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在台灣的袁曉曦不好受，在哈里島的柴實禹也不見得好受，當初是他提議攜伴參加的，如今他卻是一個人形隻影單。

出來玩還是不能放鬆心情，他滿腦子想的還是她。

「帥哥，一個人嗎?」一名穿着火辣比基尼和超短熱褲的女郎過來搭訕。

柴實禹瞥她一眼，「怎麼你也一個人?」平常可看不出秦黛利有這樣的好身材。

「我妹和其他人跑去玩降落傘了。」別人攜伴參加帶的都是另一半，她沒有另一半可帶，只好帶着大學剛畢業的妹妹來。

「你怎麼不一起去?」

「我穿這麼美可不是為了要玩那種冒險運動。」秦黛利揮揮手，「你幹嘛一個人窩在這裏搞自閉吁?公司旅遊又不用你出錢，不懂得好好享受，只知道躲在洋傘下喝椰子汁，還在想曉曦的事啊?」她不用問也知道答案，看他一個人挺可憐的，乾脆乘機好好開釋他一下。

「不行嗎?」

「你愛想我不會管你，只是你到底想出了什麼沒有?」

「黛利，你這麼懂男人，應該知道她這樣有多傷一個男人的自尊。」

秦黛利朝他搖搖食指，正色道：「第一，我一點也不懂男人。第二，在愛情面前還講自尊的人是傻瓜。第三，誰說情人之間就不能有秘密的。

「雖然這件事不算秘密，但對曉曦而言，她還沒從傷痛中完全恢復過來，我想她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不信任自己，她害怕再去碰觸那個傷口，過去我總以為她恢復得很好，現在才知道三年的時間太短了，還不足以讓她坦然面對。她想努力裝得堅強，可是她的內心還是很脆弱。

「你怪她不夠信任你，但相對的你是不是也不夠信任她?還是你也不信任自己能幫她走出傷痛?自怨自艾是沒用的，老哥，男兒當自強啊!」秦黛利豪氣地拍拍柴實禹的肩。

「你在分析別人的感情事這麼有條不紊，怎麼面對自己的感情卻老是裹足不前啊?」秦黛利一席話讓他好受不少，不過他也不免反問她。

「你又知道什麼了?」秦黛利頓時不自在起來。

「人家都攜伴參加了，你確定你還要單戀下去嗎?」他比了比正在沙灘上散步的兩人，男的是他的老闆兼合伙人，女的似乎是老闆的新歡。

秦黛利喜歡老闆的事幾乎大家都知道，唯一不知道的恐怕就是老闆本人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大多時候愛情會讓人變成瞎子，當事者常常會忘了這點。」秦黛利自嘲道，反正她也盲目夠久了。

兩人面對門己的愛情都有說不出的苫，於是相視一笑——

「敬愛情。」柴實禹捧著椰子汁說。

「敬盲目。」秦黛利與他乾杯。

在愛情戰場上有個戰友也是不錯的，至少可以不用一個人看着哈里島的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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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的夏天炎熱得讓人快抓狂，戴着假髮的袁曉旭忍不住低咒，為何他要在休假期間自討苦吃，早知道他寧可待在自己的公寓讓助理氣得七竅生煙，也不願在這種烈日底下出門購物。

進了超市總算讓他的臉色稍微和緩些，若問他怎麼敢大搖大擺陪着姐姐逛超市，還真多虧了袁曉曦幫他做的新造形。淺栗色的假髮加上藍色隱形眼鏡，身上則是寬鬆的Ｔ恤搭配百慕達褲，此刻的他就像是來台灣觀光的外國客，他的五官立體加上身材高挑，撈起外國人沒人會懷疑，雖然身高仍舊引人注目，但至少一路上沒有人再上前問他是不是袁旭。

「你看，這比你那個棒球帽加眼鏡有用多了吧!大家都把你當老外看待，你也不用怕被人認出來，你老姐我聰明吧!」袁曉曦真佩服自己想得出這種妙招。

「是啊，以後我要溜出去可方便多了。」至少不會引起狗仔隊的注意。

「那你剛剛還好意思哀哀叫，戴個假髮是會要你的命嗎?」她好說歹說他才願意做這種變裝。

「還不是你說要騎腳踏車過來，這種天氣騎腳踏車，你是想晒成人幹嗎?找還戴着假髮肯定會弄得頭皮發炎，而且你那種娃娃車要我怎麼騎?」他花了不少時間勸她改坐計程車，要不然以他這種體格騎那輛小巧的摺疊車會有多可笑，他寧可出車錢也不要讓自己這麼蠢。

「是你說要來買東西的，今天根本不是我的採買日。」她還懶得出門咧!

「不然你家有什麼東西能吃?總不能每天叫我啃那些乾巴巴的泡麵吧。」曉曦可以靠泡麵來打發肚皮，他可做不到!

「就曉得吃，模特兒不是要控制體重的嗎?看你發胖了怎麼上鏡頭?」看他選的儘是些高熱量的東西，其中包括好幾十瓶的養樂多。

「大爺我就是吃不胖，不行嗎?」他天生就不容易胖，加上有效運動的習慣，這對他的工作根本不構成威脅。

「你以為就你一個人吃不胖啊，有什麼了不起!」袁曉曦冷哼．她也是吃不胖的體質，只可惜個頭嬌小了點。

「小矮子吃不胖就很得意嗎?」袁曉旭挖苦道，曉曦是家中身材最矮的一個，爸爸一百八十公分，媽媽也有一百七十公分，生出來的孩子應該不會矮到哪裏，但曉曦就是那個異類。

袁曉曦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還不是你把我的養分全吸光光，你分個十公分給我就很完美了，貪心的弟弟!」他長得又高又大，肯定是在母親肚子裏的時候專偷她的養分，她才會長不高。

「拜託，是你自己愛吃沒營養的東西，發育不良能怪誰!」關於身高的問題，從小到大他們不知爭辯過多少回，直到現在曉曦還是固執的認定是他在娘胎里吸走了她的養分。

兩人一來一往的唇槍舌戰，認識他們的人都知道，這兩人見面總是斗個沒完，但實際上感情卻又好得不得了。

「嗨!」突然一道女聲插入他們之中。

袁曉旭直覺摸摸頭上的假髮，確定它還在時安心了一點，這女人應該不是來確認明星臉的。

「你是?喔——」袁曉曦覺得她有些面熟，突然想起這女人她見過，是柴實禹的前女友。

「我叫葉倩，是實禹的朋友，上次我們在這裏見過一次面。」葉倩想勾起袁曉曦的記憶。

「我記得你，我叫袁曉曦。」

「實禹怎麼沒跟你一起來?」葉倩追問。剛剛巡視賣場的時候看到袁曉曦，她還以為她是跟柴實禹一起來的，沒想到沒看見柴實禹的人影，反而見到她和一名高大的外國人來購物，這代表什麼?她和柴實禹分手了嗎?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想確定一下，所以上前找袁曉曦攀談。

實禹?她都沒這樣叫過他呢，這女人叫得可真順口啊。

「他有事。」袁曉曦不想解釋太多。

就算有事也不可能會讓女朋友跟別的男人逛超市，而反這男人還是外國人，肯定跟袁曉曦非親非故，看來她和柴實禹有可能是分手了。

「這位是你的朋友嗎?」葉倩客氣地問，其實心裏正在猜測他們的關係。

「嗯，他叫Rick，來台灣觀光。」袁曉曦忍住笑意，隨口胡認起來。

「你的朋友?」袁曉旭為了證明他是外國人，刻意用西班牙文問姐姐。

「嗨!我叫Judy身，是曉曦的朋友，我在這裏工作……」雖然聽不懂他的問話，但葉倩從他的手勢知道他在詢問她的身分，見他長得不錯，葉倩有些驚喜，隨即用英文介紹自己。

她們何時成了朋友啦?不過見過兩次面就可以說的這麼自然，袁曉曦不得不佩服這女人，她不忘投給袁曉旭一個眼神。

袁曉旭看得出她的無奈，陪着她演了起來。

「對不起，我聽不懂你說什麼。」他故意雙手一攤，表現自己真的聽不懂。

「抱歉，他是從西班牙來的，聽不懂英文。」袁曉曦看到葉倩一副自討沒趣樣差點笑出來，但她還是裝作很抱歉的解釋。

葉倩悼悻然地閉上嘴，表情很尷尬。

「我們快點走吧!我快笑出來了!」袁曉旭憋得很痛苦，繼續用西班牙語說。

「葉小姐，他說他尿急，不好意思失陪了。」她匆匆向葉倩道別，拉着袁曉旭快步往門口走。

一出了超市門口，兩人不約而同的爆笑出聲。

「我決定以後都要裝西班牙人。」袁曉旭咧嘴笑道，實在太有趣了。

「你看見她的臉了嗎?她噼哩啪拉的說了一串英文，直到我說你聽不懂的時候她的臉整個垮了下來!」真是讓她笑到肚子都痛了，沒想到漂亮的人尷尬起來會讓人覺得這麼好笑。

「你怎麼認識那個人造女的?」她實在不像是曉曦會認識的品種。

「人造女?什麼意思?」袁曉曦不解的問道。

「她的鼻子是墊的、眼睛是割的，下巴也整過。」他一眼就看出來了。

「真的?她長得這麼漂亮結果都是假的?」真是沒想到，恐怕連柴實禹也不知道葉倩整過容吧。

「面孔漂亮有什麼用，個性看來挺做作的。」他一向不喜歡這種初見面就和他裝熟的人。

「她是柴實禹的前女友。」

「你男朋友的品味真差。」袁曉旭撇撇嘴說。

「可是他現在變好啦!」意思就是柴實禹選擇她是很正確的。

袁曉旭上下打量她一眼，才緩緩說道：「他現在的境界的確不一樣了，要收服的妖魔等級高多了。」

袁曉曦聽到前一句還猛點頭，到下一句的時候差點絆了一跤。

「袁曉旭!你這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傢伙!」

「你去找找哪只狗的嘴裏能長出象牙，我一定幫你報名健力士世界紀錄。」他涼涼地回嘴。

兩人重複上演着從小到大不變的模式，一路上依舊吵個沒完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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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女友的家裏藏着一個男人，而且那個男人赤裸著上身，下半身只有一條短褲，一般的男人該做何感想?

答案是——什麼也不能想!

結束了五天的假期，柴實禹一回到台灣就直接殺到袁曉曦家。當這次門不再像以往一樣大剌剌地開了，他心裏還有些許安慰，心想這女人總算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然而鐵門遲遲未開啟，因為開門的人不是袁曉曦，而是個陌生男人，並且是個眼熟的陌生男人。

發現女友家藏的男人是她最愛的偶像，一般男人該有什麼樣的反應?

答案是——完全不能反應!

「你找誰?」袁曉旭透過鐵門的空隙看着呆立在門口的男人。

「曉曦呢?」柴實禹終於找到了聲音。

「在睡覺，你要做什麼?」

「我來接米弟。」柴實禹訝異自己還能這麼平靜的說話，他應該要惡狠狠地質問對方的身分，或是直接上前給他一拳才比較正常吧。

也許是他還處於震驚中，所以什麼也沒做。

袁曉旭想了一下，終於知道來者是何人。曉曦說過米弟是給她的男友養，那眼前這個男人應該就是柴實禹了。他上下打量了柴實禹一番，確定這男人條件不錯，就是挑女人的品味差了些。他沒開門，既然對方只說要來接米弟，他也沒必要放他進來。

「等一下。」袁曉旭丟下這句話就返回屋裏。

過了沒多久，袁曉曦提着米弟的籃子出來，他開門把籃子交給柴實禹。

原本玩得高興的米弟突然被裝進籃子裏，不滿地叫嚷着，而它這麼一叫引出了屋裏的另外兩隻貓，一隻是柴實禹熟得不得了的大丸，另一隻有些眼熟……

「黑屁股?」不就是曉曦給她弟弟的那隻嗎?瞬間事情有了答案。

「它改名了，叫『噴墨』」袁曉旭更正。

「你是曉曦的弟弟曉旭。」柴實禹語氣很肯定。

「這的確是我的本名沒錯，曉曦也的確是我姐。」呵呵，原來這男人不知道把就是曉曦的弟弟啊!

「可惡的袁曉曦!」柴實禹忍不住咒罵起來，現在又是怒火高張。那女人一定是故意的，她不僅沒對他說父母的事，連弟弟是個明星也不讓他知道，害他還猛吃袁旭的醋，世界上會吃起女友弟弟醋的人也只有他這個傻瓜了。

「可惡的袁曉曦正在房裏睡大頭覺，歡迎人內指教。」袁曉旭臉上有着幸災樂禍的笑容，並側身讓柴實禹進屋。

看來有人要遭殃羅!他笑兮兮地回房間變裝，順便收拾行李，他也差不多該結束休假了。

他一把撈起噴墨，「回家羅!」

噴墨瞄了一聲，不懂主人幹嘛老愛扮外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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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人兒睡得酣甜，穿着短褲、小可愛，露出一片無瑕的肌膚，嬌小的身體隨着呼吸上下起伏，此刻的她絕對有種引人犯罪的能力。只是柴實禹可沒心情餓虎撲羊，她欠他太多解釋，還讓他痛苦了好幾天，原本稍稍能釋懷的心情又因為袁曉旭的出現而顯得更惡劣。

她到底瞞了他多少事?她之所以不告訴他是覺得這些事不重要，或者認為他根本沒資格知道?

「曉曦、曉曦。」他輕輕搖晃着她。

「嗯……」她發出細微的抗拒聲。

「袁曉曦，你給我醒過來!」他乾脆拉她坐起來，她終於張開眼睛，但仍舊昏沉沉，身子直往他身上靠。

「柴實禹……你回來啦……」她又閉上眼睛，一雙手抱住他的腰。

「袁曉曦，別睡了!」他把纏在身上的嬌軀拉開一些。

「可是人家好睏，昨天看了好多光碟，好累……」她一手揉着眼睛，還打了個大呵欠。

「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事?除了你父母的事，還有你弟弟，我連他就是袁旭都不知道!你心裏到底還有多少秘密?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你的朋友知道你一切的事，我卻是那個最後知道的人，為什麼我們明明這麼親密，我卻覺得這樣親近的距離還是很遙遠?」柴實禹丟出一連串的質問。

袁曉曦頓時清醒了，但突然面對他的質問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你到底醒了沒?別讓我覺得我在對空氣講話。」她的眼睛是看着他，可是卻一句話也不說。

袁曉曦點點頭，心裏確有滿腹委屈，這麼多天不見，他沒有一絲毫想念她的感覺，卻質問起她一堆事情。眼淚忍不住泛出眼眶，直直落在被子上，形成圓形的深色斑點，她不懂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脆弱，她不想讓他認為她是用淚水在轉移他的注意力，但她就是止不住那種想落淚的衝動。

柴實禹愕然，他並不想讓她哭，卻還是讓她傷心了，可是他心裏又好過多少?他以為兩人在一起就是要開心，可是現在顯然他們都不快樂，這是為什麼?是他太貪心，想擁有她的一切，弄壞了這平衡?還是就如秦黛現說的，其實他自己也很懦弱，他害怕曉峨其實是不需要他的，所以他才會一直追問，深怕自己不知道她還有多少心事，深怕自己不能讓她有安全感?

愛得太多就會要求更多，面對這樣的自己教他難受，更何況是曉曦。他一直認為他可以接受情人間有秘密，但實際上他做不到!與其說他對曉曦失望，倒不如說他無法面對這樣的自己。

曉曦有保有私隱的自由，但他卻是那個想挖掘一切的人，或許把一切搞砸的就是自己，幾天前他們還很好，現在兩個人卻覺得痛苦。

「對不起，我不該這樣。」他抱着她低喃，一如往常給她安慰。

「我不是……」

她急急想解釋。

「噓，是我不對，別哭。」

他阻止她解釋。

像是在安撫小孩般，柴實禹輕輕地搖晃着她，直到她的淚水停止，他才開口說出決定。

「曉曦，我們先分開一陣子吧。」這樣或許對他們兩人都好，以他現在的心情，只台鑽牛角尖的想着信任感的問題，以這種心情交往下去對他們都沒好處。

他必須承認自己很小心眼，對於這個芥蒂他無法忽視，與其讓他不斷繞着這問題打轉，害得兩人都痛苦，不如先暫時分開讓他能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為什麼?我要是做錯了什麼，我道歉，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說，可是為什麼要分手?」方止息的淚水又一波波湧出，袁曉曦不解的問道。

「你沒有做錯，是我錯了，我總覺得我們之間不該有秘密，但是我錯了。你有你的自由，你可以決定什麼事要告訴我、什麼事不要告訴我，可是我太貪心了，我除了要擁有你的人與心，還想擁有你的思想、你的一切，這對我們都不好，我該給你空間，可是我發現自己做不到，再這樣下去我怕我們會永遠在這個問題上打轉，到時我們都會很痛苦的。」

「可是……可是……」她心急得說不出話來，一雙手又在頭髮上作亂。

柴實禹溫柔的拉下她的手，細細地親吻着它們，愛戀之意展露又遺。

「別再拉頭髮，我會心疼。」

他輕輕揉着她的頭。

「柴實禹．我們別分手好不好?」

「這不是分手，我們只是暫時分開一陣子。」

「為什麼一定要這樣?你說什麼我都願意做，可是你別離開我好嗎?」

她像只小動物似的哀求着。

「我不會離開，只是暫時走遠一點。你記得要好好照顧自己，就當作我去出差，要一段時間才會回來。」

他好聲安慰。

見不能改變他的決定，袁曉曦的淚落得更凶，他溫柔的將她摟進懷裏，大掌輕輕拍撫着她的後背。

不知過了多久，她哭累了，在他懷裏沉沉睡去，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屋裏一片昏黃，沒有他的身影，只有茶几上有張他留的字條——

在我走遠的時候，好好照顧自己好嗎?

柴實禹總是覺得她不會照顧自己，所以一直這樣提醒她，他是不是厭煩了她才決定走遠一點，然後他所說暫時分開的時限就會變成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