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夏季集中課程結束了。
在最後一天的課程之前，老師們就特地花了一些時間，發給全班同學每人一張紙，請同學們寫上自己的聯絡地址與E－mail，還有想對全班同學說的話。之後老師把那張紙收回去影印，然後做成一本本的小冊子，在最後一天上課的時候發給全班同學們。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紀念，但每位同學一拿到小冊子都很高興，馬上就興奮地翻開來看看其他人寫了些什麼？
喬伊打開小冊子，第一頁是尤麗雅寫的－－
桑姆，你要好好對喬伊，不然可別怪我橫刀奪愛喔。
呃……喬伊眨眨眼，橫刀奪愛？
難道尤麗雅對她……
再翻下一頁－－
桑姆，不要以為中國女孩子都很好欺負，要真心對喬伊好喔！
這是香港男生寫的。
喬伊很想糾正，台灣好像不是中國的一部分吧？可是想想這牽扯到太多的政治利害關係，說不定一扯起來就沒完沒了，還是算了吧！
再下一頁－－
桑姆，不可以欺負喬伊！
再下一頁－－
喬伊，你真的只要桑姆嗎？我哥哥人很不錯，長得又比桑姆帥，如果哪天你們分手了，記得寫信告訴我，我再介紹我哥哥給你喔。
翻翻翻，怎麼每一頁講的都是桑姆和她？
喬伊無奈地抬起頭，看着正在竊笑的同學們，大家真是有「同學愛」啊，居然這麼關心她和桑姆。
再轉過頭，果然見到桑姆正挑高一邊眉，一頁一頁很仔細地讀著大家給他的留言－－或者說是警告！
看來喬伊真的很受歡迎，他好像真的惹了不少「眾怒」的樣子。
發完了紀念小冊子，接下來就是每個人上台用日文做簡短的小演說。
輪到桑姆上台的時候，他清了清喉嚨，先看向喬伊，再看着全班同學，然後開口說－－
「首先，我要感謝大家的關心。你們放心，我很愛喬伊，我對她不會始亂終棄，除非她先不要我。」他看了一眼喬伊，「當然，感情這種事情是很難說的，即使哪一天喬伊不小心喜歡上了別人，我也不會難過。因為只要她快樂，我就會覺得幸福。」
坐在位子上的老師眨了眨眼，桑姆的坦率告白讓她有些無法招架，雖然她帶過許多外國學生，也知道很多外國人表達感情的方式很直接，但她可從來沒碰過在班上就公開發表「愛的宣言」的情況，害她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反應。
「好了，我的演講說完了。同學們，很高興認識你們，希望明年我們還能在這裏見面。」
尤麗雅笑着搖搖頭，然後率先鼓掌，其他的同學也跟進，那三個香港男生更是鼓噪不已，一面拍手一面喊－－
「桑姆真有你的！這樣一說，誰還敢對喬伊打主意啊？」
「什麼時候把喬伊娶回家啊？」
「結婚的時候記得要寄相片給我們看啊！」
幾個俄羅斯女生也開始鼓噪，年紀最小的安娜甚至從位子上跳起來，拉着喬伊的手就開始教她跳俄羅斯的新娘舞，其他的人情緒也跟着High了起來，最後全班乾脆手拉着手一起跳着舞，連老師也被抓下場，又尷尬卻又快樂地跟着這群可愛的學生們唱歌跳舞。
隔壁班的同學聽到了這陣騷動，紛紛好奇探頭，然後露出欣羨的眼神。
哇！真好，這一班看起來好活潑快樂的樣子呢！
哪像他們，校長先生還親自來聽他們演講，無聊死了，又不能說笑話……而且最會製造話題的小綠今天又蹺課，唉！他們又看不到小綠和那位約旦帥哥打情罵俏的精采畫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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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程結束的第二天，喬伊就跟着桑姆搭上了飛往美國加州的班機。
喬伊覺得美國好遠、好遠啊！
她上了飛機之後，吃了又睡，睡了又吃，可為什麼就是還沒有到美國呢？
幸好桑姆的同學替她弄來一張商務艙的機位，大大的椅子對嬌小的她來說，活動空間很足夠，所以她還不至於覺得綁手綁腳，也不像坐在她旁邊的桑姆，一坐下來一雙長腿剛好就卡在坐椅間，根本無法動彈。
她看着即使在睡夢中也皺着眉的桑姆，有些為他心疼。
看來個子長得太高，好像也不是好事吧？
好不容易，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后，他們終於到達了美國加州。
一出機場，桑姆的父親就高興地迎上來，父子倆像是好久不見的朋友一樣，互相槌了一下肩膀。
「小子，有你的，去日本不但學了日語，還帶回來這麼漂亮的女朋友。」桑姆的父親查理很滿意地看着桑姆牽着的小女人。
「伯父您好，我是喬伊。」
「喬伊？好名字！看到你的確會讓人心情感到愉悅呢！」查理好喜歡這個可愛的小女人，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喬伊的頭髮。「桑姆說你是台灣人？」
喬伊點點頭。
「有機會我真想去台灣走走，看看那裏到底是怎麼樣的地方，才能養育出這麼可愛的女孩子，連我看了都好想要一個。」他偷偷在兒子的耳邊問：「這個小女人抱起來的感覺很好吧？我就知道你這小子喜歡這種嬌小的女娃兒，難怪你從小就喜歡和妹妹搶芭比。」
「爸！」桑姆趕快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他可不想讓喬伊知道小時候的荒唐事。
「芭比？」喬伊卻聽到了他們父子剛剛說的悄悄話，「是芭比娃娃嗎？」
「是啊！」查理假裝沒看到兒子警告的眼神，繼續回答喬伊的問題，還很自然地加了很多油、添了很多醋。「這小子從小就和別的男生不太一樣，文文靜靜，只喜歡在家看書、看電視，不然就是玩電腦。好不容易等他妹妹出生了，心想他有個－玩伴應該會活潑一點，卻沒想到他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居然老愛搶他妹妹的玩具，連芭比娃娃也要搶，那明明是小女生玩的東西嘛！」
「爸！」桑姆急着解釋，「那是因為桑妮老搶我的玩具玩，我才搶她的芭比的！」
「是啊、是啊！那你是不是也要說，因為桑妮偷穿你的衣服，所以你也偷穿她的裙子？」
「爸！」桑姆趕緊捂住父親的大嘴巴，但已經太遲了。
他看見喬伊的嘴角微微抽動着，卻拚命忍着不敢笑出來。
喔！天啊！他不該帶喬伊回來的，他們才剛下飛機，自己的糗事就全被這臭老爸給抖光了！
「桑姆。」喬伊拉拉他的衣服，「你小時候真的偷穿女生衣服，然後玩芭比娃娃嗎？」
「喬伊，這我絕對可以解釋，你要相信我，我不是變態，我也不是Gay，我很正常。大家小時候總會有些……怪癖吧？只是我的怪癖都是被我妹妹給逼出來的。」
「我知道你不是Gay。」喬伊握住他的手，「只是我在想，你穿裙子的樣子一定很可愛吧？」
桑姆聞言翻了個白眼，覺得全身無力。
「你想看嗎？還有照片為證喔！」查理很不識相地插話。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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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倆就這樣吵吵鬧鬧地回到了家，桑姆的母親湊巧不在家，她去隔壁鎮的學校當義工了。
桑姆的妹妹桑妮也不在，好像是出去打工的樣子。
查理把喬伊安頓在客房之後，就先把桑姆帶了出去，說有件事情要和桑姆商量一下。
喬伊乖巧地沒問什麼，她點點頭，就開始整理自己的行李。
桑姆跟着父親走到書房，還沒開口問，就看見查理重重呼了一口氣，然後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桑姆，還好你還是正常的。」
還是正常的？這是什麼意思？
「兒子，你千萬不要誤會，我不是歧視或是看不起同志……呃，這我該怎麼說呢……」
桑姆越聽越糊塗，這和同志又有什麼關係？
「爸，你到底要說什麼？」
查理深呼吸一口，閉閉眼，最後終於像是下定很大決心似的，吐出一個讓桑姆震驚的事實－－
「你妹妹桑妮，出櫃了。」
「出、出櫃了？」桑姆也嚇了一跳。
這出櫃不會只是單單走出衣櫃那麼簡單吧？
桑妮她－－是同志？是蕾絲邊？
「爸，你是不是在開玩笑？」
「我也很希望自己是在開玩笑好不好？」
桑姆抓抓頭，一時之間還無法接受自己的妹妹居然喜歡女人這個事實。「桑妮她從小就很男孩子氣沒錯，但是……但是她不是也交過男朋友嗎？」
「她就是交過男朋友才更確定自己是蕾絲邊的。」查理露出苦瓜臉，「唉，事情都已經這樣了，我們做父母的還能怎麼辦？再怎麼樣都是自己的孩子啊！」
「這……」桑姆不可置信地搖搖頭，「這太突然了，給我一些時間消化這個事實。」
查理看着桑姆，有些擔心地問：「兒子，不好意思，我想問問你，你……應該是喜歡女人的吧？對不對？」
桑姆白了他一眼，「廢話！爸，不然我為什麼要帶喬伊回來。」他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之前爸媽一聽到他在日本交了一個可愛的小女朋友，就一直嚷着要他把她帶回來給他們瞧瞧。
「你確定你真的喜歡女人？」查理已經被女兒嚇怕了，想再確認一次。
「爸！你該不會懷疑我也是同志吧？」桑姆跳了起來，拉着父親的肩膀，異常認真地回答：「我告訴你，我不是Gay，我喜歡女人，我愛喬伊，我只想和她在一起。」
「可是你小時候也會穿女生衣服玩洋娃娃啊！」查理又擔心了起來。
「爸，那只是很單純的小孩子賭氣好不好！因為桑妮老愛搶我的東西用，我氣不過才去搶她的東西，這和性向一點關係都沒有！」
聽到兒子的解釋，查理總算稍微放了心，然後他像是想到什麼，眼睛突然亮了起來，「那你想和喬伊生小孩嗎？」
看起來他還是有希望能看到自己的孫子。
「呃……」桑姆開始猶豫了起來。
「怎麼了、怎麼了？」查理急了，「喜歡一個女人，自然就會想和她生很多小孩，不是嗎？」
「可是我大學都還沒畢業，談什麼結婚生子，爸你也未免太急了一點吧！」
查理嘆口氣，無奈地說：「沒辦法，桑妮的事情其實給我們的打擊很大，雖然有了你們我和你媽就已經覺得很幸福了，但人總是貪心的，看見你們平安長大，就忍不住想要看看你們的孩子，可是桑妮已經不可能了，雖然她說她想領養孤兒，可是……」
查理露出哀求的眼神看着桑姆。
「所以，兒子，你不會讓老爸失望吧？」
「爸，可是講這個真的太早了啊！」
「那你和喬伊上床了沒？」
「啊？」怎麼話題一下跳到這裏？
「有沒有？」查理急急追問。
「呃……」
「到底有沒有啦？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就好了。」查理繼續咄咄逼人。
「有是有，可是……」
「有就好！」查理鬆口氣，「至少這樣我又多放心了一些，這表示你對女人還是有感覺的。」
查理拍拍兒子的肩膀，「兒子，放心吧！如果不小心有了孩子，一定要告訴我們，別用什麼自己還年輕沒辦法成家的理由，把無辜的小孩子拿掉喔。」
「爸！你們想抱孫子想瘋了是不是？」
查理居然很誠實地點點頭。
「那當然，早點看到孫子，我們也安心了，就可以收拾包袱去旅行，你媽和我早就想去二度蜜月了。」
桑姆突然覺得全身無力，他怎麼會有這樣的爸爸媽媽？
而他的妹妹桑妮……雖然她從小就粗魯，滿身男孩子氣，但他真的沒想過原來桑妮喜歡女人！
嗯，怎麼好像有種不太對勁的感覺？
桑妮喜歡女人……
桑姆突然回想起小時候種種，桑妮搶他的玩具、搶他的故事書、搶他的衣服、搶他的電腦……
等等！桑妮現在該不會也想要搶他的女人吧？
桑姆馬上從椅子上跳起來，決定要好好保護喬伊，免得她遭了自己寶貝妹妹的「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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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伊在房間里不小心睡了一會兒，等她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一位有着俏麗短髮的女孩子正站在床邊打量着她。
女孩身材相當修長，大概將近一百八十公分，金色的頭髮，碧藍色的眼眸，加上那張和善的臉龐，看起來和桑姆有七分相似，她應該就是桑姆的妹妹桑妮吧？
「你好。」覺得自己很失禮的喬伊連忙從床上坐起來，這才發現桑妮真的很高，她得抬頭才能看清她的臉呢！
「你好，我是喬伊，是桑姆的……女朋友……」最後三個字她壓低了一些聲音，雖然這是事實，但要她自己說出來，總是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桑姆的女朋友？」聞言，桑妮的眼睛亮了起來。
這就是哥哥在E－mail提到的那個可愛小女人？
喬伊真的－－好可愛啊！
嬌小的身軀、圓圓的臉蛋與細緻的眉眼，看起來就像一個精緻的中國娃娃，讓人好想抱在懷裏疼愛。
喬伊有些納悶地看着桑妮毫不掩飾地打量自己，為什麼她的眼神那麼炙熱，好像……好像桑姆第一次見到她的那種眼神一樣……可是桑妮是女人耶！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
桑妮走進喬伊，稍微彎下腰，更近地打量喬伊的臉龐。
她忍不住伸出手，試着捏捏喬伊的臉頰，好嫩啊！就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好想在上面咬一口。
「喬伊，你好可愛。」
聽見這樣的讚美，不知道為什麼，喬伊覺得自己的臉頰有些熱了起來。
外國人真是直接，一見面就這樣誇獎她，害她都不好意思起來。
喬伊卻不知道她這副害羞的模樣讓她看起來更誘人，她長長的睫毛眨呀眨的，看得桑妮的心都痒痒的，奸想就這樣捧起她的臉，吻吻看她那像櫻桃一樣的可愛小嘴唇……
就在桑妮捧起喬伊的臉靠近時，房門突然被用力打了開來，氣急敗壞的桑姆一見到房裏的情形，馬上把喬伊從桑妮身邊拉開，推到自己身後，像是保護自己最重要的東西。
「桑妮，不準打她的主意！」
「小氣！」桑妮吐吐舌頭，「借玩一下都不行？」
「不行！」
當然不行！他小時候的玩具、故事書、電腦，只要被桑妮「借玩一下」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眼前過了！
「我喜歡喬伊！」桑妮很大方地喊了出來。
「我不准你喜歡她，喬伊是我的！」
喬伊躲在桑姆身後，完全搞不清楚狀況，這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桑姆要這麼生氣？桑妮喜歡她不好嗎？
「你是我哥哥耶！怎麼可以有了女朋友，就不要妹妹了？」桑妮眼見硬的不成，乾脆來軟的。
「你什麼時候把我當哥哥看了？從小你就專搶我的東西！」
開玩笑！搶書、搶電腦、搶玩具，這些他也就認了，現在連喬伊也想搶，他絕對不準！
「你還不是照搶我的東西？是誰小時候搶我的芭比，還偷穿我的裙子？還被媽媽發現然後照相留念？」桑妮也不甘示弱地對着哥哥吐舌頭。
「是你先搶我的小火車的！」
「是你先搶我的蠟筆！」
「是你先偷穿我最喜歡的那件吊帶褲！」
「是你先弄壞了我的腳踏車！」
「是你偷吃了媽媽做給我的楓糖蛋糕！」
「那是因為前一天你偷吃了我的巧克力！」
「是你……」
「是你……」
親兄妹算起帳來一點也不客氣，小時候的怨恨全部搬上來，你來我往的好不熱鬧，只是苦了在一旁的喬伊，她無辜地睜大了雙眼，目光在兄妹兩人間轉來轉去。
嗯……誰來告訴她，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