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晉羿抱着馮澄兒，讓她的背靠在他的身上，兩人一起坐在一張沙發上。

現在已經是半夜三點了，他們卻一點點的睡意也沒有。時間滴滴答答的一分一秒過去，兩人就只是這樣的靠着，想着自己的心事。

晉羿心裏在做掙扎的決定，他明白馮澄兒和他以前有過的女人截然不同。他對她甚至只有兩個選擇，一個就是給她一個承諾，另一個就只有分手，甚至永遠不再見面。

對於第一個選擇，以現在的他來說還無法做出這樣的承諾，至於第二個選擇，他的心卻感到被撕碎般。他不知道如果他無法再擁有她，他往後的日子又該如何的度過。

這一次回美國才短短几天的時間，他就已經停止不了對她強烈的思念，一下飛機回到家，行李一丟下就迫不及待的飛車去找她。

他真的可以做出第二個選擇嗎？

馮澄兒的心裏卻什麼也不願意再多想，她只要能這麼靠着他，就算只是短暫的幸福，她也要珍惜。

兩人沉默了將近兩個小時之後，晉羿才緩緩的先開口。「澄兒，搬來這裏住好嗎？

」

他給的不是承諾，卻是要求。

「好。」馮澄兒連問也沒問，馬上回答他。

或許是她傻吧！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算是當他的情婦她也心甘情願。

「你真的願意？」晉羿將她的身子板過來面對自己。

「你希望我拒絕嗎？」馮澄兒仰著頭，看着他這張完美的臉。「我已經等你五年了，我不願再錯過另一個五年。」思念一個人的日子太難熬了。她寧願選擇待在他的身邊，就算是他不愛她，只要他要她，她也無怨無悔。

晉羿只是緊緊的將她抱在懷裏，輕輕吻着她烏亮柔絲，一句話也沒再說。

現在的他又能說什麼？或許有一天他能給得起她承諾，至於要多久的時間，他根本不知道。

※※※

早上七點多，晉羿先送馮澄兒回家，自己再去晉氏在台北的分公司。

在餐桌上，馮澄兒直接了當的對正在吃早餐的馮尚啟說：「爸、阿姨，我要搬去和晉羿一起住。」

「澄兒，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呀！」

「爸，我十分的清楚我說什麼！」

「那你」

「這是晉羿的要求，我無法拒絕。」

「晉羿的要求？只因為晉羿的要求，你就要搬去和他一起同居？」馮尚啟怎麼也沒想過澄兒對晉羿的感情會陷得如此的深。

「我愛他，我願意為他做一切的事。」女人在感情上或許都是最傻的，就算在事業上精明於練的馮澄兒一扯到感情，她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你愛他，他愛你嗎？」晉羿如果也愛澄兒，他會提出的是結婚，而不是只要她搬去和他住在一起的要求。

「我一直都知道他到現在都還不愛我。」

「既然你知道他並不愛你，你為什麼還要如此的傻。」

何芳詠按住了丈夫的手，要他別太過激動，然後她才開口說：「澄兒，你真決定要搬去和晉羿一起住嗎？」

馮澄兒只是點點頭。「我真的很愛他。」

「澄兒！」馮尚啟再怎麼說也不願意自己的女兒為了一份愛情，如此的犧牲和委屈求全。

「爸，我想給自己一個機會，只要給我一年的時間，如果我還是無法讓晉羿愛上我，我會死心的離開他。」

「你這是何苦呢？」

「我只是不想讓我自己五年的努力和付出白費。」

「尚啟，你就答應她吧，我相信澄兒自己明白自己在做什麼。」何芳詠了解一個女人為愛情所願意的付出。

「澄兒，別讓自己的心傷痕纍纍。」

「爸、阿姨謝謝你們。」

馮澄兒在下班之前打了個電話給晉羿，告訴他下班之後讓他來馮家接她。如果不是她的車子送修，她會自己開着車到他的住處去。

晉羿在馮家外面等馮澄兒，他不想進屋去，，當澄兒打電話給他時，他還是不明白馮尚啟怎麼會同意讓他的女兒搬去和一個男人同居。

但那又怎樣，以男人的自私心態，他無法去想太多。

十分鐘之後，馮澄兒提了一個大皮箱和背着一個小皮包出來，何芳詠跟在她的後面。

晉羿一見到她們出來，下車走過去替馮澄兒接過皮箱，放進後行李箱裏。

「阿姨，我走了。」馮澄兒雖然只是搬到晉羿的家住，同樣仍在台北，就算她想回家，隨時都可以回來。

心中卻仍有一股離情依依的感覺，除了大學畢業出國念書那兩年，這是她第二次離開家，總是會有些不舍。

「澄兒，好好照顧自己。」

馮澄兒點點頭，先上了車。

「晉先生，我可以跟你說句話嗎？」何芳詠叫住了正要上車的晉羿。

晉羿回過頭看何芳詠一眼，然後走到她的身邊。「你想跟我談什麼？」

「澄兒她是真的很愛你，我希望你能用心去感受她對你的感情。如果你不愛她，也請別傷她太深。」何芳詠看一眼探出頭來的馮澄兒，盈滿擔心。「我要說的就只是這些，你們回去吧！」

晉羿上了車，將車子開離了馮家。

「我阿姨跟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晉羿只是簡單的回了句，便不再多說什麼。

馮澄兒其實多少也猜得到何芳詠會對他說什麼。

但晉羿又豈會是個因別人的話而有所改變的人。

※※※

馮澄兒雖然搬去和晉羿一起住，但她的生活上並沒多大的改變。每天依然到馮氏企業上班，只不過以前她每天早上只要一下樓就有豐富的早餐可以吃，晚上下了班回家也有熱騰騰的飯菜等着她。

而現在她搬來和晉羿一起住，她會想為他做一餐營養的早餐和豐盛的晚餐。這對從小到大從來沒進過廚房煮過一頓飯的她來說，實在是很困難的一件事。

只不過為了她愛的人，就算是再困難，她也不怕。

馮澄兒不到六點就起床，一個人在廚房裏手忙腳亂的弄住早餐，麵包烤焦了，荷包蛋也煎焦了，她白皙的皮膚也被燙得紅腫了。

所做出來的結果仍是只有如焦炭般的麵包，她心裏十分的喪氣。這五年來她什麼都學了，怎麼會忘了要學作飯呢！

單單一個這麼簡單的早餐她也做不好，她又怎麼能幫他做一頓晚餐呢？

七點半，晉羿起床梳洗完一走出房間，馬上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

他馬上順着傳出焦味的廚房走去，看到的正是馮澄兒在廚房裏忙亂的樣子。

「澄兒，你在做什麼？」

因太過專心，以致沒有發現晉羿的馮澄兒，被晉羿突然出聲給嚇到了。手上的煎鏟就這麼鏗一聲的掉在地上。

「你怎麼這麼早起床？」馮澄兒轉過頭去看他，臉上全是汗水。

「我平常都是這個時間起床的。」

「哦，那你再等一下，早餐馬上就好。」

晉羿瞥一眼一旁的垃圾桶，裏面已經丟滿了燒焦的麵包和蛋。

「你根本不需要起床為我做早餐。」晉羿知道馮澄兒是個從小被呵護大的千金小姐，不會進廚房煮東西是很正常的，他也不曾想過要她為他煮一餐飯。

「我只想為自己愛的人做一頓早餐。」馮澄兒看着他說出自己想的。

晉羿走過去，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煎鏟，用水洗了一下，接下她的工作。

馮澄兒杵在一旁，看着他輕輕鬆鬆，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就將荷包蛋煎好，再將麵包烤好。

她不懂的同樣的事，他可以輕而易舉的完成，她為何會弄得慘不忍睹。

「去洗把臉，換個衣服出來吃早餐，我們再去上班。」晉羿對着還呆在一旁的馮澄兒說。

「我是真的很笨，連個簡單的早餐也不會做。」馮澄兒喪氣的說着。

「這些事情你本來就不需要做。」

「可是我——」

「快去換衣服，等一下我先送你去上班她只好進房間去換衣服，等一吃完早餐，晉羿便直接送她去馮氏企業上班，自己才去公司上班。

兩年前晉羿將工作的重心幾乎有一半都移轉到台北的分公司，而他也幾乎有一半的時間都留在台北的分公司，平常只利用電腦搖控著美國總公司的工作。

※※※

馮澄兒為了想親自煮一頓晚餐給晉羿吃，每天中午利用公司休息的時間，開着車回家請何芳詠教她如何作萊。連續一個星期認真的學習，馮澄兒已經知道作萊的方法，她不會再笨手笨腳。

或許她仍無法做出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卻也不至於會難吃的食不下咽。

馮澄兒今天特地提早下班，開着車去超級市場買菜。買完菜回家后，她先打了個電話給晉羿，要他今天下班后早點回家。

之後就一個人進廚房，快樂的準備着豐盛的晚餐。

不到七點，馮澄兒就已經將五菜一湯全都端上桌。她拿着筷子一道道的試吃着，感覺還不難吃，然後才放心的回房間洗澡換衣服。

馮澄兒洗完澡，換完衣服出來，已經七點半了，晉羿卻仍舊還沒回來。

馮澄兒再打了個電話到他的辦公室，電話響了好久沒人接。她又試着打着他的手機，得到的是未開機的回應。

或許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就這麼等著等著，菜涼了，夜深了，馮澄兒看一眼牆壁上的鐘，長針已經指在十二點的地方。

馮澄兒的心涼了一半，她失望的站起來，將從上桌之後就沒有被動過的菜，一道道的倒進垃圾桶里，然後將碗盤清洗完之後，便回房睡覺。

這是她選擇的，怨不得誰。

※※※

晉羿直到半夜兩點多才回來，今天在下班前，臨時接到一通電話，他便趕了過去，一直到剛剛他才得以脫身。

他躡手躡腳的走進房間，走到床邊，看着馮澄兒已經熟睡的臉，臉上卻殘留着兩條未乾的淚痕。

她為什麼哭？難道只因他答應她要早點回家，而沒有回家就哭嗎？

看她緊皺着眉頭睡覺，晉羿的心中突然湧起了一股怒氣，一股對她也是對自己的怒氣。

晉羿站起來，離開房間，回到客廳的沙發坐下，掏出一根煙點上它，用力的抽了幾口。

馮澄兒搬來和他住在一起，他發現她其實過得並不是真的很快樂，她的笑容里總是時時充滿著哀愁。

晉羿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因為他始終無法給她想聽的話，想要的承諾。

他想起了他去接澄兒的那一天，何芳詠對他說過的話。

澄兒是真的很愛你，我希望你能用心去感受她對你的感情。如果你不愛她，也請別傷她太深。

他對澄兒的感情到底是不是愛，晉羿自己也不明白。見不到她時，他會想起她。而她在自己身邊時，他又會害怕所謂的責任問題。

他到現在還無法給她任何的承諾。

晉羿將手中的香煙捻熄，站起來走到廚房想倒杯冰水喝，卻看見冰箱旁邊的垃圾桶里倒滿了菜肴。

難道她今天晚上要他早點回來是因為她為他做了晚餐？而他卻在答應了之後失約了，甚至連一通電話也沒有打給她。

澄兒不會為了等他，自己甚至連晚餐也沒吃吧？

她怎麼這麼傻呀——！

晉羿又回到房間，伸出手背撫摸着她的臉。「澄兒，對不起。」

一直都沒睡着的馮澄兒，聽見他道歉的話，吞下苦澀的淚水。他道歉是因為他失了約嗎？還是因為他給不起她想要的愛。

她想起來問，卻沒有這個勇氣，因此只能繼續裝睡。一切就留到天亮后再去面對吧。

※※※

馮澄兒最近的胃口愈來愈不好，三餐吃得少，有時甚至聞到腥一點的味道她都會有反胄、噁心想吐的感覺。

她自己一直不以為意，心想或許是因為工作太累的關係，再加上她的腸胃原本就不太好，因此也就一直不以為意。

「澄兒，你最近的臉色蒼白很多，人也瘦了很多，你是不是人不舒服？」何芳詠見到回家看她的澄兒，怎麼她才搬去和晉羿住兩個月的時間而已，整個人憔悴這麼多，就像朵即將枯萎的花朵。

「沒什麼，只是我最近腸胄好像又不太好，不管吃什麼東西都會想吐，胃口也不好。」馮澄兒說。

「吃東西會想吐？胃口不好？」何芳詠聽到她的話，心中卻起了一股疑惑。她以過來人的直覺反應，她想澄兒應該是懷孕了。「澄兒，你的月事上一次來是什麼時候？」

被何芳詠這麼一問，馮澄兒才猛然驚醒！她的月事好像有兩個月沒來了，她卻一直沒發現。「阿姨，你是說我可能懷孕了」

何芳詠點點頭。「明天我陪你去一趟婦產科。」

「阿姨，謝謝你。」

※※※

經過醫生的檢查之後，證實了馮澄兒的確已經懷孕兩個多月。醫生見她是個未婚女孩，還特別提醒她，如果不想要這個孩子，該儘早將孩子拿掉，否則等三個月之後，再拿小孩子，是比較危險的事。

馮澄兒知道自己再怎樣也不會去殘害一條無辜的小生命，她既然有了他，無論如何她都會生下他，養他。

離開婦產科之後，馮澄兒和何芳詠找了一家咖啡廳坐下。

「澄兒，你決定要生下這個孩子嗎？」經過這幾年的相處，何芳詠知道澄兒的善良，以她的個性是絕不會去殘害一條小生命，更別說這條小生命流着她和晉羿的血。

「阿姨，孩子是無辜的，說什麼我也會生下來。」馮澄兒雙手不自覺的撫摸著自己仍平坦的小腹，再過七個月之後，她就會有一個像她或是像晉羿的小孩，那是件多奇妙的事。

「你要不要聽聽晉羿的意見再決定。」

「我會告訴他，」這種事是瞞不久的，等她的肚子漸漸隆起來的時候，他還是會知道。「但不管他的決定如何，都改變不了我要生下孩子的決心。」

「澄兒。」

「阿姨，我知道你這麼想是為了我好，我真的很謝謝你。但是請你支持我的決定好嗎？」馮澄兒知道當爸爸知道后，一定會怒不可遏，她還需要何芳詠來替她說服父親，答應她將孩子生下來。

畢竟家裏有個未婚生子的女兒，要是傳出去了，也總是不太有面子。

「澄兒，我只希望你不要後悔一輩子。」

何芳詠沒想到澄兒對晉羿的愛會如此之深，如果晉羿還看不到澄兒愛他的心，也真的枉費澄兒對他付出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