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賽文將早點放在托盤上端出來,並且在杯子裏倒上剛榨好的柳橙汁,加了幾塊冰和一點威士忌。

他把報紙熨好並和娛樂雜誌一起放在桌子的另一邊,正準備上樓,一個女傭突然走進來說:「抱歉,賽文先生,剛才史蒂芬先生打電話來,說他大概十點的時候會到,有可能會在這裏吃午餐……您要親自下廚嗎?」

「不,今天就交給廚師吧。」賽文想了一會,「史蒂芬先生有說來這裏有什麼事情嗎?」

「沒有,賽文先生。」女傭回答,「不過他也許會提早來,他已經有好些時間沒來了。」

「我知道了。」賽文點點頭,「妳去忙吧,叫廚師今天做西班牙料理,史蒂芬先生喜歡這個。」

「好的,賽文先生。」女傭笑了一下,轉身離開。

賽文嘆了口氣,這個家的主人其實並不歡迎即將來訪的人,樓上的那個人聽到這個消息,恐怕心情會糟糕一整天。

他慢慢走上樓梯,想像著那個人聽到這個消息會有什麼反應。

踏上二樓繼續邁步,在第二間房門口停住,伸手在旁邊的指紋辨識器上按了一下,門便輕輕的打開了。

毫無疑問,那個人正在柔軟的床上睡着。房間里的落地窗帘全部拉上,空調溫度開得很低,柔軟的白色地毯上扔著幾件價值不菲的衣服。房間中央擺了張古色古香的大床,周圍垂著華麗的床幔。

賽文一邊撿起地上的衣服,把它們扔在旁邊的籃子裏,一邊靠近那張床。

伸手將床幔紮起,床上的人裹着被子,正在熟睡。他昨天很晚回來,不過不管他多晚回來,都會洗好澡才上床,並且從來不將女人帶回家。

「瑞格斯,該起來了。」賽文柔聲說,將空調關掉。

床上的人沒有反應,賽文輕輕的推了推他,「瑞格斯少爺,你最好快點起來。」

床上的人動了一下,發出悶悶的聲音,「賽文,我昨天回來得很晚……」

「我知道,少爺,凌晨兩點三十七分。」賽文柔聲說,「不過你最好起來吃早餐,史蒂芬先生馬上就要來了。」

「史蒂芬……」床上的人喃喃的重複,隨即睜開一雙藍色的眼睛瞪着他,「史蒂芬?威廉.史蒂芬」

望着他憤怒的眼神,賽文無奈的點點頭。

「這是我這個月聽到最不幸的消息了。」瑞格斯.史蒂芬憂鬱的說,並且迅速坐起身,「賽文,給我一件衣服,襯衫,對了!他喜歡我穿白襯衫。」

賽文轉身從衣櫥里拿出一件Armani的白襯衫遞給他,雖然瑞格斯有一間十坪大的穿衣間,但是他還是喜歡在自己的卧室里放上幾件衣服。

賽文安靜的看着正慌忙套上襯衫的人。自從主人過世以後,這個家都是自己在管理,因為這個少爺根本不管事,對他來說,生活無非就是享受,他是個名副其實的紈子弟。

瑞格斯是個美國公民,不缺錢也不缺感情,父母給他留下了一大筆遺產,足夠他揮霍幾輩子。

他只有二十五歲,柔軟的金色短髮,白皙的皮膚在白色襯衫襯托下顯得細緻而美麗,頸部的優雅曲線一直延伸到衣服以下。他很英俊,甚至美麗,也有非常完美的氣質和教養,但是無可避免的,像他這樣的富家子弟在私生活方面,都有點……不檢點。

「他有說幾點來嗎?」瑞格斯問,從床上下來,睡意因為訪客即將到來的消息完全消失。

「十點,少爺。」賽文走過去,為瑞格斯扣上扣子—他通常只扣一個扣子,其餘的賽文會替他解決,「你還來得及準備。」

白色襯衫下的皮膚上還留着昨晚情愛的痕迹,賽文想,也許是哪個女明星或者模特兒留下的吧,這個少爺總喜歡在那些女人中打轉。

「好了,少爺。」賽文的手離開他的身體,向後退了一步。

「噢。」瑞格斯應了一聲,朝賽文露出一個笑容,「不要告訴他我昨晚很晚回來,他會把我拆了的。」

「是的,少爺。」賽文輕輕的笑了笑。

「我以為他已經忘記我了。」瑞格斯沮喪的說,「可是他又殺回來,上帝就不能讓他安分一點嗎?」

賽文又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吃過早餐以後,瑞格斯坐在沙發上看報紙,陽光從落地窗灑進大廳,賽文不知道忙什麼去了,女傭正在整理餐桌。

他翻過政治經濟版,稍微看了一眼體育版,然後翻到了娛樂版,瀏覽著一個個標題。他現在還沒有結婚的打算,說不定會過這樣的生活到四十歲,或者更老,反正美麗的邂逅或者激烈的一夜情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他不討厭這樣的生活,甚至相當習慣。

忽然一陣刺耳的煞車聲從窗外傳來,讓原本放鬆的瑞格斯一下子緊張了起來。除了那個威廉,誰還能在他家這麼囂張?

瑞格斯的家裏雖然有一個不小的車庫,不過他不認為威廉會乖乖從車庫走過來—畢竟上一次,他可是將直升機開到他家,然後鎮定的從上面跳下來。

事先知道威廉要來,瑞格斯家的大門一定是虛掩著,雖然他不會用腳踹門,但是瑞格斯總覺得世界上似乎沒有什麼能阻止他前進,好比當他推不開一扇門的時候,也許會拔出槍來把鎖打壞,然後再姿態優雅的推開門。

「賽文。」瑞格斯緊張的站起來,叫着管家的名字,卻得不到響應。

「噢,你的管家不在嗎?」門被輕輕推開,傳來十分輕柔甚至溫和的聲音,但是對瑞格斯來說,這卻足以讓他冒冷汗。

「我想……他大概有些事情要做吧。」瑞格斯連忙說。紐約的夏季陽光從被推開的大門照進來,他看到一個具有紳士氣質的男人站在門口。

男人看起來大概有三十多歲,金色的短髮被仔細的梳好,藍色的眼睛清澈而溫和,大部分的人都會忽略那溫和背後的危險。他穿着意大利的手工制西服,柔軟舒適的小牛皮皮鞋,無名指上戴着線條簡潔的結婚戒指,正溫和的看着瑞格斯。

瑞格斯被他看得冷汗直流,迅速掃了客廳一眼,發現賽文真的不在,只好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露出僵硬的笑容,「噢,威廉舅舅,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威廉.史蒂芬輕聲說,然後慢慢走進家裏,「我以為你會睡到中午或下午,所以事先打了個電話過來……希望沒有打擾到你休息。」

「當然不!」瑞格斯立即回答,「事實上我很早就起來了,吃了早餐以後賽文才告訴我您要來,我正在等您呢。」

威廉笑了笑,坐在沙發上,「看來你進步許多了,我沒想到你昨晚兩點多才回來,還能那麼早起。」

「噢……」瑞格斯心虛的應了一聲,「我習慣晚睡早起。」

「不說這個了,」威廉斂起有些嘲諷的笑,「我這次來找你,是想替你找份工作。」

「啊?」瑞格斯吞了一口口水,以為自己聽錯了,小心翼翼的再次確認,「您剛才說什麼?我好像沒有聽清楚。」

「我說,你需要一份工作,」威廉冷靜重複,眼眸瞬間變得深邃。「而且,我也要培養一個接班人。」

我不需要工作,也不想做你的接班人!瑞格斯在心裏大吼,但是在威廉面前,他永遠是弱勢的一方。

於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才開口,「可是威廉舅舅……你看,我該做什麼工作好呢?我的錢還夠花,也不適合政治人物的生活,又討厭被那些媒體採訪,他們在我父親死掉的那段時間吵翻了天,差點把我們家屋頂掀了……」

「我不習慣商量這種問題。」威廉挑了挑眉,「你是在挑戰我的耐心嗎?」

瑞格斯閉了嘴,委屈的看着他,小聲說:「舅舅,您應該準備結婚、生孩子了,而不是戴着結婚戒指偽裝已婚,跟我討論繼承人的問題。」

「我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繼承人的問題可以再商量,」威廉停頓了一下,又開口,「但是你必須工作。」

「可是為什麼……」瑞格斯的音量減弱了幾分。

威廉冷冷看了他一眼,「我有權力沒收你全部財產,你最好乖乖聽我的話。」他的聲音很輕柔,就像個優雅的紳士,但是在瑞格斯耳里彷佛惡魔的宣判。

他獃獃的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他知道舅舅就是這樣的個性,喜歡別人對他妥協,而且永遠不會放低姿態去配合別人,除了一個人之外。

「午餐準備好了,史蒂芬先生,現在就用餐嗎?」賽文從大廳另一側走過來,對威廉鞠了一個躬,表示歡迎。

「好久不見了,賽文。」威廉禮貌性的打了招呼,「你看起來還是老樣子。」

賽文只是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沒說什麼。

「那麼用餐去吧,早上遇上些事情,我連早飯也沒吃。」威廉從沙發上站起來,「我可真有點餓了。」說着,沒理瑞格斯,徑自朝餐廳走去。

賽文也跟了上去。沒想到這個家的主人居然要去工作了?聽起來真有些不可思議。

整頓午餐一點說話的聲音也沒有,氣氛很僵,只要是威廉在的地方,氣氛永遠不會好起來。瑞格斯看着杯子裏的葡萄酒想。

等到他們用完餐,威廉告訴瑞格斯,「我說的事情你好好考慮一下,過幾天就可以去上班了。當然,如果你想放棄這筆巨大的遺產的話,我也沒什麼意見。」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他馬上離開了。

「他瘋了嗎?為什麼要我去工作」瑞格斯大吼,當然是在威廉離開以後,「天啊,所有美國人民都被他的外表欺騙了!這樣的人怎麼會獲得大眾的喜愛?」

「雖然我不認為他的做法有什麼錯誤,」賽文在旁邊輕聲說,「但是這次他的決心看起來有些……」

「一定是和他的情人吵架了!」瑞格斯靠在沙發上,像一隻軟體動物一樣,面對威廉總是讓他精神緊張,「希望他們趕快和好,這樣我就不用去工作了。」

賽文安靜的站在他身後,聽着他嘮叨。他的耐性一向很好,好到自己都佩服。

「啊!對了,賽文,」瑞格斯忽然轉過身看着他,「你來我家多少年了?」

「二十年了,少爺。」他輕聲答。

「噢……」瑞格斯點了點頭,然後輕鬆的一笑,「不知道你年紀的人,還以為你只有三十歲呢!」

「是嗎?」他溫和的笑了笑。

「嗯……上次我出門的時候,溫迪正好看到你,說你很英俊。」瑞格斯說着,把頭仰起來,往上看到賽文俊美的臉,「我都從一個孩子長成成人了,但是你好像一直都沒變。」

賽文臉上依舊是不變的微笑,「很多人都這麼說過。」

「真好!」伸了個懶腰,瑞格斯站起來,「我要回房間繼續睡了,如果有電話就要他們下午三點以後打來。」他把手機扔給賽文。

「好的,少爺。」接住手機,賽文柔聲應道。

不過,看來威廉和他的情人並沒有和好,因為瑞格斯在三天之後收到了聘書。

賽文接過聘書看了一眼,還給了一臉哀怨的瑞格斯,「我以為他會把你弄到FBI,那裏晉陞比較快。」

「相對來說也很危險。」瑞格斯嘆了一口氣,將聘書折好,「我也沒想到,竟然會是國土安全部。」

「據說特勤處也是隸屬於國土安全部的。」賽文隨口說了一句。

瑞格斯不滿的說:「你希望我去那裏嗎?幸好我只是去聯邦緊急事務管理總署,上帝保佑,那裏可是個清閑的地方。」

「而且只是管理數據的工作。」賽文笑了笑,「聽起來似乎不錯。」

「可我就是不喜歡工作。」瑞格斯轉身坐在沙發上,習慣性的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正好在播放午間新聞,電視屏幕里,威廉被一群記者圍着提問,他露出優雅而溫和的笑容,平靜回答他們關於政治腐敗或者官員行賄的事情,當然這些問題不該由他這個國防部長來回答,但那些記者總是隨自己的意思提問,而不考慮別人願不願意回答。

威廉所展現出來的風度相當受到媒體歡迎,他向來就是個表裏不一的人,瑞格斯看着屏幕想他希望一輩子不被這樣的人纏上,可是事實上,他卻是與自己血緣最親的人。

瑞格斯出生在一個非常富裕的家庭,確切的說,是瑞格斯的母親來自一個歷史非常古老而尊貴的家族,在美國這樣的家族顯得更加稀有和珍貴。這個家族的歷史悠久、富裕,而且社會地位崇高。

他的母親在這樣的家族中成長,原本應該嫁給一個有同樣地位的男人,可是她卻選擇了瑞格斯的父親,然而問她對方有什麼優點能讓她如此執著,她的回答竟是—大概只有外表讓我着迷而已。因為她的固執,她被趕出了家門,在她結婚的時候,女方來參加婚禮的只有威廉,他帶來了她該得的那份財產。

瑞格斯對於母親的評價只有能幹。她用錢創造了錢,是個了不起的女人,但是她在他小時候就生病去世了,留下的財產,足夠他們父子過好幾輩子優渥的生活。

瑞格斯將電視關掉,靠在沙發上,輕輕的閉上眼睛,然後聽到賽文柔和的聲音,「你困了嗎?」

「有一點。」他輕輕說,沉默了一會又說:「我不想工作……我不喜歡那麼規律的生活方式。」

「這聽起來像個借口。」賽文柔聲回應,轉頭看向窗外。

最近紐約夏季的溫度越來越高,氣候因為污染而變得怪異,去年一月的時候居然還有22°C。紐約就是這樣一個奇怪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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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血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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