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好冷，傷口好痛。

韋恩盡量蜷縮起身體，讓自己暖和一些。

被單獨囚禁，手錶和電話被拿走，無法知道時間。

現在應該快到午夜十二時了吧？韋恩以飢餓和口渴的程度判斷。被帶走之後，沒有人給過他一滴水一點食物。

好痛苦。生理和心理同時受煎熬。隨着漫長的等待，生存希望也一點點消磨掉了。

由於小時候的經歷，韋恩很怕孤單，更怕被關起來。

快點結束吧，要撐不住了。

正這樣想的時候，昏暗的密室忽然大放光明。

韋恩抬頭，看着厚重的鋼門緩緩上升，熟悉的身影出現。

「警官……」雙方目光相對，感覺恍如隔世，都說不出話來。

只有金剛汪汪地叫着，撲到主人身邊，親熱地磨蹭。

陶軍回神，也舉步上前。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倆了。」韋恩手腳被鐵煉鎖著，無法擁抱他們。

「我也是。」陶軍低聲說。他好不容易才迫令酒店負責人說出保險庫密碼，「幸好趕得及。」

韋恩猛地醒悟，「現在距離凌晨十二時還有多少時間？」

「十五分鐘。」陶軍答，然後走到韋恩身後，輕輕說：「不要動，你背上裝了個計時炸彈。」

「你和金剛快點離開酒店！炸彈在會十二時爆炸！」韋恩大急。

「別擔心，我能在十分鐘內拆掉它。」陶軍檢查過後，柔聲叮囑：「你不要動，這傢伙是液體燃料製成品，狀況很不穩定。」

「不！不只在我身上，酒店其它地方也有！」韋恩搖頭叫道。

「別擔心，還有其它夥計和炸彈專家，他們會解決。」情報早已指出酒店內有炸彈，只是不知在什麼地方。陶軍拿出準備好的工具，但韋恩不定下來，他無法動手。

「你不明白！」韋恩很着急，「我聽到他們說，為了安全理由，保險庫的門會鍾自動關上，閉上后只能從外面打開！」

「我知道。」陶軍答。這時鋼門發出嘟嘟的聲音，顯示即將關閉。

「你們快走，再不走會被關起來！！」韋恩催促。

「你能不能冷靜下來？這樣動來動去，我無法拆除炸彈。」陶軍道。

「這時候還管它幹什麼？！」韋恩尖叫，「拆除我身上的炸彈需要十分鐘，那時門早就關了，你也出不了去！」

「問題解決之後便會有人救我們。」陶軍安慰他。

「萬一解決不了呢？！」韋恩尖聲問。他的胸口急促起伏，飛快地說：「在最後關頭，上頭一定會下令所有人撤出酒店，時間緊迫沒有人會來救我們。」

「……」陶軍知道這是真的，賓客早已疏散，警方亦會在十二時前離開，也許現在正在撤退了。

鋼門開始下降，速度緩慢。

「走吧，和金剛離開這裏。」韋恩催促。

「嗚……」金剛擺擺尾巴，又傷又累的它依偎在主人身邊，半步都不肯離開。

陶軍看着韋恩倔強的臉，過了幾秒，輕輕說：「明白了。」他轉身，頭也不回地向前走。

韋恩心頭一震，看着男人堅決的背影，心裏百般滋味，分不出是喜是悲。

陶軍來到門之前，停下腳步，猛力一拉，鋼門轟的一聲落下。這門不能從內部打開，卻可以從內部關上。

韋恩呆住，說不出話來。

「好啦，你可以安靜下來了吧？」陶軍說着繞到韋恩身後開始工作。

門關上，誰都不能離開。一切成為定局，韋恩不再吵鬧，陶軍能專心工作，發揮出超水準的表現，只用了七分鐘便拆解複雜的炸彈。

「好了。」陶軍說，又檢查一下鎖著韋恩的鐵煉，「鐵煉太堅固了，解不開，你忍耐一會。」

「嗯。」韋恩含糊地答應。

「你怎麼了？」好像有哭音。陶軍繞到前方，果然，韋恩淚流滿臉，「別哭。」他伸手相擁，韋恩一頭裁進他懷內。

「別哭，別哭。」陶軍笨拙地安慰。他很不擅長做這種事。

韋恩磨蹭幾下，把眼淚鼻水擦在別人的衣襟上，又吸吸鼻子，輕聲道：「謝謝。」

「……不客氣。」

「謝謝你沒有離開我。」韋恩眼紅紅的，淚水又湧出來，「剛才以為你要丟下我不管，我很害怕很難過。」

「我怎會丟下你呢。」陶軍替哭泣的少年拭去淚水。

「雖然是我叫你走的，但其實我希望你留下來，留下來陪着我，我不想一個人孤單地死去。」

陶軍安慰他，道：「你不會孤單地死去，不管怎樣，我會陪着你。」

「我很高興。」韋恩泣不成聲，越來越激動，「我不該這樣想的，明明你活着才是最重要，但你願意陪着我我真的很高興。對不起我很自私！」

「不，不是。」陶軍緊緊抱着他。

「假如你死了都是我害的。」

「不是的，韋恩，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跟你沒半點關係。」

「你怎麼說這種話？」韋恩抬頭，瞪着紅腫的眼睛，「這時候你就說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讓我高興一下不行喔？」居然斬釘截鐵地說出『跟你沒半點關係』這種話，完全不顧別人感受！

陶軍一愣，失笑，低聲道：「當然是為了你。」

韋恩大樂，「金剛，你聽到了嗎？警官說一切也是為了我。」

「汪！」金剛擺擺尾巴，昂起頭舔舔他的臉。

韋恩幸福地依偎在陶軍胸前，金剛枕着韋恩大腿，二人一狗緊緊靠在一起。

好遺憾，被反鎖的手無法擁抱愛人。

「警官，抱着我。」只好這樣了，「抱緊些，再緊些。」

陶軍緊緊地擁抱他，二人都能感覺到彼此的心跳。

過了半晌，韋恩忽然輕輕說：「不知其它人怎樣了？」

「保險庫內接收不到訊號，無法取得聯絡。」陶軍答。

「你說……我們會得救嗎？」韋恩說。他捨不得死，他還有很多事想做。

陶軍猶豫了一下，決定說實話，他不喜歡虛假的安慰，「要視乎炸彈專家能不能找到所有炸彈。」如果漏了幾個，時限一到炸彈爆開，他們難免要葬身保險庫。

「嗯。」韋恩在他懷內蠕動了一下。

「現在距離十二時還有……」陶軍想看看手錶。

「別看！」韋恩叫道，「不要再管時間了。……吻我。」

「啊……」陶軍一愣，囁嚅：「此時間地？」好像不太合適。

「可能是最後的機會。」韋恩仰起小臉，說：「假如生命只剩下一秒，我希望與所愛的人接吻。你呢？」

假如生命只剩下一秒，陶軍默想，「我們吻到最後。」

◇◆◇

酒店外，眾人圍着手提電腦，或用手機上網觀看。

「好長的吻。」

「會打破世界紀錄嗎？」

「已經十二時十一分了，若還有炸彈應該早已爆炸，所以酒店現在應該安全了。」

「本來就說已經找到所有炸彈嘛。」專家輕咳一聲。

「那……我們應該進去救頭兒和韋恩了嗎？」刑事科眾人交換眼色。

「咳咳，現在進去打擾他們……真的好嗎？」螢光幕上，二人越吻越烈。

「那……待他們吻完再進去？」

「可萬一他們做出更激烈的事……」斜眼看，保險庫內的某人可能因為體溫上升，脫掉了外套。

「咳咳咳……」

「要是頭兒知道保險庫內有攝錄機，一直把內里的情況傳送到網上，不知會么怎樣反應？」

「……」

◇◆◇

三個月後……

刑事科破獲一宗銀行劫案，並救回幾名人質。

「謝謝你，這位警官，你剛才拚了命救我。」剛獲救的姐妹滿懷感激，情不自禁走到英雄跟前，「我不知應該怎樣報答你。」活潑可愛的妹妹忽然靦腆一笑，踏前一步，「請接受我的一點心意。」

就在女孩的柔軟的唇要碰上的男人的臉頰之際，一條屬於少年的身影插進來。

「隨便怎樣報答都可以，除了以身相許。」金髮碧眼的他擋在高大的男人身前，像只捍衛地盤的貓。

「啊……」女孩一呆，露出失望的表情。她的姐姐踏前一步，生氣地保護妹妹，「你說什麼以身相許啊？不要欺負我妹妹！」

「韋恩！」男人，當然是陶軍，看不下去想要阻止，但被韋恩一掌推開。

「這事我來處理。」韋恩掛上虛假的笑容，很溫柔似的跟女孩解釋，「警察保護是市民是職責，你不要放在心上，快點忘了這件事吧。我家警官每天都救很多人，他絕對不會記得你的。」

「你、你這人怎麼這樣沒禮貌？！我要投訴你！」姐姐氣得發抖。

陶軍好像對這種場面司空見慣，剛好有下屬來請示案情，他便優先處理。

酒店事件后，陶軍升了一級。由於他表現優秀，反恐特別部隊和FBI都向他招手，但男人仍然選擇留在刑事科。而韋恩也繼續留任。

本來某人是不贊成辦公室戀愛的，至少不該在同一組工作。但像韋恩這樣的燙手山芋，實在不意思丟給別人(也沒人肯接)。

幸好，韋恩雖然任性魯莽，但幸運女神一直眷顧他。

陶軍處理完公事，回頭看，韋恩仍在跟那對姐妹爭辯。

「我們就是喜歡他，管你什麼事啊？」姐姐生氣地說。

「我長大后要嫁給警官。」妹妹也決堅地宣佈。

「什麼？！」韋恩像被踩到尾巴，轉頭看見陶軍，一手把他扯過來，「這個男人是我的！我早就訂下他，訂金也付過了！」

「啊……」二女呆住，姐姐忽然發現了什麼，「我認出來了！我在網上見過你們！」

陶軍臉色一變，暗暗後悔：應該答應加入反恐部隊的，反恐特工工作時都戴防毒面具。

韋恩卻挺起胸，洋洋自得，「你知道就好。」

「最近網上舉行最感人的真人片段，我有投你們一票啊！你們的表現很讓人感動啊！」姐姐變得非常親切，又勸妹妹道：「你不可以跟哥哥爭。」

握手簽名后，姐妹倆滿足地離去。韋恩拍拍手，「又順利解決一個。」

陶軍翻白眼，「你有必要這樣做嗎？剛才那對姐妹，姐姐十三，妹妹才八歲，都是小孩子。」他不明白韋恩如臨大敵是為了什麼？

「危險的幼苗越早拔除越好。」韋恩理直氣壯。他認定警官的時候才六歲呢。

「那訂金又是什麼？」陶軍困惑。

「討厭！就是我們夜上做的事啊。」韋恩甜笑着挽住他的手臂，「回家吧，金剛在等我們，今晚我來做咖喱飯。」

「又是咖喱飯？」

「是啊，只要我能做出美味的咖喱飯，我們就舉行婚禮。」

「誰說的？」陶軍吃驚。

「你。」

「什麼時候？」

「昨晚喝醉的時候。」被灌醉的男人為了晚餐吃下的燒焦咖喱飯而抱怨，結果中了圈套。

「啊……可是咖喱飯這種東西無論誰都能煮好啊。」就是即食咖喱包加熱嘛。

「所以你可以去訂定教堂了。」韋恩開心地笑。繼同居后，下一個目標是結婚，他會一直朝着夢想進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