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手機傳來震動——

伊萱寧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的號碼，菱唇微微上揚，卻把它丟回包包里，不予理會。

「怎麼不接電話？」陪在她身邊長相英俊、身材修長的男子見狀，不禁好奇地問道。

「沒關係，讓它去響吧。」伊萱寧微微一笑，挽住他的手臂，兩人一起朝酒店金碧輝煌的大廳走去。

今晚，有一場規模頗大的商業晚宴在此舉辦，受邀的各界名流個個打扮得衣着光鮮。

伊萱寧穿着合身的白色晚禮服，勾勒出動人的曲線，沒有多餘的裝飾，只在修長的頸部掛着一串造型別緻的鑽石項鏈，臉上化著清雅的淡妝，明眸皓齒，動靜生姿，宛如一朵嬌貴清麗的薔薇，在人群中熠熠發光。

「小寧，你不是一向最討厭這種晚宴嗎？怎麼今天會答應陪我來？」男子親昵地喚着她的小名，顯見兩人關係密切。

「我是很討厭這種晚宴啊，不過今晚例外，這裏有我想見的人，我是為了他才來的。」伊萱寧眨眨眼，朝男子笑道。

「哦，是誰？難不成是你的心上人？」男子先是微微一驚，又忍不住問道：「難怪我覺得你最近漂亮很多，原來是戀愛了。來，告訴我是誰，我也好替你評監一下。」

伊萱寧搖搖頭。「不要啦，表哥，他跟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不過，我還是很喜歡他，我暗戀他很久了。」

「真的？」男子略顯誇張地聳起眉毛。「那我就更要見識一下了。」

伊萱寧身邊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她的表哥，華碩科技公司的總裁——葉立波。

他年輕有為、事業傲人，加上單身又相貌不俗，無論參加哪種晚會，都是淑女名媛的目光焦點，還經常被熟人指定參加相親大會，讓他煩不勝煩。

所以這次他特地帶伊萱寧出席，冒充他名義上的女友，也好圖個清靜。

原本他以為一向不喜歡參加宴會的伊萱寧會一口拒絕，沒想到她不但答應了，還打扮得漂漂亮亮和他一同出席。

現在看來，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談笑間，兩人已進入會場。

宛如璧人的俊男美女一出現，便吸引諸多艷羨的目光。

伊萱寧含笑掃視全場，而後，目光停留在大廳內側的高大男子身上。

他沉默地站着，聆聽他人的高談闊論，五官依舊肅冷。

別人說得口沬橫飛，他卻不動聲色、面無表情，隱隱散發出讓人無法忽略的氣勢。

果然，她料得沒錯，他也出席了這場晚宴。

唇角微微上揚，伊萱寧笑得猶如玫瑰盛放。

「你認識他？」葉立波一瞥之下，直覺那名高大男子並非尋常人。

「是啊。」伊萱寧點點頭。

「這個人，是不是就是你說的那個『他』？」看她的神態，葉立波已經猜到幾分。

伊萱寧不置可否，只是狡黠地朝他眨眨眼，親密地摟緊了他的手臂，向那名男子所在之處走去。

察覺有人接近，那名男子一轉身，便對上伊萱寧笑意盈盈的面容，不禁渾身僵硬。

一秒之後，他回過神來，幽深的眼眸忽然轉為銳利，死死地盯着伊萱寧，同時也投射到站在她旁邊的葉立波身上。

好凌厲的視線！葉立波暗暗一驚。

愈接近那名男子，愈能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壓迫。他在商場上也打滾了不少年頭，卻從未見過如此危險的氣勢。

果然，他是和他們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很可能，就是因為不在同一個世界，小寧才會那麼喜歡他。

「伊、萱、寧！」衛天雷咬牙切齒地瞪着一步步接近他的佳人，不敢相信眼前的身影是真的。

她到底還是出現了！

然而，卻偏偏出現在這種讓人完全意料不到的場合，身邊竟然還有一位英俊的護花使者！

「嗨，天雷，幾天沒見了，你還好嗎？」相對於衛天雷的滿臉陰霾，伊萱寧臉上的表情簡直可用陽光燦爛來形容。

「你怎麼會在這裏？那天為什麼不等我醒來就走了？為什麼要在鏡子上留下那句莫名其妙的話？自那以後，我一直在找你，為什麼不回家也不回電話？你身邊這個男人是誰？」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又快又急。

衛天雷從來沒有這樣失控過，他止不住內心的焦急，再見到她，他才明白他的心有多饑渴，他對她的渴望有多強烈，而思念又是多麼難熬。

她是如此美麗，亭亭玉立，吸引著全場男人的目光。

他恨不得一個箭步上前把她摟入懷中，不讓任何人看到她的美好，更恨不得把她旁邊這個礙眼的男人扔到海里喂鯊魚，剷除她身邊所有雄性生物。

「我陪立波來參加宴會啊，你真的有找過我嗎？抱歉，我很少用手機，這幾天也沒有回家，一直和立波在一起。」伊萱寧笑着摟緊葉立波的手臂。

衛天雷嫉妒的臉色看起來很可怕，但是她卻愛極了他這種表情。

果然，不下猛葯，就逼不出這男人的真心。

以前一直是她主動追着他，為他牽腸掛肚，現在也該輪到他嘗嘗緊張的滋味了吧！

「他是你的什麼人？」果然，看到她和葉立波如此親密，衛天雷的臉色又黑了幾分。

「我是小寧很親密的朋友。」葉立波接話，露出玩味的笑意。

看來，小妮子是在和眼前這個男人玩遊戲，他當然要配合演出啰！

「親密到哪種程度？」衛天雷握緊拳頭，手背青筋爆凸，直想把眼前這個男人大卸八塊。

「不用你管，反而你又不要我……」伊萱寧故作傷心地垮下小臉。

「我哪有不要你？」衛天雷內心一窒。

「你有！」伊萱寧抬頭看着他。「你一直不理我，巴不得我早點從你面前消失。衛天雷，我已經累了，不想繼續追在你屁股後面。那天，我已經說得很清楚，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吧。」她轉頭對男伴說：「立波，我們走。」

「等一下！」才剛拾腳，她的手腕便被衛天雷一把擒住。「你說的都是真的？」他微微蹙眉，眼中翻湧著黑暗波濤，猶如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天色。

「當然是真的。」伊萱寧一點也不害怕，反而直接迎視他。

「你忘了嗎？你已經是我的人，現在卻要離開我？」衛天雷瞪着她，胸膛微微起伏。

「那又怎樣？我不會因為這樣就要你負責。再說，你不是以為我對你下藥嗎？既然這樣，你更不必對我有什麼愧疚。」

她當然沒有對他下藥，他會那麼衝動，應該是內心太在乎她，才會對她的主動獻吻和親密擁抱這麼有感覺。

雖然隱隱知道衛天雷也許很在乎她，但畢竟從未聽他表白過，所以這幾天伊萱寧才會突然消失不見，想藉此激出他的真心。

現在看來，效果令她滿意極了。

不過，看着衛天雷的眉心愈皺愈緊……難不成是把她的話當真了？

「我一直在找你，並不是因為愧疚，而是……」他突然語塞。

「而是什麼？」伊萱寧仰起小臉看他，水眸亮晶晶的，黑白分明。

「而是因為……」

畢竟是第一次告白，再狠再犀利的老大也有面子掛不住的時候。

看着四周不少好奇的眼光，衛天雷壓低聲音，透出一絲哀求的意味。「萱寧，先跟我離開這裏，我再好好的和你解釋，好不好？」

「不要！」伊萱寧斷然拒絕。

「算我求你。」衛天雷難得地放低聲音。

「才不要！」伊萱寧轉身就走。

誰知她才一動，衛天雷就把她拉入懷中，抱着她的臀部往上一提，輕輕鬆鬆像扛麻袋似的把她扛到肩膀上，大步朝門外走去。

「衛天雷，你在做什麼？！快放我下來！」伊萱寧不停掙扎，捶打着男人結實的肩膀。

「你不肯跟我走，我只能出此下策。」衛天雷冷冷地說道，大步往外走。

與會者大多知道衛天雷的身分，沒有人敢跟他抗衡，紛紛讓開一條路，方便他離開。

「喂，等一下——」

葉立波才想追出去，就被一名原先站在衛天雷身邊的斯文男子攔住。

「葉先生，我勸你還是不要插手他們之間的事，你和伊萱寧根本不是那種關係，又何必來蹚這淌渾水？」蕭尉明含笑說道。

「你是？」葉立波疑惑地看着這名陌生男子，不記得自己和他認識，可是對方居然知道他的名字。

「我是雷明集團的總經理，蕭尉明，同時也是衛天雷的好友。」蕭尉明自我介紹道。

「他就是衛天雷，雷明集團的總裁？」葉立波微微一驚，顯然早已聽聞衛天雷的名聲。

「就是他。」蕭尉明點點頭。

「他和小寧之間……」葉立波欲言又止。

「只是小倆口吵架而已，放心，你應該很快就能喝到他們的喜酒。葉先生，後會有期。」蕭尉明彬彬有禮地點頭致意，輕輕一揚手，招呼其餘的兄弟和他一起退場。

沒想到乖巧的小寧竟會和衛天雷有所牽扯，實在出乎他意料之外。不過，她似乎真的很愛那個男人……哎，其實身分背景都無所謂，只要小寧自己覺得幸福就好。

看着他倆消失的方向，葉立波長長地吁出一口氣。

「開車，回家。」

衛天雷簡短吩咐等在外面的司機，強硬卻又不失溫柔地把伊萱寧塞入後座，自己也坐到她身邊。

「放開我，衛天雷，放開我！」伊萱寧還在拚命掙扎，甚至像小狗般一口咬上他的手。

「好了、好了……」衛天雷將她整個人抱住，柔聲安撫，任她那樣用力地咬着，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

「讓我走啦。」不一會兒，伊萱寧便力氣耗盡，只能軟軟倚在他懷裏。

「我不放，你已經是我的人了。」衛天雷把下巴抵在她頭上，聞着她秀髮沁鼻的芳香。

「如果你想負責就不必了，我根本不需要。」伊萱寧在他懷裏悶悶地說，抬起小臉看進他深邃的眼眸。「衛天雷，我知道你並不喜歡我，我們第一次發生關係時，從頭到尾，你都沒說過一句喜歡我。」

這就是她逃離他的原因嗎？

衛天雷糾緊眉心，半晌，嘆了一口氣道：「我什麼都不說，並不代表我不在乎你。」

伊萱寧的眼眸瞬間一亮，但嘴裏還是說：「騙人，你總是對我這麼冷淡，怎麼可能在乎我？」

「我當然在乎你。你不知道這幾天找不到你，我有多擔心。」衛天雷輕撫她柔嫩俏麗的臉龐，無言地傳遞著深深眷戀。「如果不是我深愛的女人，誰還能讓我這麼牽腸掛肚？」

「你是說……」伊萱寧忍不住揪緊他胸前的衣服，一顆心跳得好快。

她沒有聽錯吧，他是在向她表白吧，是表白沒錯！

「我愛你！」再不避諱內心涌動的情愫，衛天雷終於說出埋藏許久的真心話。

沒錯，他愛她！

他很早就對她一見鍾情，否則那麼多女生不去救，為什麼偏偏去救她，還為她留下一道無法磨滅的疤痕？

她當年的主動親近，他不是沒有心動，只是雖然年少輕狂，他卻已明白這女孩完全不屬於他的世界——他逞兇鬥狠、人見人怕，怎麼可能和像小公主般備受呵護、人見人愛的她交往？

所以，他無情地拒絕了她，也狠心斬斷了自己心頭最後一絲牽掛，從此走上獨行的道路。

從未想過兩人還能重逢，再見到她的那一刻，聽到她說喜歡他的那一秒，他的心便一直在驚濤駭浪中掙扎。

只是他太善於控制自己的情緒，喜怒哀樂不形於色，所以才會讓她誤會他是個無情的人。

現在她已經成為他的人，命運把她送到他身邊，執著的真愛織就天羅地網，將他徹底收伏，他再也沒有理由拒絕深深紮根於心中的狂熱愛戀，更不想再次錯過她——

她是他此生唯一想要共度自首的女子。

心裏其實早就認定了她，但畢竟這是第一次用言語表白，訴說情話往往令人臉紅靦腆，即使是雷堂的老大也不例外。

從來沒對女人說過這種甜言蜜語，即使衛天雷仍舊面無表情，耳根卻已微微發紅。

「你說真的？」伊萱寧的水眸晶亮，唇角掩飾不住的笑意，讓她顯得更明艷照人。

「信不信由你。」衛天雷掉轉頭直視前方，仍舊是一副酷酷的樣子，只是愈來愈紅的耳根卻泄漏了他的心事。

「我信！」這個悶騷又不善言詞的男人，要嘛不說，一旦說了，就必然是一生一世。伊萱寧笑着撲進他懷裏，抬起頭道：「衛天雷，你終於還是說了！我等這句話等了好久，大概有一個世紀這麼久吧……我好開心！」

衛天雷凝望着她，深情的視線頓時膠着在一起。

「我愛你。」這次再也沒有遲疑，他重複表明心意，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吻住她。

熾熱的氣息交纏在一起，連日來的擔憂、相思，全都在彼此熱切索求的舌尖中得到補償。

溫柔又熱情的吻無休無止，伊萱寧深深陶醉在他強而有力的懷抱中，感覺這是自己此生唯一的避風港灣。

好不容易一吻結束，她努力平復氣息，紅著臉小聲告白：「我也愛你。」

「我知道。」衛天雷微微一笑，吻了吻她光潔的額頭。「對了，剛才和你一起出現的男人是誰？」想到剛才的情況，他的臉色不禁陰沉下來。

「他是我的表哥葉立波，改天我再介紹你們認識。」伊萱寧拾起頭，甜甜地笑道。

「原來你們只是演戲給我看？」衛天雷神情危險地眯起眼睛。

「要不是我苦心安排這一幕，你又怎麼會承認對我的感情？」伊萱寧偎在他懷裏笑道。

其實，她心裏也一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懷疑自己在他心中是否有足夠的分量，多虧了他剛才那副想殺人的陰沉臉色，才讓她明白，原來他真的在乎她。

「那你逃走也是想試探我嗎？」衛天雷又問。

「不完全是。那時候我想，如果我們發生關係后，你對我的離開依然無動於衷，也不來找我，那麼我就會真的放棄這段感情。說不累是騙人的，天雷，這是我最後的賭注。」伊萱寧低聲說道，忽然抱緊他的腰。

「以後不許一聲不吭就逃離我身邊！」衛天雷的手心差點滲出冷汗。

原來她是真的想過要離開他，一想到這裏，他就無法忍受。

「對不起。」她喃喃低語。

撫上她微微濕潤的眼角，衛天雷一遍遍吻着她美麗的眼瞼、鼻子和雙頰。

「再也不許離開我！」不擅長甜言蜜語的他，只能一遍遍像是威嚇般告誡懷中深愛的女子，希望這樣就能把她牢牢圈住。

「那就抱緊我，讓我哪裏都去不了。」凝視着男人堅毅深邃的五官，伊萱寧主動傾身吻住他。

兩人再度糾纏，狹小的車廂內，頓時瀰漫愛情甘甜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