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隔天,日上三竿,聶甄澄在大廳上不耐煩地走來走去,聶甄慶則隨意翻著幾本帳簿,白羿坐在一旁好笑地看着他。

「你怎麼走來走去的?」白羿出聲問,語氣中帶着滿滿的笑意。

「白大哥!」聶甄澄忿忿地往椅子上一坐,「你說我們是不是請回個假貨?哪有當大夫的這麼會睡!都要用午膳了還在呼呼大睡!根本忘了我們請他回來是治病的,可不是請他回來睡覺!」

白羿淺淺地一笑,「這有什麼關係,甄衣不也還沒起來?」

「那不一樣,甄衣是病人!」他這麼強調。

話才說到這兒,就看見聶甄衣跟端木懷塵一起走了進來。

「好啊!你這傢伙總算起來了,你……」聶甄澄海派地走上前,卻被白羿敲了個響頭。

「對端木大夫恭敬點。」白羿糾正他,然後做了個請的手勢,「大夫,您這邊坐。」

「謝謝。」

端木懷塵坐了下來,而聶甄衣則是挨着他坐在一旁,但他們兩人眼中明顯的都有着掩飾不了的疲倦。

「昨晚沒睡好?」坐上位的聶甄慶淡淡地問。

「有。」

「沒有。」

聶甄衣與端木懷塵同時回答,只可惜默契不足。

聶甄慶淡淡地掃了他們倆一眼,又道:「今天我到商行去了趟,聽說昨天深夜在街上有人瞧見聶四公子,身邊還跟了個武功俊俏的男人,那人可是端木大夫?」

話問得愈是犀利,端木懷塵愈覺得坐立難安。

「當然不是。」聶甄衣噘著嘴,笑得無辜,「大哥,你明知道懷塵不會武功的,難道你還信不過他?是我昨天不聽話想看花燈,所以偷溜出去,偏偏遇到兩個地痞流氓,幸好有一個武功高強的俠士搭救。」

「什麼?竟然有人敢欺負我家的甄衣?報上他們的名來!」聶甄澄一聽到這話,立刻氣呼呼地想要替他出氣,也沒想到要訓斥一頓深夜溜出去的聶甄衣。

聶甄慶畢竟打理了千家商行,很難被這理由矇騙過去,但心裏畢竟還是心疼弟弟受傷後足不出戶的無奈,想到這也軟下語氣,難得放過他的輕聲說:「你下次出門至少帶些護院。」

「嗯。」聶甄衣笑得開心,偷偷地對端木懷塵眨眨眼。

端木懷塵則給他一個白眼。

「端木大夫,請問甄衣的病,您診斷得如何了?能恢復到原本的模樣嗎?」給四弟一個警告后,聶甄慶最關心的就是這問題。

「無大礙的,臉上的傷疤、腿上的傷,我都有把握在兩個月內恢復他原本的模樣。」

「那太好了!」白羿露出開心的笑容,拉着聶甄衣的手,「甄衣本來就是個美人胚子,若真的一直這樣,實在是太可惜了!」

「那關於那些江湖術士說的惡鬼……」聶甄慶想起這問題,不得不再問,若說這世上真的有鬼,家裏養了惡鬼也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更何況他們就是因為不得不相信,才到除靈世家去的。

「惡鬼?」端木懷塵抬起頭,看了在場的人一遍。

一提起這話題,聶甄衣冷不防地打個冷顫;聶甄澄則是眼中閃著好奇的等待,倒是很想知道世上的人死了之後是不是真的會化成鬼。

而白羿的身子輕靠着聶甄慶的肩,他有些微微地發顫,屏氣凝神地等著答案。

「你也會怕?」聶甄慶取笑地拍了拍白羿的嫩肩,「我以為武林盟主的公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你懂什麼,那種看不到的東西誰不怕。」白羿拍開他的手,臉上閃過不悅。

「怕什麼?還有我呢。」聶甄慶低聲地道,然後正氣凜然地抬起頭,「端木公子直說無妨。」

看着他們的反應,端木懷塵緩緩地微笑,口氣輕鬆地說:「我沒瞧見什麼惡鬼,但令弟的身體還有一點讓我擔憂。」

「擔憂什麼?」聽到這話,聶甄慶等人就緊張。

「其實也沒什麼,我答應了你們,就一定會還給你們一個健全的聶四公子。」端木懷塵企圖讓他們放下心。

「懷塵,這病很難啟齒?」白羿小心翼翼地試探。

「這……是有點。」他回答得很遲疑。

得到端木懷塵肯定的答案,三人的目光同情地往聶甄衣的胯下看去,然後悲慘地搖頭。

聶甄慶重重嘆了口氣,拍拍四弟又羞又怒的臉,「甄衣,這種事急不來,莫急、莫慌張。」然後大步地走出去。

白羿則是露出相當困惑的神情,而後又恍然大悟,若有所思地走了出去。

其中就聶甄澄表現得最誇張,他滿臉的同情,神情激昂的摟住臉色已經漲成豬肝色的四弟,「你放心!三哥會多生點的,絕對不會讓你沒人送終。」然後拭著男人熱淚,奔了出門。

一時間,大廳里肅靜無聲,只見聶甄衣的呼吸聲愈來愈急促,最後抓住他身邊這該死的男人。「端、木、懷、塵!你剛剛說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這是報復他的新手段?

端木懷塵深眸中一片無辜,竟還不知死活地問:「他們剛剛為什麼看你那裏?你那裏也有毛病?」

聶甄衣惡狠狠地倒抽一口氣,開始考慮要不要讓眼前點燃火苗的小綿羊來試試他那裏有、沒、有、毛、病!

「我那裏沒有毛病!你倒說看看我哪裏有毛病!」

他氣呼呼地放下手,要不是他還記得他是唯一看過他臉上的疤痕,還能如此肯定在兩個月內就能把他治好的大夫,他一定要掐死他!

就算他以前甚少出門,也不喜歡跟那些官家小姐打交道,但想嫁他的女人隊伍早就排到京城門口,連公主也曾利用他進宮時企圖爬上他的床;至於男人,以前光是看到他的臉,就流下滿臉口水的也不在少數,就連皇帝姐夫都曾經為他的風采所傾倒,氣得二姐差點把他給閹了。

像這樣被眾星吹捧的人,如今卻栽在這大夫手上!他很明顯地可以看出剛剛那三人眼中的無限同情。

「你中蠱了,而且是情蠱。」他直言道。

「蠱?」聶甄衣輕顰眉,然後用微顫的聲音說:「你不要告訴我,我吃下了像是毛毛蟲的鬼東西……」他一臉的震驚,但有更多的是噁心。

「很不幸,你的確是吃過,而且只怕吃的還不只一隻,為的是讓你能對下蠱的人更為着迷。」

聞言,聶甄衣想都沒想就用手去挖喉,想要把那鬼東西吐出來。

「這樣做沒用的。」端木懷塵拉住他的手,制止他的動作。

「那有什麼好辦法?你快說!」不要怪他沒風度,這世上沒有人在吃了蠱之後,還能笑得風度翩翩的?

蠱!一個軟綿綿的怪蟲,吸他的血、吃他的肉,更恐怖是成天跟他廝混在一起!

聶甄衣氣白了臉,可惡的馬暢元,竟然這樣對他!

「有兩個方法,一個較快,一個較慢。」

「當然要快點!」他怒吼,一張臉氣得通紅。

「你不要太擔心,只要下蠱人沒有什麼指令,蠱其實是不會傷害你的。」

「你叫我不要擔心!蠱耶!跟我同吃同住,我睡熟時,它還得意地在我身體里打滾,你要我別擔心?你這算是什麼大夫?你……」

看他歇斯底里的模樣,端木懷塵連忙上前緊摟住他,「你怎麼了?我敢保證它絕對不會傷害你的。」

他知道一般人無法接受蠱這種東西,但很少人像聶甄衣如此情緒激動的。

感受到身上傳來了溫暖,聶甄衣慢慢地緩下情緒,顫抖着手摸著那背脊。

「它……你說那東西真的不會傷害我?」

「真的,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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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柔的聲音從他上頭傳來,讓他覺得很受用,手也不再顫抖了。

「我五歲時曾被盜賊抓去,他們餵了我五天的蚯蚓,從此之後我就特別怕那種沒腳只會蠕動前進的動物……更別說我知道它還在我體內活動。」

「那真不是個好經驗。」端木懷塵輕聲地安撫,但想到那情景,不禁取笑他道:「但是蚯蚓是益蟲,吃了它對身體其實還不錯。」

「還不錯?你去吃啊!」他氣惱地推開他,拂去眼角被嚇出的淚,「等你生吞后,你就會知道它們在你喉中滑動的美妙滋味了!」

見他真的生氣了,端木懷塵只好趕緊安撫他,「好,那我用最快的方法幫你把它引出來。」

聶甄衣深吸口氣,緩緩地點頭。

他看端木懷塵按著自己的後腦勺,一張溫潤的紅唇就這樣貼上他的。

在第一時間他直覺就想要推開他,他無法接受與人親吻,他覺得那舌尖的接觸就像當初那噁心的觸感,所以無論馬暢元怎麼求他,他都從來不曾與他接吻;但真正觸碰到……他卻覺得那感覺真是美妙。

他軟下腰,神情迷濛濕潤,任由端木懷塵在他的口中**,或許他早就沉迷了,沉迷在昨天他那溫暖的背、溫暖的懷抱。

半晌,端木懷塵放開他,舌尖上放着一隻蠕動的蠱,他拿出瓷瓶裝了起來。

「最快的方法就是我用嘴把它吸出來。」看着瓷瓶里安靜睡着的情蠱,端木懷塵似乎也滿開心能獲得這絕世寶貝。「只是這方法快雖怏,但一天也頂多只能吸出一隻情蠱,要不然驚動了其它情蠱,要抓它們會更麻煩。」

聽着端木懷塵說了一大堆話,聶甄衣終於緩緩地回神,「你剛剛只是在幫我治病?」

「當然,要不然是怎樣?」聶甄衣這話問得端木懷塵一頭霧水。

聶甄衣緩緩地笑了,就只是幫他治病……

他會讓他後悔的,因為他那不知輕重的吻,讓他毫無理由地上了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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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懷塵。」

當一個小腦袋擠入被子裏,端木懷塵就知道自己慘了。

這一個多月下來聶甄衣常常跟前跟後的,對他做盡無理的要求,他從沒遇過這麼黏人難纏的病人。

聶甄衣的腿傷已好,臉上的疤也只等它脫落,唯有那難纏的情蠱……每次只要他幫他**,聶甄衣靈巧的舌便故意纏上來,好幾次害得自己吸過頭,把蠱給吞進去。

蠱的功效對他起不了一點作用,他就這樣吞下去實在是一種浪費,要知道蠱可不好找。

「又隔天了,治病治病。」聶甄衣香唇兀自吻上端木懷塵略顯蒼白的薄唇,舔吮啃咬着**上的每一部分,嘗夠了才深入口中。

而不規矩的手則順着端木懷塵的鎖骨摸索,輕按著這幾天他探索的收穫──敏感的頸側,果然端木懷塵輕顫起來。

「錯了錯了,是我吸你,不是你吸我!」端木懷塵推開他,一點也沒察覺自己話語中的曖昧。

聶甄衣賊笑,眨著大眼,「那你快吸。」他微啟紅唇。

端木懷塵沒急着貼上去,只是先用商量的口氣道:「我們打個商量,以後治病的時間可以不要在半夜嗎?」

一天一次,聶甄衣偏偏挑個三更來。

「不行,若被我哥知道我們親嘴,你有九條命都不夠死。」聶甄衣毫不考慮地就拒絕。

「可是我是在治病。」

「可我不認為。」這話聶甄衣說得小聲。

端木懷塵還想要問,卻被他騎在身下,聶甄衣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快點治病!」他氣惱地嚷嚷,就像一個可愛至極的頑童,讓人想憐惜。

端木懷塵投降,輕壓他的頭,親吻着他。

他就是沒辦法拒絕難得露出孩子氣模樣的聶甄衣,也不知道聶甄衣是不是發現了這點,每次總在這時候用這招對付他。

他認真地**著,但聶甄衣卻是認真地破壞,他的舌像是吸血蛭一樣吸着他的舌,讓他退不出來,一個使勁,他含淚吞下第十六隻情蠱。

好浪費!他氣憤卻無法挽回。

拉拉被子,終於結束今日這場鬧劇。端木懷塵準備要睡去,但肚子上卻被放了一個沉重的竹簍,他痛苦地**,「幹嘛?」

瞧他眼睛都快要眯上了。

「你快起來,我帶你去個好地方。」聶甄衣吐吐舌,腦袋在被窩裏鑽啊鑽的,一副非要弄醒他不可的樣子。

「夜深了,我要睡覺。」端木懷塵閉着眼說:「況且愈夜愈美麗的杭州城我去過了,我現在只想去找周公,把剛剛下到一半的棋繼續下完。」

「誰說你都去過了!還有一個地方你沒去過!」他在被窩裏起鬨,搔着他的腰間,卻發現他不痛不癢的,噘著嘴,他大剌剌地把棉被掀開。

略帶涼意的風吹拂在端木懷塵身上,他並沒有感受到冷意,無法接受的是有個人用過分熱烈的眼神盯着他。

端木懷塵不知在心裏第幾遍地問過自己,自己怎麼就拿這小無賴沒轍?看着黯淡無光的外頭,想必今晚對聶甄衣來說,又是個月黑風高,極適合溜出去玩的日子。

知道勸不動聶甄衣,端木懷塵百般無奈地起身,當着聶甄衣的面脫下裏衣,趁著換外出衣飾時問道:「到底要去哪裏?」

等了許久卻沒聽見迴音,他不解地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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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們要去哪裏!」

好不容易才從端木懷塵精瘦的胸膛上拉回目光,聶甄衣回道:「好地方,一個可以讓你發揮一身好醫術的地方。」

聶甄衣嘻嘻笑地拍着手上的竹簍。

那是端木懷塵看病時總會帶着的,這幾天沒事時,端木懷塵就會在路邊搭個小棚子幫人看病,至於那些窮苦付不出銀兩看病的病人,錢自然是他們聶家出。

「好地方、好地方,你上次騙我出去也是用這種借口。」端木懷塵嘀咕,繫上衣帶。

「我來幫你。」聶甄衣神情熱烈上前,搶過他的衣帶,輕柔地幫他綁上。

端木懷塵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爭的,也就任由他去。

「臉最近會癢嗎?」他趁著空檔問。

聶甄衣輕顰起眉,「有一點,但疤痕卻沒有一點淡化,你這個庸醫。」

最後一句自然是玩笑話。

「我庸醫?再過十天你就看着吧。」端木懷塵又嘀咕。

「好了!我們快走!」聶甄衣開心地拉着他的手,熟練地扳開門想要出去,卻被端木懷塵揪住肩。

「等一下。」端木懷塵從衣櫃里拿出件披風,「披着再出去。」他粗手粗腳地幫他披上,繫上帶子。

聶甄衣拉着披風嗅了嗅,知道端木懷塵其實什麼也沒帶就跟他們來到聶家,這件披風還是前幾天在市集時,他看得喜歡,買下來送給他的,只是現在這披風沾了他的味……

他漾開幸福的微笑,偷倚在他身邊。

兩人慢慢地消失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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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神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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