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隔天,納蘭昀休假,他說要帶葉凌寒去一個地方玩。

還有四天,一個月的合約就期滿了,葉凌寒說不出心中的滋味。

她非常珍惜這些和納蘭昀在一起的日子,連一分一秒她都牢牢記在心中。

她被帶到天母區一棟風格別緻的純日式建築里。

純日式建築從裏到外全是木造的,從古至今它一直是大部分日本人夢寐以求的最佳居所,但由於原木材料的昂貴,使一般白領階級望而卻步。

而這棟房子全是用上等的松木建造,顯示出主人的殷實家底和高雅品味。

精緻、造型瑰麗緊復的屋檐為屋子的一大特色,另外又利用豐富柔和的色彩變化,以及流暢細膩的線條結構,將日式建築的含蓄典雅表現得淋漓盡致。

只是,這房子看起來閑置甚久,青石板上已經結滿青苔、雜草叢生,窗戶上也有着蜘蛛網,屋內的傢具全用白布遮蓋着,上面佈滿灰塵。

葉凌寒好奇地看着這一切,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納蘭昀的表情複雜,從進入這個院落開始就沒有再笑過。「把客廳和卧室打掃一下吧,今晚我們在這裏過夜。」「好。」葉凌寒應了一聲,也沒有多問便開始忙碌起來。

還好這房子雖然年久失修,但一切設備都還保存良好。葉凌寒先把那些看起來還簇斬的被褥拿到院子裏去曬,然後將匡內的白布扯掉,撕了塊布作為抹布開始打掃。

只打掃客廳與卧室,就花了她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等一切整理好,將被褥也收進房間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納蘭昀叫了外賣,兩人隨便吃了點東西後,天已經黑了。

院子裏很靜,深秋的天氣,連蟲鳴都沒有。

因為無聊,納蘭昀便抱了葉凌寒在床上廝磨。今夜的他似乎格外興奮,每次的抽動都特別用力,到了最後,葉凌寒開始感到疼痛。

她試圖推開他,可他就像只發情的野獸,根本阻止不了。

好不容易等到納蘭昀平息下來,葉凌寒覺得渾身黏膩膩的不太舒服,可又沒辦法洗澡。

納蘭昀將她抱得緊緊的,讓她想去用冷水擦拭一下都不能。

這樣渾身不安地躺着,最後因為疲勞過度,她也睡著了。

半夜,她被一道怪異的呼叫聲吵醒。

睜開眼,才發現納蘭晦正雙手緊揪著床單,滿頭大汗地哀鳴。

他在做惡夢!

葉凌寒急忙打開燈,伸手拍拍納蘭昀的臉。「昀,醒醒!醒醒!」納蘭昀緩慢地睜開雙眼,目光獃滯地看着她;忽然,他的目光變得陰冷,猛然揪住她的衣領,將她甩得遠遠。「該死的女人!離我遠一點!」葉凌寒的頭撞到了牆板,很痛。

她撫著頭掙扎地坐起身,詫異地看着那個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的男人。「昀,怎麼了?」納蘭昀的臉色很難看,他突然雙手抱住自己的頭往地板砸,一下又一下,非常的用力。

葉凌寒嚇得趕忙跑過去抱住他,「昀!到底怎麼了?你不要這樣子!是因為回憶起什麼可怕的事嗎?」納蘭昀的聲音有些像無助的困獸,他揪著自己的頭髮埋首在葉凌寒的懷中。

「我殺了她。」葉凌寒渾身一僵,過了一會兒,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說:「誰?」「我母親。」葉凌寒迷惑了,她雙手溫柔地撫摸他的背,「到底是怎麼回事?」納蘭昀有許久都沒有吭聲,只是緊緊的抱着她。

葉凌寒有些冷,一直在發抖。

納蘭昀最後抬起頭,先將她塞回被窩裏後,自己也躺了進去摟住她,嘆了口氣道:「她是自殺的。」「那你為什麼說是你殺的?」葉凌寒不解地問。

「這棟房子是老頭子專門為我母親準備的。」納蘭昀冷笑一聲,「他有六個情婦,便有六幢單獨的別墅,算是出手闊綽吧?」葉凌寒不語,只是緊緊的靠着他。她終於明白這個房子是怎麼回事了。

「我母親是個日本人,老頭子到日本做生意時認識了她,便將她帶回台北。

一開始她痴迷著老頭子,因為他事業有成又英俊冷酷;好像只要是老頭子看上的女人,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母親也一樣。直到住進這個房子,她才知道老頭子還有個元配夫人,也就是我大哥納蘭曄的媽媽。」葉凌寒有些心悸,感覺是個很複雜的家庭,讓她聯想起古代的深宅大院。

老爺、夫人、侍妾,再加上成群的美艷侍女,在一個荒淫混亂的小世界裏,所有的女人都圍繞着同一個男人轉。

「母親曾經想過要回日本,可是離開了兩次,還是自己乖乖回來了;我不懂,到底是什麼樣的吸引力能夠讓她這樣卑躬屈膝。後來,她說是因為懷孕了,以為只要為老頭子生下一個兒子,她就能得到獨寵吧。」「好像古代的後宮妃子。」葉凌寒說出心裏話。

納蘭昀自嘲地一笑,「可惜,曄比我出生得早,雖然他只早了兩天,但已註定了他是長子,受盡萬千寵愛與重視。我則不然,因為我母親是日本人,所以一直受到某些反日勢力的排斥。」葉凌寒偎在他的胸前,看着他俊逸的五官,用小手撫摸著那深刻的輪廓。「我覺得你很像日本偶像劇里的明星,不,比他們要帥氣多了。」納蘭昀微笑一下道:「你的感覺很准,我的血管里的確流着二分之一日本人的血液。」「據說金城武也是中日混血兒,他好帥、好有型!」葉凌寒眯著雙眼說。

納蘭昀揉揉她的頭髮,「你很喜歡他?」葉凌寒點點頭。

納蘭昀的表情突然冷了下來,「那我呢?」葉凌寒的心猛然抽動一下,似乎有哪裏不對勁。她努力想了一下,便回答說:「這不一樣的。對於他,只是遠遠的欣賞就夠了,好像天上的星星,他是供人觀賞的。其實……」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其實什麼?」納蘭昀追問。

「其實對於我來說,你比他更難以接近。」葉凌寒把頭埋進他的胸膛,小小聲的說。

「為什麼?」「你那麼優秀,各方面的條件都是那麼出類拔萃,而我呢……我能在你身邊待上一個月,真像夢幻一樣。」納蘭昀沒有說話。

「對了,還是說你的事吧。把所有的心事都說出來,會舒服一些。」葉凌寒搖了搖頭,趕緊停止再自我憐憫。

「母親很要強,她要我和曄爭奪家族繼承權,從我剛學會走路開始,她就用日本武士道的嚴酷來訓練我。」葉凌寒瞪大了雙眼,「好可怕。」「我從來沒有和普通小朋友一起玩耍過,沒有所謂的「美好童年」。在我的童年記憶里,除了非人的訓練外,就是母親的哭泣與責罵聲;但是老頭子顯然更喜歡曄一些,因為曄和他長得更像,而我……」納蘭昀聳了聳肩,「老頭子說,怎麼看都有一種邪氣。」葉凌寒叫道:「哪有!昀很帥!簡直沒有人比你更好看了!」納蘭昀一笑,「無所謂,沒人喜歡我不在乎,我從七、八歲開始就已經明白要自立自強了。我不再完全聽從母親的話,而隨着老頭子到這裏來看她的時間越來越短、次數越來越少時,她開始自暴自棄,找了許多年輕俊美的男寵陪她玩。」葉凌寒的嘴巴張得大大的,「男寵!」納蘭昀噗哧一笑,大手捏捏她粉嫩的臉頰,「沒聽說過嗎?那些有錢有勢的闊太太們,誰不懂得這個?」葉凌寒搖著頭說:「可是好噁心。」納蘭昀哼了一聲,「在我十二那年,我被接到祖屋去和曄一起接受訓練,同時過去的還有我的三個弟弟。」「你們弟兄很多?」「五個。」「是不是像電視劇演的那樣,為了爭奪家產而打得不可開交?」葉凌寒瞪着大眼睛好奇地問。

納蘭昀不禁大笑,「你把人們想得太過簡單了吧?如果都是那樣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個世界倒也簡單多了。」「我不喜歡那樣。」葉凌寒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取笑她,在她的印象里,有錢人家的兒女真的是這樣啊,明爭暗鬥全是為了各自的利益。

「還好,雖然我們的母親們看彼此不順眼,但我們兄弟五個還算友好。」納蘭昀嘆了口氣,「雖談不上親密,但各自有各自的理想,大家協同努力打拚,所以手足之情逐年在加深中。」葉凌寒鬆了口氣道,「那就好。」「媽媽的生活越來越放蕩淫亂,最後得了病。」納蘭昀的聲音漸漸低沉。

葉凌寒緊張地看着他,「後來呢?」「在她最後彌留的那一年裏,我一直陪着她。她的神智已經開始混亂,經常大喊大叫,有些時候真的像個瘋子。」葉凌寒抱住他,「昀。」納蘭昀的心口發疼,這是他心底無法縫合的傷口,他總是試圖隱藏起來,可是鬼使神差的,他帶着葉凌寒回到這個傷心地。

就好像一種儀式,他必須去面對這個過往,然後再徹底將之埋葬。

「她經常打罵我,清醒的時候就哭得像個小孩子一樣道歉,求我寬恕她。」納蘭昀依然訴說着,就像是自己給自己療傷一樣,必須親自面對那道潰爛的傷口。

「我打算帶她回日本,在那邊還有外公在,外公很疼愛她的;可是她堅持不回去,可能覺得無顏以對吧?」「可憐的女人。」葉凌寒真心誠意地說。

「其實她可以不必把自己搞得這麼可憐。」納蘭昀的雙眉皺緊,「她完全可以脫離老頭子再尋找自己的幸福。我曾經打算陪她一起脫離納蘭家,但是她不肯,她留戀這種奢華的生活。」葉凌寒無言以對。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她自己毀了自己。但是在一次她埋怨我無能繼承「皇」的時候,我對她說了句很絕情的話:我說,我寧願自己沒有像她一樣的母親和像老頭子那樣的父親,寧願自己是個孤兒。」葉凌寒擁緊他。

「在那次爭吵後的第二天夜裏,媽媽自殺了,就在這棟房子裏流了一地板的血,等我發現的時候鮮血已經成了黑色。」葉凌寒叫道:「夠了、夠了!昀,不要再說了!不要再折磨自己,那不是你的錯!」納蘭昀低沉地呢喃:「如果那天我不那麼說,如果我不離家出走,她就不會死,不會死的。雖然她病了,卻不是立刻致命的絕症,我立志從醫也是為了還她一個健康,可是醫生醫得了身體的病,卻治不了心魔。」葉凌寒抱着他哭道:「昀,夠了!不要再折磨自己了,那真的不是你的錯!

昀,嗚……嗚嗚……為什麼會這樣?不要難過了,以後有我陪着你,以後有我陪着你!」「真的?」納蘭昀目光依然有些獃滯。

葉凌寒重重地點頭,「我會一直陪着你,你再也不會覺得孤獨!不要難過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納蘭昀淡淡一笑,雙手摟緊她,慢慢閉上眼睛。

第二天,他們返回別墅。

納蘭昀看起來一切正常,只是不再和葉凌寒說話。

葉凌寒猜測是不是因為他說出心底的秘密,所以有些羞窘?

不管怎麼說,這次雖讓葉凌寒為納蘭昀感到心痛,卻又替自己覺得欣慰,她想自己在納蘭昀的心中還是有些特別的吧?

否則他不會把這樣的事情講給她聽。

還剩下三天,葉凌寒越來越焦躁,時間一到,她還有什麼藉口留在納蘭昀的身邊呢?

雖然她曾經想逃離,可現在卻恨不能一輩子都陪在這個男人的身邊。

因為看到納蘭昀在黑夜中旁徨無助的樣子,她知道這個男人其實並非像外表那樣冷硬,而是脆弱得很。

她想好好愛他、好好憐惜他,讓他不要這樣憂傷。

可是,她說不出口。

最後一天,納蘭昀依然像往常上班去了。

葉凌寒從一早醒來就坐卧不安,無法像往常那樣做清掃工作,或者在花園裏散步曬太陽。

時間變得好難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度日如年。

她的心跳變得很慢,好像有塊沉重的巨石壓在上面,讓她喘不過氣來。

過了今天之後,一個月的期限就滿了,她該離開這裏了吧?

像她這樣平凡而普通的女人,隨處都可以抓到一大把,納蘭昀一定不會特意為她做些什麼。

畢竟,男人不會把自己買來的玩具當作珍寶。

一個「買」字,成了葉凌寒心頭的刺,而且越刺越深,讓她痛得無法自拔。

那晚,納蘭昀說有個急診需要他動手術,會晚點回來。

葉凌寒守着一桌子豐盛的菜肴發獃,一口也沒有吃。後來覺得累了,就回到卧室休息,翻來覆去的很是難受。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迷糊之中,感覺到臉頰熱呼呼的,迷濛地睜開雙眼,嗅到了納蘭昀身上特有的潔凈氣息,她安心地嘆口氣伸手抱住他……雖然她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想說,關於現在和未來,都想和納蘭昀好好談談,可是在這種令人暈眩的激情時刻,她最終還是淪陷下去,忘了自己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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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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