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涵修開着車,駕駛座旁是眼淚沒停過的安雅,後座則是因為不放心而硬要跟來的黎震天和成伯。

當安雅在病房裏說出那句讓人心驚膽戰的話之後,涵修的表情始終陰沉得像恨不得能殺個人發泄似的。

「為什麼不先報警?」這是涵修在病房時朝安雅咆哮的唯一一句。

「不,那會毀了大鵬哥的一生,我求求你,千萬不能報警。」安雅幾乎是跪在涵修和黎震天的面前苦苦哀求。

從安雅的眼裏,涵修看見了一個女子為顧全心愛男人的煎熬與乞求。

他一咬牙,二話不說的抓起成伯褲袋裏的車鑰匙往外沖,其餘的三個人也跟上前,一同飛車前往。

他可以體諒安雅為了顧全大鵬而不報警的心理,但是他絕不能犧牲掉他心愛的妍雨。他清楚妍雨的脾氣,倘若妍雨真被羞辱了,她也許會走上自我毀滅的路。想到這兒,他打從心底竄起陣陣寒意,車子更是用不要命的速度在路上平治著。

到了妍雨家,涵修用身體去衝撞開大門,他眼前的景象讓他憤怒得紅了眼。

妍雨襯衫的鈕釦已經被打開,露出了粉紅的胸罩,那個慾火薰心的大鵬不斷親吻著妍雨的臉頰與頸項,嘴巴一寸寸的移向妍雨雪白的胸脯,而那個罪魁禍首元德奎一看涵修像火神一樣的衝進來時,嚇得掉了手中的V8。

「你這個人渣!」涵修一進去就抓起元德奎的領子,結結實實的給了他一記右勾拳,打得他東倒西歪。

成伯乘機抓起了V8,牢牢的抱在懷裏。他絕不能讓裏面的內容流出去,成為被勒索的證據。

趁著元德奎爬不起時,涵修再抓起在妍雨身上放肆的大鵬,預備也給他來一頓痛毆時,安雅攔住了他的拳頭,淚眼汪汪的哀求着他。

「別打他!他錯在太愛妍雨才會被人利用,愛一個人並沒有錯,錯在他的方法傷害了大家,我會好好規勸他,你原諒他好不好?」

涵修的拳頭舉在大鵬面前,眼神冰冷得像是要將他碎屍萬段。

這男人傷害了他的妍雨,根本就不值得原諒!

「嗯……」妍雨不斷發出無助的呻吟,帶着種需索與渴望的呢喃,她的藥效正在體內發作,這提醒了涵修要先讓妍雨「滅火」才行。

他毫不客氣地將大鵬推向安雅,「這樣的男人真的值得你愛嗎?你最好自己考慮清楚。」

元德奎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時,推開堵在門口的黎震天,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涵修,元德奎跑了!」黎震天喊著。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早晚找他算這筆帳。」涵修抱起妍雨,臨走前看了安雅一眼,問著:「你打算怎麼做?」

安雅慘澹的苦笑了一下,「我愛他就像你愛妍雨一樣,為了愛他,我什麼都願意做。」

涵修看向在他懷裏嬌喘不斷的妍雨,他突然能明了安雅的心情。

「你自己保重了。」涵修不再多說,大踏步地往外走,又被安雅喊住。

「等妍雨清醒之後,告訴她,我對不起她,我不配做她的好妹妹。」安雅在愛人與姊妹情誼間的掙扎,自有苦果自吞。

涵修一行人帶着妍雨走了,安雅環視着屋裏紛亂的一切。

她知道原本屬於這兒的寧靜再也回不來了,她和妍雨、大鵬三人間維繫了近二十年的情誼也將在今天畫下句點,從今而後,除了怨懟,大概什麼也不會剩了吧!

大鵬體內的春藥在他的血液中擴散,不斷湧起的燥熱讓他不停拉扯著自己的衣服,那行為像是只被強迫穿了衣服的野獸。

「我來幫你吧。」安雅想讓大鵬覺得舒適些,動手幫他脫着衣服,卻突然被他壓倒在地上。

還來不及喊疼,她的唇就被大鵬的唇覆蓋,狂亂且野蠻的吻著。

一個吻,是她曾經在夢裏百轉千回的盼望,但是很快的她就發現夢境和現實的差距。壓在她身上的大鵬只像是只發了情的動物,手掌不帶一絲憐惜的用力搓揉着她的胸脯,一會兒之後更是粗暴的撕開了她的衣裳。

「你會知道是我嗎?」安雅滿心痛楚的想着。

在他混亂不清的思緒里,她大概只是妍雨的替身吧!

當疼痛過去,當大鵬終於耗盡了所有氣力癱在她的身上時,安雅落下了淚,無聲的順着鬢角滑落到地上,也滴入她的心湖裏。

☆☆☆

涵修帶着妍雨回到家中,把她關在房內,任憑她在床上呻吟、嬌喘,而他坐在房門前飽受被她撩動的煎熬。

他不能乘人之危的要了她,那他和那該死的大鵬又有什麼兩樣?他只能這樣守護着她,直到藥效退去。

但是,房裏傳來的聲音是那樣令人坐立難安,該死的!他只是個普通的男人,並不是什麼斷了慾念的高僧,這樣的考驗太過嚴苛。

泡個冷水澡吧,或許這樣會讓自己的情慾降溫,冷靜一些。

主意打定后,他走進浴室,在浴缸內放了水后,又在冰箱的冷凍室里拿了冰塊倒進浴缸。一不做二不休,要冷就冷得徹底一點吧!

脫下衣服,他將身體浸入冷水之中,禁不住的打了個哆嗦。他原以為這樣可以冷卻自己的慾念,但是妍雨的呻吟聲就像是緊箍咒一樣繚繞在他的耳際。

哦,老天,他一定要將元德奎那雜碎打得滿地找牙不可!

對!反正他有太多的精力沒地方發泄,找個人肉沙包練練拳、消耗一下體力總比將自己泡在冰水裏好。

結果,原以為今晚涵修會有得忙的元德奎狠狠的被修理個夠,門牙掉了幾顆、鼻樑可能需要重新整型,身上的淤青紅腫要好幾個月才會完全消去。

涵修在達到目的之後回了家,精力發泄完畢的他就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

大鵬頭痛欲裂的醒來,當他發現自己居然光着身子躺在妍雨家的地板上時,心慌的想着,他真的鑄下大錯了嗎?他並不想用那樣卑劣的手法,但他真的已經無計可施了呀!

看着身邊一片凌亂還有衣服的碎片,他想妍雨一定恨死他了吧!等等,那件殘破的衣服怎麼有點眼熟,好像曾經看安雅穿過……老天,究竟發生什麼事了?他懊惱的爬著頭髮,誰能告訴他當他藥效發作以後所發生的一切?

此刻,安雅正躺在自己的卧室里,兩眼無神的盯着天花板,她是在天快亮的時候離開大鵬的。選擇不等大鵬醒來就離開,是不想面對難堪。如果大鵬在睜開眼后發現昨夜和他翻雲覆雨的並不是妍雨,他所流露出的表情恐怕會讓她悲憤得無地自容吧!

轉個身,她在床頭柜上的鏡子裏看見了自己,一張憔悴又失魂的容顏。她的唇被大鵬粗魯得弄破了,疼痛腫脹,就連她最隱密的私處到現在還是能感受到大鵬侵略前進的猛烈。

關於昨夜的一切,說什麼都是多餘了。她並沒有後悔,卻充滿了忐忑,不知道從今而後,她和大鵬的關係會變得如何,大鵬會因而對她負責,還是會怨怪她破壞了他的好事呢?

而妍雨也在差不多時間清醒,陌生的地方讓她心生恐懼將凌亂不堪的薄被緊緊抓在胸前,直到她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緊繃的身軀才稍稍鬆緩了些,那味道和涵修身上的古龍水香味一樣。

這是個絕對男性的房間,沒有任何柔性的擺設。她從床上下來,赤足走在冰涼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打開房門,隨即看到躺在沙發上睡著了的涵修。這讓她懸宕的心終於完全落下,因為她知道和他在一起,她是什麼也不必擔心的。

昨天,是他救了她嗎?不堪的記憶一旦被記起,那痛楚就像是一個未好的傷口硬被撕去新結的痂,一下子就冒出了血。

悄聲走到他身邊,她只想好好記住他的模樣,然後離開。經過昨夜,她覺得自己已經沒有臉見他了。她的靜默沒有維持多久,在看見他的模樣后失去了控制。

他的襯衫鈕釦全掉了,敞開的胸膛上有一些幹了的血漬,不只如此,連他的手上也有,他出了什麼意外嗎?想到他可能是因為自己而受了傷,她焦急得紅了眼眶。

「你怎麼了?」涵修醒了過來睜開眼,問著紅眼睛的她。

「你流血了。」她難過的說。

「這不是我的血。」涵修坐起身,伸了個懶腰后回答,「是元德奎那人渣的血。」

想到他竟然為了她動手打架。妍雨禁不住掉下了淚。

「事情都過去了。」涵修知道她為的是哪樁,起身將她摟進懷中,安慰著。

「我覺得自己沒臉見你。」妍雨更加覺得無地自容。

「那不是你的錯,你別把罪過往身上攬。」涵修心疼的說。

「可是我好難過。」妍雨的淚還是像斷線珍珠般,不停灑落,「我從沒想過大鵬哥竟會這樣對我。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那麼多年的感情,他怎麼會捨得就這樣破壞掉?」

涵修嘆口氣,想到了安雅的話,忍不住說:「我相信他也不想這樣做,只是他對你的愛已經走火入魔,才會不擇手段的想得到你。」

妍雨抬起頭,不解的看着他,「你不怪他嗎?」

「我當然怪他。」涵修皺起了眉頭說:「當我看見他欺負你的時候,我恨不得手中有刀能殺了他。但是安雅替他求情,安雅說愛一個人並沒有錯,錯在大鵬的愛傷了大家。」

「安雅?她怎麼也在場?」好久沒聯絡的安雅怎麼會突然出現呢?

涵修緩緩的將安雅是如何找到他,將妍雨身陷危險的事情告訴他,又是如何替大鵬求情的經過以及他臨走時託他轉告妍雨的那句話,一併說了出來。

安雅深愛着大鵬?她怎麼從沒想過?怪不得安雅要不理她了。一想到安雅可能用自己的清白去換取大鵬身體上的寧靜,妍雨還是替她心疼。

「我無法建議你要如何處理你和大鵬以及安雅的關係,但我希望你能答應我將這件不愉快的事情忘記,更別用這件事來當作再度拒絕我的理由。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我們應該共同攜手度過,你要學着信任我,而不是逃避我。」涵修勾起妍雨的下巴,直視着她的眼睛。

她被他看得怦然心動,忘了剛才有多麼傷心,只要一接近到他,她的神智便很難分得清東西南北了。

「我去幫你放洗澡水。」當涵修的唇即將接觸到她時,妍雨突然害羞的跑開了。

涵修也不逼她,但是一想到浴室里那亂七八糟的東西,他連忙跟着沖了進去。

「這是……」妍雨拿着已經空了的冰桶,面對着那一大缸的水,不解的問著。

「是我昨天為了讓自己冷靜用的。」涵修摸摸後腦勺,難得靦腆的回答。

妍雨的臉一下子紅得可媲美煮熟的蝦子。她昨天肯定很失態,不過,想到涵修為了保持君子風度而虐待自己,她還是感激得直掉淚。

「怎麼又哭了呢?」他有些亂了方寸的問。

「你對我真是太好了。」妍雨由衷的說。

「傻瓜。」涵修揉揉她的頭,隨即調侃的說:「我差一點要以為你是因為我昨天沒有乘機要了你,你感到遺憾所以才哭了呢!」

這是暗示嗎?妍雨低着頭,羞澀又不安的絞動着手指,略帶結巴的問:「那你現在……還想要嗎?」將自己最珍惜的部分給他,似乎是她僅能有的報答。

涵修先是一愕,隨即失笑的將她圈在懷中,「我不能否認我很渴望,但我不要你把自己物化了。你的感情不是被拿來當作酬謝的禮物,身體當然更不會是。我要你因為愛我而給予,我要我們的結合是出自於真愛,你明白了嗎?」

她完全明白!她甚至知道倘若錯過了涵修,她這輩子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如此愛她的男人了。

踮起腳尖,她主動的吻上了他的唇,滿是感動的說:「謝謝你對我的尊重。」

涵修環着她,回了一個熱情的吻,溫存的在她耳邊問:「我今天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妍雨含羞的搖了搖頭,她還是不太習慣他直接又露骨的愛意。

「我愛你。」涵修溫柔的說,隨即送上綿綿密密的吻,兩個人的感情又因為這次的事件而往前跨了一大步。

☆☆☆

從那之後的夜晚,妍雨每天都在等待着安雅或是大鵬來找她,但是接連幾天的毫無消息讓她不禁擔心起她最好的朋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一晚,吃過晚飯後,涵修照例送妍雨回家,也和每個分別的時刻一樣,恨不得把她嘴上的唇膏吃光,總是貪戀得捨不得放她進屋。

「時間很晚了,你該回去休息了。」妍雨整理了他的領帶,臉紅的說。

看着燈光下的妍雨,涵修漂泊了大半輩子的心突然安定了。妍雨是第一個讓他希望能共同數着星星入睡以及一起在晨曦中醒來的伴侶,他從來就不曾渴望和一個人擁有如此親密的相處,而妍雨已經在他生命里創造出太多的例外了。

「妍雨。」涵修以充滿磁性的嗓音喚着她,「我知道你心裏有事,也知道你的心事不是我幫得上忙的。但我想告訴你,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永遠都會在這裏。」他指着她的心口。

妍雨滿心感動的望着他。他付出的,她懂,能擁有他的愛,真是她今生最大的福氣了。

妍雨上前抱住他,將頭埋在他的胸前,誠摯又溫柔的說:「我雖然很少表達我對你的感情,但請你相信我陷溺的程度不比你淺。我喜歡你,真心的喜歡你,如果我這陣子疏忽了你,請原諒我。」

「傻瓜,我沒有怪你。」涵修寵愛的捏捏她的下巴,「對你,我有足夠的耐性。你進去休息吧,晚安。」

縱有再多的不舍,涵修還是體貼的叮嚀完妍雨後才駕車離去。在他們未成為合法夫妻以前,這樣的分離怕是必須習慣的。

妍雨掏出鑰匙,才剛開了門,安雅伴隨着叫喚聲出現在燈光下,蒼白瘦弱得讓妍雨心驚。

「安雅!我的老天,你出了什麼事?」妍雨忙拉過安雅進屋,關心又憐惜的問:「怎麼瘦了這麼多?」

打開了屋裏的燈,妍雨把安雅看了個仔細,眉頭深鎖、眼神抑鬱,那活潑愛鬧的安雅彷彿已成了記憶。

安雅苦笑了一下,文不對題的說:「我剛才看見了你和他的甜蜜模樣,老實說,還真是令人嫉妒。」

「我們現在談的是你的事情,你別將話題扯遠了。」妍雨只想知道她憔悴的原因。

「你還是這樣,什麼都先顧別人,總是到最後才想到自己,你這濫好人的個性要是不改,會吃虧的。」安雅扯動嘴角笑着說,可是她的強顏歡笑卻讓人感覺事情一定不妙。

「安雅!」妍雨有些着急的喊。

「好啦,別催了,我只是想先調適一下自己,你坐穩了。」安雅深呼吸一口氣之後對着妍雨爆出驚人的一句,「我懷孕了。」

果然,妍雨雙眼瞪得比銅鈴還大,差一點從沙發上跌下來。

老天!安雅……懷孕了?

「你不問我孩子的爸爸是誰嗎?」安雅嘲諷的說。

妍雨凝視着安雅,在兩眼互視的過程里已經有了答案,妍雨的心緒更亂了。

「沒錯,就是大鵬。」安雅主動證實了她的猜測。

是在那錯誤的一天所種下的果嗎?妍雨為安雅的遭遇心疼得掉了淚,安雅原本可以置身事外的,但是她沒有,她對大鵬的愛讓她用自身化解了因藥效而承受欲苦的大鵬,才有了如此的「意外」。

「別為我哭。」安雅吸了吸鼻子,一抹滄涼的微笑掛在唇角,「我並不後悔發生這一切,因為我愛他。」

安雅終於親口承認了,卻沒有如釋重負的輕鬆,只讓人感到龐大的壓力。

「就因為我愛他,所以那天才會對你發那麼大的脾氣,因為我沒有辦法忍受他在我面前對你表白。就因為愛他,所以捨不得他受苦,便將自己給了他,雖然那過程一點也不美,但我還是不後悔自己的決定。」安雅激動得紅了眼眶,忍着淚繼續說:「我從小就喜歡他、崇拜他,不只一次向上帝祈禱要當他的新娘。可是,他的心裏從來都沒我的位子!每次只要有你在場,我總是在他的眼瞳里看見你而看不見自己……這樣的三人聚會其實讓我很痛苦,但我別無選擇,因為不論我有任何見面的提議,他總是第一個想到你,從不會把你排除在外。」

妍雨哭得唏哩嘩啦,一邊不停地嚷着,「你為什麼不說?為什麼從來都不說?」

「說出來就一定有用嗎?」安雅積忍了許久的淚終於落下,哽咽的說:「那天他追出來找我,我忍不住向他說明一切,但是他斷然的拒絕我,就像你拒絕他一樣。命運真會捉弄人是不是?我愛他而他愛你!」

「對不起,安雅,對不起……」妍雨哭着道歉。如果她不要那麼遲鈍,如果她能敏感一點察覺到安雅對大鵬的感情,或許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不是你的錯,我也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我只是來向你道別。」安雅抹去了淚。

「道別?你要去哪裏?」妍雨慌張的問。

「我要到國外將這孩子生下來。」

「大鵬知道了嗎?你們要一起出去嗎?」

安雅露出了慘澹的笑容,「你沒聽清楚,我說的是我要去國外生下孩子,而不是我們。在我生孩子的計劃里,沒有安排大鵬的角色,這孩子也不見得會有父親。」

「這樣不太好吧!」妍雨勸道:「他有權利知道的。」

「他的確有,但那必須先讓我找到他再說。」安雅苦澀的說。

這像是腦筋急轉彎的一句話在妍雨的腦袋裏花了一點時間才消化,等她了解安雅的意思后,立即生氣的說:「豈有此理!大鵬成了不敢負責任的逃兵嗎?」

這一問讓安雅的眼淚又像斷線的珍珠,她幽幽的說:「我以為他在清醒後會想起他對我做的事,我耐心的等着他的電話,哪怕他跟我說他不能負責也好。但是一天兩天過去,他就像突然消失般音訊全無,搞不好從頭到尾他根本就以為他對不起的人是你。我的付出對他根本毫無意義,最終,我只不過是你的替身而已。」

這才是讓她傷心之處,她並不怨怪大鵬亂性,但事後的銷聲匿跡、不聞不問卻讓她懷疑起自己的價值,她明明是個人,怎麼會被當成空氣呢?

望向拭著淚的安雅,妍雨突然覺得安雅已經在短短的時間內從無憂無慮的女孩蛻變成堅強的女人了,但令人心疼的是,她並非自願如此加速度的成長。

安雅用着壯士斷腕的決心又說:「不管大鵬會不會負責,這小生命已經是我肚裏的一塊肉,我不忍也不能割捨。我預備到國外住一陣子,直到把孩子生下來為止。」

「伯父伯母那邊怎麼辦?」身為父母,一定很難接受女兒未婚懷孕的事實吧!

「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安雅的眼裏閃動着不容商量的堅毅,「我希望你能答應在我出去的這段時間幫我多陪陪我的父母,我會用出國讀書的名義瞞着他們,等孩子生下來以後,我會帶着孩子回來請求他們的原諒。」

「不行,你一個人單獨在國外我不放心,不如先將真相告知伯父伯母,也許他們會諒解,你根本不必跑到遙遠的異鄉。」光是想到安雅一個人挺著大肚子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就令她頭皮發麻,太危險了。

「妍雨,就算他們能諒解,我卻不能不替他們着想。」安雅嘆了口氣說:「你也知道爸爸在商場上算小有名氣,如果讓人知道他的女兒未婚懷孕,在背地裏指指點點的說些不入流的話,這對他太殘忍了。他們很愛我,而我能回報他們的只有維護他們的形象這麼一點點而已。」

妍雨承認她沒安雅想得這麼周全,事情的衝擊已令她亂了方寸。

「難道真沒有別的辦法?」妍雨一急,又哭了。

「你以為我為什麼直到現在才來找你?」安雅自我挖苦的說:「因為我已經沒法可想了,這是唯一一條可行的路了。」

妍雨突然靈光乍現的說:「不如你搬到我這兒住,我可以照顧你。」

安雅卻是搖搖頭,拒絕說:「雖然我找不到大鵬,但是我相信他一定會來找你,到時我豈不是更難堪?」

這也不行,那也不成,難道眼睜睜看着安雅一個人跑到遙遠的異鄉生活嗎?

「除了幫我照顧父母之外還有一件事……」安雅頓了頓,神情飄忽的說:「如果你看見大鵬,幫我轉告他,我雖然不怪他,但我不能原諒他在事後一走了之,今生今世我都不想再看見他了。」

妍雨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事情已走到這步田地,安雅選擇了獨自承擔,而她卻是什麼忙也幫不上。

「別哭喪著一張臉嘛,我又不是不回來了。」安雅提起精神說:「到時候讓你做這小子的乾媽。」她指了指自己的肚皮。

妍雨勉強應和着她,「你怎麼知道一定是男的?我喜歡女孩。」

「我就是有預感會是個白胖小子呀!」安雅雙手摸著肚子,又幽幽感嘆著說:「不過我希望他別像他爸爸一樣沒有擔當。」

妍雨哽咽,上前緊緊抱住了和她從小一起相依為命的安雅。

這一分別,何時能再相聚呢?

事情好像就這樣,沒有轉圜的空間了。

兩姊妹又促膝談了一會兒,直到安雅打起呵欠。

她應該有好長一段時間不曾好好睡過了吧!妍雨心想。

送安雅到門口時,她突然停住腳步對妍雨說:「還記得你曾經擔心過你和你老闆身分懸殊的問題嗎?」

妍雨點點頭,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提起這事。

「如果你覺得他足以讓你信賴,那麼請不要輕言放棄,至少該為自己,也為了回報他的深情努力,別做不戰而敗的逃兵。」安雅意味深長的說:「能被自己所愛的人深愛是一種幸福,而你值得。」

這番話讓妍雨知道,她和安雅的情誼又回來了。雖然在安雅懷孕生子的這段路上她無法提供什麼實質的幫助,但她衷心的祝福安雅也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她們打從出生就經歷了許多的波折,老天爺總該補償些什麼吧。

☆☆☆

妍雨進了公司才剛走到座位,便瞧見桌上一份熱騰騰的早點,是一碗芙蓉粥,下面還壓了張紙條。

願我的愛心能灌輸你一天活力的來源。

是涵修,她即使不用看署名也知道是他。

「真是幸福得教人嫉妒。」小芳聞香靠了過來,吵著說:「不管,我要分一半,我也要補充活力才能工作。」

妍雨失笑着將整個碗推了過去,「都給你吧,讓你擁有蠻牛般的精神去多迷倒一些男人。」

「我才不敢全喝,待會兒被涵修公報私仇就不好了,再說……」小芳撩了撩頭髮,拋著媚眼說:「我小芳要吸引男人乃是渾然天成的功力,哪會需要依靠什麼外在的力量,真是太小看我了。」

小芳依然還是可愛的小芳,當她說放棄涵修后便是真的放棄了,又回復成了那個和她連成一氣的姊妹淘。

「是、是。」妍雨取笑着說:「知道你的魅力無遠弗屆,只要是男人都逃不過你分泌出來的氣息,乖乖的自投羅網,行了吧。」

「喂!」小芳抗議著說:「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把我形容得像豬籠草一樣。」

豬籠草是一種植物,當它誘捕昆蟲時會散發出蜜香,讓昆蟲不察危險而誤入陷阱。妍雨本來沒有這方面的聯想,經小芳這麼一提,妍雨頓時覺得真有那麼點雷同,不禁莞爾。

「你居然還笑得出來,真沒良心。」小芳白了她一眼,突然一臉神秘的問:「你和涵修進展到什麼地步了?生米煮成熟飯了沒?」

妍雨的臉一紅,也回了個白眼給小芳。

這小女子怎麼滿腦子「春意」呀?

「很抱歉要讓你失望了,我們還沒到裸裎相見的地步。」

「真無趣。」小芳啐了一口,接着說:「你們又不是衛道人士,何必這麼保守?」

「也沒有人規定一定要在婚前發生性行為呀!」妍雨反駁著說。

「這樣說也沒錯啦!」小芳突然停頓了幾秒,接着連珠炮似的說:「他向你求婚了?你這個笨蛋沒有答應他,對不對?你究竟是哪根筋不對呀?你明明知道涵修的條件是打着燈籠也找不到的好,許多人眼睛都望穿了也盼不到他的一句關心,現在他都主動向你求婚了,你大小姐居然沒說Ido?」

聽她愈說愈離譜,妍雨不得不捂住她的嘴,「你去當編劇好了啦,我們根本八字還沒一撇,所有狀況就全被你一人說光了。」

「還等什麼呢?」小芳不解的問。

他們兩人互相深愛着對方,總裁那邊的顧慮也已經清除,光明大道已經明擺在兩人眼前了,還有什麼好磨蹭的呢?

等什麼?在安雅沒有獲得幸福之前,她能安得下心嗎?她想起了安雅走的那一天。

送機的時候,不只安雅的媽媽,就連她也是哭紅了雙眼。安雅前去加拿大用的是留學的名義,伯父伯母雖然不舍但還是支持安雅的決定,因為只要學業結束,女兒還是會回來。

但知道真相的她,傷心的是安雅將會一個人在陌生的國度里孤單的生活,而且是帶着一個尚未出世的小生命,她孝順得不想讓撫養她長大的養父母們承受外界的批評,寧願一個人忍受異樣的眼光,到時,誰給她支撐下去的力量?

當天晚上,心情欠佳的妍雨推掉涵修晚餐的邀約,一個人待在屋子裏吃泡麵,吃着吃着她卻落下了淚,以後再也不會有人誇張的演着埃及人是如何變成木乃伊的技術給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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