的,她同意也不能生效。

「龐少廷!」

「三。」

「你們在吵什麼?害我都不能睡了。」一個睡眼惺忪、留着及肩長發的美人晃了過來,「小龐,你回來不睡覺在幹什麼?三個小時后還要上學啊!」

龐少廷看了她一眼,抿起了唇瓣,森冷的眸光中透出不悅。

孟樞則是倒下準備再睡。

「怎麼,不習慣同學和你一起睡嗎?那你過來跟我睡好了,我可是很歡迎的。」美人的眼中有着狡黠的笑意。

龐少廷連瞪她一眼都懶,抓了幾件衣服走進浴室。

「我們的關係都那麼親密了,不用不好意思啊!」美人露出奸計得逞的微笑,心想,今晚那個來借宿的帥哥該不會被小龐扔出去了。

但明天……他恐怕就得自求多福嘍!

錢瑤光愁眉苦臉地往福利社走去。

以前有路裴心學姐幫學生會成員做便當時,人間即是天堂,可是,她現在卻是身處人間煉獄中。

因為路裴心學姐最近新加入廣播社,而早、午兩餐以往可以省下近百元的餐費,現在只有自己負擔,真是心痛。

二年級教室到福利社必須經過一大片的樹林,正當她垂頭喪氣,一步一步地走向福利社時,她發現一個制服也不好好穿,頭上蓋了本語文課本的男生睡在樹陰底下。

她的心兒忽地怦怦亂跳,有些猜測地緩步走近他。

對方並沒有動靜,她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掀開那蓋在他臉上的語文課本,確定了這個蹺課跑來大樹下睡覺的人果然是——

「小瑤?」那人睜開一雙藍眸,「你怎麼沒上課?」

「哼!那你為什麼又會在這兒?」像是被人發現什麼不該被知道的秘密,她趕緊把語文課本丟回他身上,掩飾連自己也不懂的情緒。

「還不是那個可惡的幻……」糟!叫錯了。意識到自己叫錯名字的孟樞馬上改口,期望錢瑤光沒聽見,「龐少廷啦!居然把我踢下床,害我睡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整晚不得好眠的我只好跑來這兒補眠。」

一覺醒來卻發現自己睡在地上,他真想動手宰了龐少廷。

一聽見龐少廷的名字,錢瑤光雙眼發亮,興奮地將小臉兒湊近孟樞,一點也沒發現自己幾乎是趴在他的身上:「你認識他?」

孟樞發現她這個模樣,有點像是遇見藍山老闆時那種不尋常的愉悅,可是,她在見到自己的時候都沒有……

「不認識!」

孟樞本想坐起身來,突然他意識她靠自己靠得好近好近,近到她那像紅櫻桃的小嘴兒離他只有寸許,鼻息之間儘是她甜美芬芳的氣息。他喜歡這種很親近的感覺,立刻打消改變姿勢的打算。

「騙人!我明明聽見什麼都是因為他害的。」面對這種可以賺錢的新聞,她當然不可能會輕易放過,「快說啦!到底是發生什麼有趣的事?你去過他家了嗎?有人傳說他跟一個比他大的美女同居,是不是真的?」

「真的。」他有些心不在焉,一雙眼盡盯着她薄薄的唇瓣瞧。

「真的嗎?那那個人是誰?長得很好看嗎?叫什麼名字?跟他有什麼關係?是愛人嗎?」錢瑤光更興奮地問著。

嘿嘿!她知道梅冠琪喜歡龐少廷,追他追得可辛苦呢!她要是手中有這些情報,一來可以賺錢,這是無庸置疑;二來還可以耍耍梅冠琪,誰叫她老是一天到晚欺負她,有這麼大好的機會她一定要報仇!

見他沒有反應,她不免莫名其妙地推推他:「喂!你發什麼呆啊?」

「怎麼辦?」孟樞突然冒出一句很無厘頭的話,眼中有着難解的光芒。

「什麼怎麼辦?」沒頭沒尾地叫,她回啥答案給他呀?

「我想吻你。」

風兒輕輕地穿梭在兩個人之間,樹林中傳出沙沙的低語聲,連遠處操場上的嬉鬧及喊叫都在一瞬間變得清晰可聞。她在他的眼瞳內看見自己的倒影,心臟怦怦地多跳了好幾下,還來不及多想前,拳頭已經先出去了。

「哇!痛……」小瑤打人真不輕。孟樞摸摸自己的下巴,懷疑可能多片黑青在上面了。

「不要理你了啦!」錢瑤光背轉過身,臉兒一片緋紅,可是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生氣、很討厭,因為還有一種竊喜的感覺悄悄升上來。

「啊!小瑤,不要生氣嘛!」孟樞弄不懂女兒家的複雜心理,內心只害怕她真會從此不理他,「我保證下次絕不會再犯,小瑤。」

「不相信你了!」她轉過頭冷冷地瞪着他,「你上次也說過這句話,結果你根本沒做到。」

「可是,那是因為你太吸引人了嘛!」他抓抓頭,那種平時如同獅王一般的囂張氣焰一到錢瑤光的面前,就只剩下被馴養的家貓模樣。

「這麼說都是我的錯嘍!」她硬是忍住笑,硬硬地問。

「當然不是。」他苦着臉,惡霸氣息完全不復存在,「我不是這個意思……小瑤,你要我怎麼做才會不生氣?怎麼做都可以,但就是不能不理我。」

「我理不理你很重要嗎?」錢瑤光不自覺地放柔了目光,好奇怪喔!有種莫名的喜悅充斥在她的心底。

孟樞點頭如搗蒜:「當然重要,因為我最喜歡你了。」

「那,告訴我實話,」她趁火打劫,「你到底認不認識龐少廷?」

「認識。」孟樞心有不甘地回答,總覺得自己似乎被拐了。

「你為什麼會認識他?」

「他的經紀公司是我老頭開的。」龐少廷是他家企業所發掘的藝人。

「經紀公司?他是藝人?」錢瑤光大吃一驚。這可是一個天大的新聞!

「你不知道?」死了!孟樞突然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告訴我、告訴我,他是怎麼被挖掘的?什麼時候會出道?」錢瑤光趕緊拿出紙筆。這個消息肯定能賣很高的價錢!

「呃……我記錯了,他不是……」孟樞進退不得。如果全校都知道的話,幻那小子只怕會把他全身的骨頭都給拆了。

「快說,還有,那個和他同居的女人是誰?」

孟樞努力地想辦法轉移她的注意力:「好了好了,小瑤,我想你應該肚子餓了吧?我們去吃午餐好了,我請客!」他完完全全忘了自己已經沒有半點錢在身上。

「也好,我們到餐廳再談吧!」錢瑤光站起來。

還要談?真的是大難臨頭喔!他到底要怎麼拗過去呢?唉,果然是禍從口出啊!

「那我們走吧!」錢瑤光很快樂地往前走,但才踏出第一步,一陣火光在他們面前閃現。

「小心!」孟樞一個箭步衝上前抱住她往旁邊滾去,躲開了火焰的攻擊。

「怎麼會有火?」他跳起來就想去追犯人,但想起梅冠琪說過應該要先把錢瑤光保護好的話,又停下腳步,「你沒事吧?」他擔憂地詢問。

她搖搖頭:「那是硝化甘油。」

「硝化甘油……」他想起來了,「那是一種醫療用品嘛!摔在地上會產生爆炸和巨熱,小瑤!你怎麼了?」她的臉色有着異樣的慘白,「別擔心,有我在,我絕不會讓你受到一點點傷害。」

錢瑤光搖了搖頭,她知道有一個人會用硝化甘油當武器,因為她的夢想是當醫生……

難道說,上次的攻擊者也是她嗎?她的飛刀射得很准,槍法也是一級棒的,因為聽說她從很小的時候就和一些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

但是,為什麼……

「啊!你受傷了!」錢瑤光突地大叫了一聲,目光注視着他滲著血絲的傷口。

也不明白為什麼,見到他受傷她就會很緊張。上次他和她堂哥們打起來的時候也是,只是她擔心得要死,他卻和堂哥們坐在路邊聊起天來,害她覺得自己像白痴一樣,所以才會一氣之下一走了之。

後來想想,上次北斗哥也是在她面前受傷啊!為什麼自己不會很緊張,只是覺得很抱歉呢?

難道,她也對他……

「小傷而已。」只是擦破皮,不必放在心上,大男人在意這一點小傷是很丟臉的。

但是,這是他們第二次在學校中遭受攻擊了,難道說四風聖獸的人就在校園內嗎?

那麼究竟是誰?他的眼神冷沉起來,他是不是有必要展開行動了?

「不行啦!會有細菌感染,我們還是去保健室一趟。」

風兒又輕輕地吹了起來,林中的樹葉沙沙作響,梅冠琪走出大樹後面,手中耍玩著一個還裝着液體的玻璃瓶,目送着他們離去。微風吹揚起她的中長發,遮去了她臉上的神情。

「怎麼了,一直盯着我看?」正在寫企劃案的梅冠琪抬起頭來看向錢瑤光,不解地問。

「沒事。」錢瑤光趕緊道。總不能明白地告訴她:我正在懷疑你是不良分子吧?

可是,自從那次事件之後,她和梅冠琪相處時都會有怕怕的感覺,她不知道是不是梅冠琪不喜歡她追問有關喜歡的人的事情……但是她有如此不可理喻嗎?她以為她只是有點惡質而已。

「對了,你還記得開學的第一天,我們要收門票請人來看櫻花的事嗎?」梅冠琪低頭又開始工作。

錢瑤光聽見她又出聲,驚跳了一下下:「當然記得!」那天她慘痛地失去了一筆額外收入,那也是她胸口永遠的痛啊!

「冰雅學姐要我們辦一個活動,可是別給會長知道,因為她一聽見有玩的就會完全忘了還要工作的事,另一方面也算給她一個驚喜。」梅冠琪邊寫邊說。

「是要我們一起瞞着會長構思嗎?」她不覺得可以瞞得過會長的兔耳朵。

「所以我在想……」梅冠琪抬頭望着錢瑤光,唇邊勾著詭異的笑容,「要不要你來我家過夜,我們一起想?」錢瑤光倒抽了一口氣,梅冠琪這種笑意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難道梅冠琪想對她做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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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霸情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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