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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千光士這麼乾脆的回答,直人猛的抬起臉。

「用一千萬就能讓那些照片回到你手裏是嗎。」

「……是的」

「一起拍照的我也有責任啊。要是那些照片了周刊雜誌那裏,我也會有麻煩,所以那些照片就當我買了吧。」

直人呼地嘆出了一口氣,一副鬆了口氣的表情。

「我還以為你會說,別開玩笑了,然後拒絕我呢。」

「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嘛。」

千光士笑着說。直人沒有笑,而是用一種認真的眼神注視着千光士。

「我,和你分開以後,也和幾個男人交往過,有些事終於看清了。」

「是什麼呢?」

「真正喜歡我的,只有你一個……」

直人說着,從對面的沙發上站了起來。

「無論我說什麼你都會聽,寵愛着我……我,很幸福,就算是現在,也時常想起那時的事情。」

遺憾的是,我幾乎沒想到過你的事啊……當然這種話是不能說出來的。

「這次的事情,說是要從他那兒買回照片,其實只是個借口吧,也許我只是想見你一面也說不定。」

靠近到跟前的直人,跪在了千光士腳邊。把手放在他膝上,用濕潤的眼睛抬頭看着他。

「真的回不去從前了吧?」

「那是不可能的啊。」

千光士的迅速作答,使直人的表情一下子佈滿陰雲。

「那是你說我是你最喜歡的人,可是現在你已經有了別的對象了吧。」

「再沒有我介入的餘地了嗎?」

「很抱歉……」

直人嘆了口氣。

「果然歲數大了就不行了啊。千光士喜歡的類型,永遠都是20歲上下的年輕男孩子啊。」

「也不是那樣啦……」

「我……」

突然一陣衝擊,與此同時直人一下子抱住了他,千光士「咿」的一聲發出了悲鳴。

「雖然我不知道你現在交往的孩子是什麼樣的類型,可是我有自信在技術方面我不會輸給任何人。我……」

輕輕地在耳邊吹出熱熱的氣息,千光士背後的寒毛都不禁豎了起來。

「……還想,再服侍你一次。」

「啵嗯」一聲門鈴響了,千光士心想「這下得救了!」。有人來的話,他的暴行也會停止吧。

「有人來了……快,放開我吧。」

直人就是不放開手,就在拚命掙扎的時候,依萬走進了起居室。

「你,你回來啦。今天真晚啊。」

「因為加了會兒班。……這位是客人嗎?」

「啊,嗯。是以前認識的人。」

「你好。」

依萬有打招呼,可是對方卻沒有回答,直人以無禮的眼神,把這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從頭看到腳。然後「噗」地一聲從鼻子裏發出了嗤笑。

「難道說這個壯漢就是你現在交往的對象?」

這個就是事實結結巴巴地說着「啊……那個……」的時候,直人兩手絞緊,咬牙切齒的怒吼道。

「別開玩笑了。這傢伙不是跟千光士你喜歡的類型完全相反嗎。既不年輕也不纖細。而且你還說過絕對討厭那種長相洋味十足的臉。」

半張著嘴,依萬的表情象結冰似的凝固住了。不能肯定說「討厭外國人」、「討厭洋味十足的臉」這些是有違事實的話,千光士只能驚慌失措地交替看着依萬和直人。

「直、直人啊。以前和現在不一樣了啦。和你交往的時候可能是說過那樣的話……」

說到一半,就突然被直人抱住了。臉被他壓着,連逃避的空間都沒有就被他吻住了。千光士在讓直人放開他之前,依萬就已經靠了過去,粗魯的把直人拉開。然後從背後緊緊把千光士擁入懷裏,用到現在為止千光士從來沒有聽到過的恐怖聲音對直人怒吼「別碰這個人」。

「滾出去!」

被大個子的依萬撞飛出去,直人背部着地摔在了地板上。可是他又馬上站了起來,象貓那樣用吊起來的眼神瞪着依萬吐出句「呸。」

「怎麼了啊。反正你也是因為錢才賣淫給這種白痴老頭的吧。」

對這突如其來的暴言,千光士瞪大了雙眼。

「因為只要能忍受這種黏黏糊糊的色老頭,那他就什麼都會買給你了。」

依萬一下子撲了上去抓住直人的胸口就揍了上去。咣的一聲,那纖細的身體就向後象被吹出去似的撞在了沙發上。勉強從地上坐起來的直人撫著紅腫的臉頰,一副呆掉了的表情。

千光士見狀慌忙捉住還想衝上去打的依萬的右手腕。直人則鐵青著一張臉蹣跚著從地上爬起來,一轉眼就逃了出去。

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起居室卻突然被一種無論如何都沒辦法開口的微妙氣氛所包圍了。依萬把嘴一橫,只是低着頭什麼都沒說。

「抱歉,因為我發生了這種事。」

雖然千光士開口說了話,可依萬卻沒有任何回應。

「你以前每次來都會事先用手機發個消息給我的,可是今晚卻沒有呢。」

「因為我很急,就忘了。……要是我聯繫你的話,是不是就會在我沒碰到那個男人的情況下了結此事了?」

依萬的口吻充滿尖刻,看着千光士的眼睛也象已經沒有了心似的冰冷。

「剛剛的男人是什麼東西?」

是能讓人背部哆嗦的低沉聲音。

「那個、是我以前認識的人……」

剛含含糊糊的開口說着就聽依萬插嘴道「不僅是那樣吧?」

「三、三四年前、大概跟他交往了半年左右。」

右手抵著額,依萬呼的長嘆一口氣。

「為什麼要讓以前的男人進房間啊。」

「他突……突然來訪,說有話要跟我講所以就……反正我也不能就那樣趕他走啊。」

看着自己的藍眼睛漸漸嚴肅了起來,千光士的聲音也就隨之越來越小聲。

「這次是第一次嗎?」

一開始千光士還不知道依萬在問什麼。

「從和我交往開始,這是第一次讓他進房間里來嗎?」

知道他是在懷疑自己的見異思遷,千光士着實吃了一驚。

「我……我絕對不會腳踩兩隻船的。和你交往以後,我從來都沒有和以前的戀人聯繫過,也從來都沒有為了那種事而讓人到自己家裏來。」

即使否定了,可頑固的依萬臉上的表情仍然沒有任何變化。

「你能證明這一點嗎?」

他那冰冷的問話,使千光士一下子詞窮了。

「你說要我證明……是不相信我嗎?」

沉默在周圍流淌。本來從明天開始就要到國外去出外景而沒辦法見面,所以現在應該是在接吻啦抱在一起什麼的,為什麼會發生現在這種事呢,這麼想着的千光士感到一陣悲哀。剛低下頭,沒想到依萬就抓住了自己的右手。什麼都沒說就帶着千光士往卧室里走。

「那……那個……依萬……」

來不及制止就被壓倒在床上,被依萬從上面壓住。沒有撫摩頭髮的手指沒有親吻,什麼都沒有,與其說是愛戀還不如說是依萬在發怒。

「依……依萬,依萬!」

察覺到他要脫自己的衣服了,千光士嚇了一跳。小腹處的小山還沒有消失,雖說是練緊了一些,可全身松垮得還沒能達到令人滿意的狀態。

「還不能SEX哦。只能接吻……不是約好只能接吻的嘛。」

再怎麼控訴,也不見依萬有收勢的樣子。感到長褲和內褲要一起被拉下來了,千光士強力抵抗。忽然,覺得身體就好象脫離了枷鎖似的變輕了,原來是依萬從自己身上起來了。

看着那無言走出卧室的男人,千光士覺得不安起來,也跟着他出去了。依萬拿起放在起居室的手提包,就徑直向玄關走去。

「要回……回去了嗎?」

在玄關處,依萬轉過了身。

「你明天休息吧。我是下午的飛機,你說過今晚要在一起的吧。」

看着藍色的眼睛眯成細縫,千光士小聲嘟囔著「請再忍耐一會」

「在這種心情下,我不能和你一起呆到早上。」

「可,可是……」

「你雖然說不想SEX,可又為什麼讓別的男人進來。讓迷戀你的我焦躁受傷害,很快樂嗎?對不安的毫無辦法的我說,那不是見異思遷,可又如何能讓我相信呢?」

「可是……」

「今天我就回去了。……請讓我回去。」

象外人般微微低頭行禮后,依萬就走了出去。直到聽不到他的腳步聲為止,過了30分鐘、一個小時,千光士感受着從縫隙間吹來的冷風,寂寞地抱緊胸口,獃獃地一直站在玄關口。

年末特別節目HAWAIILOCATION進展順利。雖然工作是工作沒有辦法,可千光士的心情仍然非常低落。

後來,直人來訪的那晚以後,一直都沒有依萬的消息。就算被增井責罵「說了好幾遍你怎麼就是記不住」可還是忍不住打了長途電話,打到他家去永遠只有留言電話的自動留言聲。而手機則是一次都沒有打通過。完全被他無視了嗎,還是他真的不在呢,千光士不知道。每次開始認真考慮這個問題時,頭就會一跳一跳的疼真的很累。

睡覺也會夢到依萬,起來后也一直在想着依萬的事。抱着當作禮物收到的記事本,反覆翻看着以前收到的短訊,可仍然忍不住寂寞。

要說對這樣的千光士來說唯一能讓心情變晴的就只有給依萬買特產這一件事了。名牌錢包拉皮包還有鞋,到最後是千光士只憑感覺挑選的被增井稱為沒品位的橙色夏威夷襯衫,旅店的房間角落裏堆滿了給依萬的禮物。

電視劇的攝影也將在第四天的上午結束,晚上有慶功宴。千光士只是露了一下臉就馬上回到旅館的房間,在床上反覆看依萬發給自己的短消息。可能是累了吧看着看着就睡著了,然後被激烈的敲門聲給吵醒了。

「千光士先生,請開門。」

是增井的聲音。搖晃着爬了起來,一打開房間門,蒼白著臉的增井飛快地跳進了房間。反手關上了房門的增井,突然把幾張紙塞到千光士面前。

「聽說是今晚發賣的周刊雜誌上的記事。我讓日本傳真過來的。」

展開皺巴巴的紙,千光士驚呆了。記事的標題是「千光士熏(45歲)實力派演員隱藏的性癖!前戀人(男)激烈告白其沉溺於同性愛的混亂私生活」,在其之下,長長記述著一連串諸如千光士每半年就要更換一次年輕戀人、不聽他話就會被打、還有什麼曾被他連吸幾個小時等等毫無根據的事情。照片也一起登載了出來,裸著上身,比現在要年輕一點的千光士身邊,是眼睛部分做了黑線處理的直人。

「聽說,看到這個以後,事務所和千光士的公寓外面聚集了很多記者。事務所那邊的對應是還在商討中,但已決定一切都要以『千光士先生老實坦白』為基本。事實上,他們準備明天一早就到這裏來,可因為三小時后的晚班航班還有空位所以那邊的計劃也變更了。因此希望你能儘快回國。從現在開始請您作好準備。」

增井說的飛快。千光士只能吞吞吐吐的嘟囔著「那……那個……」

「這張照片是真的,可是新聞里寫的那些是不存在的啦。我象那樣毆打別人,還強迫別人什麼的……」

「這種時候,事實什麼的根本就沒關係了!」

被增井這麼一吼,千光士驚的抖了一下。

「比起事實來,反而是這張照片被人家看到,你是GAY的事情暴光才是個大問題啊!」

增井緊握著的兩手憤怒的上下擺動。

「從很早以前我就提醒你要注意醜聞,說過了很多遍了吧我。為什麼還會被人家拍到這種光着身子的照片。難道你從來沒考慮過這種東西會讓你的事情暴光嗎?」

咬緊嘴唇的增井,眼角浮上了淚花。

「你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也請適可而止吧。你確實是個好演員,但要是失去了表現的場所也就變的毫無意義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對……對不起。」

「你真的讓我很失望!」

暴吼一聲后,「混蛋……」這麼說着的增井用右手來回扒著頭髮。

「……三十分鐘后我來接你。在那之前請先整理一下行李。」

增井出去以後,千光士垂頭喪氣地坐在床上。雖說這也算是大事件了,可到現在仍然沒有真實感。因為這件醜聞,可能會沒辦法做演員了吧……這麼一想,不禁開始思考起自己到底還能做些什麼來。

記憶又差,手指又不靈巧,連漢字也讀不好。列舉了幾個自己的缺點后,心情變得沉重起來。呼的一下,腦海里閃現出依萬的臉來。那個說過喜歡自己演的《琉璃之海》中的洋介的依萬。不做演員的自己,對依萬來說只不過是個45歲的老頭,不就變的沒有任何價值了嗎。

背部肌肉一下子僵硬了。不是演員的話,肯定會被他厭惡的。也許依萬會離開自己。為了不被他討厭,自己只有永遠做演員才行。

千光士拉出角落裏的行李箱。一開始塞滿了給依萬的禮物,然後再想把自己的衣服鞋子什麼的放進去的時候,已經連一半也裝不下了。萬般無奈下,只好就這樣把裝不下的衣服和鞋子就那樣放着不要了。

30分鐘以後,千光士就和來接他的增井一起離開了賓館。在機場等候,以及乘坐飛機回日本的那幾個小時里,兩個人幾乎沒有說過話。

等到了日本機場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上了,所以增井推測會來的記者一個也沒有。因為千光士家門口會有記者和攝影師,所以只能先就這樣在城裏的HOTEL辦了入住手續。然後回國后還不到一個小時,社長本人就來了。

渾身包裹在黑色香奈爾套裝里的社長眼神嚴肅,嘴角不耐煩地緊抿著。坐到沙發上后,這個看上去不到50歲的社長就大膽地交疊起一雙漂亮纖細的腳,抽了口煙吐出煙霧問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千光士老老實實地說了照片里的那個人是自己以前交往的對象,報紙里提到的那些侮辱對方的行為自己從來沒做過,還有照片里的直人曾跑來說要自己買下照片等等的一切事情。

「那個時候,為什麼不跟我說呢?」

增井怒吼著,一下子站了起來。

「冷靜點。」

社長呵斥了亢奮的增井。

「直人這孩子,說是因為戀人要把照片賣給雜誌社而去找千光士,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就算我們信了那孩子的話而去把底片買回來的話,結果可能火上澆油的連這件事也被賣給報社。」

增井沉默了,社長嘆了口氣繼續道。

「照片可真讓人頭痛啊。要是沒有照片的話,我們這邊到是可以完全否認……不管怎麼說,因為這次的事件演員千光士熏的印象會變差是避免不了的了。」

「對不起……」

千光士只能低頭道歉。社長點燃了第二支煙,猛吸一口吐出煙來。

「暫時你就控制一下男人的事吧。想繼續這份工作的話,就要慎重選擇交往的對象。因為分手了的男人而鬧出緋聞和那種只為了錢本質惡劣的男人交往的話,你自己本身的人性也會遭到懷疑哦。」

社長把煙掐滅在了煙灰缸里。

「蹩腳的否定只會刺激到對方,所以事務所方面對這次的事件是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聽說你從明天開始就有連續劇的攝製工作,不過對那些針對醜聞採訪的,不管問什麼一切都要回答『無可奉告』。」

千光士點了點頭。社長兩手抱胸轉身對着增井說。

「現在,對工作的影響是?」

增井瞄了眼千光士。

「現在,並沒有取消任何預定的工作。不過JUJUMISK導演的電影就……我們有回答說會把日程空出來的,可是不知道……」

「可能沒希望了吧。」

社長乾脆的說道。

「可能現在的工作告一段落後影響才會出來吧?」

對社長的話,增井皺着眉點了點頭。

「對於雜誌上登載的照片和文章,整個傳媒介都騷動了,不過就我們所知,那個叫直人的孩子並沒有接受特定的採訪。只要還沒有那樣棘手的舉動,也許我們可以就這樣順利地保持靜止不動的局面。我們現在只能等待。」

社長在對千光士說了「密切注意」后就回去了。把社長送到HOTEL門口的增井回到房裏的時候,千光士提心弔膽地問道。

「是不是工作以外都不能出去啊?」

啪的一下斜睨過來的眼神,明顯說着「不行」兩字。

「我會把衣服從你公寓那帶過來的。用餐清洗衣物什麼的都請叫客房服務。今天已經沒什麼事了,所以我明天10點再來接你。」

「那……那個,請幫我把手機的充電器帶過來」

增井的右眉,跳動了一下。

「好象沒電了,回來以後一直都不能用呢。」

增井沒有回答地離開了房間,所以千光士不知道他是不是會幫自己帶過來。兩個人都走了以後,千光士馬上就從手提箱裏取出了記事簿。在這上面只記了5個號碼。自己家的,事務所的手機、剩下的就是依萬家電話和手機號碼了。千光士看了一下表。現在是中午11點30分。依萬可能還在工作吧,可是已經無法忍耐到他午休為止了。

電話鈴響5聲后,那個在夏威夷讓人寂寞的想聽他聲音想的快要哭出來的男人接了電話。

「你好。」

「依……依萬?是我……」

電話那頭,沒有迴音。

「我剛剛,從夏威夷回來。我給你買了很多禮物哦。雖然不知道你是不是會喜歡……」

短暫的沉默后,依萬斷斷續續地問道「你知道周刊新聞的事了嗎?」

「啊……嗯。那件事啊,只有和他交往過是真的,新聞里寫的那些過分的事我從來沒做過。確實他變了很多,可是我被甩后並沒有頻繁更換戀人。現在真的只有你……」

「請等一下。」

依萬打住了話題。可能是轉移了地方吧,周圍的聲音變輕了,只聽的見響亮的腳步聲。

「新聞里提到的叫N的人,就是我之前揍過的男人吧?」

「……嗯。」

「不會是因為我對他出手,所以就懷恨報復在你身上吧。那樣的話就是我的責任……」

「你沒有錯。」

千光士馬上否定。

「不管你有沒有打他,他都會把照片賣給雜誌社的。因為他就是那種本質惡劣的人,這是事務所的所長說的。所以之前你動手打他,說不定反而是件好事……」

千光士漸漸地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那……那個,因為雜誌的報道所以有很多記者和攝影師,我暫時不能回公寓去。在這件事平靜下來以前,我會在新宿的旅館里住幾天。增井跟我說,除了工作以外一切外出都禁止……」

「是說要我到旅館去嗎?」

那種說法就好象是自己在「強迫」他一樣,感覺到這種氣氛的千光士胸口一緊。

「因、因為買了禮物,我又不能出去所以……」

「那是,你的事情吧。」

雖然他口氣冷淡,千光士仍然老實地說「我……我想見你……」

緊握話筒的千光士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在這之前,在公寓裏跟千光士以前的戀人碰到的時候,我雖然責怪你的輕浮,可你跟我說真的沒有那種事,我也是想相信你的。那時生氣的理由,是不想承認你曾經和別人相好這樣的事實。」

對方說了不想見面對千光士造成的打擊,使得他根本沒聽明白依萬在說什麼。

「因為我覺得千光士是很不錯的人,所以以前就算有很多戀人也不足為奇,可我就是沒辦法正視這件事。對我來說,你是我的初戀,是我第一次的對象……所以下意識里認為你愛的人也只有我一個。雖然我也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事,可心情上就是沒辦法接受。你要說我是在拘泥於無聊的事情上我也承認。」

「你、討厭我了嗎?」

「我只是現在不想跟你見面而已。」

「你要是在生氣的話我就道歉。我都道歉了,你還是不肯給我機會嗎?」

「並不是這個問題。」

依萬的聲音聽上去是那麼遙遠。

「我現在還在工作所以沒辦法再說下去了。」

有種突然被他放開了的感覺,千光士悲傷的心都要碎了。

「如果你對這種男人厭倦了的話……我希望,你能等到我與自己的心情達成共識為止。」

「要……要到什麼時候?」

「等我整理完心情以後,我會聯繫你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時候……」

沒等千光士回答,電話就掛斷了。比起跟他打電話以前,比起還呆在夏威夷的時候都還要更寂寞更寂寞的感覺。千光士就那樣坐在床上,彷彿靈魂出竅般一動不動。

回國后大約5天的時間裏,在千光士參演的連續劇拍攝現場圍滿了記者和攝像機,可是在第六天,人氣女性音樂家懷孕、閃電結婚的報道一出現,那些記者們就象憑空消失般不見了。

即使周圍安靜了下來,千光士仍然是一蹶不振的狀態。背台詞的時間是平時的三倍,原來很少見的NG鏡頭也接連出現。因為自己的NG而使大家不得已休息,這種事情是千光士演員生涯里的第一次。

在賓館里住了大概兩個禮拜的時候,從增井那得到「差不多可以回自己公寓了哦」的允許,可千光士仍堅持繼續住賓館。理由是不想睡在自己公寓的床上。睡在那張床上的話,就算自己討厭也仍然會回想起兩個人在上面相擁而眠的幸福時期,可以預見那樣只會讓自己比現在更低落。

因為沒什麼食慾,而沒怎麼好好吃飯的結果就是體重直線下落。腹部的小山確實沒有以前那麼顯眼了,可是手臂和腳的肌肉卻鬆弛了下來,皮膚失去張力變的松垮垮的。有一時期,經常去健身房之類的地方的時候,自己也能感受到自己身體里張力復甦的感覺,可到了現在只剩下骨頭和皮了。

回到日本后就跟他講過一次話,在那之後的三個禮拜里依萬都沒有跟自己聯繫過。每天都會看十幾遍手機確認有沒有來自他的消息,可是最後總是以嘆氣告終。在夏威夷時當寶貝似的抱着睡覺的記事本,現在每次看到都會覺得很苦澀昨天終於把它放進箱子鎖了起來。雖然至今仍然在等他的聯繫,可現實已經幾百回背叛了期待,千光士痛苦的甚至覺得電話這種聯絡方式要是從世界上消失掉就好了。

與這種最壞條件相反的是,特別出演的連續劇在劇組人員中對千光士的演技評價很高。千光士的角色是跟年輕女性墜入不倫之戀、行為偏激的設計師。雖然劇本里沒有描述,可千光士對於設計師的心情卻痛苦的非常了解。只要允許的話千光士也想從早到晚都在依萬身邊徘徊。

同依萬失去聯繫的第22天,進入了12月的天氣開始陰晴不定起來,那一天也是早上還是多雲的天氣,可在千光士結束了攝影工作準備回去的傍晚7點多時,下起了大雨。

回到賓館的千光士,同平時一樣拿出維他命藥丸、水還有一些固體營養食品吃完了簡單的晚飯。準備去沖個澡的千光士打開了衣櫃的門。剛想把內衣拿出來的時候,不經意間注意到了角落裏的一個紙袋。那是給依萬的禮物。買這買那的時候,才發現東西真是多的能堆起來。可能會就這樣扔掉吧……突然沒來由的想到了這裏,胸口象被揪住似的苦悶。無論哪一樣都是為依萬才挑選的。就算要被扔掉,可它們甚至還沒有被交到依萬的手上,真是太可憐了。

看了一下時鐘,現在是晚上8點。考慮來考慮去只會變的沒辦法行動,所以千光士迅速的披上一件長外套,然後把伊達產的眼鏡放到口袋裏,抱着那個大紙袋離開了房間。

出了賓館乘上計程車,到了依萬工作的公司門口,發現燈還亮着。加班的依萬通常會在公司呆到9點。只是為了把禮物交給他而來到了他工作的地方這麼想着的千光士猶豫了起來,還是在外面等著吧說不定他什麼時候就會出來了。所以千光士戴上了伊達眼鏡,在大樓一樓處的時裝店陰影里抱着紙袋等待着依萬的出現。

因為出來的很匆忙,所以手機和手錶都忘了帶出來,現在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時間了。雨開始越下越大,完全濕透的腳底傳上來的寒氣直逼腰際。在等待的同時,通過眼前這條道路的車子也越來越少了,千光士覺得冷得手指都要凍僵了。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都要過去了吧,大樓的出入口處,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騷動了起來。抬頭一看,公司的燈都滅了。拚命搜尋從大樓里出來的人群中是否有戀人的身影,可是卻並沒有看見身材高挑金色頭髮的人。

最後出來的穿着黑色長褲駝色外套的年輕女性,有那麼一瞬間朝這裏望了一眼。冷得發着抖的千光士對着那個女性叫了一聲「那個……」

「依萬先生還在上面嗎?」

女性轉過頭來。

「您是依萬的熟人嗎?」

「啊……是的。那個……出來的人裏面……」

「依萬昨天出差去了。雖然今天是應該就回來的,可是沒在公司看到他……」

「……這樣啊。謝謝你。」

道過謝后,那女性輕輕點頭回禮后就消失在了雨幕中。借口要把禮物交給他而來到了這裏,如果沒有這股勁頭的話自己就沒辦法來見他。因為覺得能見到他,所以等待才有意義。當一下子認識到那些其實都是白費工夫的時候,濕透的腳底不舒服的感覺還有寒冷可以說是激增了三倍,連站立都變得很辛苦了。

真是慘的不得了,再也沒有更慘的事了,雖然想儘快返回賓館,可是因為沒帶手機而沒辦法叫計程車。隨着夜漸漸地深了,前方道路幾乎沒有車子開過。當然計程車一輛也看不到。環顧四周,雖然有很多高樓可是卻不見燈光,也很少有行人。那些大樓都是公司所以到了晚上可能都沒有人在了吧。

不知道走到哪裏才會有出租或者車站,沿着大道走了一會,漸漸地連街燈都越來越少了最後竟然走到了港口。慌慌張張地折返回來,眼看着道路越來越細越來越小,最後竟然是突起的牆壁。回到依萬公司所在的大樓前,千光士知道自己是迷路了。這雨彷彿也在嘲笑千光士似的,迴響着唰唰的聲音。沿着反向車道走了一會,終於能看到大路了。雖然很細,不過又不知道除了這條路還能走哪一條,所以千光士決定先試着走到那邊的拐角處。

為了過馬路,千光士從步行道下到了行車道。在確認過左右沒有通行車輛后邁開了步子。可卻做夢也沒想到從前面的小路突然有輛車加速著右轉了過來。

感到強烈的光線照射而直覺地抬起右手遮擋,原來是車燈在逼近。腦子裏非常清楚一定要快點閃開,可是身體卻動彈不得。這時突然響起了刺耳的剎車聲,車正在千光士面前以打橫的姿勢處於剎車中的狀態。千光士正想着那車有可能會以單邊輪胎繼續朝前滑行着向自己開過來,可是沒料到駕駛員象是老手般在距離千光士還有十公分左右的地方忽然停止了下來。

雖然車子在面前停下來是件好事,可是車子濺起來的水花卻將千光士從頭淋到腳。車子的門這時打開來了,有人從裏面下來。連傘也沒打就站在千光士面前的就是千光士一直在等的那個男人。

想着難道真是本人嗎的千光士脫掉了伊達眼鏡。站在前面的確實是依萬,那白得發青的臉。

「有……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啦。又沒有被撞到。只是被水淋了些……」

雖然不知道依萬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可卻意識到現在是個好機會。

「這、這個,是給你買的禮物。想交給你……」

遞給依萬的時候,紙袋底漏了,那些禮物紛紛掉落在了馬路上。

「啊……」

都是些有商標的夏威夷襯衫啦在可可那提生產的Kamehameha大王的民間藝術品macadamianuts等的小東西。這些都掉在地上淋著雨。想要把它們揀起來,卻在中途停了下來。淋成這樣的東西依萬肯定不會想要的。一直凝視着那些濕透的慘得不得了的禮物,不知不覺中手被依萬抓住了。在被拉近的同時右臉頰被啪地敲了一下,千光士一下子瞪大了眼。

「不能隨便橫過馬路,這種事連小學生都知道。為什麼不走對面的人行橫道!」

用手指著千光士左手邊的信號燈,依萬怒吼著。那雙眼睛透露出從未見過的怒意。

「那……那麼遠……」

「我真想把你軋死算了!」

左手被抓得生疼。

「就算真的被你軋死了我也不會恨你的。」

「不是那種問題吧!」

怒吼過後,依萬緊緊抱住了千光士。傘啪地一聲掉在了腳邊。在唰唰下着的大雨中,千光士能感受到抱着自己的手臂微微發抖。

兩人互相凝視着貼近了彼此然後自然的親吻了起來。依萬的嘴唇就象他的手腕一樣些微的發着抖。

依萬居住的公寓,在離公司開車大約15分鐘左右的地方。那是從有車站的大馬路向南直走的住宅區里的七層大樓。進入玄關后就能看到一間帶廚房的小型起居室。

依萬說了句先去把身體弄暖和,然後就把千光士押進了浴室。自己已經有幾十年沒進過這種小浴室了,所以根本沒辦法順利的調節熱水的溫度在打開花灑的同時「啊」的發出了悲鳴。依萬聞聲馬上沖了過來,一邊敲著浴室的門一邊問到「你還好吧」

好不容易把身體弄暖和了從熱水裏出來又因為沒有替換的衣服而只能在腰部圍上浴巾走出了浴室。坐在起居室椅子上的依萬象彈起來似的靠近千光士,一碰到他的手腕就說着「身體總算不冰了」一臉放鬆下來的樣子。

「我也沒想到自己的體溫會變的那麼低啦。泡熱水裏的時候,我覺得連手指都好象已經僵掉了呢……」

「為什麼要在那裏呆那麼久。同事告訴我『好象有個長的象千光士熏的人一直在等我』的時候,我還沒意識到那就是你呢。」

悠閑地說了兩句話后他又突然生起氣來朝自己吼,千光士的身體不禁抖了一下。

「你……你問我為什麼……把禮物……」

「要是感冒了怎麼辦。要把禮物給我什麼時候都可以啊,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啊。」

「可、可是有很多禮物哦。macadamianuts啦夏威夷襯衫啦,還有名牌的鑰匙包。我問過店裏的人,都說在年輕男士裏面這些都是人氣物品……」

依萬兩手抓緊千光士的手腕,低下了頭。

「我可不需要這麼多。我選擇了千光士你,那樣就夠了。」

「啊……可是啊……」

一下子被抱住了。在短暫的接吻之後,千光士被輕輕打橫抱起。在身體晃動的不安中緊緊抱住了眼前人的脖頸,然後那靠着牆的架子就進入了視線中。架子裏有好多的錄像帶和DVD。無論哪一盤自己都很熟悉,因為那些都是自己演出過的電影和電視劇。

被抱着走進了起居室裏面的房間。被躺放在床上的時候,床嘎吱一聲小小地晃了一下。依萬就這樣穿着衣服重新壓了上來。來回搔弄著還透著濕氣的千光士的頭髮,又反覆摩挲著千光士的臉頰。

「我本以為,再也不會見你了……」

迄今為止的寂寞夜晚彷彿只是一場夢,現在幸福的連呼吸都要忘記。依萬整個晚上都在千光士裏面。從前面從後面交替著做,千光士射了好幾次。

天破曉時才入睡,中午睜開眼睛時仍被依萬在懷中。無論是他纏住自己的腳還是他抱緊自己的有力手腕他身體的每一部分都愛得不得了,就算死也好想死在他懷裏。

想看他的臉,而抬起了頭。凝視着那趴俯著的金色睫毛和那雪白的臉時,依萬睜開了眼睛。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兩人又開始了彷彿夜晚繼續的熱吻。穿過窗帘射入的光有些刺眼,雖然能夠聽到外面白日的喧囂,可他們毫不介意地仍然緊緊抱在一起。

親吻著千光士的額頭,依萬好象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

「你今天休息么?」

他一說自己才意識到了工作的事。慌慌張張看向時鐘,正好指在正午12點的位置上。

「下、下午開始要進行連續居拍攝前的討論會。如果不跟增井聯繫的話……」

雖然想給增井打電話,可手機卻忘在了旅館里。不知道電話號碼沒辦法給他打電話的千光士陷入一片恐慌,依萬忙問他知不知道其他的電話。結果,千光士除了依萬的電話號碼外唯一記得的只有自己本家的,所以只能打回家問增井的手機號。

「你現在在哪裏。我給賓館打過電話,可響了好幾次都沒人接!」

一接通增井的電話,就從那裏傳來了一陣怒吼。嚇了一跳的千光士禁不住身體一抖,然後那從背後抱着自己的手腕又稍稍緊了少許。

「對、對不起……今天有討論會吧?」

「下午三點開始。我一點半會去接你,你稍微準備一下。我要告訴你的是,已經決定由你出演JUJUMISK導演的荷里活電影了。」

「荷里活電影?」

「我之前也跟你說過吧。是男二號哦。」

千光士用指尖搔搔臉頰。

「可是,社長不是說過可能不行了嗎……」

「我們是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不過對方來了電話說務必希望你能參演。我是覺得你的醜聞在這件事情上沒什麼影響。……接下來會很忙哦。」

現在仍然毫無實感。千光士就象在說別人的事一樣說給身後的男人聽。

「看樣子好象我要去演荷里活電影了。」

「很厲害嘛。」

依萬吃驚地喃喃著。

「你在跟誰說話?」

好象被聽到了,從電話那頭傳來了增井驚訝的聲音。

「是、是電視里的聲音啦。」

千光士慌忙掩飾。

「你身邊還有其他人吧?該不會這種時候仍然跟男人呆在一起吧。」

說的真是一針見血。

「是、是你聽錯了吧。最近耳朵不太好,電視聲音不開大一點的話就聽不清楚啦。一點半以前我會做好準備的……」

「千光士,你現在到底在哪兒啊!?」

被增井這麼一吼,千光士更往依萬懷裏縮了縮。

「我、我回自己公……寓了。我開始養……養狗了……所以要回去照顧它。」

「狗?」

增井反問道。

「是一條有着金色毛髮蘭色眼瞳的幼犬。下次,會給你介紹的……」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哈啊地嘆了口氣,就聽到自己背後依萬一邊笑着一邊問「我是幼犬么?」

「你知道嗎?開始飼養寵物的話,一直到它們死為止都必須要帶着愛心好好照顧它們哦。」

藍色的眼睛直直注視着千光士。

「作為飼主就有這個義務。千光士啊,你有一輩子只飼養我這一條幼犬的心理準備了嗎?」

千光士輕輕撫摩著金色柔軟的髮絲。手指微微有些顫抖。

「你會,讓我飼養吧?」

「你要養我也可以啦,不過一旦開始就絕不能退還的哦。」

依萬那張漂亮的臉上揚起了微笑,在千光士耳邊開玩笑般「汪—」地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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