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日

奔日

二月初一·祭太陽星君

上古時代成都山有個巨人叫夸父,跑得飛快,大地上任何動物都沒有辦法跑得比他快,因此他很自傲。

有一天夸父忽然興起一個荒謬的念頭,沒人知道為什麼,他就想追着太陽跑。可是無論他怎麼追,太陽是一點都不會累,反而越落越快。即使夸父拼了命地跑,可是最後太陽還是落到了遠方的禺谷里,而夸父也又累又渴。

夸父拖着疲憊的身子來到渭水邊,一口喝盡了渭水,又到黃河邊,二口氣喝光了黃河。可是喝完這麼多水,他還是渴的不得了,所以又轉往北邊去喝大澤的水。可惜還沒走到那裏,夸父就在半路上累死了。他手上拿的木棍掉在地上,許多年之後長成了一大片桃樹林,他的血肉則滋養著大地,世世代代豐潤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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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朗的早春午後,灰濕冬天的陰影正在退去,日頭暖暖的光線灑入都市樓房間。白狐在獸醫診所落地窗前明亮處懶洋洋地趴着,一雙眼睛半眯半睜,偶爾轉動着追蹤門外路過的路人。

背後腳步聲響起,狐狸耳朵朝往後,一路指著剛結束診療的病畜飼主出門。接下來是開關抽屜和收器具聲,然後辛艾仁走到門旁陽光下,在落地窗前白靈腳邊伸了個大懶腰。

「啊!太陽真好。」他說。。

「太陽一點都不好。」白靈答。

「不好的話你不要曬啊!」辛艾仁好氣又好笑地看着腳下的狐狸,「難道說你一身毛還怕紫外線?」

「不是曬太陽不好,是太陽不好。」

白靈慵懶地翻個身改成側躺,讓身體接收更多陽光。他不以為意的調整一下尾巴的角度以免被踩到,更不以為意的繼續說下去,「要是你知道太陽是什麼樣的貨色,你就不會那樣說了。」

「喔?那你說說看?」

「煩啊……我想睡覺。」狐狸打個喝欠,「不要逼我說故事。」

「根本沒有故事好說吧?」獸醫嘲笑地用腳推動狐狸,「只是我說什麼你就反駁什麼,沒事幹,閑到發慌?不是說要找主人嗎?放棄了?」

「我才不會放棄。」白靈懶洋洋打了個喝欠。

「那就趕快找啊!說好讓你借住到找到他為止的,你最近好像越來越懶了?失去忠誠心了?」

「不要踢我,才不是那樣。」白靈露出一臉受傷的表情,在獸醫大腳推動下懶洋洋滾動着。「剛好今天是太陽星君生日,我突然覺得必須指正你錯誤的觀念,太陽真的不是好東西……」

~f~a~n~j~i~a~n~

這是個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早於十個太陽作亂的悲劇。那時還有十個太陽,一天一個,每天輪流規則地由東運行到西。在那個還屬於神話的年代,蠻荒中,有一座叫做成都的大山。成都山高聳入雲,有人說他支撐著天。而成都山上,住着叫夸父的巨人。

夸父是天神的後裔,因此有着過人的神力。而且他個性和善開朗,樂於利用自己的神力助人。小至村民建屋、大至山道上落石崩塌,成都方圓百里只要有人需要幫忙,就鐵定會看到夸父的蹤跡。夸父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是他的飛毛腿,他可以前一瞬間還在半山腰幫樵夫砍柴,下一轉眼就到了山澗下將作亂的猛獸手到擒來。古道熱腸的個性讓夸父廣受歡迎,無論是他龐大的身材或拿來當耳環的詭秘黃蛇,都無法嚇阻凡人對他的愛戴。

某個酷暑的午後,夸父在散步中突然注意到一片密林燒了起來。本着樂於助人的天性,夸父匆匆趕往火場,擔心有村民被困在裏面。

夸父到的時候火已經滅了,他開心地發現沒有死者,也沒有人被困,一片焦黑的殘燼中只有隻金色大鳥耷拉着左翼站着。那隻大鳥除去有三足之外長得很像烏鴉,通體金毛散發着微微光芒,翅膀似乎受了傷。他對於夸父的到來很不滿意,氣鼓鼓地對他「呀」了一聲就打算起飛。不過受傷的左翼沒讓大鳥如願,他才騰上天空隨即重重落地,然後氣憤地啄咬起自己淌血的翅膀。

「別動!」

夸父箭步衝上前,一把把大鳥抱個滿懷。大鳥顯然恨極了受到拘束,這樣的身體接觸讓他狂怒,連撲帶啄兼抓地抵抗著。很快巨人的臉、手、胸、臂都添上了血痕,可是夸父還是沒有放手,他知道他一放手大鳥就會繼續試着起飛,然後受更重的傷。

「不要怕!不要怕!我不會害你。」夸父的聲音和他抓住大鳥的手一樣着急,「你受傷了,我幫你療傷。不要怕。」

金色大鳥很有靈性,聽了那句話安靜下來。雖然琥珀般的大眼還是瞪得老大訴說着不滿,他已經不再撲咬夸父,只是氣喘吁吁地歪過頭來看他。

「對,好乖,不怕。」夸父安撫地摸過金色鳥背,「我帶你回家,給你療傷。」

伴隨着一聲尖嘯,一隻紅色大鳥突然從天空衝下撲向夸父。夸父一手夾着金色大鳥,一手擋着空中的攻擊,用身體護著懷中的寶貝。他急着回家治療激動的傷員,沒空跟猛禽纏鬥,可是那半鷹半雉的紅色怪鳥就像發瘋似的來回俯衝着,就偏偏要拿夸父夾住金色大鳥的手當目標。夸父也不是笨蛋,一會兒他就猜到了——這兩隻鳥要不是有仇,就是紅鳥要來救同胞。

「他受傷了!我要救他!」夸父小心閃避著紅鳥的利爪,「如果你跟他有仇,等他好了再報。如果你是他的朋友,不用擔心,我不會害他。」

夸父這麼一說,紅鳥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升高開始盤旋著好像在考慮什麼。可是當夸父放下心正要離開時,他又俯衝而下發動另一波攻擊。這次的攻擊比之前的更為狂亂猛烈,夸父沒法再分神多想,終於忍無可忍地一拳揮在紅鳥身上。

紅鳥在巨人的神力下毫無招架之力,狠狠地飛出去撞倒了好幾棵大樹。可是他依舊不死心,振翅飛來又要繼續攻擊。

「呀。」

懷中金鳥發出啞啞的鳴叫。在夸父耳里這叫聲沒什麼,可是紅色怪鳥一聽這叫聲就像遭了雷殛一樣,硬生生止住了攻勢,用幾乎不可能的角度爬升上天。夸父疑惑地抬頭,看不出來紅鳥有繼續攻擊的打算,但他還是在上空盤旋。

「真看不出來,你還有這麼大本事。」夸父疑惑地對金鳥說。

「呀。」金鳥不耐煩地抽著翅膀,似乎在抱怨夸父把他弄痛了。

夸父再抬頭,天上現在只剩下一個紅點,勉強可以辨認出鳥型。

「好好,我趕快帶你回家。」

巨人小心抱好金鳥,邁開飛毛腿往住處奔去。起步前金鳥又「呀」的叫了一聲,夸父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多心了,因為他覺得金鳥好像在發笑。

把金鳥帶回居住的山洞,夸父洗凈了那羽翼上不知什麼野獸咬的傷,找來藥草搗爛了敷上。雖然不知道大鳥食性如何,他也細心地替金鳥找來飲水、鮮果和鮮肉,用柴草毛皮替他在山洞的里側做了個窩,才給自己煮了晚飯吃飽。金鳥沒吃也沒喝,夸父想那是因為有人在旁邊的緣故。為了讓金鳥放心,夸父最後一次探視金鳥的情況,就守着洞口早早睡了。

山裏的春夜還是犯涼,微弱的冷風隨着月光飄進洞口。湛銀的夜色下,紅色大鳥無聲降落在洞口,轉眼變成紅袍美少年。

少年躡手躡腳閃過熟睡的夸父走進山洞,怯生生停在金色大鳥窩前。而金色大鳥也早已不是烏鴉的形狀,他化為渾身散發金光的絕美青年,正斜倚在洞壁上冷眼待着紅衣少爺的到來。

「少爺。」少年低聲輕喚。

「你倒是還記得我啊?」青年冷冷地說。

「紅羽怎麼敢忘記十少爺。」

沒錯,夸父救回來的金色大鳥正是天上的金烏,天帝十個太陽兒子之中最小的一個。而紅衣少年則是紅色公雞神,第十個太陽的侍從。聽到僕役如履薄冰的回答,美青年只是冷哼一聲笑了笑,隨即繼續閉目養神。

「十少爺。」紅羽如履薄冰地開口,「巨人睡了,我們該走了。」

「我不想走。」太陽冷哼。

「可是……可是這裏不是久留之地啊。」紅羽急起來,「十少爺為什麼要給這凡物……」

「笑話!」太陽猛然睜開眼,山洞內突然金光暴增,「你以為我是為了誰才讓這個凡物帶走?要不是我阻止,你早就給打死了!就會裝模作樣的攻擊!天狗攻擊我的時候,你在哪裏?」

「是、是十少爺實在行蹤不定,紅羽一時找不到……」

「還敢頂嘴?」隨着聲音上揚,太陽的光芒也暴增了百倍,把整個山洞照得如同白晝。

「是!紅羽知錯!」少年嚇得伏在地上不敢起來,「紅羽失職,請十少爺懲處。」

還沒等到主人發落處分,這場主僕相會就被打斷了。夸父被突然其來的強光刺醒,猛然站起來驚愕地看往洞內那片光源。

「這是怎麼回事?」夸父用手臂擋住強光,不自覺地喊著。

強光應聲而消,山洞又回歸了黑暗。夸父拿開遮掩的手臂,張眼看到泛著微弱光芒的俊美青年。很驚人的,那個青年竟然跟夸父一般高,而他的背後趴着和常人一樣比例的紅衣少年,頭也不抬地伏在地上。

「你是……」夸父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我是天上的太陽,天帝的第十個兒子。」太陽不耐煩地說,「很感謝你救了我,你要什麼賞賜就說吧!」

夸父看着太陽呆了,嘴巴開開合合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

「你是……太陽?」

「我剛不是說了?」

太陽高傲而不耐煩地看着眼前的巨人——有血有肉的白痴都這個樣,看到他就呆掉,什麼鬼都扯不出來。

「所有的太陽……都像你這麼美嗎?」夸父直着眼睛說。

「我不知道,我想我的哥哥們也沒有興趣比較。」太陽冷冷地說,「如果這是你要求的賞賜的話,我也可以找他們來給你看。」

「賞賜?」夸父獃獃地重複,眼睛還是沒有離開太陽的臉。

「對,賞賜。」太陽已經很不耐煩了,嫌惡指指臂上的口子,「為了感謝你多事救了我,我非給你賞賜才行。快點說爸!

你要什麼都可以,說就是了。」

「什麼都可以?」夸父吞了口口水。

「對,要金山銀山都好,也可以要永恆的生命,要跟你一般大小的美女也行。雖然你是神的後裔但血緣已太遠,除了神格以外,我什麼都可以給你。」太陽冷冷地說。這些凡人的慾望他看多了,翻來覆去就是那些。

「如果我說……」夸父猛然握住太陽的雙手,「『我要你』呢?」

太陽被這突如其來的無禮舉動震住了,愣了一下隨即打算甩開夸父的手。可是夸父的力氣太大外加太陽左臂有傷,他竟然甩不開。

「放肆!」美青年怒吼,「無禮的傢伙!給我放開!」

可是夸父沒有放開,依舊緊抓住泛著金光的細手。那眼神嚇住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太陽,他從沒看過這麼熱烈的眼神、這麼渴切的慾望……

夸父一直都是孤獨的,他因為身材懸殊所以找不到同伴,小到可以在他掌上跳舞的凡人他也看不上眼。現在眼前身高相仿的美青年正是他多年以來的夢想,不管他是誰,他第一眼就愛上了,完全不需要理由。

「我不要金山銀山、不要長生不老、也不要美女如雲。」

夸父直視着太陽琥珀色的雙眼,「我喜歡你,只要你陪我。」

「你瘋了!」太陽氣極,金光再次狂射,「你跟我要我?天上的太陽?!」

「你答應的,除了封神什麼都可以給我。」夸父不為強光高熱所動,依舊故我,「你沒有說你不包括在內,你自己說的!」

「你!」

炙人金光緩緩弱了下來,太陽無力的最後一次抽動手掌,依舊失敗。這當然不是太陽第一次落足凡間,他向來都知道自己的原形俊美異常,沒有凡人抵擋得住他的誘惑力。

以往對於這種迷戀上他的凡物他通常一笑置之,冒犯到他的話心情不好當場格殺,心情好的時候玩弄一番慢慢折磨致死,一切都不是問題。可是夸父的話提醒了他,自己說過的話,一言駟馬,他的確沒有說過自己不包括在賞賜內。而現在,那個但書來不及加回。

殺了這個凡物易如反掌,但一來破壞了自己的格調,二來忘恩負義的行為要是傳到天帝耳中絕對會讓他不好過。

太陽的任性從不需掩飾,可是他高傲,無法忍受自己打自己巴掌。

「放手。」太陽失去了剛才的傲氣,但還是冷冷地說,「你抓得我很痛。」

「啊!對不起!」魯直的夸父連忙放開緊握的巨手。

「你要我怎麼陪你?」太陽揉着手。冷漠地問。隨即聽到背後紅羽倒抽一口冷氣,「我要工作,不可能陪你一個凡物到老。」

「我不敢要求你天天陪我。」夸父老實地說,「只要你不用工作的日子可以像現在這樣來到我身邊……」

「九天?你瘋了!」太陽憤怒地跳起來,「十天中有九天?我得陪你這個骯髒的凡人?」

「你……」

「不用提醒我,我答應過!」太陽火極了,他怎麼會蠢到給自己找這種麻煩?

「你不用全陪我,可以想點折衷的辦法……」夸父再退一步。

太陽眯起雙眼。折衷的辦法?這倒是個好借口,而且是這個凡物自己給他的機會……

「好吧!那這樣吧!」太陽魅惑地笑開,一下讓夸父看到痴了。「我不介意陪你,九天都陪你也無妨。」

「真的?」夸父大喜過望。

「可是有兩個條件,你得先做到我才陪你。」太陽伸出兩隻手指。

「好好,十個條件也行!只要你願意陪我!」

太陽不禁笑了出來,這個凡物好大的口氣啊!

「第一,你要能從我們十個兄弟之中認出我。」他自信滿滿地笑開,「而且不是站在你面前,是你要能在地上認出天上的我們。」

「好好!我一定不會認錯你!」夸父拍胸脯保證。

「第二,你的飛毛腿很有名嘛!」太陽笑得更為誘人,「那你就來追我吧!」

「追你?」

「是啊!追我。」太陽的笑臉湊近夸父,「你沒有期待輕鬆就可以抱得佳人歸吧?那太不實際了。愛人,就用自己的腳去追啊!追上了才算數。」

夸父看那張近距離的絕美臉蛋看到痴了,傻傻地點了頭。

「那麼,如果你達不到我的條件,不能說我食言沒賞賜你!」太陽滿意地看着眼前的巨人。

「不!我一定會做到!」夸父斬釘截鐵地說。

「我等你。」

太陽施捨給巨人最後一個微笑,轉身走進洞外那一片夜色。紅羽不用主人呼喝就乖乖跟了上去。夸父追出去只看到洞外閃起一片紅光,兩個神就消失了。

那天以後,夸父就開始了旁人眼中瘋狂的追日行為。第一天、第二天……連着六天,他跑着跑着就停下,因為過人眼力讓他認出那不是他看過的太陽。每個人都說夸父狂了,想要誇耀自己的飛毛腿,而且什麼不好追竟然去追日。只有夸父自己知道,這是他跟那張夢中容顏的約定,他一定得認出他、追上他,然後他就會來到他身邊。

第七天,曙光才浮上地平線夸父就認出了他的太陽,拔足開始狂奔。太陽當然不會停下來等夸父,夸父也不會放過眼前的太陽。夸父一直跑、一直跑,從地表的極東跑到中原,從清晨跑到日正當中。他跑得渴極了,跑到黃河邊,一口就喝乾了黃河;跑到渭水邊,又飲盡了渭水。

夸父不願停下,可是他已經渴極,而再往西跑就沒有水喝。

所以他轉向北方的大澤,準備喝個夠再繼續跟太陽一決勝負。可惜夸父錯估了自己的體力,再怎麼怪力迅捷,他畢竟還是凡體、是有血有肉的生命。還沒有跑到大澤邊他就倒下了,劇烈的口渴和疲累襲擊着他。那金光閃耀的身影就在眼前啊!夸父試着起身再跑,可是只能撐起身又頹然倒下。

他實在太渴太累了,他覺得他應該休息一下……

這天太陽下山後,沒有回去東海居處。第十個太陽變為凡身給僕役載着回到了大澤邊,他白天從高空中看到夸父在這裏倒下,而他是來嘲笑他的。他本來沒有必要這麼做,不過他從其他太陽口中知道夸父認出了天上的他,或許有些感動也說不定。

「怎麼?跑不動啦?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嗎?」太陽用鞋尖踢著巨人骯髒的臉,「有本事起來再跑啊?再抓我啊?哼?」

「我下次……一定會……追上你……」被踢醒的夸父認出是太陽,虛弱一笑。

「放屁!」太陽完全不顧尊嚴地破口大罵,「你追一輩子也追不上我!早早放棄吧!」

「即使是那樣……我還是……喜歡你……」夸父虛弱地抓住太陽的腳,「追一輩子……也沒關係……至少……那樣我可以看你到死……」

「放手!」太陽怒罵。

「不放……到死……我才要放……」夸父微笑。

「你這麼想死我就成全你!」

太陽氣極,一腳踢開夸父的手,順手抄來他扔在腳邊的手杖。一旁的紅羽還來不及發聲制止,那桃木手杖就刺進了巨人的心窩。

血濺了滿地,也染紅了木杖。氣喘不已的太陽還努力地刺著、捅著,那巨大的身軀即使沒了生命還是讓他噁心。不過一介凡人,憑什麼這樣三番兩次抓他、拘束他、還要他陪他?他受夠了!早在第一次見面那瞬間他就該燒了這個巨人,這樣一切麻煩都不會產生!

太陽發泄夠了怒氣,丟開木杖,冷冷地轉身對上紅羽譴責的視線。一伸手扣住忠僕的下巴逼着少年抬起頭,全身染血的太陽狠狠瞪着紅羽,更為暴怒地看到少年臉上淌下兩行清淚。

「你哭什麼?你想說我做錯了是不是?」太陽恨恨地說。

「紅羽不敢……不敢……」少年越哭越凶,但也不敢伸手擦淚。

「那你哭什麼?」太陽大吼,「不要跟我說不敢!給我說!」

「紅羽……紅羽說……」礙於主人的命令,小神只能實話實說,「紅羽只是覺得……愛上十少爺的都好可憐……」

「吃裏扒外的傢伙!」

太陽在僕人臉上狠落一掌,把紅袍身影打得飛了出去。火爆的金色天神再次轉身,一腳把夸父的屍體踹開。全部都是這個巨人害的!都是他!

努力壓抑的啜泣聲讓太陽厭煩地再次回身,只見小神還在地上不敢起來。紅羽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又止不住淚水,只能用衣袖捂著嘴。少年原本白裏透紅的臉蛋多了一道紅艷的掌印,遮著臉的袖子也擋不住那痕迹。太陽發泄完了怒火,又看到僕人如此楚楚可憐的樣貌,終於不再生氣。

「你說,愛上我的都很可憐?」太陽在紅羽身旁蹲下,伸手轉過那張小臉。

「沒、沒有!是……是紅羽失言!對不起……」小神抽抽咽咽地說。

看着紅羽被夸父血污染得邪艷的臉蛋,太陽沒來由地又笑了。

「我說……其實沒有全部都很可憐吧?」太陽輕輕吻上紅羽小巧的紅唇。

「十少爺?」紅羽訝然,連哽咽都忘了。

太陽一揮手,身後夸父身上的木杖轉眼化為一片桃花林。以巨人的屍體為肥料,白裏帶紅的桃花開得極為美艷。

「走吧!回去了。」太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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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太陽是怎樣?人格有問題喔?」辛艾仁坐在落地窗旁的待診椅上,雙手抱胸發表評論。

「就說太陽不是好東西了啊!」白靈口乾舌燥地舔舔鼻子,「這種的最討厭了,死變態。」

「聽起來你好像跟太陽有過節?」

「沒那回事,誰敢跟那位大少爺作對啊?」

「聽起來很像有耶?你認識他?」

「你想太多了,那傢伙的事是聽來的,我跟他並不熟。」

「唔……」

獸醫診所里靜靜的,隔着玻璃傳來街上麻雀的喧鬧聲,一人一狐轉眼看去,棕灰色小鳥正在金色陽光下啄食跳動着,顯然完全不在意光線來源是什麼樣的神。

「我說,那太陽該不會是心有所屬了才這麼偏激吧?」獸醫若有所思的開口,「他該不會對紅羽……」

「要我說的話,我會說那跟他心不心有所屬無關。」狐狸不情願地起身,慢吞吞往一旁水碗走去,「個性惡劣是天生的。」

「那你個性惡劣也是天生的?」

「是之前主人教的。」白靈瞪回去。

「瞪我幹嘛?又不是我教的。」

白靈走到水碗前低頭喝水,不回話。

「嗯,上次你講老鼠嫁女兒時我就想問了。你會不會覺得……」辛艾仁在偏斜了些的光線下伸個懶腰,「在這種時代還在講神話啊傳說的很不科學啊?太陽是恆星,藉由核融合放能,可是你說起來太陽就跟人沒兩樣……」

「拜託。」白靈停下舔水的動作,轉頭看人,「你覺得我的存在科學嗎?」

「說的也是……」

「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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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理的傳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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