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凌晨兩點,楓堤的老闆辦公室中仍隱透燈光。一個身影推開虛掩的門,輕盈地閃入其內。

楓岸淳正趴在辦公桌上一動不動,很顯然地,他早已敵不過倦意,深入夢鄉。

他修長的手指仍緊握着筆,擱在稿紙上。也許是極度疲倦的緣故,他甚至沒有摘下眼鏡。

來人在門旁略微地停頓一下,然後迅速地竄至楓岸淳身後,冷冷地俯視楓岸淳的側面。

見楓岸淳依舊不動,呼吸均勻,那人開始行動。

他躡手躡腳地前移,昏暗燈光映在他的臉上,只見他身着黑色連身衣,頭戴頭套,只露出一雙眼睛。

他再謹慎地看一眼楓岸淳的狀態,然後才放心地將注意力轉移至手頭的工作

彷彿早有計劃,他俐落地拉開辦公桌左側的第三個抽屜,取出裏面存放的物品,塞進身後背着的袋子,這一連串的動作只花不到一分鐘。

就在他達成任務,要閃出門口時,他突然頓住了,轉過身,目光停留在辦公桌上、被壓在楓岸淳手下的一張稿紙,他的手無聲地伸向它——

此時,熟睡着的楓岸淳突然動了。

他的左拳迅猛且準確無誤地攻向黑衣人的胸口,閃電般的動作令黑衣人急於閃避,卻因此撞上身後的儲物箱,劇烈的疼痛讓他彎下腰。

楓岸淳慢慢地站起身,來到黑衣人的面前。此刻,他不再優雅,英俊的臉上清晰地浮現厭惡,眼中也出現嗜血光芒。

黑衣人驚恐地搗住胸口,整個人開始劇烈顫抖。他明白自己落入了陷阱,他逃不了了!因為,落入楓岸淳手中的人,至今還沒有一個能完整無缺地離開。

但是,楓岸淳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不幹脆扯下他的面具?他還想玩什麼遊戲?

突地,楓岸淳捏住他的手腕——

痛!他開始等待死亡的降臨。

然而,楓岸淳什麼也未做,只是靜靜地盯着他。

半晌后,楓岸淳幽幽地開口:「轉告他,別再企圖破壞。我想做的事,任何人也阻止不了。」

說完,楓岸淳鬆開手,黑衣人立刻想奪門而出。

但楓岸淳卻在他奔出門的前一刻,再次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一驚,回首,看到楓岸淳嘴角綻出嗜血笑容。這一刻,他原本滿懷希望的心再次沉落谷底。

楓岸淳低沉幽然的聲音,像是從地府里傳來:「你知道我的規矩。」捏住他手腕的力道瞬間加重。

「啊——」一聲凄厲的慘叫響徹夜空。

「滾!」楓岸淳彷似扔掉一個思心的垃圾般,將他扔出辦公室。

在門合上的同時,他幽然的聲音傳出——

「別企圖引出我的本性。當我失控時,你就再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黑衣人掙扎著爬起,怨恨地瞪一眼門扉后,狼狽奔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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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盈月踉嗆地衝進一間別墅,扯下頭罩,嘔出一口鮮血后,她再也支撐不住地倒了下去。

當她悠悠轉醒時,感覺自己已躺在柔軟的床上,有一雙纖細修長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撕開她的衣服。

藍盈月忍着痛扭過頭,迎上跪於床邊的女人。

「沒事了!」女人手輕撫過藍盈月的額角,想一併撫去她內心的恐懼。

月光透過窗子灑在她身後,映出她絕美的容貌。

藍盈月靜靜凝望着她,彷佛在朝拜神聖的天使般。

「稿子呢?」藍盈月一開口,便扯動傷口。

好痛,

「燒了!」她全神貫注於藍盈月的傷口,手指隨着眸光的順栘而滑動。

「對不起!我愚蠢地跳進了他設好的陷阱。」藍盈月眼中浮升霧氣。

「不!老爺會很高興的。從你的傷勢看來,楓岸少爺的判斷力及靈敏度全未退步。」

藍盈月咬緊唇,輕顫著,憂怨的眸光停在她臉上。

她處理她傷口的表情為何如此溫柔?在她記憶中,她只有思念他時,才會有這樣的神情。

「老爺與楓岸少爺之間有三年的約定,是嗎?」藍盈月哽著聲音,「我聽說,老爺放任少爺追求他所喜歡的戲劇,但只有三年的時限。

如果他在三年內成功,老爺便不再約束他,否則楓岸少爺就必須放棄他的喜好,回日本接手集團,統領森川。所以這一次楓岸才會孤注一擲,而我們卻必須設法破壞,對不對?」

「盈月,你問得太多!」她沉下表情,手碰觸到她的手腕。

「啊——」藍盈月突然凄叫,撕心裂肺的痛楚幾乎麻痹了神經。汗水隨着額角下滑,藍盈月緊握住她的手,但她的眼光卻只停在藍盈月受傷的手腕上。

「他竟然沒有折斷你的手腕?」她幽幽地問,聲音里存着與楓岸淳相似的蒼涼。

藍盈月注意她的每一個表情變化,心臟開始絞痛。她突然躍起,緊緊地抱住她的身體,淚水滑落臉頰。

「我不懂。為什麼你甘願為他受罪?你讓他恨你,讓他拋棄你,你到底想得到什麼?」藍盈月吻着她的皮膚,感覺直透心靈的冷意。

「你不會懂的!」她無動於衷地拉開她,拿起身旁的紗布包紮她的傷口。

藍盈月當然不會懂。因為自始至終,她只是他的一個玩具,不具任何意義。

包紮完畢,她溫柔地俯身親吻她的手腕。

藍盈月激動地抽出,大叫:「不!我不要充當他的影子!你從日本來台灣一個星期以來,總是這樣。看着我時,就彷佛看見了他。你不喜歡我,又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睡吧!」她站起身,清柔的月光和着她的嘆息。

「你以前也是這樣為他包紮的嗎?你之所以對我這麼好,是否因為我能接近他,所以身上會帶有他的氣息?」藍盈月舉起傷腕,自嘲,「因為這是他弄傷的,所以才讓你覺得格外親切?親吻它時,是否能聞到他的味道?」

她不答,只俯下身,觸摸藍盈月的長發。她笑着,卻似戴了張面具般,「你說的——都不對!」然後,她轉身離開。

當她緩緩關上門時,裏面傳來重重的撞擊聲。

「我知道我說的都對!你騙不了我的!」藍盈月痛哭大吼。

她靜靜地靠在門外,淚水一滴滴地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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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羽得意地拍拍手中的蛋糕盒,整整衣領,深吸口氣,跨入聖博大門。

首先申明,她此行可是專程來答謝杜霆鈞的哦!瞧,人家替她付修車費,又替她代墊媽媽的醫藥費用,再怎麼不懂人情世故的她,也知道知恩圖報的道理,對不對?

反正,她虧欠杜霆鈞的遠遠不只金錢那麼簡單啦!所以,今天她特意向楓岸淳請了假,乘公車去最具盛名的蛋糕店,買了蛋糕來慰勞杜大經理。這樣子夠有誠意了吧?當然,一樣是跑一趟嘛,那就再順便打聽一下演出費的進展問題嘍。

按下電梯按鈕,凌羽的心情好的像要乘風飛上天空。

身旁與她一同等電梯的是兩位女職員,她們毫無顧忌地交談,當跨入電梯時,還大笑出聲。

凌羽有些委屈,她並不是喜歡聽八卦的女生,但她們兩位也未免太肆無忌憚了。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女職員甲似乎仍不敢相信。

「當然。這個消息可是曹踴玉告訴我的呢!她不是一直暗戀杜經理嗎?如果不是真的,怎麼可能把她氣成這樣?還直說看錯了人,白白放棄了韓特助這麼好的金龜婿呢。」女職員乙立刻拍著胸膛保證。

杜經理?凌羽好奇地望望兩位女生,難道她們口中的杜經理是指杜霆鈞?

「真讓人跌破眼鏡耶!沒想到杜經理竟然有這種嗜好。」女職員甲相信了謠言,搗著嘴低笑,「好噁心噢。」

「就是說嘛,我也嚇了一跳呢。難怪他對每個女生都溫溫柔柔的,原來……」女職員乙做出一個顫抖的表情,看在凌羽這個專業演員眼中,簡直太做作了,「呀!虧人家還那麼喜歡他呢。」

「對啊、對啊,以後要少跟他接觸,否則會得愛滋。」兩個女人笑成一團。

喂喂!是不是太過分了呀?竟然扯上愛滋?凌羽正想拉住她們問清楚,電梯已到七樓。

一跨出七樓,就見又一群八卦女包圍在財務經理辦公室外、秦簡的座位前。

「哇!曹踴玉,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杜經理真做了那種事啊?」一個時髦女問道。

「你……你們怎麼可以亂……哎呀!」被孤立的秦簡剛想求救,卻被周圍肆虐的「口水」淹沒。

「這可是我大哥親眼看到的呢,你說是真的還是假的?」曹踴玉氣憤地拍桌子,彷彿別人的質疑讓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那可未必噢。」終於站出一位伸張正義的女子,「公司里每個人都知道曹副經理恨杜經理年輕有為,擠掉了他的經理職位嘛,如果想編造謊言來中傷杜經理,也不足為奇啊。」

「亂講!我大哥是那種人嗎?」曹踴玉快要發火了,「那天在酒吧,我大哥明明看見杜霆鈞在廁所門口,抱着送酒的男侍者親熱。」

聞言,觀戰了半晌的凌羽差點摔倒。

酒吧?廁所?男侍者?親熱?難道她們說的是……

「嘿嘿!沒有疑問了吧?」曹踴玉得意地看一眼噤聲的眾家姊妹,「要知道,我可是強忍着受傷的心,挺身出來揭發這個醜聞的。否則,還不知道下一個受害者會是誰呢。」

那邊仍在議論,而這邊的凌羽臉上已是烏雲密佈,兩拳緊握得喀喀作響。

「你竟敢誹謗我!」撥開人群,凌羽直接抓起曹踴玉的衣領,陰沉的臉色嚇得她尖叫。

「你你你……」曹踴玉結巴道,「你是誰?」

戰火還來不及蔓延,身後便傳來一道冷酷的聲音,阻斷了一切。

「你們幹什麼?」

這道冷酷的聲音極像凈空機,不過眨眼工夫,那些八卦女突然全部消失了。若非空氣中還瀰漫着殘餘的香水味,凌羽恐怕還真會以為自己得了幻想症呢!

而此刻,被孤立的秦簡終於獲救,正奄奄一息地趴在桌上呼吸新鮮空氣。突地,黑影罩頂,秦簡抬起頭望見一雙銳利的眼睛,立刻嚇得倒抽一口氣。

「上班時間聊天,你膽子倒不小,是不是嫌工作太穩定?」韓旌俯視着怯弱的她,毫不留情地道:「警告你,不許再暈倒,否則我立刻炒你魷魚!還有,她是誰?」手指指向一旁拎着蛋糕的凌羽。

秦簡順着他的方向望去,一發現凌羽的存在,她立刻倒抽兩口氣。

「你你你……」天啊!難怪她的霉運又來了。

「竟然隨意放外人進入財務部!」韓旌下結論,「秦簡,這次你完蛋了!不許哭!再哭就炒你魷魚!」

從辦公室出來的杜霆鈞見到這一幕,無奈地嘆氣,「韓旌!我看,再這樣下去,我真的得換個秘書了。」

當他的眸光移到傻愣著的凌羽時,表情有驚訝的成分,不過也變得更溫柔了。

「凌羽?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站着不進來?」見她不答,他看向她手中的盒子,「這是什麼?蛋糕?你買來給我的嗎?」

說話的同時,杜霆鈞走向她,一站定她面前,她立刻抓住杜霆鈞的衣領拖近臉前。

「你到底知不知道有人在你背後講是非?」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謠言,這並不奇怪!」

「可若謠言演變為誹謗呢?」

「誹謗?」杜霆鈞不以為意地聳肩,「會不會說得太嚴重了?」

據他所知,公司里所流傳著的也不過是他與曹踴玉的「紼聞」而已,難道她在意?

「當然嚴重!」他怎麼還能保持得了鎮定?好脾氣也得對人對事啊!「她們竟然誣衊你在酒吧的廁所門口抱着男生調情。」一口氣說完,她臉頰刷紅。

杜霆鈞愣住,思考一下才了悟。「喔!」

「喔?」凌羽瞪大眼,這就是他給她的回應?「喔是什麼意思?」

「喔就是正常的意思!」杜霆鈞托起她的下巴,審視她的臉龐,「我覺得她們會有這樣的誤解是合情合理的。」他也曾錯認過,不是嗎?

「合情合理?喂!你有沒有搞錯?你抱的分明是我!我耶!道道地地的女生!看清楚沒有?」凌羽驚訝的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被人誤認為同性戀,居然還覺得正常?他是不是真的如她們所說——有某種特殊嗜好?

正想說話,她突然發現他的表情相當可疑——

「喂!你在笑?」

「因為你留着短髮,穿着侍者的服裝,身材修長……根本就不像個女孩子,被誤認性別,也不該將錯全部歸罪於他人吧?」杜霆鈞忍不住笑彎了腰。

「什麼?我不像女孩?」他在嘲笑她?凌羽差點一拳揮上他的鼻子。

以前或許她會對此類評論不屑一顧,但不知為什麼,從他口中聽來,卻成了一項重大打擊。

「那你告訴我,要怎樣才像女孩子?是不是要像那天膩在你身上的女人一樣,有妖媚的臉蛋、惹火的身材,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噢……對了,最重要的,是能隨時引起你的性慾!對不對?」

天!她居然懂得這些?

「凌羽!別再說了,你不明白……」杜霆鈞閉着眼,在心裏慘叫,她正用她特有的方式折磨他,而旁邊還有兩個閑人在看好戲。

「不明白什麼?因為我不像女孩?」凌羽氣得拎起他的西裝領口搖晃。他怎麼可以對她擺出一副意興闌珊的表情?她有那麼糟嗎?

推他靠上牆,她冷冷地逼近他,「你要的惹火女郎滿街都是,也許只要你拋出一個眼神,公司里便會有一大群女人自動投懷送抱。至於我,很有自知之明,會躲得越遠越好,免得影響你的興緻。」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衝下樓梯。

杜霆鈞欲追趕,卻被身後再也按捺不住好奇的韓旌一把抓回。

「秦簡,給杜經理泡上一杯上好龍井。」吩咐完,他便不由分說地拉他進辦公室,「來吧!今天我有很充裕的時間,更有絕佳的心情可以陪你聊聊天。」

「哎!我需要嗎?」杜霆鈞掙扎。

「需要!」門很果斷地關上,就如韓旌的性格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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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當凌羽換到第十五個姿勢,嘆第十五口氣時,楓岸淳逐漸僵硬的手再也控制不住地一扭,硬生生地折斷了筆桿。

「小姐!你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嗎?說出來,我幫你分擔,好嗎?」楓岸淳抬起頭,咬牙笑得很不自然。

「淳,你覺得——我到底是不是女孩子?」凌羽搗著臉頰問。

楓岸淳的表情立刻像被重砍了一刀般痛苦。凌大小姐清晨五點逼他坐在書桌前潤稿,就是為了問這樣愚蠢的問題?

他俯過身體,曖昧地掠過凌羽額前的短髮。

「脫衣服!我不介意免費替你驗證一下。」他奸笑。

她的手掌立刻拍上他的臉,楓岸淳順勢倒回椅子。

「別『非禮』我!」凌羽自鼻孔哼氣,「你不介意,我還介意咧。」

「是嗎?」楓岸淳用指尖支撐臉頰,「杜霆鈞呢?若換由他來驗證,你會不會介意?」

「他還需要驗證嗎?他的心裏早就有了定論——我不是女孩!」凌羽臉上有火山噴發前的徵兆。

拜託!是不「是」,還是不「像」?楓岸淳忍不住翻白眼。

「竟有人會誤認我的性別耶!你說離不離譜?」這事一提起來,她仍是滿肚子氣,「更可恨的是,他居然敢說什麼會有這樣的誤解是合情合理的。氣死我了啦!難道我真有那麼糟嗎?」

「談不上糟。中性是你的特色,否則你也不會反串角色那麼成功,不是嗎?」楓岸淳抿著唇笑。

「可是,他——」凌羽仍想爭辯。

楓岸淳打斷她,「並非第一次有人錯認你的性別。為什麼這一次你會如此介意?」他單刀直人。

凌羽想了半晌后,懊惱地趴回桌子,「我只是不想成為他的玩笑。他抱我,卻可以不在意我的性別,這讓我很不舒服。我不要!」

「那你想怎樣?」楓岸淳挑眉。

「『恢復』性別!用事實讓他後悔。」凌羽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我要他收回對我的取笑。」

楓岸淳彎下腰,猛烈咳嗽。

「我是認真的!你的屬下在外被人欺負,你能坐視不理嗎?」凌羽抓起他,可憐兮兮地求助,「淳,幫幫我!」

楓岸淳再用力咳兩聲,咳去喉間忍不住散出的笑意。

幫?若非他暗中「幫忙」,她哪來今天的「醒悟」?

「從飾演女主角開始,怎樣?」他抬頭,鏡片掩去了他異樣的眸光,「新劇本的女主角。」

「什麼?」凌羽一驚,退回座位,「那盈月怎麼辦?你想開除她?」

「開玩笑!楓岸淳從不主動放棄人才。」他在她眼前晃動手指,「你可以先學習,學習藍盈月的舉止神態,如何?我可以私下幫你特訓。」

「真的?」凌羽興奮地點頭,「不錯的主意耶!好,就這麼決定!」

「你們決定什麼?」話音剛落,身後出現了一道纖細的人影。藍盈月扶著門框而立。

「我們——」

「凌羽想恢復女生性別。」楓岸淳打斷凌羽的話,展露似笑非笑的表情,「我正在聯絡全台灣最好的變性科醫師給她。」

砰!不明飛行物擊中他,成功地讓他閉嘴。

「盈月,別理他。老闆因日夜趕稿,過度操勞,腦袋暫時出現問題。」凌羽拉住她的手,「我想改變一下外形。嗯,稍稍女孩子樣些,就像你那樣。給點意見好不好?」

「好啊!」藍盈月笑得有些勉強。

「盈月,你的臉色似乎有點蒼白。不要為了新劇本的事而弄壞了身體,明白嗎?」楓岸淳看着藍盈月刷白的臉色,笑得意味深長。

「知——知道!」藍盈月避開他的眼光,身子不由自主地輕顫,傷口又在隱隱作痛了,「凌羽,那我們先從選衣服開始好了。去百貨公司好嗎?」她下意識地想逃。

在楓岸淳的勢力範圍內,那一夜的殘酷又會引發她內心的恐懼。

楓岸淳雖沒有揭穿她,但她知道,他清楚她的身分。

她一直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可是——她錯了!仍是「她」比較了解他,不是嗎?他們之間,她是耗盡生命也無法插進來的。

「盈月!通知全體團員,從下個星期開始,進入新劇本的綵排階段。我希望每個人都聚精會神,全力以赴。」

「是……」藍盈月渾身輕顫。

要開始了!而「她」,又希望誰妥協、誰放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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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霆鈞站在楓堤門外,第二次仰望藍底招牌。暮色中,藍色變得沉鬱,心境也隨之憂鬱起來。

下了班,推去所有公事,駕車來到楓堤。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或該做什麼,他只知道,他必須來。來見一見凌羽,也撫慰一下自己的渴求——見到她爽朗笑容的渴求。

他似乎從未主動約過她,而期待凌羽的意外出現,已成了生活中一種趣味。

他從未擔心過她會消失。因為他手中握着她的弱點——聖博與楓堤的關係,變相地聯繫着他與她的關係。

然而,她已整整一星期未露過面了。他開始擔心她的安全,更開始煩躁,無心工作,甚至扯不出他招牌式的溫柔笑容,就如第一次初見舞台上的她一樣。但如今,煩躁中更夾雜了些別的東西,像是……想念。

已經晚上六點二十分了,楓堤仍燈火通明。她會在嗎?而當他出現在她面前時,又該怎樣做?

解釋那一天她生氣的事嗎?誤認性別的事,他是真的以為她不會在意,而笑也只是無心之過。

「對不起,你不能進去。」他還未真正跨人楓堤時,便有一個女孩過來阻止。

「我找人。」杜霆鈞道。

「是團員嗎?」她謹慎地看着他。

「凌羽。」

「是嗎?」女孩仍是半信半疑,「但她現在正在排練,不方便見你,所以請你出去等她好嗎?

不過,排演結束的時間不確定。要不然你留下聯繫方式,等凌羽排演完后……」

「我在外面等她。」杜霆鈞阻斷女孩的好意,退出。

開始新劇目的排演了嗎?可他許諾的演出費直到現在仍未有着落。

在會議上,他曾據理力爭,但曹踴權總是搬出大堆理由反駁他。有總裁夫人的旨意,曹踴權理所當然地耀武揚威。

但他從一開始便堅持從底層做起,如果現在說出真實身分壓人也不好。

他為難了!以前的堅持反倒將他逼人了死角。

有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杜霆鈞抬眼望去,不禁屏住了呼吸。

她是誰?鵝黃色的連身裙勾勒出身體的曲線,夕陽透窗而人,使她白皙的皮膚映出一層薄薄的光暈,她半垂眼瞼,高貴站着,彷若現身人間的女神。

強烈的熟悉感牽引杜霆鈞靠近她,「凌羽?」是她嗎?他不敢置信,輕輕呼喚,怕真是虛幻,梢梢觸碰便會散去。

「嗯!」她輕輕吐息,一手溫柔地搭上他的肩膀。

詭異!相同的容貌,卻有着南轅北轍的性子……她不在意那天的事了?怎麼可能?

難道,消失一個星期,是別有原因的?略沉思一秒,杜霆鈞展露瞭然的笑容。

「我漂亮嗎?」凌羽貼近他,修長的手指悄悄爬上他的衣服,並沿着領口向上游移。

「漂亮!」杜霆鈞柔柔地扯出一個笑容。他暫且處於被動,想看看她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但不可否認的,今天她真的好美。

「喜歡這樣子的我嗎?」凌羽微微扯動唇角,半露皓齒,雙手環過他的頸項,整個人貼上他的身體,附在他耳邊嬌語。

幽蘭般馨香的呼息吐納在耳畔,惹得杜霆鈞心蕩神馳。明知是個陷阱,仍不由地在她難得的「嬌媚」中失了心神。

「凌羽,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他情不自禁地擁抱住她的身軀,聲音深沉沙啞。

「你說呢?」眨眨眼,手指已撫上他的臉頰,指尖沿着他唇線遊走,「我可是正在努力扮演你所謂的『女生』形象哪,希望你能滿意。」

天!這女人非得撩撥出他的本性,才肯擺手?杜霆鈞不自覺地呻吟一聲,俯身欲吻她的唇,近到咫尺問,凌羽出其不意地用手推開他。

瞬間,她又回複本性,臉上的表情清楚地寫着——她確實仍在生氣。

「哼!杜經理?你的自制力未免也太差了吧。」凌羽得意地大笑。只稍稍要些手段,就能輕易地讓他臣服,哈!看他以後還敢不敢瞧不起她!「我這個不像女孩的女孩也能讓你失控嗎?」拉着裙擺微微欠身,像極了演完整場戲后的謝幕動作,「小女子真是榮幸之至。」

這就是她的目的?用事實反駁他的定論最有效。也難怪她會得意,無疑地,她成功了。他深吸兩口氣,以平復他奔涌的心潮。

好!恢復正常,他朝她走去。

「你……你要做什麼?」凌羽警覺地後退。他是否又想到什麼法子要「回報」她了?

「不想吃飯嗎?我餓了!」他抓住欲跑的她。現在才來害怕,是不是太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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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杜霆鈞沉默著不出聲,凌羽也不敢開口,直到吃完晚餐侍者撤下盤子,凌羽終於忍不住打破僵局——

「我警告你噢,你沒理由生氣,我只是正當自衛而已。」凌羽嘴硬地先發制人。

「要吃甜點嗎?」杜霆鈞轉開話題。

「你到底……」

「聖代怎樣?」杜霆鈞自作主張地招來侍者,「一份香草聖代。」

「喂!」凌羽叫住轉身欲走的侍者,「兩份!聖代要兩個人吃才有意思。」

「啊?」他一向認為,這種食物是女孩們的專利,即使在孩提時代,他也未曾吃過這類的甜點。若被媽媽知道,非笑死不可,車好目前她仍在國外。

兩客聖代上桌,他沒有吃的慾望,只想看她一匙一匙吃的快樂模樣。

「誰敦你引誘的方式的?」他問。是楓岸淳嗎?應該不可能。

「引誘?喂!別說得這麼難聽,好不好?我的目的簡單又純潔,只是要你清楚地看到,我這個不像女孩的女孩的魅力所在。」聖代吃掉一半,她眼睛又瞟向他的那一份——巧克力的看起來也不錯,他怎麼不動呢?

「而且,別忘了我的特長。若連這份領悟力都沒有,淳早將我踢出楓堤了。」

「你的領悟力實在超強。」杜霆鈞笑得曖昧,「知道剛才的你像什麼嗎?」

「女生嘍!」凌羽舔著匙子,得意地答。

「的確。」他點點頭,又搖搖頭,「不過,是比女生更像女生的那種!」

「什麼?」比女生更像女生?奸深奧喔!

「情婦!」杜霆鈞失笑。

凌羽一拳立刻毫不猶豫地攻了過去——

杜霆鈞伸手溫柔地擋住她的攻勢,另一手挖一匙面前的巧克力聖代喂她。

她猶豫一下,仍是含入口中,垂下眼瞼時,臉刷地紅透了。

「你介意我說你不像個女孩的話,所以才賭氣地消失了一個星期?」他問。

「當然!」凌羽冷哼,「我要你——」

「我好想你!」杜霆鈞出其不意地開口,眼中有着讓人心跳的憂鬱。

「你、你……」凌羽剛恢復的臉色又倏地漲紅,她結巴著。

「以前穿過裙子嗎?」杜霆鈞體恤地轉移話題。怕他再說下去,凌羽會羞的「鑽」到桌子底下去。

「沒有。這是第一次穿呢!是盈月替我挑選的。」整整學習了一個星期的談吐、儀態,再加上楓岸淳深夜的特訓,才能達到現在的效果。

不過,有一點讓她感到很奇怪。她不明白楓岸淳為什麼要她隱瞞盈月,也隱瞞所有團員她演練女主角的事。唉,不管了,反正對她有利就行了。

「我穿裙子是不是很難看?像變態一樣?難受了一個星期,還未完全習慣。你一定想像不到,淳第一天看到我穿裙子的模樣時,居然吃驚到將一口末咽下的茶噴出。直到現在,他看到我都還會偷笑。」

杜霆鈞凝視她,但笑不語。

她根本無須擔心難不難看,因為從他們進門到現在,就有許多愛慕的眼光往她身上瞟,連侍者都對他們特別殷勤。

「我們去山上看夜景,好不好?」他提議。不能忍受那麼多的眼光流連在她身上,妒意狂烈地在體內燃燒。

等她吃完聖代,他立刻拉着她走人。她的美麗只能他獨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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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車停在山腳,他堅持兩人散步上山。

「不要啦!我穿不慣高跟鞋,走路會扭到腳。」

「沒關係,我扶着你會好很多。而且,這可是你自己的選擇,既然已經決定這樣了,那說話、走路、做事就都得相符。」

「喔——我知道了,你想報復我,對不對?」她推開他,難怪一整晚怪裏怪氣的,現在還硬拉着她爬山,「我不過是想證明你斷言錯誤而已。就算今天是我做得過火些了,那……一比一扯平,你有什麼理由還生氣?」

「我沒有生氣,只是……」介意的分明是她,還惡人先告狀。不過,既然她又挑起,那麼,他不再沉默,「以後別用這種法子證明。」

「這種法子怎麼了?簡單又明確。而且,事實證明,你輸了。」

「輸了又怎樣?你沒想過做這件事時,潛在的危險嗎?欲求不滿的男人的力量,絕不是你所能抵抗得了的,你就不怕我會傷害你?」

「你不會!」凌羽未考慮就斬釘截鐵地說。

「我會。」面對她時,他總會失控,「凌羽,別太過相信我,這一方面,我無法向你做出任何保證。你不知道……你有多美。」

「哈哈!那現在你該清楚我的女人味了吧?」凌羽更得意了。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取笑她!

「傻瓜。」她真的在意他對她的看法?這一點,讓杜霆鈞悸動不已,終於忍不住俯身輕吻她的臉頰,然後擁她入懷,「穿牛仔褲抑或穿裙子,像男孩或像女孩,對我而言,都沒有區別。」

凌羽全身一僵,「沒有區別嗎?」原來她的努力並未證明什麼。而她到底想證明什麼?直到這一刻,她才對自己這樣的決定感到困惑。

「下雨了。」好半天的沉默后,凌羽拾起頭,天空已飄起細雨,適時地替她解了圍,「我們下山吧,趁雨還沒變大。」

「好!」杜霆鈞拉着她,「來,小跑步!」

雨漸漸大起來,他脫下西裝護住她的頭,卻沒有多餘的手可以扶她。

「不行!」凌羽在雨中搖頭,被雨水打濕的髮絲貼在臉頰上,感覺自己從未如此狼狽過。可恨的高跟鞋,每走一步都是折磨,「我的腳好痛。」

「到山腳還有一段路,這樣吧,我們先去前面的小教堂避一避。」思考一杪后,杜霆鈞作出決定。

第一次不徵求她的同意,他逕自攔腰抱起她,不理會她的驚呼,在雨中衝刺。

夜已深,教堂早就關了,而那窄窄屋檐根本連半個身體也遮不到,怎麼避雨嘛!

「反正身上已經濕透了,不如跑下山算了。」凌羽恨恨地說,心中仍是悶悶的,萬分委屈。

「不好。新劇目已經開始排演了,不是嗎?在這關鍵時刻,你不能生病。」杜霆鈞讓她背靠大門,自己則用身體緊密地護住她,頭頂有西裝外套做雨傘。

「冷嗎?」

「不!」凌羽搖頭。他的鼻尖抵着她的額頭,她兩隻手此刻正貼在他的胸口,她感到身體熱得很,一股灼熱從臉頰燒到頸脖。

「杜霆鈞,每個在你身邊的女孩,都能得到你的溫柔嗎?」不知為什麼,她心中無由地嫉妒起那些愛慕他,也能與他共事的女孩。

以他的好脾氣,一定不忍心拒絕她們吧?他是否也會在她們跌倒時,抱起她們?或是用身體替她們擋雨?她想得心絞痛了一下,手也不覺地扯皺了他的襯衫。

「你說呢?你認為,我現在的舉動只是一種溫柔的表現嗎?」她在吃醋嗎?「對於不可能與之有瓜葛的女子,我自會禮貌地保持距離。而走不進我生命的女子,我根本不會給她與我單獨相處的機會。」

他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濕透了。」凌羽依然生氣,氣自己的胡思亂想。是從什麼時候起,她變得婆婆媽媽了?

「沒有關係。」杜霆鈞道。

感謝老天,也感謝這場雨,讓他得以貼近她,聞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在寧靜的天地間感受彼此的氣息,不願移動分毫。

他在心中猜測,此時埋於他懷中的她表情是怎樣?羞澀?或仍是那麼的孩子氣,絲毫未察覺他的變化?

「有一件事我很抱歉!楓堤的演出費暫時……」

「我明白那是個過分的要求,讓你為難了。」凌羽猛地拾起頭,扮個鬼臉,「所以,你得在保住飯碗的前提下努力噢。」

杜霆鈞不語,只用很奇怪的表情看着她,「凌羽!」他突然輕叫。

「嗯?」凌羽看着他,眼光卻再也移不開。

在他的盯視下,她的心跳開始加速。

「我……喜歡你!」說完,他迅速地俯下身,封住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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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級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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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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