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這次會議的人都住在羅馬國王廣場旁邊的梅利託大飯店,屬於集團下屬的酒店將一整棟樓封起來供各國貴賓居住。

站在電梯口道別。

似乎也沒有特別的話要說,身前身後跟隨着七、八個人,麻卡帕因只是僵硬的說了一句:「你先休息吧。」向山也只是點了一下頭,電梯門很快的關上,身後只有卡茲,麻卡帕因將臉貼上冰冷的金屬門,感覺到臉孔灼燙近乎於焦渴。

洗完澡,完全沒有睡意,開着電視,在房間里躺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再走來走去,至到天將亮時才朦朧的在沙發上窩著閉上眼睛。這一覺睜開眼睛時卻已經過了中午!

跳起身來,有些惱怒沒人來叫醒他,匆匆忙忙洗澡之後,向山住在上面一層,電梯半天都沒有來,索性去爬樓梯。樓梯口都有保安人員在守着,走廊盡頭的長椅上坐着那個保鏢金,正在低着頭看報紙。那端只有向山房間一個房門。

看到了麻卡帕因,他立刻站起來行禮,麻卡帕因停下腳步,徵詢的看着他,他點了點頭,然後伸手幫麻卡帕因打開了房門。

跟他住的房間完全一樣的套房,一進去就能看到當做起居室的客廳,正對着外面羅馬喧囂的夏日白晝落地窗籠罩着淺藍色清涼的紗簾,房間里鋪着駝色的地毯,白色的傢具,冰冷到寒冷的冷氣造成的空間,向山穿着白色的襯衫背對着門口的方向。

麻卡帕因站着,望着他。

向山的身體靜靜的在那裏,就在光線明亮的客廳的中央,坐在地毯趴在茶几上專心致志對着電腦螢幕,小林看到了麻卡帕因之後就站起來。麻卡帕因做手勢要他不要動也晚了,向山轉頭看到了麻卡帕因——

從那種消瘦如同被誰抽去了心神的疲憊頹廢中恢復的向山的臉,彷彿是初次見面時那樣光潔而犀利。

眼睛卻與以前不同的掠過了一絲複雜的神色。

他將自己的臉從湊近螢幕的地方縮回來,卻並不站起來而只是疲憊的去靠住沙髮腳,抬起眼睛望着麻卡帕因。

於是兩個人在明亮中對視着,彼此看着,已經重生卻又彷彿是記憶中的昨日。

一片沉默里,小林走過來向麻卡帕因打招呼:「參議員午安,來點咖啡嗎?」麻卡帕因點了點頭,他轉身朝着房間門口走去。

向山喝的是青色的綠色茶葉,泡在直身的玻璃杯里,一片一片搖晃着飄墜。

想也脫了鞋像他一樣光着腳到地毯上去,但這個時候麻卡帕因肚子裏發出的一陣咕嚕聲在靜寂中特別刺耳。

向山皺着眉看着他:「午餐呢?你吃早餐了嗎?小林,讓人送午餐來。我也該吃了。」

他說話的聲音也恢復了以往那樣簡潔幹練的富有起伏的英語發音和節奏。

僅僅這麼聽着他的聲音,感動的想要落淚,又或者,那些暴風雨的夜裏的他的痛苦只不過是一場惡夢,他的眼睛,是否還看着自己?

好累,好睏,但只要聽到他的聲音,為什麼這麼快樂?

麻卡帕因只是站着,看着他,所有的心緒和疲憊感全涌了上來。

向山站起來,他簡單的藍色褲子下面是赤裸的腳,他踏着短毛的駝色地毯打算走到屋子的另一邊,去拿什麼么?麻卡帕因感覺到自己的腳幾步就搶了過去,首先要按住的是他的左手,那裏有隨時彈出來的刀,再抓住了他的腰,將他按到了牆壁與自己的胸口之間!

向山扭著,頑強抵抗的左手在麻卡帕因充滿了衝動的力量的右手裏掙扎——

麻卡帕因兩隻手都在注意他的抵抗,手臂的力量,身體的力量,很難將他整個的抓在懷裏——但是似乎突然一瞬間那麼決定了!要愛你,要愛你,不管你怎麼想怎麼看了,不許你再把你的內心再用硬硬的殼包起來!

向山的身體還是那麼瘦卻充滿了活躍的強悍力量,因為猝不及防而被麻卡帕因緊緊抓住了腰環抱住,又被逼在牆壁上——他的眼睛轉開着,不願看麻卡帕因的眼睛——逼迫他必須看不可的力量,麻卡帕因壓住他的手臂將自己的嘴唇去壓上他的唇……

猛然,彷彿被閃電抽搐而過的唇意外的沒有冰冷的感覺。

是溫熱的,帶着彷彿不好意思一般的膽怯——向山的右手推在他胸口——幾乎是瞬間發生的牽絆,麻卡帕因只感覺到自己的飢餓的唇和舌渴望的緊緊的壓住了他的唇,盡量的想在他還沒來得及閉上嘴的時候滑入那兩片唇之間去……然後,就被他的一隻右手整個的向後推開了!

向山甩著被他捏得發疼的左手的時候,小林走了進來,看着跌坐在地板上的麻卡帕因就好像知道了什麼一般低了低頭,把咖啡放到客廳中央的茶几上去,然後說了一句「午餐馬上送來」,就立刻快步離開了。

向山靠着牆壁,麻卡帕因坐在地板上,很無聊的對峙著。

回不去了啊!

突然這樣想着,無法彷彿朋友一樣相處,這是渴望着肉體交流的一種關係,所以它才如此折磨人!

向山側着臉朝向窗戶,那些光芒在他的臉上銘刻了過去的痛苦和快樂,麻卡帕因所不曾知道的過去,一同經歷的曾經,正在糾纏的現在,他的漆黑瞳孔里,融化著這一切啊。

不知道是誰的嘆息聲寂靜的響起,向山離開了牆壁,走向沙發,整個人癱軟進了沙發的包圍,側着頭,打火機金屬的摩擦聲響過,麻卡帕因也想來一根煙了。

一點點,在沙發上摸索到他的手,是只有四指的左手,用兩隻手捂住了,怕它逃走,珍愛無比的將它含在兩掌之間,一點點柔化,不再僵硬的手指上的皮膚讓嘴唇感到一絲甘甜,向山從上面瞪視的眼睛帶着不悅,舞動的指也想逃離開他的掌控,將他的指尖放在唇間的剎那,兩個人的視線在窗帘間絢爛的地中海的陽光里相遇了。

黑色中夾雜了濕潤的成份,融化了的冷冽嗎?冬天的時候,向山的眼睛是空蕩蕩的,現在則充滿了茫然,那些冷硬稜角在反覆的磨折中使他的外在一次比一次堅硬卻使他的內在被傷的一次甚於一次。

似乎放棄了什麼反抗一般,整個身體在只有兩個人的空間中喪失了緊繃着的殺氣,黑白分明的眸子裏那些茫然的的迷茫:

為什麼愛?

為什麼是我?

他沒有動,任由麻卡帕因逐漸抬起身體,他的熱氣接近,曾經這樣被親吻過吧。

累了,疲於奔命的去愛誰不愛誰,

累了,累了,累了,

愛的累了,恨的累了,

甚至奔跑的也累了,

只是自己的唇廝磨在他的頰上,不知道怎麼撫摸他觸碰他才是合適的方式方法,索性嘗試了再說,向山的肌膚上散發着沐浴液的味道和一點辛辣的煙味,綠茶的苦澀在他的唇片上瀰漫,麻卡帕因模糊的想着:原來綠茶的味道是如此微澀而甘甜的啊……

向山的嘴唇依舊是抗拒的,只是一點一點重複著親昵的感染,把那個疲憊的人彷彿哄騙,一點一點俘虜他的唇,依舊是抗拒的,僅僅是濕潤的接觸了他就扭開了臉,比起打招呼的吻只略換了個地方而已——他的眼睛游移著垂下,再一次,讓另外一個人的體溫從唇上一直傳達到最深處。

擁在沙發中,直到送午餐的小林帶着侍者敲門,向山一把就把麻卡帕因推開,才說「進來吧」,小林幫着佈置餐桌,把菜肴放好,拉開椅子讓向山坐下。

「你在這裏留多久?生日,有什麼想要的嗎?」

向山的叉子在盤子裏扭著,把那些意粉叉成碎末之後再放到嘴裏一兩口,麻卡帕因的問題讓他偏起頭,把下頷放在手背上,支着他自己臉孔的傾斜視線剛剛迎著外面的陽光,攏收在藍色溫柔中的肌膚和眼眶,唯有瞳孔是一片漆黑,感覺柔軟起來了,貼近了一些,雖然還不是近得可以將他整個人緊緊擁在懷中。

「開完會吧,再陪雪梨回一趟聖安蒂奧科島——生日這種東西隨便過就行了!雪梨就是喜歡這種事……到島上再說吧。」

聽到他如往日一樣的聲音,就有一種似乎在夢裏的感覺,只是靜靜的待在一起,看雜誌,看會議報告,站在露台上吹海風,整整一天,麻卡帕因被這種夢一樣的幸福感衝擊地頭腦都昏昏的,直到一夢醒來一天已過完夜色降臨,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他才突然想起了有一件一直在心裏惦記着、只能告訴他、也只能跟他商量、卻根本忘記到腦後的問題:麥加利、雪梨和莉莉絲的事!

*

白天的時候有麻卡帕因必須參加的雪梨主持的美國分區會議,有許多常見的人物也有新面孔,應酬和利益權衡的會談一旦開始,沒談出結果和協定來就很難結束。連吃午餐的時候,都在三三兩兩談話,這種氛圍讓美味的食物都變得冷硬。

向山負責主持亞洲分區會議,今天也是忙祿一天,連餐會都在另一層樓,在會議里發獃,玻璃窗和海景白帆,心不在焉的想着向山的臉和眼神,手指在檔上無意義的滑過,生日啊,生日!上個生日那個玻璃花房的雨夜,四個人共存的深夜花香,他的生日啊……

盛大的晚宴之後,還有每個人與雪梨的幾分鐘私人密談。

輪到他時,雪梨只是簡單的問候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充滿了外交辭令和客套微笑。

近距離地看着她,雪梨的眼睛周圍在脂粉下滿是細微的皺紋,看着人的時候,那麼鋒利的視線卻像在迴避什麼一樣,拒絕被人望進眼睛深處。

她最後一句話是一句親昵的邀請:

「托尼沒有去過聖安蒂奧科島吧?去那裏給阿義慶祝生日吧?」

「好的。」答應下來,然後親吻她的手背,在鉛色雲彩的暮色中離開熱鬧喧嘩的大堂。

向山的禮物,他需要什麼呢?

在車裏恍惚的想着,讓司機開到商業街去,問卡茲,送什麼禮物好呢?卡茲為難的抓了抓頭,他好像不缺什麼啊?意大利、羅馬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呢?不如,去看看香水吧!

於是進了當地安全人員推薦的幾家大牌店,坐在貴賓室被推薦了一大堆的男用香水,似乎都眼花繚亂,但理想中的味道卻還是沒有發現。

那應該,是一種帶着熱烈的味道,皮膚上有着讓人麻醉的酒意和甜香,是可卡因和美兒烤的餅乾綜合起來的深入五臟六腑的甜,加上清味橄欖油那種區別於蔗糖般的清甜,帶一點煙草和茶香,從他的頭髮和頸子後面柔柔地散發的味道。

依此打開的香水瓶,乾爽、灑脫、精悍,各種男人意味上的「味道」被展示,下一瓶是一整塊透明的方型水晶,擰開銀色的瓶蓋,一種熟悉的味道淡淡的飄過來。

「嗯?」

「這款Reason是我們在北美市場銷售的最高級別男用香水,首香是用Sagebrush花精油提煉,中香混和了南美錦葵及木棉,尾香採用天然煙草葉略帶麻醉感的刺激,瓶體用整塊南非水晶鏤空而成,全球限量生產一千九百三十一瓶,紀念我公司香水自一九三一年開始在意大利銷售。」

Sagebrush,內華達的州花,盛放在賭城那沙漠邊緣的叢叢小花,那情人節的婚禮上有大堆的玫瑰和百合,那個潮濕的房間里卻盛放了一大瓶叢叢的Sagebrush,一個浸透了花香的夜晚。

回程車上放着愉快的音樂,帶一些美國黑人音樂味道卻不那麼吵鬧,手指在車窗邊敲打,不想在狹窄的空間里吸煙,但是這種無意識的手指舉動讓內心回憶引起的煩躁不安愈加強烈。

向山的生命里硬生生塞入的自己,給他的,能是幸福嗎?

麥加利的事,還是告訴他吧。

應該告訴他吧?

在這樣的夏夜裏,忍受不了這種秘密壓在胸口的黑暗陰沉。

*

向山不在酒店裏,一個陌生的秘書說他到雪梨的別墅去了。

卡茲打電話給小林,小林在電話那端依舊禮節周全的回答麻卡帕因,「先生說想游泳就到這裏來了,我把地址告訴您。」

車窗外的空氣在夜晚越發濃熱,踏進石板的道路,夜晚被炙熱的海洋氣流控制着,一排排濃綠遮路的橄欖樹和散發着成熟甜美氣息的橘樹加重了這種悶熱。游泳,的確,向山的身體不適合出現在人聲鼎沸的海濱也不能出現在酒店的泳池。

黑夜裏,空氣和海水的微腥一起吹過軀體,道路上的點點燈光,腳下的石子小路,向山背上那絢爛的圖案,就好像這夜空中的煙花,砰一聲,炸碎在麻卡帕因的心裏。

青色的花紋,似乎花枝繚亂,黑髮飛舞,隱藏在那其中,露著蒼白面孔的面具,唇角掛着譏嘲的上揚,左面下方被掀起,青黑色的鬼臉,在應該是唇的部位滲著鮮血——黯然的銹紅色,那個迷亂的夜晚,麻卡帕因曾對着那張夜叉的面孔怔怔出神。

無限的嫵媚,無限的陰森,對於從未見過的西方人是那樣的驚恐的存在。

正如他這個人。

最初見面,那刀刃一樣的戾氣包圍着他,但是逐漸的,明白了他會流淚,會柔軟,會用自己的喉唱着說着那個「愛」字!

而自己,現在已經如此的貼近他,近到以呼吸判斷溫柔和存在的地步。

想抽一根煙,身邊的卡茲為他點上了火。就這樣,讓煙的苦澀充滿了口腔,慢慢的走近了孤獨燈光一路引去的海岸邊。

小林和金都在,小林彎下腰示意了一下麻卡帕因走來的方向,向山回了一下頭,然後呈現著不是非常愉悅的動作在水中轉過了身。

他的身體裸露在水中,看不太清楚,麻卡帕因驚訝於自己依舊保持着冷靜的身體和頭腦,用彷彿不是自己的聲音冷硬的發出了聲響:

「有件事想跟你單獨談談。」

「嗯?」

麻卡帕因的態度帶着正經事的嚴肅意味,而不是任性的說「想見」,向山點點頭說:「你先過去。」然後滑去了池邊躍出水面,脫離了水的重壓的瞬間,從這裏的燈光中只能勾勒出他軀體的一個剪影——麻卡帕因陡然覺得衝動!

他的軀體比起冬天那時,又重新充滿了曾經撫摸過的那些力量,那些因毒品虛弱的肌肉再度充裕了強韌的力量,金捧著的皮帶,閃閃一亮,收攏入向山的襯衫袖子裏那把「白刃」,至少,從外殼上,他恢復到了原來那個向山。

強悍,帶着缺陷的完美,閃著亮,想讓人用力的用力的抓在懷裏狠狠的吻上他嘴唇的性感的那個向山。

別墅不大,最出色的也不是私人海灘,能夠欣賞到夜色海景的屋頂露台才是傑作,在這夏夜的晚上,用高高挑起的弧形圓頂垂落下來輕柔暗藍色的紗幕籠罩了整個露台,彷彿是沙漠君主的寶座,奇特的形狀和紗幕是用來隔絕水邊的蚊蟲卻保持着隨風聲流動的空曠感。

真的,好像是坐在沙漠絕高的地方,四面八方的沙風,會讓人恍惚間誤以為海濤洶湧吧?

又彷彿一瞬間,明白這裏原來正是澎湃的海浪之畔啊。

小林帶着僕人放好了茶點和咖啡就躬身離開。

向山沒有喝咖啡。

還是那種清澈直身玻璃杯里飄着一些暗綠茶葉,清水沖泡,熱天熱氣熱燙的水,冷冷的他的視線和臉孔。

只是看着他,思緒就好像停頓住了。

側着臉的向山,也凝視着他,近距離能感覺到呼吸般這個男人站在那裏,奇妙的,不是朋友的感覺,不是。

沙啦啦的風聲和角落裏黯然的燈光,海鳥拍打着翅膀盤旋嗚叫,煙灰掉落的剎那,向山扭了一下手指,嘴角改變了弧度,連帶的,視線也一起扭轉而去,麻卡帕因眼神的激烈地如同一個海上爆裂的旋渦。

麻卡帕因握住了他的左手,那種溫度之下陡然覺得煩躁的心跳變得和緩平穩,隔開着茶几的躺椅太遙遠,他就直接坐在地板上,從下向上望着向山,這樣的角度似乎讓他更自在,向山微垂着眼角的視線,也變得意外的柔和。

「什麼事要跟我談?」向山舉起了茶杯,麻卡帕因突然意識到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喝酒喝咖啡了,總是看到他在喝熱水沖泡的綠色茶葉。他望着那茶杯,發出了疑問:「什麼茶?你總在喝。」

「普通的綠茶。」

「不想喝咖啡?」

向山搖了一下頭,把杯子放下,因為一隻手被他握著,倉促間似乎不知道應該用哪只手去拿煙,抖了一下煙盒,裏面卻已經沒有煙了!一手把煙盒捏在手心裏,整隻手和那團硬硬的紙團一起被麻卡帕因握住了。

「喂!」

對這種被束縛住的姿態不悅起來的向山眉毛立刻皺起來,但是麻卡帕因的動作更快,一用力把他整個人從躺椅中拉向自己的懷裏——穿過腰那部分整個的將他的背緊抱在懷中……

雖然他並沒有用力的抵抗,麻卡帕因卻一點不敢鬆懈地用自己的右手緊緊的抓着向山的左手臂,隔着薄的襯衫,明確的捏住附在肌膚上柔韌的皮條和冷硬的刀身——彷彿狠狠捏住了毒蛇的牙齒,然後它的嘶叫扭動,屬於可以應付的危險範圍內了。

一個硬硬的小盒子,放在向山的手心裏。

「什麼?」

「生日快樂。」

「傻瓜,還有三天!」

「我要先給你。」和他的手指一起撕開盒子上銀色的絲線,香水啊,向山似乎有點意外,但還是拿了起來,燈光和月光透過晶瑩的水晶射在他手上,略半透明的質感的皮膚,麻卡帕因擰開瓶蓋,塗抹在他的手腕上,拉到自己唇邊,滿意的味道,不知道他也是否想起那個夜晚?

帶着那手腕上的香味,親吻着他的頸子,有着海水的味道,肌膚有被日光曬到的紅塊,熱烈的地中海的味道頓時染上了Sagebrush的狂野。

「三十歲,生日快樂。」

向山呼了一口氣,對這句話沒有反駁,那是一聲富含了太多太多複雜心緒的嘆息,唯一可以確定的,眼前這個男人心的溫度,一分一分燒灼了上來,不是朋友的視線和手臂,還有他的撫摸。

那種帶着安心感的撫摸,曾經讓頹然的肌膚變得和緩,是拉住了自毀的手掌,就這樣吧,雖然是這樣自暴自棄的想着活着的,這個男人的滾燙視線卻不能忽視。

輕柔地用鼻子抵着他的鼻翼,涼風穿過軀體和肌膚,向山低聲的反抗:「熱死了……」的確是熱,但干燒到極點的唇卻濕潤的貼在了一起——吸吮着他的唇、舌,眨動着眼睫的向山的舌是那麼燙,幾許的抵禦和糾纏,這不是吻啊,是靈魂在交纏,是軀體的慾望的交鋒,快沸騰了……

雖然分開很捨不得,雖然氣氛雖好,但有些話卻還是不得不說,麻卡帕因嘆了口氣,還是斟字酌句的開了個頭。

「你怎麼看麥加利這個人的?」

微抬了一下頭,雖然是被他抱在懷裏而不自在的姿勢,向山還是側過臉,遠距離了一點,盯住麻卡帕因的眼睛,銳利的視線最開始有一些不解,想挖掘,逼迫的盯着他——麻卡帕因先心虛起來,閃動着眼睛避開了那深深的直視。

麥加利?

雪梨?

「麥加利怎麼了?」尖利的聲音,麻卡帕因又收緊了一點手臂,將臉俯過去壓在他頸窩,避開他的視線:「他跟雪梨,現在怎樣了?」

「他們怎樣?」狐疑的追問上來,向山尖刻的眼神盯在側臉的感覺真不好,然後他一連串問出口:「麥加利怎麼了?雪梨怎麼了?你想說什麼?你想說什麼?」

猛的衣領被揪起來一點,雖然左手被握緊但是向山的右手還是抓住了他的衣領,突然就憤怒燃燒起來的黑色眼眸,向山的心思縝密冷靜是早就知道的,但是他的脾氣之大也是麻卡帕因深有體會的。

「我說,麥加利,是不是跟雪梨……」吞吞吐吐的麻卡帕因想着措辭,可是那種赤裸裸的背叛是任何華麗的措辭都不能粉飾的。

「出什麼事了?麥加利做了什麼?你怎麼知道的?雪梨告訴你了?」

向山吼叫起來,也許這本就不是一件可以平心靜氣討論的人和事,但是,麻卡帕因卻還是不知道從哪裏開口比較好。

從自己的眼睛開始可能更有說服力吧?

麻卡帕因直視着向山的眼睛,決定不矯飾,用簡單的話來說這最簡單的事實:「我上次看到了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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