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蕭紅嶼的所有動作,忽然停頓。獃獃撐起身子,半晌猛的痛苦低吼一聲,翻身從他身上滾落。

開始時是滿心熱情,存了一定要讓他快樂情動之心,甚至想着今日就算自己不要,也定讓夏雲初在沒有淫葯下也能再嘗那如登仙境之樂。可他這一個「左護法」,這一聲「尾椎舊傷」,這一句自輕自棄的請求,卻讓他如墜了三九冰窟。

握緊雙拳,狠狠砸在身旁泥土之上。憤怒自責,憐惜心痛席天卷地上了心間,卻再沒了情慾之心。

不敢再看夏雲初木然臉色,他輕輕坐在他身邊,伸手去扣那衣捆,卻不禁微微顫抖。

夏雲初慢慢坐起,默默閃開他幫助,自己一一扣了,再把腰間絲帶系好。

靜靜站了起來,俯視着仍坐於地上的蕭紅嶼道:「你真不做,我這便回去了。明日不拿繩索或迷藥來,就讓我走吧……你總不能時時點了我穴道,穴道點久了……於人體血脈不好,想你也不敢。」最後一句,聲音雖輕,語氣卻重。

兩人間方才似乎飄渺細微的酸楚柔情,忽然便如一池春水中微風悄過,轉眼消失了蹤跡,再不可尋。

正在這時,遠方近十個人影忽然直撲此處,轉眼近了。

蕭紅嶼皺了眉宇,伸手將夏雲初護到身後,冷眼看着面前為首那人:「什麼事?」

問完這句,夏雲初已不動聲色地微微一移,脫離了他的保護。一個小小動作,卻隱藏傲氣。

那人身形五短,正是水行舟座下直接聽命之人,水木堂堂主鄭同和。平日裏教中蕭堯二左右護法自是身份最高,可這人卻一向直接聽命於教主,可不受他二人約束。此刻忽然帶了一眾手下深夜前來,司是平日少有之舉。

鄭同和恭恭敬敬一拱手:「左護法安好。是教主命屬下帶您前去議事廳,請即刻隨屬下去吧。」他雖在教中身份特殊,可少不了禮數恭敬。

見蕭紅嶼不語,從懷中取了塊烏黑權杖來一舉:「這是教主信物。」

蕭紅嶼微微點頭:「好,我隨你去。」

正要前行,鄭同和卻伸手一攔,神色尷尬:「對不住,軟主言道:要屬下點了左護法穴道再帶去。」

蕭紅嶼一窒,這些日水行舟無心軟務,上次之事也早已沒有責罰之意,忽然這般拘拿自己,又會是什麼事?

心裏百思不得其解,卻也不敢違抗,坦然點頭:「好,你動手就是。」雙臂暗松,已將周身內力卸了。

鄭同和見他安然神情,心中也是暗自佩服,道了句:「如此便得罪了。」上前出指如風,已點中他上半身「天宗」「肩井」兩處大穴。

蕭紅嶼上身雖不能動,下身行走卻無礙,轉臉向夏雲初微微一笑:「你先回去,我去去就回。」

想了想,再也顧不上四周十數人看着,語氣還是帶了無奈求懇:「你說的事,明日我們再說,好不好?」

夏雲初望着他,心中忽然忐忑,完全想不到他這一去,要被怎樣對待。忽然想起那假經的事來,難道現在才來秋後算帳?

怔然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就是要走……也等你見最後一面。」

蕭紅嶼沉默一下,不再說話,轉身和鄭同和並肩去得遠了。

這烏衣教本非什麼淵遠流長的百年教派,只是水行舟二十多年前一氣之下反出白雪派,自創所成。連名字也取了「烏」字,與那「白雪」二字相衝。

這水行舟練成那少有人練成的雪融功后,數年內在江湖上幾戰成名,加之他本就有梟雄之材,不出十年,竟已將一個無名教派整治得教規森嚴,名氣大振。

只是他自從心愛之人死後便性情古怪,或邪或正,全無章法,連帶着手不行事之風也自是乖戾無常,這水行舟偏偏是個不在乎名聲的,也從不費力約束手下處處學什麼正人君子做派,時日一久,江湖中早將其列為邪門歪道之列。

這烏衣教二三十年基業表面雖比不上名門正派來的精深,可手段多樣加之行事狠辣,故此財力人力卻是富極。在全國各地均有大小行宮不說,這毫州因為是水行舟每年必來之處,更是豪華住所所在。

蕭紅嶼隨着那鄭同和快步行到百草谷數裏外一處行宮大廳,昂首進了正廳,正見水行舟坐於正中主椅上,堯綠川已垂手立在右首,旁邊柳茗也默然立着,眼眶卻已通紅。

廳中開闊,明晃晃數十根小臂粗的巨燭映照的四下亮如白晝。

他恭身行禮,道:「教主安好!」

只聽水行舟的聲音微微有些疲倦,低低道:「起來吧。」

蕭紅嶼一怔,平日裏水行舟說話無不內力充盈,這般有氣無力實在少見。抬頭見他蕭索身形遠遠坐在那張大椅上,競似有些凄涼,忽然心中傷感:原來這素來威猛剛勇,生龍活虎之人……也是五六十歲的老人了。

水行舟靜看着他和堯綠川半晌,忽然嘆了口氣:「你們兩個……上前來離我近點。」

蕭紅嶼和堯綠川對視一眼,急忙上前幾步,來到他身側。

水行舟低聲道:「今日叫你們來,是想告訴你們倆——我自練了那假《心經》以後,經脈寸斷,縱有柳茗醫術神妙,也是……無力回天。」

頓了頓,終於道:「今日走火入魔之症再犯,我已心脈力盡,終是……不濟的了。」

蕭堯二人震驚對望,雖早知有今日,卻總以為有時日可拖延,卻沒想到來得如此之快。

堯綠川急道:「教主,不會的!柳姑姑有如此多靈丹奇葯,總有辦法可再保……」話語卻停了。若有,柳茗還不早早拿了來,要等此時?

蕭紅嶼心中一痛,咬牙低頭,悔恨自責到了今日,也是笑話一個了。

水行舟微微笑了笑,神情索然:「再保幾日?又能保一生嗎?人生於世,總有一死,自楓兒死後,我苟活二十餘年,也是夠了……可臨去之前,還有些事要交代。」

停了一下,臉上傷感已無,換了平日常見的威嚴:「我辛苦創立的這烏衣教,今日需在你二人中擇出一人來接任教主之位。」

沉吟看着二人道:「你倆一般忠心,我是知道的。也是一般的機智果斷,武功過人……紅嶼你沉穩大度,而綠川機變狠辣……若說到一教之主,我倒是屬意紅嶼來當。」

轉頭看向蕭紅嶼,淡淡道:「我有一件事,你幫我辦了,這教主之位……便是你的。」

蕭紅嶼道:「教主吩咐,紅嶼粉身碎骨,自當遵命。」

水行舟點點頭:「陸行風已死,你將那害我的夏雲初——也殺了吧。」

蕭紅嶼心頭大震,咬牙道:「教主……屬下可用生命擔保,夏雲初於此事也是被他師父利用,絕非刻意串通來害您!」

水行舟微微冷笑:「我想也是。那日在章華寺中看他神情,如也是做偽……那此人必是絕頂大好大惡之人。可惜我也瞧他不像……可那又怎樣?我一向恨人家對不起我,既然他扯了進來,陪我一條性命也算不冤。」

蕭紅嶼只覺心中越來越是驚伯,急急道:「求教主網開一面!先前屬下為求《心經》,曾對此人百般酷刑折磨,也算受了我烏衣教中不少厲害手段……若現在仍不放過,傳到江湖上豈不落個以強欺弱之名?」

水行舟冷笑:「我烏衣教行事,幾時曾依了什麼江湖規矩了?」

堯綠川眼珠輕轉,插話道:「況且我烏衣教若是有仇不報,傳出去在江湖上才是落個笑柄。」

蕭紅嶼偏身向他望了一眼,目光森冷。

水行舟淡淡道:「我聽說你和夏雲初似是頗有私情,也難怪你下不了手。罷了……我言盡於此——你殺了他,教主之位你做;不殺他,綠川做。」

頓了頓,口氣轉重:「……這教主之位,你和綠川也都是極想當的,男子漢大丈夫生於世間,權利慾望,也是難得之物——你可要想好了。」

蕭紅嶼深吸口氣,點了點頭:「屬下願用自己一命換他一命,況且這身外之物?」

堯綠川臉色微微變了,橫眼冷冷看他一眼,不再多話。

水行舟淡淡瞧着他,點點頭:「好。既然這樣,也罷了。」轉身向著廳外朗聲傳音:「傳各位堂主進來,我有話要說!」

立時間,廳外十六位正副堂主魚貫而入,都是臨時接到訊息,匆匆趕來候在外間的。

水行舟目望眾人,神情肅然:「我水行舟今日大限已到,已定下本教右護法堯綠川即刻接任下任軟主,從此刻起,你等眾人眼中需只有他一人,一心一意聽他號令,如此時對我一般。

如有違者,教規森嚴,莫怪他無情。」

廳下眾人齊聲應道:「是,謹遵教主之命!」

近日教中風傳教主身體有恙,暗中也有猜測下任教主是誰。可左右二護法中的堯綠川面俊心辣,行事為人不如蕭紅嶼威望更高,大家均以為是左護法勝算更大,沒想今日竟大出眾人所料,心中卻都一凜。

水行舟冷冷又道:「從此刻起,若有人敢違抗於他,便是違抗教主。可聽清了?」眼光卻是看向了蕭紅嶼。

蕭紅嶼心中一窒,心知他是怕自己恃功傲物,將來不服堯綠川約束。可心中念着他恩情,又是愧疚壓心,自是不肯違他臨終之言。

不動聲色退下台階,讓自己所處比他二人矮了數分。沉聲道:「左護法蕭紅嶼自當全心全意以新教主為尊,誓死效忠。」

水行舟方微微點了點頭:「參見新教主吧!」

蕭紅嶼再退一步,和那十多人並在一處,齊齊跪倒:「屬下參加新教主!教主安好!」

一時間,廳中烏鴉鴉跪倒一片,黑衣烏髮,只見頭頂。

廳側巨燭明亮,火光直映在堯綠川俊美面孔上,傲然微笑,正是少年得志,意氣無匹·水行舟沉聲道:「退下吧。」

瞬間廳中眾人依次退出,進出有度,只剩了蕭堯二人和那柳茗留下。

水行舟目光閃動,心中終有一事放心不下:原本想立蕭紅嶼,心知堯綠川戀他,必不會有反目之虞。可現在堯綠川做了教主,要想約束蕭紅嶼怕是極難。

思及至此,心中殺機已起,烏衣教畢竟是他數十年心血,又怎肯死後見它分崩離析、毀於一旦?

緩緩下來走到蕭紅嶼面前,冷笑一聲:「我也猜你會抗命,才命鄭同和先點了你穴道。否則以我現在功力,怕是制你不住。」眼中殺氣忽露:「既然你不想當教主,為保川兒日後不被你所欺,倒不如先殺了你!」

手掌一抬,便想向他頭頂拍落。

蕭紅嶼心中一冷,沒想水行舟臨死前竟是這般心思縝密,連自己與堯綠川將來會否不和,也在他考慮之內。

身上穴道被點,只能眼看着那掌緩緩拍落。就算不被束縛,水行舟要殺自己,自己又能反抗嗎?

便在這一刻,兩聲「不可」已驚呼出聲,堯綠川和柳茗身影已一先一后撲上。

堯綠川手掌,正擊向水行舟後背,可另一條嬌柔身形卻猛撲而上,是柳茗察覺堯綠川殺心,用自己身體生生擋在水行舟背後!

「乒」地一聲悶響,柳茗那嬌怯怯身子斜飛出去,一口鮮血噴出,落在幾步之外。

一招情急出手,勁力失了控制,怔怔看着水行舟狂吼一聲撲到柳茗身邊,堯綠川忽然掌心全是冷汗,踉嗆退後……

「茗兒……」水行舟低低叫道,顧不上回頭找堯綠川算帳,心中痛徹難當。自己已是必死,柳茗平白饒上一條大好性命,又是何辜?

「水大哥……你不用難過。」柳茗眉稍是微似柳楓的笑意,讓水行舟見之恍惚。「我覺得心裏很安樂,也……平靜。」

胸前痛楚漸漸擴大,她微蹙了眉頭……其實水行舟就算不死在堯綠川手下,也無一時片刻可活,可心中雖明白,卻仍是不覺悔意。

拾眼看看堯綠川眼中神情閃爍中,有絲和自己一樣的不悔,微微苦笑,黯然低道:「痴兒,痴兒……」……想着眼前這水行舟耗盡自己青春,無視自己情意,如今為他一死,又何嘗不是太痴?

心中迷惘,可望着眼前那面容,卻又恍惚,終於輕輕一笑,死在自己夢中念想千遍的溫暖懷抱中。

水行舟慢慢立起身來,眼望蕭堯二人,忽然淡淡一笑:「我死之後,把我和她葬在一處吧……」

再望着堯綠川,眼中竟有憐憫,搖頭嘆息:「莫說我不提醒你,他也是個心狠之人。今日你阻我,將來莫要後悔。」

堯綠川悄然退後,默默解了蕭紅嶼穴道,長久水行舟積威之下,此刻也不由忽然害怕。

低低道:「教主,我……我不能見他死的,求你……別再逼我。」

蕭紅嶼身子自由,卻怔怔不動,半晌黯然道:「教主,你放心去吧,蕭紅嶼當天發誓:只要綠川不傷害一個人,我絕不會和他為難。」

望着蕭紅嶼神情,心中知道他所說那人必是夏雲初,水行舟心中忽然有絲隱約妒忌:自己年輕時,又何嘗不是為了心愛之人可以拋頭顱灑熱血?

一個主意忽然冒了上來,伸手從身上袖中掏出本書冊,他定定望着蕭紅嶼:「你和綠川的功夫,都是只學了雪融功的招式便已橫行天下。我怕你們練了它的內功反受其害,一直未傳。

這是內功秘笈,這便傳了給你。」

蕭紅嶼心中一緊,不知他是何用意,只得恭敬接了,道:「謝教主恩典!」

水行舟淡淡道:「你莫先高興。若是練不成頭三層和其他人一樣送了命,算你命薄。若僥倖和我一樣練成,無那《素雪心經》保駕同練,也勢必有走火人魔之危。」

冷冷一笑,難測神情在他臉上現了出來:「夏雲初當初在大殿上不是應了陸行風的話,答應要做掌門嗎?他回雪山後,我不信他終找不到真的《心經》在何處……哼,所謂正邪不兩立,我倒要瞧瞧你衷心維護之人,會不會為了你把真經交出來。」

蕭紅嶼沉默半晌,淡淡一笑:「當初逼他,是為了教主你。若為了我自己再逼他,我蕭紅嶼……也不配喜歡他了。」

水行舟臉上笑容更冷:「那你就受受我這幾十年來受的苦吧。只要你和我一樣熬得過。」

哈哈長笑,暗自運了最後一絲殘存功力,自震心脈,緩緩倒在柳茗屍體旁邊。

☆☆☆

這日,夏雲初默默將行李包裹收拾完畢,默默立在窗前靜候。

昨夜蕭紅嶼一去便沒再返,自己回到竹舍中,連那柳茗也是不知所蹤。在楊上輾轉一宿,自是無眠。

可從早間一直等到日近下午,卻始終不見蕭紅嶼和柳茗蹤跡。

夏雲初靜靜立在窗前,面上沉靜如昔,可想起昨夜那人是被點了穴道帶走,心中不安卻越來越濃。

太陽漸漸西沉,暑氣到了傍晚已不若日間酷熱難當,可他心中焦躁,卻一時甚過一時。

忽然之間,數種不祥的預感一一冒將出來:若非身不能動,那人明知今日自己要走,又怎會一直不曾現身?

正心亂間,忽然遠處山谷外一條勁裝人影直撲此地,夏雲初心中一跳,可定睛一看,卻是李進。

李進拾腳進了竹舍,向夏雲初道:「小人奉左護法之命前來通報一聲:左護法此刻有要務在身,不能親自前來送夏公子一程。特命屬下告知:此行山遠水重,望夏公子切切保重!」

夏雲初一怔,想要說些什麼,終於忍住了沒開口。

轉眼望着竹舍,忽然心中難過。這些日身不能動,倒有大半時日是在這小小屋舍中度過,一桌一椅,一景一物,無不熟稔。

再想到屋中那溫和美麗女子,心中微微不舍:這些日除了蕭紅嶼外,柳茗更是細心照料,自己卻始終未曾真正開口相謝,此際欲行,競不能見她一面道別相謝。此去山長永遠,怕是再難相見。

躑躅片刻,終於起身向屋外行去。

走到谷中通直大道,他忽然停了腳步,向李進低低問道:「你們左護法他……可是有危險嗎?」

李進一怔,搖頭道:「沒有。小人前來時,左護法一切安好。」

夏雲初沉默半響,正要再問,忽然耳中一陣簫音破空而至,在這蒼茫暮色中悠悠傳來。

他心中一震,怔怔聽着這熟悉簫聲,再動彈不得。簫聲夾帶渾厚內力,遠遠地自在數里之外,音調蒼涼純凈,如悲如訴,正是那曲《漢宮秋》……

四周暮色初合,山風漸起,記憶中那個笛簫無語相和的月夜夜涼似水,與眼前情景並不十分相似……可簫音溫柔如織,不離不棄在身邊耳側幽幽縈繞,卻像極了那個夜晚。

吹簫的那個人呢?心靜如昨還是境界全非?默默地,手觸到了腰間那隻長笛,卻始終沒有抽出橫在唇邊,心中一陣刺痛,他微微苦笑:相隔數里,以自己的內力,是斷不能再吹出笛聲隨風送到那人耳中了……明知不可為,又何必強求?

痴痴聽着那簫音終於絲絲縷縷絕於山風之中,終不再響。

心中一股莫名自嘲上來,他微微一笑:本來想着那人若要相阻,就讓他留下自己的命。可原來是自己多慮了……或許他也知道兩人間再無路走,避而不見是最好的方法?

夏雲初啊夏雲初,從今後山窮水闊,魚書不寄,且忘了前塵風雨,昨日情殤吧!

向著那簫音傳來的方向再望了最後一眼,夏雲初淡淡一笑,終於走向了那初暗的夜色。

柔滑的手從身後扶上那枝玉簫,輕輕按住了簫孑L,堯綠川咯咯一笑:「大哥,送君一曲終須別,想必夏雲初……也聽到了。」

蕭紅嶼淡淡抽回玉簫,凝望遠方夜色良久,方回首望他:「教主囤積教眾八百之眾,只為阻屬下不去見夏雲初!此刻屬不已謹遵教主之命,敢問教主可還有吩咐?」

「我說過的,沒人在眼前時,無須叫我教主……」堯綠川輕嘆一聲,手已輕搭上他堅實腰問,淺淺撫摩:「大哥……我知你心高氣傲,臣服於我之下心中必然不甘。可我保證,日後人前我是教主,可私下裏,你做我的教主,好不好?」

蕭紅嶼冷冷望着他,將腰間那手不動聲色拂開:「屬下不敢。屬下此後自當如敬水教王一般敬你,只望教主也一樣明白自己身份,莫讓屬下為難。」

堯綠川面上媚笑一收,換了似笑非笑:「若我偏要為難你,你又能怎樣?」

蕭紅嶼唇邊笑意更冷,淡淡道:「屬下自然不敢怎樣。可有句話望教主記住了——要怎麼為難我,屬下都絕無二話,可若超了那個底線,蕭紅嶼可不敢保證不做出什麼犯上之舉。」

「那個底線,就是不碰夏雲初?」堯綠川終於也冷笑,目光卻無笑意:「你也莫忘了,我不碰他——也有一個底線,那就是不准你再見他,如果不聽……」

「我知道。」蕭紅嶼截道:「教主會親率教眾踏平了川西白雪派,就算我蕭紅嶼有通天之能,也擋不住烏衣教千萬教眾。」

「知道就好。」堯綠川微微一笑,神色嫵媚:「只要你不見他,從今後他做他的掌門,你我做你我的教主護法……不是各自相安無事?」

「好,我答應你。」蕭紅嶼一口應下,深邃眼眸中看不出是怒是平靜:「屬下自會做好左護法的本分,儘力效忠,絕不違抗教主意思。」

「真的嗎?我叫你做什麼,你真的都做?」堯綠川咯咯笑出聲來,斜眉一挑:「那麼……左護法今晚就來我房中吧,我有要事吩咐。」

嘴角含笑,不再看蕭紅嶼臉色,已是去了。

……夜深。

萬物初睡,烏衣教行宮中各處也已人靜燈稀,只一處華美屋舍雕樑畫棟,房中燭光未熄。

一個身影立在那問屋舍外,舉手輕敲:「教主,屬下蕭紅嶼。」

「門沒關。自己不會進來嗎?」低低聲音從那輕掩門扉中傳出,竟帶着無端挑逗。

蕭紅嶼深吸口氣,推門進去。

……房內無人。獸頭香爐點着幽幽蘅香,一縷青煙如柔柔蛛絲,細細繚繞,又似女子腰肢,無風自擺,不住款搖。

如鷹般眼光轉向床上,不出所料,那輕搖紅帳中,隱約有人懶懶躺着。

緒帳忽然開了,堯綠川不著寸縷,斜斜躺在絲被之上,只用一角微遮住了要害,嘴角是毫不掩飾的媚笑:「大哥……我等得好是心焦。」

蕭紅嶼靜靜望着他,眼中既無驚訝也無羞惱,拾腳過去,在床邊立住,眼光肆無忌憚在那白玉般身子上一轉:「屬下來了,有何吩咐?」

「真的用我說嗎?」堯綠川眼中邪氣一閃,忽然勾手將他脖頸攬過:「我只想……」

話剛出口,蕭紅嶼身子已動,五指疾伸已將他手臂從脖中擒住,再一反手,劈手壓在他頭頂:「水教主和柳姑姑屍骨未寒,教主你自重!」

堯綠川一窒,微微搖頭:「我就是想着柳姑姑心裏難受,才想做些事忘了它。」

怔怔由著蕭紅嶼將他雙手壓在頭頂,也不反抗,輕輕一笑:「不要再說那個……我說過了,無人時我可不要做你的教主,卻只想做大哥……」低低嘆息一聲,神情痴迷:「你的人……」

「這可是你說的。」蕭紅嶼冷冷一笑:「那以後私下裏,我便不再當你是什麼教主,你莫後悔。」眼睛微微眯起,手腕一收,豐牢扣住了他脈門。

「不後悔。你怎麼對我,我都心甘情願。」堯綠川淺笑,身子有意無意扭動一下,將那遮著要害處的絲被扭到一邊,聲音誘惑:「可大哥這般壓着我不放……又到底想怎樣呢?」

「我想……」蕭紅嶼邪邪一笑,忽然低頭重重吻在他唇上。

「嗚……」堯綠川身子一顫,剎時軟了下來。正情迷間,卻覺胸口一麻,又是被人點了數處穴道。

若無其事地立起身來,蕭紅嶼臉上邪笑已倏忽不見。

不看堯綠川那咬牙神色,他轉身在床頭紫檀小柜上暗格上一按,從裏面掏出數樣事物,一一舉在堯綠川眼前細看。

「這瓶「紅塵醉」我認得,可這瓶又是什麼?」他淡淡打來瓶蓋,嗅了嗅那微綠膏體,忽然恍然大悟般道:「綠川你好狠,連這大內媚葯也弄了來,只待今晚用在我身上?」

「不是……」堯綠川眼望那膏藥,吃吃一笑:「那個是平日裏留着對付那些個不識趣的。

只須用上一點,管叫貞潔烈婦也迷了心智。」眼珠一轉,神色忽現了些柔媚可憐來:「大哥,放了我吧。你若真不想要,我們不做就是。難不成……你要點我一夜穴道?」

「你說對了,我正有此意。」蕭紅嶼冷冷道:「難得教主允我私不可以不拘禮數肆意妄為,若不抓緊機會,我怕令你失望。」

手指微動,已在那瓶中挖出一團,毫不留情盡數塗在堯綠川胸前腋下,紅櫻處更是重重塗抹。

「你……你要幹什麼?」堯綠川驚叫,氣息已是紊亂。只覺身上麻癢燥熱漸起,可穴道被制之下,卻連搔撓也不可得。

「我只要你記着,今後你用教主之尊命我做任何事,蕭紅嶼斷頭流血,絕不皺一下眉頭。

可你若再敢打主意要我在床上做個玩物……」蕭紅嶼眼中陰寒驟起,夾着深沉怒氣:「我是要你生不如死!」

強壓了一日的憤怒忽然再壓不住,臉上兇狠也不再隱藏,手指用力一捅,深深侵入堯綠川毫無準備的**,硬生生將指間所餘膏體全推了進去。

「啊……」堯綠川倒吸口冷氣,死死盯住了他:「若我就是不死心呢?」

「那你就等著後悔!」蕭紅嶼一字字道,眼中怒火更盛。

「大哥……為什麼?」堯綠川怔怔望他,臉上潮紅泛起。急喘數下,顯是在強忍藥性:

「是綠川的身子不如夏雲初迷人,還是床上功夫不如他?為什麼你只要他,卻不記得我們倆才是從小一起長大,最是心意相通,情投意合?」

蕭紅嶼冷冷望着他,眼中不見憐惜:「綠川,你聽着,我只說一遍——夏雲初他的身子相貌都不如你,在床上更是不懂逢迎不諳手段,可不巧的很,我就是要定他了。」眼中冷漠淡了,有絲柔情在陘輕一轉:「除了那個不解風情不明我心意的傻子,我蕭紅嶼一生一世,再不會愛其他人。」

捕捉到那縷無盡柔情,堯綠川身體漸漸發抖,卻是狂怒:「蕭紅崢……你在床上對着我,卻仍滿口是那個賤人!」

「啪!」蕭紅嶼手掌疾抬,巴結結實實一個巴掌印在他臉上,眼辛兇殘上了來:「住口!」

「好……好!你敢為了他打我!」堯綠川咬牙,毫無懼色死盯着也:「有種你就殺了我,否則我堯綠川終有一日叫你為這一掌付出代價,看你在我胯下輾轉求饒,再不敢提夏雲初一句!」

蕭紅嶼冷笑一聲,心中更恨。

劈手將那床頭暗格中事物盡數倒出,英俊面上儘是冷酷不屑:「我哪敢弒主?堯綠川,這些東西一向都是你用在別人身上,今日就試試自作孽不可活吧!」

堯綠川眼望他緩緩舉起一根細細玉棒,臉色漸漸變了。

看着那頂端碩大烏亮珍珠在燈下閃著幽暗珠光,他低低喘息:「大哥……你開玩笑對不對?放開我,我受不了啦。」

「這才塗了媚葯,就受不了啦?」蕭紅嶼冷笑,手中玉棒不疾不余卻毫不姑息探人他前方鈴口,慢慢逐寸推進:「那這樣你豈非更難受?」

「啊!」堯綠川額頭冷汗驟起,眼中立時疼得水色泛起,下身微顎不止:「拿走……不要!」

「堯綠川,我要你今晚牢牢記住。」蕭紅嶼俯下身體,用力將那五棒猛然一插到底,只剩最前端珍珠堵在鈴口,眼中殘忍:「我蕭紅嶼對你——絕不會有一絲心疼憐惜,絕不會如你所想和你夜夜盡I欠,更絕不會日久生情喜歡上你。你死了這條心最好,不然……」溫熱的一口氣噴在他耳邊,他低低一字字道:「不然我要你從今晚以後——再不敢和男人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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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雲覆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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