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曾經在夢裏見到過這個情形，而且是反覆無數次的。
所以這個時候，我一樣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澄澄。」
那是媽媽的聲音，我記得那麼清楚，不管經過多長時間都不會忘記的媽媽的聲音。
仍然愣愣坐在椅於上．站不起來，就好象腳不是我的，我所見到的一切只要一不小心。輕輕一動就全部消失掉。
「澄澄，你瘦了。」
他們走到了我面前，媽媽用她的手捧起我的臉，我睜大眼睛，看着在撞孔中越來越清晰的面孔。媽媽的面孔。
她的手是暖的，觸摸在臉上的感覺是那樣溫柔。
「不，是結實了，澄澄長大了。」
媽媽旁邊，是爸爸，也是溫柔的，斯文的爸爸。我微微側過了頭，看着他。
「澄澄，對不起。」
淚水從媽媽眼裏落下來，落到我的臉上，涼涼的。我眨了眨眼睛，然後輕輕閉上。如果我睜開眼，他們還在眼前，我是不是可以相信這不是夢境？
我睜開眼睛，我看到他們。
還是一樣溫柔的。帶了淚的笑臉，還是一樣溫柔的，斯文的笑臉。
「媽媽……爸爸……」
有多長時間，我沒有這樣叫過他們。
「澄澄。」
媽媽抱住我，很大聲地哭了起來。
不是做夢，是真的，竟然是真的。幾乎沒有遲疑，我也抱住了媽媽，而爸爸，他伸開手臂，抱住了我們兩個人。
我興沖沖地帶了爸爸媽媽去看我的家。準確的說。應該是我租的房子。
「車子在那邊。」
爸爸微笑地著看我。
我大力搖頭，「不，不要坐車，走路就可以到了，二十分鐘的路。」
媽媽撥了撥我的頭髮。
「以前，澄澄，你以前可是最不喜歡走路的人了。」
我很不好意思地笑。
「我長大了。」
「是啊，我們的澄澄長大了。」
媽媽偏過頭去。她又要哭嗎？媽媽剛才哭了很長時間，她的眼睛都紅了，我心疼媽媽呢。
「媽媽，長大了不好嗎？」
我像小時候那樣抱住她，我已經比媽媽高了，所以只能低下頭，把臉埋到她的肩上，輕輕地蹭，就像以前我無數次這樣做一樣。
「好，怎麼會不好呢。」
「你們母子兩個，每次都把我排除在外。」爸爸咳嗽一聲，「澄澄你從小就喜歡霸佔你媽媽，怎麼長大了也一樣。」
我臉紅了一紅，不過更緊地抱住媽媽。
「澄澄最喜歡媽媽。」
爸爸先是一楞，然後笑起來，他想起來了，這樣的動作這樣的說話。是從前每次他說我是個喜歡膩著媽媽的孩子時常常有的。
媽媽扭過頭去，她很溫柔注視着爸爸，爸爸也是，從我記事開始，他們就這樣深愛着對方，一直沒有改變過。
我楞楞地看着他們，就好象所有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時間又跑回到了他們失蹤之前，我還是爸爸媽媽身邊的小王子……
我忽然想起了麵糰，想起在蛋糕店裏見到他，想起了那條街上見到他，想起在羅沙那裏見到他，想起我們第一次做愛，想起我在門外聽到他和林海山說的話，想起精靈王子說他在找我……我忽然開始驚恐起來，時間到底要不要倒流，如果倒流了我是不是就見不到麵糰，是不是，很多很多的事，就不會這樣發生？
「澄澄怎麼了？」媽媽看出我的異樣，她很溫柔地看我，「是在生我們的氣嗎？」
我還是楞楞地看着他們，腦子裏一片混亂。
「澄澄，先回家，到家裏我們再談，好嗎？」
爸爸輕聲對我說。
談什麼？我回過神來，我沒有生他們的氣，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不會生他們的我拿出鑰匙打開門，然後開燈。
「噹噹噹噹，到家了。」
我的家，很小很小的地方，只有一個房間，還有一個小小陽台，我把廚房搬到那裏，這樣睡覺的時候就不會被熏到。
媽媽抬頭四處看看。
「洗手間呢？」
我搖搖頭，「沒有，不過一下樓拐角那裏有一個公用的，很近呢！」
「那澄澄你洗澡怎麼辦？」
「也是去公共浴室洗啊！也不遠，走路十分鐘就到了吧。」爸爸四處看了看，他點點頭，微微一笑。
「澄澄，你習慣嗎？我是說這樣的生活，你習慣不習慣。」
我想了想，很老實回答。
「開始不習慣……」
什麼都要自己做，飯要自己做，衣服要自己洗，上班，上課，為了省錢也盡量少坐車，不過也有好處啊。身體好了很多，可以在比較短的時間裏做出幾個菜，衣服嘛……
至少我現在可以把袖口和領口洗乾淨了。
爸爸看到書桌的課本。
「澄澄，這是你的？」
我點點頭，「嗯，我在夜校學經濟管理。」
媽媽也發現了新大陸，「原版英文小說？」她從枕頭邊抓起書來。
「其實，其實大部分都看不懂……要查字典。」
這故事讀起來很艱難，好幾次我想放棄，可是想想，如果我不能堅持下來的話，離開麵糰的決心不就是白下了嗎？
爸爸和媽媽在床邊坐下來，我看看他們忽然覺得少了什麼。
少了什麼呢？
抓抓腦袋，啊，想起來了。
「等一下喔！」
我跑到陽台上，在柜子裏找了兩個小碗，乾乾淨淨的。再跑進房間，從暖水瓶里倒了開水出來，很小心放到書桌上。
「我沒有杯子，爸爸媽媽不會介意吧！」
我吐一下舌頭。其實想買的，不過我喜歡的都很貴，上次前輩倒是答應過我。說會送我一套。不過等我過了試用期薪水也能提高吧。
忙完了，我坐到椅於上，知道他們會把一些我隱約猜到的事告訴我。
爸爸微微地笑着，他看看桌上的小碗，看看我，再看看媽媽。
「澄澄，以前你在家的時候……」媽媽輕輕地笑，「可從來不會做這些事。」
因為，因為王子是從來不用自己動手做事的啊。
「好，那麼，我們現在要開始了。」爸爸清了清嗓子，「澄澄，你先不要說話，聽我們說，然後再發表你的意見，可以嗎？」
我點點頭，吞了下口水。
好象很嚴重……可是，我已經走到了現在，我發現就算是王子，只要願意，他也可以只靠自己撐起一片天來，所以，我還怕什麼呢？
「做這個決定前，我和你媽媽一直在考慮，不知道是不是真要這樣做……你媽媽她沒辦法狠下心來。澄澄你是我們的寶貝，可是我們沒有辦法保護你一輩子。你沒有兄弟姐妹，如果我和你媽媽先走了，對你，我們放心不下。」
「可是……」我急急地想開口。
爸爸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我於是沒說話。
「你看，還是小孩子脾氣呢！那時你都大學畢業了，可還是像個孩子一樣。」媽媽也笑，「我們最怕的，就是這個……如果有一天，不是你自己從玻璃屋裏走出去，我真的不放心。」
我發現大家都喜歡把我當孩子看。
「所以……」
「所以，你們打開了門，想辦法把我趕了出來。」我眨眨眼睛，搶斷爸爸的話，然後很成功地看着爸爸媽媽一同楞住。
「澄澄，你……難道是振澤對你說的？」
果然……
我輕輕嘆了口氣，麵糰他還是騙了我，很成功地騙了我。
「爸爸你說下去吧。」
「可是……」
「那是我猜的。」我笑笑，「我不是個小笨蛋。」
爸爸靜靜地看看我，他笑起來，然後扭過頭對媽媽說，「我們好象小看了澄澄了。」
媽媽點點頭。
「嗯，澄澄，你會讓爸爸媽媽後悔那時做的決定。」
我很開心，能讓他們後悔那個決定，大概是我最大的勝利。
「好，我們繼績。」剛開始爸爸眉字間那一點點的緊張現在已經沒有了，「澄澄你記得振澤嗎？我是說，這次，你這一次見到他之前，還有沒有從前見過他的印象。」
我想了想，我知道以前我見過他，可是，我真的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了。
「你剛出生的時候。」媽媽微笑着，很寵溺地看我，「你爸爸曾經在蕭氏工作過，他獨立出來開公司時還是振澤的父親做的保。」
……
淵源那麼深？我還是個baby時就見過麵糰……怪不得我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只是覺得以前我們應該見過。
「那次我和振澤簽一個合約，他忽然問起你來。我忽然想起，也許可以請他幫忙。於是……」爸爸遲疑一下，「我們設下了這個局，讓你失去一切財產……想看看你是不是可以從頭開始，出了這座玻璃屋，也能生存下去。」
我低下頭，我猜到了，真的，從麵糰和林大頭說的話里，我就猜到了這些。
真的不喜歡被最親近最信任的人欺騙的感覺，我知道這是善意的謊言，可胸口還是悶悶的，不舒服。
「澄澄，生氣了嗎？」媽媽輕聲地問我。
我低着頭，覺得鼻子酸酸的。
「對不起，澄澄。」媽媽站了起來，她輕輕地抱住我的頭，很溫柔地摸我的頭髮，「我和你爸爸也想一直寵你、疼你，把你當作一個小王子，永遠保護在玻璃屋裏永遠不讓你出來，所有的風雨，我們都想替你擋下，再幫你把要走的路鋪得平平的，讓你不會跌倒。」
「可是。我們無法保證我們可以活到那個時候……而且，澄澄，你記得嗎，記得爸爸說的那句話嗎。」媽媽一個字一個字念給我聽，「授之於魚，不如授之於漁。」
「我們可以把一切給你，可如果你弄丟了怎麼辦，如果我們不教給你得到它的辦法，那該怎麼辦。」我靠在媽媽懷裏，悶悶地開口。
「可是，你們在的時候也可以教我啊，為什麼一定要把我踢出去呢？」
「澄澄，你說，我們在的時候，你念書的時候，你爸爸讓你去公司里做事的時候，你什麼時候認真過……有，不過也就是三分鐘熱度。但有些東西，是需要堅持，也只有在逆境中才能完成。」她頓了頓，「比如說，把你放到現在這個環境中，你不是就學會了那麼多東西。」
我抬起頭來看媽媽。
「媽媽，那麼你們現在來看我，是不是表示我及格了。」
「一半。」她眨眨眼睛，很快樂地笑，「你知道不知道，大家都快被你急死了，誰都沒想到你竟然會離家出走。怎麼，在振澤公司里做事不開心嗎？那裏的條件比這裏好很多啊。」
……
看情形麵糰沒把我和他的事告訴爸爸媽媽，我想也是，爸爸知道還不把麵糰活吞了。
「在面……振澤公司里做事的話，我學不到東西。」
這是真話，他恨不得我時刻在他眼前，也就那一次和妮妮出去吃了個蛋糕……
「這倒是。」爸爸走過來，「這次振澤他比我們還緊張。」
「他敢不緊張。」媽媽回頭瞪爸爸，「澄澄可是從他家裏出走的，出了什麼事的話我……」
我在想如果媽媽知道麵糰對我做的事，她會怎麼樣……
「可是爸爸媽媽怎麼知道我在這裏呢？」
誰泄的密，是妮妮還是精靈王子？
「嗯，我們一直看着你，不過沒想到林海山會想那樣一個主意又把你趕出去……澄澄，在林海山那裏你是不是一直很懶散？」
我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算吧……我還是很努力幹活的，可是，那時真的不習慣……」
「你被人寵慣了，就算是林海山也一樣寵着你，還有你那些同事。」爸爸搖搖頭，「不過振澤忽然出現還是出乎我們的意料……」
媽媽瞪爸爸一眼。
「難道不是你和他商量好的？」
爸爸立刻舉手，「我冤枉，我和振澤說好的只是那份假合約，後面的事我們從來沒做過討論。」
……
估計爸爸媽媽也不知道我去羅沙那裏應徵的事，要不然……不敢往下想了。
「結果你從振澤那裏不聲不響走了，他才急匆匆跑來找我們，問有沒有見到你。然後…」媽媽微笑，「基本上等於炸鍋了，我們報了警，可很奇怪，好象一直有什麼力量不希望我們找到你，但又不是惡意的。」
「那你們終於查到了？」
「不，不是。」媽媽搖搖頭，「妮妮主動說出來的。澄澄，你如果見到振澤的話，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麵糰他沒事吧……
「澄澄，澄澄？」
爸爸在叫我，我趕忙把跑去想麵糰的心思抓回來看着爸爸。
「生我們的氣嗎？」
「生！」
我大力點頭。怎麼可能不生氣，那時知道他們失蹤……我自白難受那麼長時間，真不公平。
「要什麼補償？」
媽媽很心疼，又再抱緊我。
「每天吃一個藍莓蛋糕！」
媽媽和爸爸都楞了楞，然後哈哈大笑。
「老公，我想我們還是失敗了……澄澄他根本還是個孩子。」
「不不，老婆，澄澄以前是個孩子，現在他是個長大了的孩子。」
說了那麼多話的結果是我晚上沒有去上課……
爸爸媽媽問我以後要怎麼辦，我告訴他們，我想繼續在這裏做下去，等我覺得可以的話，我會到爸爸公司里，幫爸爸做事。
「那麼，要不要搬回家住？」
我看了看自己的小小房間，搖搖頭。
「我就住這裏，等我拿正式薪水時就可以租大一些的房子。」
如果現在就回去，那不是等於半途而廢嗎？
「我們的小寶貝頁的長大了……」媽媽感嘆，「對了澄澄，你該去看看振澤。」
「他已經到這裏了。」爸爸向窗外看了看。
我的心忽然很大力地跳起來，我很努力控制着自己沒有用跑的過去，只是學媽媽一樣慢慢走到窗邊，然後探頭。
黑色的車邊，靠着一個男人。
「叫他進來嗎？」
媽媽問爸爸。
「我們出去吧。」爸爸說，「這麼小的地方，光站我們三個都有些擠了。」
「振澤。」
從房間出來，爸爸叫他的名字。
我的心咚咚地跳着，看着那個慢慢抬起頭來的男人。
這是麵糰？
有這麼黑這麼瘦的麵糰？他沒有刮鬍子？頭髮多久沒去理過了？
「澄澄，還不謝謝振澤，他一直那麼照顧你。」
……爸爸，如果你知道他是怎麼照顧我的話，你還會說出這樣的話嗎……
我很努力地笑了笑，然後往前跨一步。
「面……振澤，謝謝……」
後面的話被他猛撲過來的一個大力擁抱給嚇走了……果然沒刮鬍子，戳着我的臉頰，疼死了。
「宇澄宇澄宇澄宇澄……」他一迭聲喊我的名字，他那樣用力抱住我，「你怎麼可以……」
我遲疑一下，慢慢伸手擁住他。
「麵糰，你擔心我嗎？你有沒有心疼？」
他沒有說話，只是用力抱着我，彷彿只要他一鬆手我就會不見掉。
「宇澄……」
我嗯一聲。
「宇澄……」
我的名字那麼好聽嗎？
「宇澄……」
事不過三，我準備發火。
「以後不要再這樣不聲不響地走開好不好……」
麵糰的聲音低下去，我很詫異看着他。
「麵糰，你在哭嗎？」
他低着頭，卻很用力地搖頭。我微微仰起臉來，看到麵糰黑黑的臉上有濕濕的痕迹。
麵糰，我賭贏了。
「你們……」被遺忘在現場的爸爸媽媽終於清醒過來，「誰來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我沒辦法跟爸爸媽媽解釋這種事。
「叔叔，阿姨。」麵糰還是緊緊地抱着我，「我請求你們，請把宇澄嫁給我。」
……嫁！？
我幾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抱着我的這個黑麵糰，他知道他在說什麼？
「爸爸媽媽你們別聽他……」
不過爸爸媽媽顯然是聽不到我說什麼了，他們比我還楞得徹底。如果下巴能掉到地上的話，我想現在……已經掉了。
第一個回過神來的是爸爸，他咳嗽一聲，媽媽清醒過來，不過還是怔怔地看着我和麵糰。
呃……麵糰還抱着我。
「振澤。麻煩你再說一遍剛才的話。」
「沒關係，說多少遍都行。請把宇澄嫁給我。」
麵糰一字一頓。
我看着爸爸媽媽的臉色由紅變白，由白變黑，由黑變青……
「澄澄……」
媽媽看着我，是一種詢問的眼神。
我有些為難，於是看看麵糰，他一臉的無所畏懼，眼睛閃亮地看着爸爸和媽媽，期待着他們說同意。於是我向媽媽輕輕點了點頭。
媽媽看着我，然後慢慢地靠到爸爸身上。
「老婆，老婆？」
爸爸抱住媽媽，我立刻掙脫麵糰的懷抱跑過去，「媽媽怎麼了？媽媽……」
媽媽閉着的眼睛慢慢睜開……
「老婆你沒事吧……」
不只爸爸，我們全都緊張得要命。
媽媽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
「不行！澄澄我捨不得你……」
爸爸楞住了，然後他很小心地問，「老婆，你是不是搞錯方向了……」
麵糰被爸爸抓去訓話，我在一旁陪着媽媽。
夜已經很深了，不過我想明天的班能不能上也是問題……
「澄澄，振澤他是個……gay？」
我愣一愣。
「算……是吧。」雖然他們說他從前沒有和男孩在一起過。
「就因為這個，振澤才讓你去做他的專屬助理？」
我低下頭沒說話。
「那……你一直住在他家裏，你們……」
媽媽的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
「其實……媽媽，我喜歡他。」
「他是男人。」媽媽雪白了一張臉，「你也是男人，男人和男人怎麼結婚……你以後要娶個可愛的女孩子，生一打的寶寶，你怎麼可以嫁給振澤呢？」
一打的寶寶……我立刻黑了臉，一支足球隊……
「我不和女孩子結婚。」
「你以前不是交過很多女朋友？」
「可我現在喜歡的是麵糰！」
「麵糰？」媽媽楞住，「振澤，麵糰？」
我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
「媽媽……我真的喜歡他，這一次，要不是因為聽到他說騙我……嗯，我離開的原因就是偷聽到他和林海山說的話。要不是他，我也不會長大……」
當然，這應該是雙重含義了，如果做那種事，也算長大的話……
「澄澄你聽媽媽說……」
我偏了頭。
「媽媽，你和爸爸這樣就丟下我，也就是說，你們把所有事情的決定權都給我自己了，那麼，現在這件事，我要自己做主。」
媽媽目瞪口呆。
「澄澄，你說什麼？」
「一天一個藍莓蛋糕不夠，還要你們答應麵糰娶……不，答應我和麵糰在一起！」
可憐的媽媽，我發現她又快暈了。
爸爸和麵糰朝我們走過來，爸爸是怒氣衝天的，麵糰是笑眯眯的。
我偷偷朝他比了個勝利的手勢，他點點頭，也比了同樣的手勢。
「澄澄，爸爸間你，你是不是和振澤簽過什麼合約？」
我點點頭。
「是啊，做他的專屬助理。」
這個是要簽約的吧。
「簽了多長時間？」
……
我開始心虛，因為當初我沒有問麵糰。
「違約的賠償是什麼？」
繼續心虛……
「澄澄你自己簽的約你什麼都不知道？」
爸爸要抓狂了。
「叔叔，如果你不信的話我們可以去找律師，宇澄簽字時他就在那裏。」
「好！」
我被爸爸媽媽塞進車裏，麵糰上了另外的車。
「現在去？」我問爸爸。
這麼晚了，可憐的律師先生。
爸爸虎了一張臉，「當然！澄澄你放心，爸爸不會把你交給那個男人……爸爸一定會為你找個更好的男人！」
我很吃驚地看着爸爸。媽媽伸手敲了敲他，「老公，你開始語無倫次了……」
「是女孩，澄澄以後要嫁的，是女孩，不是男人……」
爸爸從後視鏡中看我們。
「老婆，你也開始語無倫次了……」
爸爸和振澤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律師從被窩裏揪了出來。
「陳先生，蕭先生。」
律師大概是早知道他會經歷這一個場面，他拉了拉身上的睡衣，微笑着跟爸爸和振澤打過招呼然後轉向我。
「這位也是陳先生。」
我知道明白那時為什麼會覺得他面熟了……宣讀遺囑，辦理違約賠償時不就是他在場嗎？
原來他也是什麼都知道，所以那時候才會那樣看我。我想起他瞪麵糰的眼神來，麵糰肯定在那合約上做了手腳，我肯定！
「傑克，我要看合約。」
爸爸簡明扼要地說了來意。
律師點點頭。
「不過陳先生，令公子的確是簽了字……」
「可是在這裏，同性婚姻不是根本就沒有法律效力的嗎！？」爸爸幾乎是在咆哮。
「實際上……」律師咳嗽幾聲，「那個在嚴格意義上並不算一份婚姻契約，陳先生，令公子的一生，咳咳，我是指他以後的生活學習或者工作都與蕭先生有關……簡單地說，令公子已經把自己賣給蕭先生。」
「違約，如果違約，賠償多少？」
「違約……」律師想了想，「那裏面沒有這一項。」
爸爸愣住了。
「陳先生，恕我直言。」律師看了看麵糰，麵糰輕輕點頭，沒有說話，「那份契約書，現在就算撕掉也沒什麼，因為它本身就不具有法律效力。契約里涉及到的內容，在法律上是得不到保護的。」
「這是什麼意思？」爸爸急急地問。
「就是說，你可以完全視它如無物，不用管它。只要令公子願意，這份契約，或者說這個約定可以立即失效。」
爸爸立刻把臉轉向我，我看看他再看看媽媽，最後看着麵糰。
「澄澄！我不允許你和一個男人……結婚……」
爸爸幾乎在咆哮。
我可不會被他嚇到。
「爸爸，你和媽媽用那樣的方式考驗我。那麼，現在你們是不是覺得我長大了。」
他楞一楞，點點頭，然後急急地說，「這個和那個……」
「都一樣。」我笑謎腿打斷他的話，「我長大了，就算你們不在身邊，我一樣可以為自己做的事負責，如果你們在身邊……那也一樣。」
「從今天開始，我的人生大事要由自己來做決定。」
也算小小的報復，對爸爸媽媽用那樣的方式逼我長大的報復。有的時候，我也是個會記仇的人呢。
爸爸正準備說話，媽媽拉住了他，她看看我，再看看麵糰。雖然她的臉色蒼白，可還是微微地笑一笑。
「澄澄，你不會後悔嗎？」
我睜大眼睛，很堅定看着媽媽，「不會。」
就算會，那也是我自己做出的決定。
媽媽轉頭看向麵糰。
「振澤，你……你可以給我們什麼樣的承諾，關於你和澄澄的事。」
麵糰扭頭看看我，他微微一笑，目光閃亮。
「就算我們變成兩個老人，我仍然會像現在這樣疼他、寵他。永遠。永遠都不會改變。」
爸爸深深嘆了口氣。
「澄澄，你果然讓我和你媽媽後悔了……你贏了。」
「澄澄，你自己做選擇吧。」
我轉過身，面對麵糰。
麵糰……
就算他現在是又黑又瘦，沒刮鬍子沒修面也沒理髮的麵糰，我還是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
就算沒有那份什麼契約，我仍然會選擇和他在一起。
「爸爸對不起。媽媽。對不起……我真的喜歡他。」
我走到麵糰面前，用很矜持的目光看他。
他微微一笑，像一位騎士那樣欠身。
「我的烏鴉王於，你準備好了嗎？」
我笑着，歪了頭看他。
是的，我準備好了。
我準備好了……從此以後，我只會在你的天空下飛翔，不管以後還會發生什麼事，只要有你在身邊，我想所有的一切，我都不會畏懼。
「振澤，我喜歡你。」
「小烏鴉，你說錯了，是愛，我愛你。」
「麵糰，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