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天色已晚,貝清琪急着回宮,便施展輕功在山澗中飛馳,可是……在第三次經過那條小溪的時候,她心頭一驚——她竟一直在原地打轉!

她迷路了!這怎麼可能?自從十歲跟隨師父出宮歷練,夜路走了不知多少,深山荒野也闖過不少,從未迷過路。她的方向感極佳,也會夜觀天文,透過星斗確定方向,可是今夜是怎麼了?

站在溪水岸邊,她再次抬頭看向北極星。那顆清亮的星子宛如天上的王者,眾星參北斗。嗯,那是北方,而她是從南方進入這個山谷的,那麼背着星子走就絕不會再迷路了。

貝清琪再次朝前飛馳,可是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她臉色蒼白地發現自己又來到了小溪邊。

見鬼了!

我被他輕易就困在陣里出不來,餓了兩天兩夜,就因為我偷吃了他的魚。

貝清琪的腦海中突然響起師父說過的話,她頹然坐到地上。

該死的,她被卓雲帆困在陣法中了!

唉……她嘆出一口長氣,再次拿起小石子朝溪水裏丟。

看來師父說的沒錯,他確實很厲害。

可是她急着要回宮去啊!該怎麼辦才好?

再回去求他?倔強的貝清琪怎麼也拉不下這個臉。

她嘟著嘴往溪里丟了一顆小石子,石子落進水裏,濺起一圈圈的漣漪,在月光下一波一波地向外擴散。

望着水面發獃的貝清琪怔忡了奸一會兒,忽然大叫一聲跳起來,「我知道了!不管他的陣法再怎麼巧妙,只要沿着這條小溪走下去,就一定能走出這個迷陣了吧?他縱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讓溪水從低向上流的!」

終於想到破解之法的貝清琪興奮異常,立刻沿着小溪朝下飛奔而去,大約跑了一個時辰,她再次怔轉—溪水流到了盡頭。

原來溪水並沒有匯流入河,而是流入了一個深潭之中。

潭水碧綠,漾著幽幽的光芒,讓貝清琪一顆火熱的心也漸漸冷卻下來。

該死!唯一的一條生路也被堵死了。

正當她駐足凝望時,忽然發現在潭水中有什麼破水而出,當看清那是個人時,她趕緊上前大喊:「喂!」

那個人卻似乎沒聽見她的呼聲,他游到了岸邊,上岸后卻咚一聲就倒在地上。

貝清琪急忙跑過去,將他的身子翻轉過來,發現那人居然就是剛剛讓她氣得牙痒痒的混蛋卓雲帆!

只見卓雲帆渾身濕透,已經昏迷過去。

卓雲帆的身體冰寒,臉色煞白,嘴唇發紫,緊閉的雙眼發暗,印堂發青,怎麼看都像一副重傷未愈的樣子。

貝清琪心下狐疑,不由自主地露出擔憂的神情,手輕輕拍着他的臉,「卓雲帆?卓雲帆?醒醒!你怎麼了?」

卓雲帆的氣息越來越微弱,手腳也越來越冰冷。

奇怪,他怎麼會半夜跑到這潭水中來?又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看他的樣子性命危在旦夕,貝清琪急忙運功於右掌,把自身的內力緩緩輸入他的體內。

一盞茶的工夫后,卓雲帆終於慢慢睜開了眼睛。

「你是不是生病了?」貝清琪關心地問。

卓雲帆似乎疲憊至極,呼吸依然虛弱,「我可以不說嗎?」

貝清琪臉色一寒,哼了一聲,「隨你高興,不說就不說,我也不想聽。」

卓雲帆虛弱地笑了笑,踉艙著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向前走。

「你要去哪?」

「回家。」

「你這樣子走不到半路就會倒下的。」

「不勞公主費心,小命一條,死不足惜。」

貝清琪懊惱地跺腳,這個混蛋,誰愛管他了?他想死就去死!

「等一下!告訴我怎麼走出這個鬼地方?」貝清琪突然在他身後大聲問。

卓雲帆慢慢地轉過身來,蒼白如紙的臉上居然還能有笑容,「怎麼,你出不去嗎?」

貝清琪漲紅了一張俏臉,「我知道你很厲害啦!但是我沒有時間在這裏繼續耗下去,前線戰況緊急,我要趕快回去。」

「要回去很簡單,你只要閉上眼,憑着進來的記憶出去即可。有時候,可不要太過相信自己的眼睛哪!」

對啊!她怎麼沒想起這一著呢?

「謝謝你啦!」她揚聲道謝,隨即轉身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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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着眼疾馳,風聲在耳邊呼嘯,貝清琪的一顆心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平靜下來,遠處的野獸嚎叫聲不時傳來,如果真如寶寶所說,卓雲帆身無縛雞之力,那他從潭水到回家的這一趟漫長路途上,很可能凶多吉少。

貝清琪嘆一口氣,再次折了回去。

雖然兩人總是話不投機,但好歹也算認識一場,還是把他安全護送回家較奸,反正也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再多耽擱一些也無妨。

回頭沒多久,她就看見卓雲帆倒在半路上。

「笨蛋!」貝清琪低低咒罵一聲,上前攙扶起他。

卓雲帆忽然睜開了眼,那雙如星子一般明亮的眼睛讓貝清琪心神一盪,她急忙避開他的目光。

卓雲帆蒼白的臉色泛起一絲笑意,「你還是擔心我的,是不是?」

貝清琪哼了一聲。

「其實,有一個能讓我迅速恢復體力的方法,只是不知道公主殿下願不願意?」

「怎麼做?」她天生俠義心腸,見人有難,自然便想出手救人。

「我的體內如烈火焚燒一樣,所以才跑到冰潭裏來降溫,但是這不能治本,冷熱相遇,反而讓我越發難受,所以才會昏迷過去。如果公主有強勁的內力能將我體內那股烈火驅散開來,只要讓其散到四肢百骸,我就可以恢復常態了。」卓雲帆氣息微弱,只是說這麼幾句話,就讓他氣喘吁吁,看起來狀況確實極為糟糕。

如果這是唯一的方法,她願意做。

她找了塊平整的大石讓他坐下,然後自己也盤腿坐到他的身後,手掌觸到他的後背時,才突然覺得不妥。

以前師父曾說過,如以真氣度人,那麼受度之人必須全裸方能達到最佳效果,對方傷勢越重就越得如此,否則真氣很容易被外衫分散,甚至被引入邪道。

貝清琪微微皺起秀眉,「你這個病有多久了?」

「從出生就有。」

「啊?」貝清琪大驚,「知道是什麼病嗎?」

「不知。」

貝清琪心裏竟有一絲莫名心疼,「你就這樣一直忍受了十九年?」

之前看到他時,只覺得他俊秀出塵,而且嘻笑頑劣,姦猾狡詐,難以想像他一直忍受這種非人的折磨。

「這種病只在月圓之夜才會複發,每月一次,每次都會痛入骨髓,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卓雲帆淡淡回答。

「一直沒找到解藥?」

「沒有解藥。」

貝清琪嘆口氣,伸手解他的衣襟,為了防止卓雲帆提問,她漲紅著臉搶先說:「以真氣度人時必須要求受度者全裸——你放心,我會閉上眼睛的。」

「睜着眼睛也無妨。」卓雲帆的唇角高高揚起,如果貝清琪能看到他的面容,一定會發現他眼睛深處的狡猾笑意。

「少廢話!我是被逼無奈才這麼做。我告訴你,所謂男女授受不親,在治病時可是不適用的。」貝清琪彆扭地解釋著。

卓雲帆強忍着詭計得逞的喜悅,「公主乃奇女子,不應為這種事斤斤計較。」

貝清琪哼了一聲,「你自己把衣服脫掉。」

卓雲帆非常合作地解去身上的束縛。

貝清琪閉着眼,伸手觸到他的背部,只覺觸感光滑,肌膚柔韌,全然不若想像中柔弱。雖然有些疑惑,她還是氣斂丹田,「我要運功了,在我收功之前,不許說話,也不許胡思亂想。」

卓雲帆聽話地點點頭。

但貝清琪運功之後馬上就發現不對勁,她的內力輸入之後,宛如泥牛入海,在他的身上竟然得不到半點回應,他就像一個強力無比的大吸盤,把她的內力源源不斷地吸納過去,她想收回,卻發現自己竟然已經無法控制力道的流失。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

她越發駭然,這樣下去怎麼得了?最後豈不是兩人都要受傷?

卓雲帆輕咳一聲,貝清琪一時分了心,她猛然睜開眼,見到他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頭,肌膚如玉,有種說不出的冶艷。

一個男人怎麼會美成這樣?

就這麼一分神,氣息立刻岔入邪道,她只覺一口腥甜湧上喉頭,貝清琪眼前一黑,身體晃了一晃,身子一軟栽到卓雲帆的背上,昏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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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雲帆體內焚燒一般的烈火稍微平息了一些。

感受到身體上的重量,他慢慢地回過頭來,把昏厥的貝清琪抱入懷中,幽深的雙眼漾起淡淡不著痕迹的柔情。

正如貝清琪所說,他是在故意探測她,專門出問題刁難她,因為他知道一個女子走上戰場要面對的殘酷。

貝清琪雖然堅強又有自信,卻絕對想不到她將要面對怎麼樣的重重難關。

而且,他的確也有自己的苦衷,但這個被他幾次刁難的女子竟然還會不顧一切地救他。為什麼呢?真是個傻丫頭礙…

卓雲帆的心頭泛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柔情,這個倔強而又驕傲的女子,她越是不屈,他就越心疼。這樣的女子,該有人好好疼惜的。

他曾經恨這個世界,可是今天,他終於明白為何會有英雄難過美人關如此一說。

平心而論,貝清琪不是絕世佳人,她的面貌雖然清秀,卻缺乏柔媚,如果說女人是水,她即是凝結成的烈冰,有稜有角,強硬、凜冽,以一種決然的姿態面對着這個世界。

卓雲帆淺淺一笑,低頭向她鮮艷的紅唇吻去,那平常總是緊抿著的薄唇現在卻柔軟得令人心蕩,他饑渴的吸吮著,舌尖向她的玉齒探去。

一開始貝清琪的牙關閉得緊緊的,但在入侵者強力叩關下,唇齒終於開啟,卓雲帆靈動的舌頭長驅直入,在她的檀口裏放肆攪動,舔舐著櫻桃小嘴裏的每一個角落。

她在昏迷之中不安地扭動着身體,本能地想逃脫這種糾纏。

可是卓雲帆如影隨形,根本無意放開她,他已深深沉溺深吻的愛戀纏綿中,感受到佳人漸漸用香舌主動回應。

貝清琪敏感的酥胸,緊貼在卓雲帆結實的胸前,理智被持久的深吻逐分逐寸地瓦解,男性特有的體味陣陣襲來,新鮮陌生卻又似盼望已久。

是羞?是喜?是驚?是憂?

在良久良久之後,幾乎要窒息了,她驀然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自己正掛在卓雲帆的脖子上,而——他竟然正在吻她?不,是正在輕薄她!

她想推開他,卻被他緊緊箍在懷中,老天!他不是不會武功嗎?為何力道這麼大?

卓雲帆慢慢從她的檀香小口上離開,他的表情在月色下帶着曖昧的挑逗。

他還特意甩手指抹了一下自己的雙唇,那種輕佻讓貝清琪漲紅了粉面,忍不住大罵:「混蛋!」

卓雲帆反駁:「我的身體都被你看光了,吃虧的是我耶!」

「誰看了!你那模樣,求我看我都不看!」

貝清琪氣憤地在他懷中掙扎,可是目光觸及他赤裸的胸膛時,胸口小鹿不由得一跳,她急忙閉上眼,不敢再多看。

卓雲帆不以為意,卻陡然箍緊她的身體,逼她睜開眼睛,目光炯炯,「你看光我的身體就要負責喔!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你要養我一輩子,以後每次月圓,我也就不怕這惱人的病了。」

貝清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真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他在說什麼啊?什麼叫負責?什麼叫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什麼叫你要養我一輩子?他是不是男人啊?一個男人會說這種話嗎?

看着她啞然無話的模樣煞是可愛,禁不住誘惑的卓雲帆再次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但貝清琪依然處在石化狀態。

過了良久,貝清琪終於恢復理智跳了起來,哇啦哇啦地大叫:「卓雲帆,你有毛病!」

「我當然有毛病,而且已經十九年了,你剛才不是見識過了嗎?」

「你腦袋有毛病!」貝清琪氣得臉都紅透了,「快穿上你的衣服!你又不是黃花大閨女,被人看了又怎樣?我要怎麼負責啊!」

「公主殿下,你這樣說話就太失禮了喔。」卓雲帆故意慢悠悠地穿回衣服,「你身為一名女子可以做將軍,那不就是崇尚男女平等嗎?是不是?」

貝清琪點點頭,「當然!」

「那麼我問你,如果一個黃花大閨女被一個男子看光了身子,那個男子是不是應該對她負責?」

貝清琪不知他的伎倆,再次點頭,「當然。」

「那反過來說,如果一個黃花少年被一個女子看光了身子,那個女子是不是也要對他負責?別忘了,男女平等喔!」

「什、什麼叫作『黃花少年』?你有臉沒有臉啊?」

卓雲帆裝起無辜,「我說的是實情啊!在你之前,可沒有人看過我的身子,我還是處男呢!」

哇哇哇!這個不要臉的男人!

貝清琪面紅耳赤,什麼叫還是處男?這種話在她面前也說得出口!

「我事先對你說過了,這是為了救你!為了救你!」貝清琪再也端不住公主的身分,大叫大跳起來,「你怎麼這麼無賴啊?救了你反倒要被你咬一口,你這個混帳王八蛋,典型的恩將仇報!」

「我都以身相許了,還叫恩將仇報?」卓雲帆故意裝得委屈。

她什麼時候要他以身相許了?貝清琪氣得張口結舌,竟然說不出話來。

卓雲帆乘機挽起她的手,含情脈脈地說:「琪琪,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能喜新厭舊把我拋棄喔!」

嗯——她好想吐!

卓雲帆在心裏笑得幾乎要瘋狂,卻還是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琪琪……」

她真的好想吐啊!貝清琪有苦說不出,她怎麼會遇到一個超級變態娘娘腔!

見捉弄她也捉弄夠了,卓雲帆突然臉色一正,擁她入懷,雙手捧着她的臉頰,無比嚴肅地說:「我對你是說認真的,我是你的人了。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就算是打一個江山也沒問題。」

貝清琪怔住,她完全被這個奇怪的男人給迷惑住,心裏又隱隱約約有幾絲甜蜜,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待過她。

那些男人得知她要做將軍時,只會嘲笑她自不量力,只會諷刺她牝雞司晨,擾亂朝綱,他們把她看作一個野心勃勃的怪物,從來沒有人用這種對等的目光看過她。

仔細想想,卓雲帆說的似乎也不錯,如果一個「處男」被一個女子看光了,她也應該對他負責吧?

他說得那麼凝重、那麼嚴肅、那麼誠懇,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說——

我是你的人了。

多少自以為霸氣的男人理所當然地對女人說「你是我的人」,可卻還沒有男人會對一個女人說「我是你的人」。

只是句子的稍微顛倒,意義卻截然不同。

貝清琪不由得皺起好看的眉。

這個卓雲帆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不是身體有病嗎?怎麼能上戰場?」她有些擔心。

「沒關係的,一個月只發作一次,而且都過了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

「那……這是說,你願意做我的軍師了?」

「嗯。」卓雲帆眼波如海地凝望着她,「我只做你一人的軍師。我去戰場,不為名、不為利、不為天下蒼生,你要記着,這個江山是為你一人而打的。」

然而卓雲帆的心底最深處卻還是隱隱有些罪惡感,因為答應貝清琪上戰場,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還是為了他自己的私心,但是他並沒有說出來。

貝清琪聽到他這一番話后,胸口感到一股莫名的滾燙,宛如被火焚燒一般。

這個男人真那麼有把握可以打勝仗嗎?

「我們和西羌國兵力懸殊,國力相差更大,你有信心打贏他們嗎?」貝清琪仰著頭問。

「那麼你呢?明知是一場打不贏的仗,為何還去打呢?」他反問。

「這是我的國家,我必須為它上戰常」

卓雲帆微微嘆一口氣,這個決絕的女子啊!

但他還是微微一笑,「放心,天無絕人之路,為了我的幸福,我會打贏這鈔絕望』的戰爭的。」

「真的?」

「真的。」

卓雲帆攬住她的腰,她已經完全迷失在他那傲視天下的氣度里,早已忘了他正在狂吃豆腐的手。

貝清琪鬆了一口氣,不自覺地埋首在他的胸膛中,聽着他恢復了正常的沉穩心跳,喃喃自語:「真奇怪,我竟然不再怕了。」

雖然她主動請纓上戰場,但並不意味着她不害怕。

她像所有的人一樣,對這場實力懸殊的戰爭充滿了質疑,但是天生的傲骨讓她不肯屈服,即使明知是以卵擊石,她也要撞擊得轟轟烈烈。

「無畏的人並不令人敬慕,只有那些克服恐懼,勇敢面對難關的人才是最值得尊敬的。琪琪!」

「不要叫我琪琪!」貝清琪鎖緊眉頭。

「那叫貝貝?和寶寶一起叫,一個寶寶,一個貝貝,兩個都是我的心頭寶貝。」

貝清琪垮下了臉,這人怎麼老是這副輕佻的死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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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妻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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