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十月初的天氣仍拖着夏日的尾巴,熱得讓人直冒汗。迎面拂來的微風一點也沒有秋天蕭瑟的氣息,窒悶的空氣教人嘆息。

沒有枯黃的落葉,當然也就不會有秋詩篇篇的浪漫感覺了。

向近凌頂着個特大遮陽帽,臉龐三分之二都落在帽沿底下。她不想吟詩,只巴望着體育課快些結束,好進教室喝一大口冰水。

開學一個多月了。她原本盤算要新增的家教課,終究沒有去應徵。一來是時間緊迫分割不開,但追根究底——

就是那個正在球場上跟兩班學生打躲避球、玩得不亦樂乎的衛欲遠。

體育組的事情多到超乎他們兩人的想像。校慶運動會、躲避球大賽、教育局抽查體育課資料,還有田徑、籃球等一長串的鎮賽與縣賽。

她沒有狠心到讓衛欲遠一人去獨擔責任。

老師不是鐵人。何況越來越多要求較高的家長,把學校轉化成安親班,課後輔導留到五六點是常有的事,讓他一個人來處理好像……唉!反正她的補習班時薪調高了,沒有因此而少賺就好了。

向近凌坐在球場旁,兩手托腮。她也很懷疑自己怎會如此好心,明明可以把責任丟給孫美思或李棋智,但她就是沒有這麼做,不像當初剛開學時的盤算。

很多事情正往有些奇妙的方向走。

有時候她的視線會不自覺地跟着衛欲遠轉;兩人在鬥嘴時,是還不至於心跳加速啦,不過就是會想偷偷微笑。她偶爾會想,如果那時有一面鏡子的話,她會不會想一拳揍飛鏡內笑得詭異的那個女人——也就是她本人。

總之,事情有點異常,卻又不是很複雜。因為常走在一起的關係,學生間開始把她和衛欲遠配成一對。較調皮的學生還會直接戲稱他向師丈!當然,沒人敢在她面前叫她衛師母。

孫美田還是會來找她聊聊衛欲遠,她們兩人的關係也沒什麼改變,這是孫美思一直在強調的。不過她們本來是什麼關係?她也不是很清楚。

向近凌的小班長跑到她身旁,朝氣蓬勃地大叫:

「老師!衛老師問你要不要上場一起打球?他說他誠摯邀請你。」

她用面紙拭掉臉頰旁的汗珠,擺擺手直接拒絕;「去告訴衛老師,說我好熱,當然不要。」正是天真快樂沒煩惱的年歲,在太陽下盡情揮灑,她雖羨慕,卻不打算加入。

小男生咚咚咚地跑回到正跳起攔下球的衛欲遠旁邊,大聲說:「老師說她好熱,當然不要!」

「去告訴你們老師,不運動會變胖又變老唷。」衛欲遠淺笑地盯視着隔了一個球場的向近凌,她那頂遮陽帽讓他只看得見她的下巴,還有那微微嘟囔著的櫻唇。

「老……師,衛老師說……你這樣會變胖又變老唷!」小男生跑起第二趟,開始有些喘。

「跟他說,要他管!他那樣拚命打球才要小心一把老骨頭散掉咧。」

「老師,句子太長我記不起來!」

「不管,就照着念。」向近凌重複了幾遍,讓小班長背起來之後,就讓他再咚咚咚地跑去球場。

小男生好不容易又跑回衛欲遠身邊。身體彎下,手撐住膝蓋,深呼吸了好幾口氣后才對他說:

「老師……叫你才要小心一把老骨頭散掉!」

「你去告訴她,我正值年輕,一點也不老。」

「喔。」他又咚咚咚地往向近凌跑去。

「老……師……衛老師說……他很年輕!」好累!快不行了!老師他們幹嘛不直接面對面說話啊?

哼!年輕?他確定嗎?向近凌訕笑了下。

「叫他不要明明快熱昏了還硬撐。」

「老師,你可不可以換人去?我好累喔。」小班長蹲了下來,大口大口喘著氣。他跑好多趟了吔,他才快要熱昏了!

「我才不要動,叫衛老師自己走過來。」她拒絕離開這草叢旁僅有的微弱涼蔭,晒黑了可是要花很多時間才能白得回來,雖然她從未黑過。

衛欲遠看見向近凌開始替苦命的小班長扇涼,就知道她是絕對不會過來找他了。於是,他跨步走向她,把手上的運動飲料遞給認真傳訊的小班長,跟着坐到向近凌身旁。

「怎麼不一起打球?」他問。

「因為我想變成又老又胖。」向近凌瞧了衛欲遠一眼,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他盯着她曬得嫣紅的雙頰笑道:

「你還有一大段距離。」

「謝謝你的讚美。不過這也是事實。」她坦然接受。

「明天的籃球賽我們要約幾點?」

明後天有縣內的小學男籃比賽,他們兩個和訓育組長都得到場。衛欲遠和訓育組長會各開一輛車載學生。他要負責接向近凌,因為向近凌對這裏的路熟;不過她不敢開借來的箱型車到處走,所以由衛欲遠擔任駕駛。

她曾提議讓她開自己復活的粉紅轎車,衛欲遠則開那輛他趁著假日回北部開下來的休旅車接送學生。不過這提議立即遭到衛欲遠駁回,他說這樣會耗用太多停車位。

向近凌說不過他,只好成為衛欲遠專用的人腦地圖。

「七點好了。比賽十點開始,八點到差不多。」她分析路途距離之後,給了經過詳細計算后的答案。

為了明天的比賽,她特地把家教課挪到星期日晚上。哼,校隊最好是打出好成績。向近凌惡狠狠地想。

衛欲遠注意著向近凌的表情,低聲判斷:

「你現在該不會是在想,如果比賽成績不好,你就馬上走人吧?」

「沒錯,我就是這麼想。」向近凌露出天真無害的笑容。

衛欲遠不當一回事的淺笑。

他知道向近凌不是那種人,她可能會拿皮鞭激勵威脅小球員,卻不會做置之不顧的事。認識越久,才發現向近凌的態度嚴格歸嚴格,對學生卻疼愛有加;而她火爆的脾氣也不會無緣無故對學生髮作。她說小孩的判斷力還不夠成熟,她是會生氣,但不會大吼大叫,有氣勢管得住才是重點。所以她也不可能做會傷學生自尊心的事。

「那好,我會傳達下去。需要我去你家載你嗎?」他樂意之至。大清早就能拜訪佳人香閨是件愉快的事。

向近凌想了想后搖頭拒絕。「不用了。我可以開我的小粉紅來學校集合。」

衛欲遠沒有多做堅持。

他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慢慢跟她耗,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是他還沒有把道路位置弄得很熟,實在不敢保證自己能順利接到向近凌。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向來是如此。

下課鈴響後,他們並肩走回教室,一路上沒有多說話。衛欲遠享受着兩人間難得的靜謐,壓抑住想要牽她手的慾望。

他發現隨着時間的增長,他想要靠近她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還沒走回教室,向近凌班上的小鬼頭就急急忙忙地沖了出來,「老師、老師」地大聲喊著。

「誰准你們在走廊上奔跑的?」向近凌不悅地擰眉警告。

天氣熱,她的火氣也很容易高張。交代過的事還需要她再三提醒,所以她直接省略了好言相勸這一步驟。學生們在她兇巴巴的注視下敏捷地改成慢步行走,但小嘴還是哇哇嚷叫着。

「老師,教室有一束好大的百合花喔!」小女生們驚艷地說。

「好香吔!是你男朋友送的嗎?」男生們興緻高昂地問著。

「可是老師從來沒說過她有男朋友啊。」女生們疑惑地眨着眼睛。

班長理所當然地對同學們閃了一記白眼。「廢話!那是因為沒人敢問。又不是不想活了,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啊?」

他口中的「太歲」彎起手指敲了下他的頭,眉頭間像打了千個結般。

百合花?她生日早過了,情人節則還久得很,而且,她也沒有情人啊,哪來的花?向近凌邊猜想邊走進教室,沒有注意到身旁還有一個眉宇間也擰成一團的男人。

等到向近凌抽出花束中的卡片后,她眉間的結似乎已緊得打不開了。

很好。溫子堡是誰啊?她認識這號人物嗎?向近凌咬着唇瓣,用力地想從腦海中搜索出一點印象。

可惜的是,經過「用力」想、努力想之後仍是一丁點線索都沒有。她索性放棄。

愉快地抱起花束嗅了嗅,淡雅的花香深入脾肺。輕輕暈開了她的笑容。收到花基本上是件令人愉悅的事,至少她不反感;而摘下的百合也只剩幾天的時間可以維持美麗,所以不需要浪費,因此她坦率地欣賞讚嘆。

何況她根本不認識送花的人,即使要退,也不知道從何着手,那就省省麻煩吧。

向近凌的微笑全入了衛欲遠眼中。他悶不作聲地離開孝班門口,僵硬地走回隔壁教室。

俊逸的臉沉了下來。衛欲遠發現自己在意的程度遠遠超過了自己的認知。知道向近凌可能另有追求者的事實雖不意外卻讓他很不開心,他決定不再被動的和她慢慢耗:如果這個女人得要好一陣子才能愛上他,那他的動作最好越快越好。

放學后,衛欲遠還來不及抓住向近凌,她人就不見蹤影了。他走往教師辦公室尋找,左顧右盼、東張西望,忽然間,他瞧見了那束礙眼的百合。

衛欲遠直直地改朝那束花,還有花后的人走去,發現那雙手似乎正小心翼翼地捧抱着花束,這讓他胃裏湧上一股酸意。

「你這麼喜歡這束百合啊?」衛欲遠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充滿了濃濃的酸味,活像是一瓶走動式的特大瓶醋罐。

「對啊,這花好漂亮。」花束後傳來笑吟吟的聲音。

向近凌會不會笑得太開心了點?他低冷地抿嘴。

向近凌?向近凌的聲音怎麼變老了?衛欲遠懷疑地用手撥開幾朵百合;看向後面那個被遮蓋住的人兒——

「劉阿姨!」他驚訝地揚聲叫道。

老天!怎麼是學校的工友阿姨……

「衛老師,我正要走回家啦。」劉阿姨操著台灣國語親切地說;「剛剛我請向老師拿一袋我孫子滿月的油飯回家吃,她就送我一大束花喔,說可以拿回去給我媳婦啦。真的很漂亮對不對?」

衛欲遠尷尬地點頭猛笑。「恭喜你孫子滿月喔,劉阿姨。」

。「謝謝、謝謝,那我走了喔,辦公室還有油飯,衛老師你也快去吃。」劉阿姨說完后便開心地捧著花回家,留下滿臉僵笑的衛欲遠立在原地。

他今天的舉動怎麼笨拙成這樣!衛欲遠重拍一下額頭。

不僅認錯了人,還差點說出不得體的話,幸虧及時發現……一想到那些他本來要對向近凌說的話、做的事,若是誤對劉阿姨——

衛欲遠不禁苦笑了下,很慶幸自己沒有說出口,否則劉阿姨肯定會被他嚇昏,而且恐怕劉阿姨的先生明天就會到學校把他活活宰了。

衛欲遠旋身走回教室,決定在他找回自己以往的儒雅與自製之前,先記下今天的失誤,而且還要好好料理讓他險些名聲全毀的向近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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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聲鼎沸的體育館中,擠滿了來自各校的小學男籃隊,準備進行全縣的籃球比賽,切磋實力、比劃比劃。在略顯雜亂的腳步聲中,有一對男女窩在體育館一邊的小角落,企圖建立起一個寧靜的休憩空間。

向近凌坐在地板上,伸直雙腿倚靠在牆旁,百般無聊的東張西望。

她今天沒有穿着平常上課時的套裝或是短裙。棉質的削肩白色背心和深藍短褲,腳下的布鞋隨性的將鞋帶塞往兩側,捲髮紮成了兩條辮子,不過,最引人注目的,是她不住地張嘴打呵欠的那副愛睏樣。

實在是起床時間太早了。以往星期六日她都要睡到日頭高照。因為星期五家教到十點才結束,今天這麼早起床讓她好不習慣。衛欲遠怎麼可以如此精神奕奕啊?她偷瞄了身旁正認真翻閱比賽秩序冊的衛欲遠,覺得非常佩服他。

彷彿感應到了她的目光,衛欲遠拾起頭,就見向近凌維持着右斜四十五度的姿勢失神地注視着他,一動也不動。他輕拍了下她的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頭貼向她嫩滑的頸子吹氣。

向近凌嚇得驚呼一聲。

仗着兩人身旁有許多體育器材遮住了外面人群的視線,衛欲遠用手環住向近凌,臉抵靠在她肩膀上。她身上那股糖果般的甜香馬上竄入他鼻腔,很誘人的味道,這讓他需要一點理智才能阻止自己去啃咬她。

他故意將臉龐湊得更近,清楚地瞧見向近凌嫩白皮膚上泛紅的血管,還有微微顯露的鎖骨。不錯的景緻,他滿足地笑開。

向近凌眨了好幾下眼睛。衛欲遠這傢伙在幹什麼啊……

他靠向她小巧的耳朵,低喃道:「你沒吃早餐嗎?怎麼這麼沒精神?」

他在查看比賽場地和時間的同時,也沒忘要注意身旁呵欠連連的她。

衛欲遠低沉誘人的嗓音使得向近凌不由自主起了一陣酥麻,那熱燙的口氣讓她的耳朵痒痒的,心怦怦的跳動,渾身不自在地說:

「吃過早餐了。我不習慣假日那麼早起。」

「所以你還想睡嘍?」衛欲遠又貼近了些。

「挺想的。」她老老實實地回答,臉也誠實地暈紅成一片。

向近凌很快地就放棄了腦中一閃而過、一腳踢飛改走登徒子路線的他,或是一掌揮過去大喊色狼的這個念頭;她很能見機行事,現下被衛欲遠環抱住還挺舒服的,因她正巧困得很,想這樣賴着他睡一覺。

發現向近凌沒有掙扎,衛欲遠非常愉快地擁得更緊。

「那你先睡一會好不好?」他小聲地在她耳邊吐息。

向近凌先用一隻手推開衛欲遠擱在她頸上的俊臉,才疲累地點點頭。

「那你不要再把嘴巴湊到我耳邊講話,這樣好癢。」她眼神迷濛地強調。

衛欲遠很快地又把臉重新輕靠回她肩上。不說話可以,不過他想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好接近她。

心裏是這麼盤算沒錯,不過現實未必這麼美好。正向面對着球場的向近凌,隱約之間似乎聽見了學生的嬉鬧聲。

她立刻睜開昏昏欲睡的大眼,急忙拍叫摟住她的衛欲遠。

衛欲遠當然也聽見了。算算時間,孩子們也差不多該熱身結束了沒錯。可是,怎麼辦?他還不想放開懷中馨香柔軟的佳人。

還沒等衛欲遠鬆手,向近凌就急忙從衛欲遠懷抱中掙脫出來,跳坐到一旁指責地看向他。要是讓學生看見老師在球場曖昧甜蜜的舉動,她以後要怎麼見人啊!隱約的害羞從泛紅的脖子泛漫開來。

衛欲遠紳士地笑了笑,一把抓過向近凌的小手,扣在身後。向近凌死命想拉回被鉗制的手,卻抵不過衛欲遠的堅持。

僵持不下之際,學生們三三兩兩跑了回來。

「都熱身好了嗎?」衛欲遠心情愉快地問。

「好了!」青春宏亮的聲音一致回答。

在衛欲遠背後,向近凌不住地痛捏他的左手。既然不放,那就痛死他好了!

現在她的精神全恢復了,忍不住回想起剛才兩人間的曖昧。偎在他懷裏有一股親密舒適的感覺,她不但不反感,還捨不得離開。

若不是這舉措不適合在學生面前公開,她很懷疑自己會不會跳開。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向近凌偏頭一愣。也或許,有那麼點微微的可能……她是不是在衛欲遠身上還落了什麼?

還落一根髮絲還可以拾回,但,要命的,她是不是還落了自己的心?

衛欲遠用力地牢握住向近凌的手,阻斷她千迴百轉的思緒。「我們要去外頭做投籃練習,你要不要一起去?」

向近凌在衛欲遠放開她手的同時點了點頭,跟着起身。

這個問題漸漸地變得明顯而單一,似乎不需再多想就有了答案,所以她暫時不想去做任何解答。只是,那解答不一定是她要的,她想要的是屬於她自己的方式。

外頭的天氣已不復昨日的酷熱,微微的涼風緩慢吹拂,唧唧蟬鳴被窸窣枝葉摩擦聲取代,平撫了她紊亂跳動的脈搏。

與其說她不相信有命定的那個人,不如說她從來沒有為自己預設過遇見的可能,從鍾念之後。

她以前是怎麼喜歡上鍾念的呢?好像是在他霸氣的追求下,覺得有個人伴着自己也不錯。她欣賞鍾念的自信與能力,所以快速地為他沉陷着迷,跟着,就在他精心設計的告白下答應了和他交往,很符合她想像中浪漫的過程。

分手時,她也沒落淚。兩人成熟地溝通,各自背轉過身。

那是愛嗎?她不確定。但她肯定鍾念在自己那段生命中所扮演的角色。

向近凌凝視着正傳球給學生投籃的衛欲遠,如果她真的戀上了他,那她一定會陷得很深很深。這樣一個溫煦迷人的男人啊。

她甜美的嘴角弧度勾引了衛欲遠的目光。向近凌不發怒時的笑容,實在令人舒服悸動。衛欲遠正心滿意足地捕捉她的每一個表情,卻發現到一個略微壯碩的男子很不識相地遮擋住了他的視線。

「向老師,好久不見。」男子用刻意壓低的聲音對向近凌說。

「請問你是……哪位啊?」向近凌一臉茫然。

她認識這個人嗎?

「向老師真是貴人多忘事呢。我是溫子堡,你還記得我嗎?」

溫子堡?卡片上潦草的筆跡簽名映入她腦中。

「我記得你的百合花。」向近凌乾笑。

現下她全身的細胞都在思索!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見過這個人?名字與長相都有了,但她仍然想不起來。拒絕再謀殺自己的大腦細胞,向近凌轉而有禮但生疏地對眼前的男子道:「先謝謝你的花,很漂亮。不過,那麼一大束花應該花了你不少錢,我實在沒有理由收下,所以方便的話請溫先生告訴我金額,讓我支付以慰我的良心。」

「向老師不必這麼客氣,那是我送給你的一點心意。」溫子堡帥氣地撥撥劉海。

「溫先生,很抱歉,我擅自將你的心意轉送給學校同事了,對方非常愉快地收下呢。」向近凌狀似惋惜地輕嘆。「所以你還是告訴我金額好了。」

溫子堡聽見這席話後面色微變,但還是故作瀟灑地說;

「向老師想送誰我沒意見,只要向老師想要,我隨時都可以再送花給你。」

鮮花配美人,向近凌絕對夠格。

「謝謝你的好意。」向近凌真誠地說:「不過溫先生,我實在想不出理由收你的花,也請你以後別再送了。」

她是不喜歡把花踐踏般地扔到垃圾桶中,可那並不代表她喜歡每天收到花。如果想要,她會自己去買。

「向老師怎麼這麼客氣。」溫子堡把向近凌的話解讀成羞澀的欲迎還拒。果然如他所料,向近凌是個內外兼具的好女人。他自戀地挑眉一笑。

「這種小錢我負擔得起的。」

向近凌無奈地聳聳肩。她要說的話都已經說了,不想再浪費口舌。

「您是哪位?」衛欲遠走了過來,手輕攬住向近凌的腰,親切有禮地問。

向近凌杏眼微瞪,抬頭對上衛欲遠帶笑的目光,示意他放開他的手。這傢伙越來越大膽了!

「你好,我叫溫子堡,在人壽保險公司任職。」溫子堡沒有察覺面前兩人眼波流轉中的火花,在皮夾里搜尋了一會後,對衛欲遠遞出名片。

「你好。敝姓衛,德永國小的教師。」衛欲遠用另一隻手接下名片。

溫子堡這才注意到了衛欲遠搭在佳人身上的手。他臉色一沉,極不悅地問:「請問衛老師和向老師是什麼關係?」

「同事!」向近凌快速答道。

她想起溫子堡是何方神聖了。之前學校辦旅行曾和他有業務上的往來,他也曾向她推薦過人壽保險,不過向近凌沒有接受,所以並未留下他的名片。

「只是同事關係而已嗎?」衛欲遠故作曖昧地看着向近凌。

「不然呢?」向近凌板起臉,渾身散發出風雨欲來的危險。

「我以為我們的關係應該更近一點呢。」他將她的腰攬得死緊。

「衛欲遠!」她的唇不悅地抿成了一直線。

就算她真對他心折,也不代表那麼快就昭告天下——她向近凌已心有所屬。

「向老師,原來你早有了交往的對象。」被兩人徹底忽視的溫子堡可憐兮兮地控訴。

他遲了一步,佳人已經被他人捷足先登了。

「對不起,溫先生。」他倆同時回答。

向近凌又瞪向衛欲遠。關他什麼事啊,他道歉個什麼勁!

溫子堡無奈又心碎地垂下肩。虧他正準備好好追求向近凌,也預先打聽了她假日的行程。唉。

「那……兩位有沒有考慮要辦結婚綜合保險?」情場受挫,生意還是要做。他重振精神地問。

「當然沒有。」

「有好消息時再麻煩你。」

向近凌和衛欲遠又同時說出口。

什麼叫有好消息時?向近凌瞪大氣煞的雙眼,覺得這下自己就算跳到尼羅河也洗不清了。

「那我先離開了。需要保險服務時請務必聯絡我。」溫子堡揮揮手,心碎地離開了球場。

「一定一定!」衛欲遠有禮地大聲回應。

溫子堡離開不到一分鐘,一旁的向近凌就不顧形象地大吼:

「衛欲遠,你是故意讓人誤會的對不對……除了同事關係,我們還有什麼關係……你要辦結婚綜合保險又關我什麼事……我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吔!傳出去怎麼有臉見人……」

衛欲遠聳聳肩,無辜又委屈地回答:

「對不起,我以為你不想跟他有牽扯,這樣說比較容易讓他放棄。」

「真的嗎?」她語氣頓時軟化,但還是很懷疑他的動機。

衛欲遠充滿感情、真心地點點頭。

向近凌看着衛欲遠誠摯的表情,怒火立即熄滅。

她是不想讓溫子堡把時問浪費在她身上沒錯,所以嚴格說來,衛欲遠那會令人誤解的話對她來說也沒造成什麼困擾。」

「那我要謝謝你嘍。」她恢復冷靜地說。

可是心裏還是有那麼一點兒古怪。怎麼她被吃豆腐了卻還要跟衛欲遠道謝呢?

衛欲遠笑了開來。他很想用手輕撫她細緻的臉蛋,還有那兩片咕噥不停的紅艷唇瓣。

「我們的比賽時間到了沒?」向近凌提問。她覺得今天發生了好多事,而來這裏的真正目的卻還沒開始進行。

「差不多了。我們去把隊員集合到三號球場吧。」衛欲遠緊攬着她的腰邁步走去。

「溫子堡已經離開了,你也可以放手了吧?」向近凌提醒他。

他演戲未免也演得太久了點!而且那隻不安分的手光擱在她腰問,就會讓她臉紅心跳個好久,她不想一整天心神不寧、口乾舌燥。

他笑了笑,不當一回事地繼續走。

「衛欲遠!」向近凌大聲抗議。

衛欲遠聳聳肩,裝作沒聽見。

無論向近凌怎麼掙脫,衛欲遠就是不打算放開她的纖腰。向近凌就這樣一路跟衛欲遠對峙到比賽的球場。

她開始強烈懷疑,衛欲遠絕對下像他外表一般溫文無害。他根本就是個心思險惡的壞蛋!向近凌在心中火大地咒罵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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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一如預料的以第五名作結。

事實上頒獎只頒到第三名,而且決賽賽程明天才會舉行。第五的名次是向近凌自己排算出來的。回程的路上,早上送完學生到體育館就消失無蹤的訓育組長又出現了,幫忙把另一車的學生送回家。

當他們把最後一個學生載到他家中的豆漿店后,車上就只剩向近凌和衛欲遠獨處。過了寂靜沉默的五分鐘后,衛欲遠緩慢地將車駛入學校車庫。

向近凌很明顯的累了,衛欲遠則是神采飛揚。

比賽過程中向近凌很有元氣的喊著加油口號,比賽打了三場,她也喊得差不多到達體力的極限。倒是真正的教練衛欲遠一直很閑適地喝着飲料,無論出現怎麼樣的大比分落後,他都沒有吼過一句,還是冷靜地講解著戰術。

他知道學生們有把他訓練時教給他們的東西打出來,這樣就夠了。

不過真正讓他神情愉悅的是旁邊那個正托著臉頰打瞌睡的女人。

「向近凌,起床了,已經到學校了唷。」衛欲遠輕柔地拍着她安靜的睡臉。

向近凌晃了晃頭,半睜開眼睛,就看見衛欲遠笑得極其燦爛的潔白牙齒。嗯,她好睏。向近凌又閉起了雙眸。

「你再不動的話,我可要把你抱下車了。」衛欲遠愉快的建議。

向近凌沒有任何遲疑地,立即睜大了黑亮的眼珠。她嘟了下嘴,心不甘情不願的打開車門,提起包包走了出來。

夕陽以光芒萬丈的姿態灑了遍地,映照在每一處可見之地。她和衛欲遠在炫目的景色中,並肩走往操場旁的體育室。衛欲遠拖抱着三袋裝滿籃球的運動袋,向近凌則雙手各拎了她和衛欲遠的包包。

天空澄亮,沒有一抹雲絲。

向近凌放下東西高舉雙手,深深吸了二口清新的空氣,又重重地吐出。沐浴在金霞之中的她,顯得特別嫵媚動人。

聽見衛欲遠拉開體育室鐵門后,她旋身一同走入,幫忙把籃球一顆顆放回球架上擺好。

「今天辛苦了。」他溫沉的嗓音里包含着許多柔情。

「你也是。」

雖然她覺得自己好像比較累。

「對比賽結果覺得怎麼樣?」他看向近凌每一場球不管輸贏都盡興在喊叫加油,好奇地詢問她對投入之後的滿意度。

「還不錯。至少比去年進步。」她笑答。

「向近凌,我可以愛你嗎?」衛欲遠維持着平和的音調,微笑地問了個突兀的問題,儒雅的態度顯示這不過是件如同道早安般再平常不過的事。

她驚愕的看着他,停住了手邊的動作。

這句話算是在對她告白嗎?還是如同公事般的請教?剛剛不是還在聊球賽,怎麼一下子就轉變成私人問題?這還是她生平第一次被這麼有禮且直接地詢問關子愛戀的事,不像以往的經驗,多是主觀的宣告,所以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衛欲遠滿意地看着向近凌的反應,她微張櫻唇的呆愕表情,非常引誘人。

「你不回答嗎?」他放下手中的球走向她。

「呃……我……」向近凌結結巴巴地趕忙後退。

「需要我把問題重複一遍嗎?」他再往前走一步。

「不用不用!」向近凌眼看他逼近,慌急地後退一步。

直到向近凌背部抵住了鐵制的球架,已沒有任何空間可退,他才停止前進;又趁她心慌意亂時,伸出雙手一把環抱住她,牢牢地箍緊她的身子。

小小的室內頓時充斥着奇異的氛圍,向近凌臉頰酡紅地注視着衛欲遠充滿深情的濃黑眼眸。

「你是認真的嗎?」她口齒不清地做最後的確認。

她想給他明確的答案,可是她必須先了解衛欲遠真正的想法。

衛欲遠低下頭,很輕很輕地吻住了她粉紅柔軟的唇;他像蜻蜓點水般小心地柔吮,用灼熱的唇瓣熨燙出他的心意。

向近凌一時忘了要閉上眼睛,就這樣感受着他在她唇上的每一次烙印。

直到他的額頭抵住了她同樣發熱的額頭,他輕吁了口氣道:

「我想好好享受吻你的甜美,所以你可不可以浪漫點的閉上雙眼……」

向近凌忍不住甜笑了出來。

她轉而伸手摟住衛欲遠的頸,先羞澀地用小巧的鼻子摩挲他挺直的鼻樑,接着就在他嘴上烙下淺淺一吻。

他用手扶抱住她,欣喜地迎接她的主動,釋放所有情愫,深深吻遍了

她微卷的髮絲、小巧的耳垂、纖長的睫毛以及泛紅的臉頰。

她的回應、她的甘美、她的顫抖、她的嬌羞,呼應着他的一舉一動。

向近凌偎靠在衛欲遠懷中,全身酥麻的感覺啃噬着她;在貼緊的兩個人體內點燃了同樣火熱的鼓動電流。

鐵門外,遍灑著如同室內熾烈的火般艷霞,綹繕的氣息隨着輕風四處拂吹,僅余的一縷縷光點撒落在互相依偎的兩人身上。

衛欲遠來回撫摸著向近凌的後頸,無聲地滿足微笑。

然後一遍又一遍的,落下他滿溢愛戀的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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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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