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金日百貨站前店,總共有十四個樓層,營業客用電梯只到十二樓。

十三樓是行政人員的辦公樓層,全省百貨的企畫工作與任何活動的舉行,皆在這裏決定,然後下達至全省各個分公司,而總經理范羿行的辦公室則在十四樓。

此時,十三樓的櫃枱前,一身標準淑女裝的女孩,指了指上面的樓層問道:「小姐,我找范羿行,可以直接上去嗎?」開學后難得安分守己半個月,金雀兒便大呼受不了,於是故態復萌地實行蹺課守則,前來百貨公司閑晃採購新衣。

回家前再來一個心血來潮,行動派的她沒有一絲考慮,急衝到化妝室換上新買的衣服,興緻勃勃地上樓想和范羿行打招呼。

櫃枱接待黃芯露出一個專業性的微笑,立刻翻閱總經理秘書今早送來的客人名單,「請問小姐貴姓大名?」「我叫金雀兒。」「金小姐是嗎?請稍等,我幫你查一下。」已有豐富接待經驗的黃芯,禮貌應對各方面無懈可擊,唯一的缺失就是人事方面的認識不足。

每天忙着研究流行雜誌的她,壓根不曉得眼前的女人是何等大人物。

「你在找什麼?」金雀兒好奇的踮起腳尖探向櫃枱後方,那本冊子裏會有她的名字嗎?

面對如此唐突直接的發問,黃芯愕愣了一會兒,「我在找你與總經理預約的時間。」「哦,那你可以不用找了。」金雀兒很好心的幫她省下時間。

黃芯被她無厘頭的言行搞得一頭霧水。

「我沒有預約。」陡地,黃芯面容僵硬,「那很抱歉,我不能讓你上去。」和她耗了那麼久,結果白白浪費了時間。

「沒有預約就不能找他嗎?」范羿行忙成這樣?

「是的。」黃芯早已坐回椅子上,頭也不抬的草草回答。

什麼態度!

金雀兒氣炸了,一股氣火竄起想狠狠痛罵一番,不期然想起范羿行的形象問題——她是他的妻子,不能丟他的臉,尤其在他的員工面前……

沒錯,所以——她忍!

「四點了,他五點就下班了吧?」「嗯!」抬眼睨她一記,「我們總經理還在新婚期間,這幾天都準時下班回家陪總經理夫人。」眼神分明訕笑的說:你沒機會了!

我就是總經理夫人!金雀兒恨不得朝她吼出事實。

可是,為了淑女風範,她再忍。

「我坐在這裏等他出來,應該可以吧?」臉上掛着顫抖的假笑,她走到一旁的接待廳坐下。

「隨便你!」幾分鐘后,腳邊擱置好幾個金日百貨購物袋的金雀兒,抵不住沙發的柔軟,昏昏欲睡,突地一陣交談聲吵醒了她。

「於小姐,你來找范先生嗎?」黃芯好不熱絡的聲調。

「我沒有預約,可以上去嗎?」女郎一頭飄逸的黑色直長發,背影給人一種羸弱的感覺。

「當然可以,范先生特別交代過,於虹小姐是他的客人,不論何時來訪都歡迎。」乍醒的金雀兒聽到這話,精神瞬間回籠,一下子便衝到櫃枱前質問——

「為什麼她沒有預約可以上去,我卻不能?」指著自己,一副不平。

見過於虹幾次來找,范羿行對待的態度,黃芯直覺認為兩人交情非比尋常,她忙着巴結於虹都來不及了,這個女的介入撒潑,分明要讓她在於虹心中留有不好的評語。

只要她在上級的面前說個兩句,她就別混了!

「因為你什麼也不是!」黃芯狗眼看人低,睥睨着她,「於小姐是范先生特別交代的例外。」

「朋友有什麼了不起,我可是范范的……」頓然驚覺對方鄙夷的眼神,她連忙收住聲音。

不行,她剛才太激動了,現在宣佈身分只會鬧事。「沒事。」「小姐,你也找范羿行嗎?」於虹打量着眼前女孩的穿着,猜測她的年紀不過二十,然打扮卻過度成熟。

她和范羿行是什麼關係?就她所知,除了自己,他幾乎沒有其他女性友人了。

「嗯。」「方便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或許等會兒見到羿,我可以幫你通知他一聲。」羿?她叫她的老公羿?

霎時,金雀兒神態不再輕鬆,如臨大敵的回視她,「麻煩你告訴他,就說金雀兒在樓下等他。」擺出自信得意的姿態,相信范范知道她來了的消息后,一定會馬上下樓的。她和范羿行以前有什麼交情都沒關係,反正現在她才是范太太,范范是她一個人的!

掩下內心的驚訝,於虹綻出笑容裝作不知情,即使她已明白女孩的身分。

「我會轉告他的。」原來她就是范羿行的妻子,金嚳集團的嬌嬌女,出身富貴的她該是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吧,獨立孤僻的范羿行向來不喜歡這樣的女孩。

依眼前的情景看來確是這樣,她和范羿行的夫妻感情想必不是很好,否則為何她未享有可以自由進出金日百貨辦公室的特權?

……………………………………………………

等待范羿行的無聊時間,金雀兒接了通電話,不到十分鐘,來電者便已出現在她面前。

「雀兒!」「李貫中,你怎麼真的來了?」金雀兒很意外,雖然剛才在電話中他說過要來,但她沒有當真。

李貫中只是左轉右看,納悶的問:「范羿行人呢?」李貫中是新元銀行的少東,因為金嚳集團與新元往來密切已多年,再加上家中長輩和金百瑞關係友好,所以去年金家寶貝金雀兒十八歲生日舞會,他亦受邀成為賓客。

也是那一天,一舉一動毫不造作的金雀兒吸引了他,擄獲他成為她的愛慕者,但令人泄氣的是,他們一直是郎有情而妹無意。

「他在樓上。」不提不氣,一說心裏就是滿滿的氣。

那個姓於的女人已經上去一個多小時了,老早過了下班時間,卻仍不見范羿行下樓,不曉得她到底有沒有告知他她來了……

五點三十七分,按照過去幾天的時間,這個時候他已經回到家了。可是現在他還在樓上,若要晚歸,至少該打通電話通知她……他打了沒?

如果家裏電話沒有人接,他記得她的手機號碼吧?

「那你坐在這裏等誰?」「等他。」「他上去拿東西嗎?」李貫中又問。

「沒有,我在等他下班。」金雀兒突然覺得心情糟透了。

「為什麼不上去等?」依金家老頭重用范羿行的程度,辦公室不可能缺個總經理專用的小套房吧?

「我沒有預約,不可以上去。」「你說什麼?」李貫中宛如聽到什麼荒謬的說辭,五官登時同步放大。

不知怎麼了,他的問題愈問愈多,金雀兒就覺得自己的情緒隨之低落起來。

「你不要問我了啦,我的心情不好,不想和你說話!」轉過身去,她不想理他。

都是他,害她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

「走,我帶你上去找他!」李貫中拉起她欲往十四樓去。

如果不是前陣子到紐約出差,沒人通知他金雀兒嫁為人妻的消息,他怎可能坐視這樁婚姻成真?

金家大老太過分了,孫女婿的候選人名單里,居然沒有他的名字,唯獨只有一個范羿行!

這樣獨裁的專斷,他一點競爭的權利也沒有,金雀兒註定只能嫁給范羿行,註定得不到幸福!

「我不去!」金雀兒用力甩開他的抓握,「我在這裏等他就好了,兩個小時都等了,不差這幾分鐘。」說到最後,她已經有點賭氣了。

她在等,等他何時才願意下樓……

「什麼?!你等他兩個小時了?」李貫中驚叫,替她怒火狂燒,「我幫你出氣去!」「放開我,我不要去——」兩人一拉一推、決定不下時,專用電梯打開了。

「李貫中,你對我的妻子拉拉扯扯做什麼?」一見到接待大廳的情況,范羿行稍嫌粗魯地推開了原本讓予先行的於虹,衝出電梯拉開兩人的接觸。

金末日曾以玩笑話的語氣談起寶貝妹妹征服銀行界之草的風光,好不驕傲的描述李貫中對她的戀慕之情……直到此刻,他才記起這件事,同時也感受到了壓力與驚懼。

「你好意思問我做什麼?」李貫中口吻一樣欠佳,優越的男性自尊教他死也不相信自己竟輸給不懂憐香惜玉、和個工作機器無異的范羿行。

「雀兒已經在這裏等你兩個小時了!」瞥見他身後的女人,又刻薄的嗤聲:「而你卻和別的女人關在辦公室里!」范羿行很震驚,低頭望着小妻子,「雀兒,他說的是真的嗎?你來兩個小時了?」金雀兒只是點頭,心沒來由地直往下沉。

「為什麼不上樓?」「好笑,不知是誰訂下那些大牌規矩害的!一李貫中啐了一句。

「櫃枱小姐說我沒有預約不能上去。」李貫中可不可以不要說話了?今天以前,他說的話她向來聽不進一字一句,然而今天那些字字句句卻糾扯着她的心,破壞她原本的好心情。

「她說的是真的?」范羿行質問的目光已經射向站在櫃枱後方的女人。

黃芯早嚇得魂飛魄散,「范先生,對不起,我不知道她就是范太太……

不,是金小姐……」視線哪兒也不敢亂瞟,額頭就快抵住櫃枱桌面了。

總經理和金嚳集團總裁孫女結婚的大事,她是知道的,然憑她一個小小的櫃枱兼總機,是沒有資格參與婚禮,理所當然不知道金雀兒長什麼樣子……

「范先生有交代,除了公司總部的主管外,另外一位毋須預約即可上樓的例外,即是於虹小姐,所以……」別怪她,不知者無罪呀!

「范羿行,這種事你居然做得出來!」李貫中深為金雀兒不值。

「對現在的你而言,這世界上不該還有個女人比雀兒來得重要!為什麼享有特權的人是她,而不是雀兒?」他又指向了范羿行身後的女人,似要金雀兒注意那女人存在的意義。

幾年來金日百貨負責人過的生活就像古代僧侶般,除了公事上必須的交際應酬之外,不曾聽說他的花邊新聞。他一直在想,是否因范羿行自律甚嚴的緣故,才會雀屏中選教金百瑞看上……倘若原因如此,今天這件事將抹煞掉眾人對他的好印象。

李貫中發現自己有些幸災樂禍。

「李貫中,你不要把事情說得那麼嚴重。」金雀兒不自覺懇求,有些害怕與於虹爭奪在范羿行心中的重要性。

「雀兒,你在這裏等了他兩個多小時耶,你為何不問問,這位小姐是怎樣的貴客,為何不用預約就能見他?」她那直線思考的小腦袋裏,可不可以有些差別比較,能不能不要把一切都視為沒什麼不同?

他可是替她同仇敵愾,她不感激就算了,竟還露出那種傷人的表情。

「李貫中,雀兒是我的妻子,這是我們的家務事,輪不着你來插手!」范羿行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幾個字,他全身的肌肉緊繃着,難以忍受的妒意在胸間流竄。

李貫中對雀兒的喜歡並未因她結婚而死心,明眼人一看便知他的企圖,正因為這樣,更令人生氣。

雀兒已經是他范羿行的妻子了,再怎樣他都不該與她太過親密……他唯恐天下不亂的挑撥實在教人氣不過。

「金總裁從不出錯的眼光這次終於失誤了!」李貫中遣辭犀利,為金雀兒出氣也為自己打算,「將寶貝孫女嫁給你將是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如果是我,絕對不會讓雀兒受到這樣的冷落!」金雀兒有多純真、性子多麼直接,看過眾多各家女子后,他還是鍾情於孩子氣未褪的她,就算今天她已婚了,可只要她願意離開范羿行,他仍是要她。

「雀兒……」范羿行凝睇著一直默默無語的小女人,呼吸的頻率一次比一次更猛烈、凌亂,胸腔大大地起伏着。

自剛才開始,她的話就少得可憐,如此的樣子教他心慌意亂,她不會真的聽信李貫中的分化吧?

內心的一些臆測快把金雀兒逼瘋了,她必須拚命壓抑才不致當眾發飆、給他難堪,「我也想知道她是誰?為什麼不用預約就可以見你?」她只是想講求公平而已。

為了扮演一個合格的妻子,她好久沒有使性子、發脾氣了,可是現在她好想對他大叫,很大聲的罵他,也許再喂他幾個拳頭……

她真的很生氣,非常非常的生氣。

她從來沒受過類似的委屈,或許該說從小到大,每個人對她的要求總是百依百順,她不曾認識「委屈」兩個字怎麼寫。

「你真的認為我是他說的那種男人?」范羿行很失望的問,他以為她懂他、相信他的。「你在懷疑我的忠心嗎?」「我只是想知道她是誰。」望着他的神情,金雀兒不禁有些後悔,他的樣子像是難過她的欠缺信任,那坦蕩蕩的表情好似在控訴着她不該存生的懷疑。

她突然想將那個疑問收回來,可是那就像不經意潑出去的水,想收卻難以收回。

懷疑……她會懷疑,原來是因為嫉妒。

她一直認為感情該是公平的,她的心裏只有他一個人,他也該滿心滿眼全是她才是。

她相信他對她的忍讓與體貼都是真的,既然兩人相處得如此融洽,為什麼他的心還容得下其他女人?

「於虹只是一個朋友。」范羿行簡單的介紹,卻聽得出語帶保留。

「比妻子更重要的朋友嗎?」李貫中存心落井下石,執意追問到底。

范羿行雙眼危險的眯起,沉冷的音嗓傾泄而出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慄,「李貫中,這裏是金嚳集團的屬地,不是貴府的新元銀行,我有絕對的權利阻止你在這兒放肆。」

「於虹,你先回去,我再打電話給你。」轉頭給了身後的女人一句話。

「不行!」金雀兒突然出聲,很不是滋味的撥開他放在自己臂上的手,沖至兩人之間。

「她不能走,你沒告訴我你們的關係之前,她不可以走!」范羿行的行徑讓她覺得他想保護這個名叫於虹的女人,彷佛認定她與李貫中會傷害她似的。

意識到他可能的想法,她再也隱忍不住心中鼓噪的情緒了。

他關心於虹的心情比在乎她來得多!

這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隱藏事情,以往不管她問什麼,他都是知無不言,也從不逃避她的問話,可是,為什麼一牽扯到於虹,他就變了?

「雀兒,不要無理取鬧!」氣氛霎時僵凝住了,金雀兒也愣住了,「男人想逃避事情時,是不是一定會說是女人無理取鬧?」她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喉嚨像梗着什麼,好苦、好難受。

他總是把她當成瓷娃娃般呵護,不許她做這做那,現在甚至連關心干涉的權利都不給她。

她是他的妻子,他怎還能和其他女人之間擁有她所不知道的秘密?

終於,她的淚水奪眶而出,方才是太過震撼,以至於腦袋空白一片,直到此刻才落下淚來。

「沒有人對我這樣凶過……爺爺不曾對哪個奶奶說過重話,爸爸對媽媽們也很縱容,我們家的男人不會用這樣吼罵的語氣和女人說話……」她幻夢中的夫妻生活不是這樣的。

初見她的眼淚,范羿行的心揪了起來。

金末日說過金雀兒的種種劣行與善變的個性,記憶里從沒聽說她為了哪件人事物掉過眼淚,可是現在他卻讓她哭了。

他很明白無理取鬧不全然是她的錯,若不是他的心虛隱瞞與自卑心境,不會引來她的反抗。

「你真的想知道?」「羿,不要——」於虹拉着他,對他不住搖頭懇求,希望他打消主意。

他回給她一個抱歉的眼神,「於虹是我在孤兒院一起長大的朋友。大四以前,我們一直住在一起。」不只金雀兒,在場的另外兩人皆倒抽了口氣,很難想像清靈絕美如於虹這樣的女人,竟也有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但真正令金雀兒震撼的卻不是於虹的孤絕。

她的反應向來遲鈍,可當范羿行說完話的當口,她憶起了一件相關的事實,一個她不願在此時聯想在一起的事實。

三哥說過,范羿行在大四那年和女朋友分手……那個分手的女友就是於虹嗎?

「你算什麼妻子?」身世被當眾說破,於虹柔弱的表相已不復見,目光炯炯地瞪視着金雀兒。「這種咄咄逼人的態度,看了就令人討厭!」「我沒有那個意思……」目光望向范羿行,他卻迅速的別開臉,神情很複雜。

「沒有嗎?」她冷哼了聲,「在外人面前不懂顧全丈夫顏面的道理,逼着他非得憶起那段修澹的年少,這是一個體貼太太應該有的行徑嗎?!今天換作你是孤兒,你覺得當眾承認這樣的出身是很光榮、很值得炫耀的一件事嗎?」「於虹,夠了,別再說了!」沉寂多時的自憐從方才的不安開始,逐漸佔領他的心扉,強行截奪去原有的沉穩,此時此刻的范羿行,只像是被人戳傷的動物,痛楚燒進骨子裏,令他痛不欲生。

孤兒的事實不曾讓他如此難受過!當着迷戀金雀兒的李貫中面前敘述此事,他的自尊強烈受損,心情凝重得不堪負荷。

李貫中生長在一個正常且富裕的家庭,比起自己靈魂的殘缺,他健全的人格更適合雀兒吧。

「范范,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在他臉上清楚地讀到傷痛,自責頓時席捲上心頭,慌亂了金雀兒淚痕未乾的臉蛋。

「少假惺惺了,你們有錢人最擅長的就是諷刺和譏嘲!」於虹用力推開她,面目扭曲的叫喊:「你們的婚姻根本就是個錯誤,無知幼稚的你配不上羿!」「你亂講!」范羿行的不語急壞了金雀兒,好怕自己方才的言行落入他眼底耳里全成了不懂事態輕重的孩童耍脾氣的舉動。

「范范,你不可以相信她,她是個壞女人!」驚慌罩在仰起的小臉上,激動的抓着他的手臂迫切解釋,「她是要我在樓下等不到你,希望我生你的氣,等我們吵架她才能趁虛而入……」「住口,不許你說這種話誣衊人!」范羿行緊擰雙眉,反手鉗握住她的手腕。

在憤恨交織的情緒作用下,絲毫沒注意到他用了多大的力氣,足以折毀一隻纖弱的小手。

他不斷地深呼吸,惱怒、嫉妒、心疼等情緒交織燃燒,燙痛了他自以為堅強的心。

金雀兒愕然地瞠大雙眸,一滴澄澈的淚水滑落臉龐,晶瑩得像顆水晶,忽而,淚水像脫線的珍珠,急速滾落,熨燙了她的臉頰,模糊了視界。

「我沒有說謊!」屈辱的淚水自眼角狂泄傾出,如果控制得了情緒,她不想、真的不想在他面前掉下淚水,透露自己此刻的軟弱。

「我說的是真的,是她說要幫忙傳達我來的訊息給你知道,可是她沒有……」她就是知道於虹沒有,因那個尋釁的表情是這麼告訴她的。「我是你的妻子,為何你相信的人是她,不是我?」抽了好大一口氣,「如果你還愛她,為什麼要娶我?我可以去當別人溫柔的妻子!」說罷,她心碎的投去最後一眼,狼狽的跑離。

「雀兒!」李貫中急着追去,跑了幾步停下回身——

「為了一個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的女人,你這樣傷她?!」范羿行,你配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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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女的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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