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她真的愛上武承羲了嗎?

這個問題在她腦中盤旋不去,一連數日,擾得她寢食難安。她甚至都不敢再正視他,只要多看一眼,便臉紅心跳。情竇初開的情愫,為什麼偏偏綻放在他的身上?明知他已經有未婚妻,相思的紅豆就算結滿枝丫,也無法採擷……

她該怎麼辦?逃避這份錯誤,假裝平靜的湖水從未泛起過任何漣漪?然而她的演技向來不太高明,生怕稍微與他一靠近,便泄露了心情。

「甄執事……」一名宮女猶豫地走進來,神情頗似為難,支吾道:「那個,有件事想請您幫幫忙……」

「怎麼了?」甄小詩一怔,連忙放下手中語錄,問道。

「春娥在宮門外求見武大人,希望小婢能幫她捎個話……可小婢人微言輕,武大人恐怕不會理睬。小婢想,還是請甄執事代為傳達較為妥當。」

「為什麼不去找司徒執事?」春娥這名字她有點印象……啊,對了,她是從武承羲那裏聽過的。

「甄執事您比較好說話。」那宮女怯怯的說:「司徒執事……我們都挺怕她的。」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帶我去宮門處見見春娥,假如真有要事,我再替她傳達。」甄小詩熱心地點頭應承。

不一會兒,她便在宮女的引領下來到玄武門外,果然,看到一個面熟的女子怯生生的立在那裏。

「你……就是春娥吧?」甄小詩認出她來,「咱們的確見過一面。」

「是的,甄執事入宮那日,小婢曾有幸得見。」春娥屈膝行禮。

她點點頭,眼前的女孩子,便是那日因沏錯了茶而被武承羲趕回老家的可憐鬼!

「先前聽說你已經隨娘親回鄉去,怎麼,最近過得好嗎?」甄小詩寒喧笑問,「有什麼話儘管說,我替你轉達給武大人便是。或者,你希望能親自見他一面?」

「不不不……」春娥成般惶恐地道:「我不敢見他……只是、只是想……」

「說吧,別不好意思。」她耐心地期待下文。

「只是我這肚子越來越大了,上次他給的錢也快花光了……迫不得已,才回來找他……」忽然眼眶一紅,微泣起來。

「什麼肚子大了?」甄小詩瞪大眼睛地問。

「就是……就是……」春娥不由得羞愧難當,摸著小腹委屈的說:「肚子裏的孩子越來越大了……」

「你懷孕了?」她驚得心都快跳了出來。

「嗯。」那頭越發低了下去。

「你懷孕了……為什麼來找武大人要錢?」忽然想到這個可怕的關鍵問題。

「因為……孩子是他的啊。」春娥的聲音比蚊子還細。

「什麼?」甄小詩覺得眼前一暗,幾乎被嚇暈,「你……再說一遍?」

「孩子是武大人的……」咬着唇,她難以啟齒地重複道。天啊,她聽錯了嗎?真希望此刻兩耳失聰,就可以不必聽到這恐怖的噩耗!她幹麼多管閑事呢?

「你懷了他的孩子,他卻放任你出宮,不聞不問?」這天殺的男人,怎麼能做出如此喪盡天良的勾當!

「其實……武大人也不是不管我,之前他曾給了我一筆錢,可惜我娘家兄弟好賭,那錢拿回家沒多久就輸光了,為了孩子的將來,我只能硬著頭皮回來再煩他了。」

「這不是重點好嗎?」甄小詩義憤填膺地大叫,「他始亂終棄,把你趕回鄉下,這根本就不可原諒!」

虧他還好意思跟上官綾妍定親,裝清純好似潔身自愛,武皇若知道他有如此獸行,還不宰了他!

「他那日罵你徹錯茶,其實只是打發你回家的借口吧?」

現在,她終於全明白了,哼,什麼到了韋妃娘娘那裏更沒好下場,一副為了春娥着想的樣子,其實全是借口,是他掩飾自己惡行的借口!為什麼她會天真地相信,他是一個公正嚴明的好人呢?她太傻、太傻了……

春娥沉默不語,看她淚水漣漣地站在城牆邊,甄小詩一股怒氣湧上心頭。「你等著,我為你討個公道去!」話一落,她便大步往書記院走去,一副要殺人的模樣。

武承羲今日無事,正在廳堂里悠閑品茗,他剛端起那羅漢盅,一邊端詳欣賞,一邊聞着一縷清淡茶香,卻見甄小詩踢門而入,發出轟然巨響。

她二話不說,上前就把羅漢盅奪了過來,狠狠摔在地上,滾燙的茶水濺濕了她一方裙擺,然而她顧不得皮膚的灼傷,一臉嫉惡如仇地瞪着他。

「大小姐,你發什麼脾氣?」武承羲一怔。

幸好那羅漢盅為木頭雕制,雖然摔到了地上,但並無損壞,他俯身,正打算將它拾起,卻被她一把奪了過去。

「我家的東西,不許你的臟手碰!」她大嚷道。

「呵,奇怪了,你送我的,還不許我碰?」他頓覺哭笑不得。

「現在我收回!收回!」她怒不可遏,拼盡全力地叫道。

「好好好,你拿走。」武承羲詫異地瞧着她,「可是,你總得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她指着他,整隻手都在顫抖,「春娥正在玄武門外等你呢!」

「春娥?」他眉頭一蹙,「她又跑回來幹什麼?」

「她懷了你的孩子,你說她跑回來幹麼?」顧不得別人聽見,她決定跟這個魔頭撕破臉。

她以為他的臉上會浮現一絲絲內疚,或者,錯愕地告訴她這件事弄錯了……然而,他只是冷淡一笑,半點歉疚的表情都沒有。

「我不是給過她錢了?」武承羲聳聳肩,「貪得無厭的女人,她又想幹麼?」

「你……」甄小詩只覺得如遭雷擊,「你說什麼?」

「叫她走!」他漠然轉過身去,「我正忙着,沒工夫搭理她。」

「可她懷了你的孩子!孩子!」她瞪着他逼問,「你……不打算娶她嗎?」

這個天真的問題引來他一陣嘲弄大笑,「娶她?那我豈不是要娶很多人?」

「你……什麼意思?」純情的她聽得一頭霧水。

「很多女人都懷過我的孩子,要嘛讓她們自己打掉,要嘛就給一筆錢讓她們自己養大。」武承羲淡淡瞧着她,「每個都要娶的話,我娶得完嗎?」

「你……」甄小詩氣得全身發抖,「色魔!」

「男人都是色魔,所以女人應該把眼睛睜大,看清楚。」他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自己沒眼光,怪誰?」

天啊,她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顛倒黑白、混淆是非的魔頭……明明罪不可赦,卻依然理直氣壯!

是她的錯,是她自己大驚小怪,是她自己看走了眼……

居然會愛上一個這樣的人,她真是一個十足的傻瓜!

「出去告訴春娥,我不會見她的,錢也不會再給她了!」武承羲斂去笑意,冷冷道:「讓她滾得越遠越好,孩子生下來,要送人或者溺死,都與我無關!」

狠毒的言語,像一把寒光四溢的匕首,刺痛她的心窩,讓她聽了驟冷心寒。

七夕,一年一度牛郎織女的相會,便在今夜。

宮裏熱鬧非凡,所有的花樹都以綵帶結繩點綴綴,無數花樣年華的少女翹首期盼著今天,因為,她們可以在這一年一度的節日為自己的將來許下一個心愿。縱使她們大多數人也許會永遠待在這個猶如囚籠的地方,孤獨終老。

月上柳梢,甄小詩沿着林蔭小道獨自前行,聽着不遠處的溪水邊,傳來宮娥們的歡聲笑語。若換了平常,她定會與別人一樣,放縱今夜盡情取樂,然而,她此刻的心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愛上了那樣一個魔頭,誰會開心?這些日子,她一直在為自己的錯誤懊惱,現在也沒什麼心情欣賞良辰美景。

她撥開垂掛的樹枝,不經意,來到燈火通明的地方。

在這人工雕鑿的溪邊,不知何時匯聚了萬盞河燈,朵朵如蓮花的形狀,在水面上飄浮。

三五官娥,成群結隊,正往溪中放逐河燈,清澈的溪水濺濕了她們的衣袖,卻引來她們歡快的巧笑倩兮,煞是嬌憨可愛。

「甄執事,快來!」其中有宮女與她相識,熱情地向她招手。

她無奈,只得露出笑顏,朝那水邊走去。

「快來放河燈吧——」宮女們笑嘻嘻地把一隻玲瓏漂亮的蓮花紙燈塞到了她手裏,「許個願望,很靈驗的哦!」

「可是……」甄小詩黯然的斂下眸,「我沒什麼願望可許的。」

「求上天保佑,賜個完美夫君呀!」宮女們嘰嘰喳喳地道:「若有意中人,就寫上他的名字,上蒼會助你與他白頭偕老的!」

「假如愛錯了人呢?」她隱約嘆息,「上蒼也會相助?」

「當然可以啦!」其中一名小宮女很迷信地認真道:「上蒼會讓他變好。」

「變好?」甄小詩一怔。

「對啊,我哥哥以前脾氣很壞,常常打我嫂嫂。可自從去年我嫂嫂放完河燈以後,我哥就轉性了,對我嫂嫂可好了。」

「真的嗎?真的嗎?」未等甄小詩質疑,其餘宮女便七嘴八舌地追問起來,得到肯定答案后,一陣歡呼,鼓起掌來。

「甄執事,你快放一個,寫些祝福話語。來,這兒有筆墨,快寫吧,過了吉時就不好了!」熱心的宮女再度催促。

她猶豫着,將信將疑地提起笑來。

假如,方才那個傳說是真的,上蒼真能聽到她的願望,讓那魔頭變成良人……

呵,就算他真的變了,也是別人的夫君,她操個什麼心啊?

可是……她就是希望他能變好,哪怕從此以後,他跟她成為陌路之人,她也可以站在遠處欣慰地微笑,慶幸自己曾經喜歡過的人,並非十惡不赦。

武承羲。她藉著朦朧月光,在那紙燈隱密處悄悄寫上他的名。字跡清麗而小巧,遇水便會化開,讓她的秘密永遠藏在河裏……

她俯身,正打算將燈擱置在水面上,忽然,身後傳來一聲笑語,「喲,那不是甄執事嗎?」

甄小詩詫異,猛地回眸,卻見韋妃引著一群人馬,不知何時翩然來到。

「給娘娘請安——」宮女們連忙下跪,齊聲道。

「免禮了!」韋妃心情頗佳的模樣,「今夜本宮陪皇上夜遊,路過此處,見你們玩得熱鬧,便下車一看究竟。原來甄執事也在啊,敢情也有心上人了?」

一句話問得甄小詩霎時臉紅,河燈仍持在手中,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就這樣無措地僵著。

這時,車馬停頓,只見武皇在上官婉兒的攙扶下款款步出,她的身後,跟着上官綾妍,還有……武承羲?

她原本只是臉紅,此刻心卻狂跳不已,她不自然地避開與他對視的目光。

「甄執事有心上人了?」武則天顯然是聽到了方才韋妃的話尾,亦頗為好奇,「不知是哪家的青年才俊?朕可作主,賜你們完婚!」

「不不不……」甄小詩連忙將河燈藏身後,「沒有……」

「什麼沒有?本宮明明看見你寫了字。」韋妃趁她不備,一把奪過河燈,「還說沒有!」

「娘娘……」她嚇得臉都白了,「還我!」

「喲,羞成這樣!」韋妃笑得有些不懷好意,「看來本宮是猜對了,的確有了心上人,而且,他的名字就藏在這燈里,對吧?」

天啊,此刻若是在大庭廣眾下被揭穿,她就死定了……一時間,甄小詩急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瞧你嚇得!」眉一凝,這會她只想揭人瘡疤,「那男子是誰?見不得人嗎?」

「不……」感覺被貓咬了舌頭似的,全身都失去了知覺。

「難不成是這宮裏的人?」韋妃狐疑道:「該不會是廬陵王吧?」

「當然不是!」甄小詩連忙反駁。

「那你何必怕成這樣!」她盯着她,「不對,肯定是本宮知道的人!」

「娘娘饒了屬下吧!真的……並非娘娘所想。」急得都快給她跪下了。

「你越是這樣,本宮就越好奇。這樣吧,本宮也不瞧,請皇上瞧瞧!」韋妃眼珠子一轉,想出一計,「皇上總能瞧吧?」

「韋妃,你別逗她了,甄執事嚇得臉都白了,」武則天淺笑,「其實朕也不便瞧,畢竟是人家女孩兒的心事。」

「可她若真的喜歡廬陵王,本宮可不能不管!」韋妃嘟嘴道。

「宮裏又不只廬陵王一個男人,你吃醋也吃得太早了吧?」武則天又說:「既然你不放心,不如讓承羲瞧瞧,畢竟他是甄執事的上司。」

什麼?這有如當頭一棒,幾乎讓甄小詩生不如死。

殺了她算了!若讓這個魔頭知道她的心意……她還有顏面在他手下當差嗎?還不知會受到他怎樣的凌辱……

膝下一軟,她咚的一聲跪倒在地。

「皇上,您瞧她!」韋妃不由得叫起來,「肯定是寫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甄執事,你也太慌張了吧?」武則天不禁嘆氣。「這下怨不得朕,必須得叫承羲『關心』你一下了。」

揮了揮手,示意武承羲上前。

一直站在一旁,神色漠然的他,微微頷首,將那河燈接到手中,緩緩地剝開蓮花瓣,在燭光的映耀下,端詳那清秀字跡。

甄小詩微微閉上雙眼,不敢看他的反應。她猜測,他此刻表情,一定是驚詫不已吧?

忽然,她胸中的恐懼消失殆盡,就像人在墜入懸崖的一剎那,心知必死無疑,便沒什麼可怕的了。

她深深地吸氣,決定面對現實,不再逃避。

知道就知道,又怎樣呢?人有七情六慾,她又不是做什麼壞事,她自認光明磊落,這就夠了……

「寫什麼了?寫什麼了?」韋妃好奇的追着他。

武承羲一陣沉默,過了許久,才徐徐回答,「但願得緣。」

他……說什麼?

甄小詩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瞧着他。只見他正望向自己,目光里多了一些複雜的情緒,然而,所有的隱諱都隨着目光的流轉,一晃即逝。

他依舊神色如常,重複道:「但願得緣。」

「呵,」武則天不由得笑了起來,「原來甄執事心中並無對象,只是企盼良人而已。韋妃,這下你放心了吧?」

她尷尬地抿了唇,不再糾纏。

「甄執事,快把你的河燈放了吧,吉時過了,就失靈了。」武則天提醒她。

甄小詩驚魂未定,拖着重如千斤的腳步,來到武承羲的身邊,默默接過那盞河燈。

溪水在明月下嘩嘩作響,她蹲下身子,將她的秘密推入溪中,望着它如一點繁星,逐波遠去。

她感謝他沒有揭穿自己,給她難堪。難道,其實在他的靈魂深處,仍有一絲憫人之心,並非無可救藥?

夜深人靜時分,武承羲如往常一般在燈下檢閱卷冊,四周無人伺候,這個時侯他素來不喜歡任何打擾。

甄小詩悄悄推開側門,猶豫着要不要步入室內。此刻她的心裏,除了尷尬,更多的是害怕。

夜風吹進屋子,引得燭光搖曳,他蹙眉抬眸,用衣袖遮擋風兒的同時,看到了她……

他冷淡的神情波瀾不興,語氣中似有少許不悅,揮揮手道:「怔著幹什麼?進來啊!想害我變成瞎子嗎?」

她垂著頭,乖乖來到他面前。門被帶上,屋內摒除了風的作崇,恢復寧靜,卻讓她有一絲窒息的感覺。

「有事?」武承羲挑眉問。

「我……前來辭官。」甄小詩怯怯道。

「辭官?」他盯着她,「為何?」

這樣的明知故問,讓她忽然之間有些氣惱,像是故意讓她難堪似的。

「你不明白?」她不知哪兒來的勇氣與他對視。

他執意裝傻。「我不明白。」

「今晚你也看到了……那盞河燈。」

「對,我看到了,那又怎樣?」武承羲淡淡反問。

怎樣?她所有的少女情懷都暴露在他面前,他卻如此說話,叫她情何以堪?

「你不懂嗎?」甄小詩漲紅了臉,「還是沒看清楚?」

「我看清楚了。」他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不就是我的名字嗎?」

「那你該知道,在河燈上寫你的名字,意味着什麼?」她語調不自覺地提高,有一種質問的意味。

本該矜持的情意,在這一刻,受他無動於衷的刺激,索性直接搬上枱面。

「你喜歡我,不就是這樣嗎?」他依舊冷冷地答。

就是……這樣?天啊,這個天殺的魔頭,他說的是什麼鬼話?

此刻不管他諷刺她高攀、嘲笑她自作多情,都比如此的平淡反應讓她更能接受,然而他這般不在乎的樣子,這,才是最最讓她顏面無存的殘酷打擊。

傾注了全部感情寫下的名字,雖沒指望能得到繁花碩果的回報,但至少希望他能有一絲正面的回應,此刻的結果,比扔在水中更加化為烏有,讓她有種欲哭無淚的空洞。

「所以……我要辭官。」強抑住心中的波濤洶湧,她聽到自己這麼說。

「就因為我發現你喜歡上了我,所以你就要辭官?」武承羲聳肩一笑,「大驚小怪!」

「武大人!」夠了,她再也受不了這樣的侮辱,再多說一句,她怕自己會剋制不了地上前甩他一巴掌。「可能在你看來沒什麼大不了,但我臉皮薄,你以為我還能再待下去嗎?」

「說句實話吧,」他放下手中卷冊,端起茶水悠悠品嘗一口,「若按照你的那種想法,這宮裏早就沒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什麼意思?」甄小詩一怔。

「不是我自誇,入宮這麼多年來,喜歡過我的女孩子也算不少,有宮女,有女官,有娘娘……剛從房州返朝的安樂公主亦是一例。我若因為有這樣的情愫在,就退避三舍,那早該捲鋪蓋走人了,還能坐到今日這書記院院判的位置?」他微諷地睨她一眼,「聽說,你胸懷大志,一心想仿效上官婉兒,若是為了一份虛無的情感就受不了地逃跑,那可真成了笑話了!」

他……說什麼?這種思維方式,完全與她南轅北轍,讓她頓時聽傻了。

「你若辭官,皇上問我原由,我該如何回答?」他勾起一抹淺笑,「你倒替我找個借口!」

「我……」一時間,她像被點了穴似的,動彈不得,腦中一片空白。

「真決定要走,我也不留你。我會如實稟報皇上,說因你暗戀於我,如何?」

他靜靜期待她的答案。

「不……」她連忙搖頭,不敢多想此事惹來的後果。

「那你還要辭官嗎?」他追問。

「我……要……不……」腦子好亂,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只覺倉皇中幾乎要落下淚來。

她垂下頭,以手背擦拭紅紅的眼睛,真想像個小女孩般,放聲大哭,卻礙於他的目光,只能忍住,喉嚨像藏着一塊硬石,哽咽難受。

「給你三天時間,好好想想。」武承羲再度開口,「看在你我同僚一場的份上,我勸你一句:為了一個你不了解男人放棄自己的前途,不值得。」

他在形容自己嗎?呵,真是一個無情的人,竟能如此平靜地評判與自己有關的情感糾葛,彷彿完全置身事外,語氣冷漠到了極點。

他,果然不是正常人!

甄小詩沒再說話,默默轉過身去,離開他的視線,一刻也不想再與他多相處。

她覺得自己真的好傻!居然會愛上一個比雕像更冰冷的人,到底哪裏中了邪,上蒼竟這樣捉弄她?

還好,她看透了、領悟了,沒有再踏錯一步,身陷泥沼。

挺直身子,她強迫自己像他一樣鎮定如常,臨走時甚至替他俺上了門,雖然,虛弱得幾乎無力。

她不知道,在她關門的一剎那,武承羲手腕一抖,傾灑了杯中的茶水。

今夜,沏的是他最喜歡的松子綠,然而,他嘗起來,卻覺得索然無味。

望着甄小詩悲傷的背影,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得正確,只知道人在宮闈,身不由己,他惟有隱藏、再隱藏,才能在危機四伏的環境中,確保她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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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牌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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