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

台灣台北。

「旋」現代舞劇團的第一舞蹈室里,正在排練即將在下個月展開世界巡迴公演的舞蹈新作「狂想蕭邦」,爆發力十足的肢體動作搭配蕭邦的音樂創作,從沉靜到激蕩、由鬆柔而勁爆,隨着音符的旋律起舞,編舞者透過舞台情緒吸引觀眾的目光,讓音樂變得視覺化。

有個蓄著長發、戴眼鏡的男子散漫地坐在後方,渾身洋溘著一股頹廢而性感的藝術氣息,慵懶地支著下顎,有一眼沒一眼地瞟著前頭舞者賣力的表演。

他就是「旋」現代舞劇團的負責人——沈鈺坊,現年三十二歲,生肖屬豬,劍橋大學碩士。

夏琳娜為此次新作狂想蕭邦的編舞老師,自幼學習芭蕾舞,於大學時轉修現代舞,並完成紐約大學舞蹈系的藝術碩士課程,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享譽國際的知名編舞家了。

「Leon,你覺得怎麼樣?」她喚著沈鈺坊的英文名字,主動而熱情地依偎在他的身邊,一副惹人憐愛的小女人樣,怎麼看也不像是編舞風格前衛,自我色彩強烈的編舞家。

他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不錯。」

她為這麼一句淡然的稱讚麗雀躍不已,比得到任何國際獎項都還要高興,「我要一點實質的獎勵。」

他不置可否地挑挑眉。

「晚上一起吃飯?」她的眼神里充滿冀盼。

沈鈺坊傲微蹙起眉,「我今天不太想出去。」

夏琳娜沒有第二句話,「那我過去做飯給你吃。」

「隨你便。」他語調平平地道。即便是一個享譽國際的名編舞家要親自為他下廚,洗手做羹湯,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這麼多年來,心甘情願為他下廚的女人難以計數,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那麼排練結束后,我先去買好晚餐的材料,再過去找你。」她一點也不將他的冷淡放在心上,她深信自己終有一天會擄獲他的心。

「嗯。」他做任何事情一向只憑自己的喜好,當初自家公司贊助的「旋」現代舞劇團經營不善,面臨解散的危機,是他不顧眾人反對,執意接手管理劇團,並以其獨特的藝術眼光和完善的計劃,一步步地將劇團推向國際舞台,更在短短几年間,成為各國爭相邀約前往公演的頂尖現代舞劇團。

各國的舞者不論知名與否,個個都使盡渾身解數,想要爭取在「旋」現代舞劇團里表演的機會,即便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也都能夠為他們打開一定的知名度。

「你想吃些什麼?」夏琳娜完全以他的意見為依歸。

她是名編舞家,不是廚師,沈鈺坊對她的手藝並沒有太大的期待,「你煮什麼我就吃什麼。」他可以很挑嘴也可以很隨和。

「那……我做我的拿手菜……」她的話被一陣鈴聲打斷。

「都可以,我沒意見。」他隨意地擺擺手,掏出口袋裏的手機,以他一貫懶洋洋的調調回應,「喂——說話。」

電話另一端傳來一個久違的嗓音,「這是哪門子的電話禮儀!好歹也該先報上名字吧。」

沈鈺坊慢條斯理地道:「你得失憶症啦?連這通電話要打給誰都不記得了嗎?」

聽這口吻……他老兄肯定還沒看過天嘉自家出版集團出版的雅仕雜誌周年特刊,「不好笑。」

「大導演怎麼有空打電話給區區在下我?」!在他們五個好兄弟中,只有虞澔曦不是劍橋大學的學生,他是美國來的交換學生,為期一個月。

虞澔曦撇撤嘴角,「你還沒看天嘉出版的雅仕雜誌過年特刊,對吧?」

過年特刊?他單手爬過發叢,「那有什麼特別?」不然,虞澔曦不會特地打這通電話來告知。

「那裏頭選出了亞洲十大鑽石單身漢。」

亞洲十大鑽石單身漢?他有種不祥的預感,「然後?」

虞澔曦冷冷地道:「恭喜你,榮登亞洲第二鑽石單身漢的寶座。」

第二鑽石單身漢?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天嘉那傢伙根本就是嫉妒他們其他四個兄弟都在過逍遙快活的日子、享受人生,只有他一個人早早就被谷漱月那個麻辣大姐頭給綁住了,所以才會想出這麼個主意來陷害他們。「你呢?」他很篤定,虞澔曦必定也在名單上。

一刀斃命。「第三。」虞澔曦咬牙迸出話。

他笑笑地直往他的痛腳上踩,一腳、兩腳、三腳、四腳。「你也不賴呀,上頭如何報道?」

「你不會自己去買一本來看啊!」他火大地低吼。

「我怕裏頭把你描寫得太好,我會情不自禁地愛上你耶。」沈鈺坊似假似真地道。

Leon愛上誰?這一句話引來了夏琳娜的側目。

虞澔曦幾乎快吐血了,連名帶姓地吼他,「沈鈺坊!」

他將手機拿離耳朵三十公分,挖挖耳朵,「我的聽力好得很,你不用這麼大聲說話,還有……你應該稱呼我為學長。」

虞澔曦努力平撫心情,「我們已經畢業很久了,不時興學長學弟那一套。」

當初他極力想跟他們四個人劃清界限,卻沒人理會他的意願,就那短短的二個月交換學生生涯,讓他從此擺脫不了他們四個人。

「你沒聽說過嗎?一日為學長,終生為學長。」

看吧,現在報應來了。他早就知道跟他們四個人牽扯在一起肯定沒好事。「你下個月不是要帶團展開世界巡迴公演嗎?」

「是沒錯。」

「首站是新加坡。」他用的是肯定句。

沈鈺坊眼底精光一閃,「原來你這麼關心我,連『旋』的首場公演地點都記得這麼清楚,公演的第一天我應該可以收到你送的花束吧!」

「送花給你?嫌錢多也不是這麼個浪費法。」他又不是發神經。

「真是太傷我的心了!」沈鈺坊哇哇大叫,「枉費我這麼真心地對你付出,你竟然、你竟然……」他就是喜歡捉弄虞澔曦,誰叫他從相識開始就把他們四個人當瘟疫似的避之惟恐不及。

夏琳娜詫異地瞧着他異於平常的言行舉止,她好生羨慕電話里的那個人,也有些嫉妒,要等到什麼時候她和Loen才能如此親近熟稔地嘻笑怒罵?

虞澔曦忍無可忍地咆哮,「該死的,先讓我把話說完行不行?」

「好,你說吧。」

「『旋』在新加坡的公演期間天嘉一定會出現,見到他的時候,替我捧他兩拳當作回禮。」以往他閃躲桃花都來不及了,這下可好,天嘉那傢伙來這一招是存心要讓他葬身溫柔鄉,屍骨無存吧。

沈鈺坊呵呵地笑,「好,我記下了。」

「那沒事了。」虞澔曦準備掛電話。

「等等。」他及時出聲阻止。

「還有事?」虞澔曦沒想太多。

他再次確認,「新加坡首場公演那天我會收到你的花吧?」

虞滯曦停頓了三秒鐘,「你慢慢等吧。」語畢隨即將電話掛斷。

沈鈺坊好笑地收了線,「真是的,好歹也說聲再見嘛,怎麼這麼無情!」他喃喃自語地挺身而起。

夏琳娜吞吞吐吐地道:「Leon,剛剛……打電話……給你的人是誰啊?」

他覷了她一眼,不慍不火地給了她一個釘子碰,「那應該不關你的事吧。」揚手招來一旁待命的工作人員。

她有些尷尬,「我、我只是關心你而已。」

「謝謝你的關心。」他又怎麼會不懂這些女人們的心思?她們每個人都想摸清楚他的一切,更想成為他生命里的惟一。

工作人員立即趨前,「老闆,有什麼吩咐嗎?」

「你去附近的書局幫我買本雅仕雜誌。」他要看看天嘉在雜誌上頭弄了些什麼玩意兒,也才好決定該怎麼跟他算清楚這筆賬。

「亮亮,你不是正在找工作嗎?」宋惠娟看着半年前機緣巧合收為乾女兒的陽亮亮,若有所思地問道。

大約半年多以前,有一天晚上她在住家附散步,沒想到竟然會遇到兩名青少年持刀搶劫,當時不是沒有路過的人,卻沒有人敢見義勇為,一個個都視若無睹地經過離開,如果不是亮亮挺身而出,更不知道自己還要受多少活罪。

「我是在找工作沒錯,不過還沒有着落就是了。」最近經濟不景氣,失業的人口暴增,不管是要找工作還是換工作都困難許多。

宋惠娟的臉上悄悄掠過一抹欣喜,隨即隱沒不見,「我最近聽老二提起他的劇團里正好缺個工作人員,不曉得你有沒有興趣去試試?」

「當然有——」一口應允之後,她才猛然察覺有些問題,「乾媽,我想還是別過去好了。」雖然這半年來一直沒有機會和乾媽的二兒子——沈鈺坊見面,她也早就由報章雜誌里的報道得知他是個濫情的男人,根本就不懂得尊重女人,緋聞從沒斷過。

「怎麼了?」宋惠娟啊了一聲,故作恍然大悟狀。「我想你大概不想做那種類似打雜的工作,我明白。」

「乾媽,不是那樣的,我是怕……」她很想去試試看,就怕和沈鈺坊不對盤。

「怕什麼?」宋惠娟明知故問。

她最看不慣那種自以論是、玩弄女人心的大色豬,沈鈺坊即是一例。陽亮亮很認真地道:「我怕和他處不來。」真到他的劇團工作,起衝突是必然的過程,只是時間早晚罷了,被開除更是必然的結果,也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宋惠娟不以為意地道:「那正好。」

那——正好?她沒聽錯吧?「乾媽,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宋惠娟笑笑地解釋,「鈺坊太過濫情,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無法抗拒他的魅力,你過去的話正好挫挫他的銳氣,也順便解救那些盲目的女人們。」

「這樣好嗎?」沈鈺坊是老闆耶,那她一定很快就會被開除,到時候還不是得重新找工作,那又何必多此一舉!

「沒什麼不好的,有乾媽當你的靠山,事情就這麼決定了。」宋惠娟沒讓她有太多考慮的時間,「我跟鈺坊說一聲,明天你就到『旋』現代舞劇團的辦公室去找他報到。」既然那些溫馴小綿羊似的的女人,都沒有辦法抓住鈺坊的心,她期待亮亮和他能夠擦出不一樣的火花。

「喔。」她不太確定地應了聲。

這時有個容貌清秀、溫文儒雅的俊朗男子提着公事包走進客廳,「媽,我回來了,亮亮,你來啦。」他就是沈氏集團的現任總裁,也是沈家老大——沈鈺祺。

她朝他點點頭,「大哥。」雖然他和沈鈺坊是兄弟,對感情的態度卻差了十萬八千里,沈鈺祺結婚八年,是個專情體貼的好老公和好爸爸。

沈鈺祺停下步伐,「你的工作找得怎麼樣了?要是還沒有結果的話,可以來公……」他幫她安插個職位好了。

宋惠娟連忙截斷他的話,「鈺祺,亮亮找到工作了。」

母親的反應有點奇怪。他不動聲色地投去一瞥,「什麼工作?」

陽亮亮有點不自在,她和沈鈺坊從沒見過面,雖然說是經由乾媽介紹,可是她就這樣跑去他的劇團里工作會不會太突然了?「乾媽說二哥的劇團正好缺了個工作人員,要介紹我去試試看。」

要到鈺坊負責的劇團當工作人員啊……沈鈺祺只消一眼就對母親大人的企圖瞭然於胸,他沒有必要拆穿,「那也不錯,鈺坊並不是個苛刻的老闆,跟在他身邊工作沒什麼不好的,劇團下個月要展開世界巡遇公演,還可以跟着出國去旅遊觀光。」

可以出國去玩?陽亮亮的雙瞳霎時亮了起來,更是心動不已。

她排行老大,今年二十四歲,生日屬羊,下面還有三個妹妹和一個弟弟,目前都還在就讀國高中,從她高職畢業開始,就必須外出工作分擔家計,別說出國了,她連島旅遊的次數用五根手指頭都算不完,分別為國小、國中和高職的畢業旅行,這五六年來她一直很努力地工作,減輕父母的負擔。

這一次失業是因為她原本當會計的那間小公司,敵不過這一波經濟不景氣倒閉了,不得已她只好另謀出路。

她一直很嚮往有一天能夠出國旅遊,雖然她明白那一天還得等很久,得等到妹妹們和弟弟都畢業,能夠工作養活自己,她才能開始存錢實現夢想,沒想到……

她就要有機會實現夢想了!即便是因為工作的原故,也足以讓她興奮好久。

沈鈺祺脫下西裝外套往手臂上一掛,「先去試試看也好,要是真的做不來,我再幫你在公司安插一份工作。」

「謝謝大哥。」

「不用客氣,你們慢慢聊,我先上樓了。」

「亮亮,他就是你的二哥,鈺坊。」想了想,宋惠娟還是決定親自帶陽亮亮到劇團的辦公室來見兒子,「鈺坊,她就是我跟你說過的乾女兒陽亮亮。」

她早就在報章雜誌上看過他的照片了,知道他長相頗為英俊,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女人為他痴迷,只是見了面之後才發現,他渾身洋溢着一股照片無法顯現出來的落拓不羈的藝術家氣息,難怪那麼多女人無力抗拒他的魅力。

坐在辦公桌后的沈鈺坊站起身,來到她們面前,背後的長發隨着步伐輕輕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你好,亮亮,謝謝你半年前的見義勇為救了我媽一命。」當時他人在國外,回國之後又立即開始處理巡迴公演的相關事宜,因此一直沒有時間和她見面,向她當面致謝。

「二哥,我只是做我應該做的事而已。」他往她身邊一站,周遭的氣流好像導了電一樣,難怪會有那麼多女人愛上他。

宋惠娟最關心的是陽亮亮能否留在「旋」現代舞劇團里工作,「亮亮工作的事怎麼樣?」

沈鈺坊順手從辦公桌上拿了個發束將長發束起,打趣地道:「皇太后都親自來下懿旨了,我哪敢不遵從啊!」

宋惠娟頷首,「這還差不多。」

「謝謝二哥。」

「不用跟我道謝,只要好好工作就行了。」他可不會因為她是母親介紹來的人,就讓她享有特權。

感覺上他這個人應該還不難相處,「我會的。」如果只是公事上的交集,那麼他們應該能夠相安無事吧。

宋惠娟看了看時間,「鈺坊啊,我約了王媽媽去聽演講,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走了,亮亮就交給你,你可要替我好好照顧她。」

「我知道,路上小心些。」

「乾媽再見。」

「嗯。」宋惠娟揮揮手離開劇團辦公室。

隨意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東西,他側了下頭,「走吧,我先帶你熟悉一下這裏的環境,順便認識一下劇團里的成員,明天再正式上班。」

「好。」陽亮亮跟在沈鈺坊身側,很認真地聽着他的介紹,並且面帶微笑地和未來的同事打招呼。

「現在所有的舞者都在第一舞蹈室排練,等會兒我帶你過去瞧瞧。」他頓了一下,半轉過頭仔細看着她。

他幹嗎這樣看她?陽亮亮不太習慣。

他很難想像,眼前外表看似柔弱女子的她,竟然敢路見不平挺身而出對付兩個不良少年,「你……學過防身術嗎?」她的勇氣和正義感勝過很多男人。

他幹嗎突然問她有沒有學過防身術?難不成來這個現代舞劇團當工作人員還得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嗎?「沒有。」

「那你怎麼敢挺身而出?」真是勇氣可嘉!而且實屬難得,現今這個年代,人情是越來越淡漠了。

原來他是指半年前她挺身救乾媽的那件事,「我就是看不慣那兩個青少年欺負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所以……」

「所以你就插手了。」

她點點頭,現在回想起來那天還真是充滿了驚險。

「現在像你這樣的人已經很少了,見義勇為是件好事,不過你以後還是要先衡量一下自己的能耐,免得人沒救到反而讓自己也身陷險境。」沈鈺坊說的是肺腑之言。

「我會記住的。」

「Leon。」來人是個紅髮美女,身材高挑、曲線玲瓏,迎面就給沈鈺坊一個火辣辣的熱吻。

他不閃也不避。

陽亮亮有些尷尬地別開視線,她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別人接吻的場面,而且還是在這種近距離之下瞧見。

一吻既罷,紅髮女子還是膩在沈鈺坊身上,白皙的藕臂勾住他的頸項,撒嬌道:「你陪人家出去逛逛,好不好嘛?」

她對眼前這個紅髮女子沒有偏見,可是說實話,她的身高少說也有一百七十公分,還在沈鈺坊身邊做出那種小鳥依人的樣子,看起來真的有點好笑。

他拉開她的手,淡淡地道:「妮可,我還有事要忙,你找別人陪你去逛吧。」

他對女朋友還真是冷淡。

經他這麼一提,她才注意到一旁還有個人,「她是誰啊?」

「她是新來的工作人員陽亮亮,也是我的乾妹妹。」沈鈺坊的話鋒一轉,「亮亮,她是這一次公演的客席表演妮可·史奎爾。」

她朝她點點頭,「你好。」

妮可·史奎爾的眼神帶着衡量,淡笑地伸出手,「很高興認識你。」

陽亮亮回握了她的手。

「好了,我還要帶亮亮熟悉這兒的情形,亮亮我們走吧。」下了樓,沈鈺坊推開二扇門,節奏感十分強烈的音樂演奏立即流泄出來,「這裏就是第一舞蹈室。」

陽亮亮茫然地望着前面舞動着身體伸展到極限的舞者,她還真看不懂這樣的舞蹈所要表達的意念究竟是什麼,大概是她藝術涵養還不夠吧。

在一旁觀看排練的夏琳娜最先發現沈鈺坊和陽亮亮的出現,「Leon,她是……」

排練也正好於此時結束,沈鈺坊要夏琳娜把排練的舞者和相關人員都集合過來之後,再介紹陽亮亮和他們認識,免得他得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介紹陽亮亮的身份。

「Leon,我會好好照顧你妹妹的。」夏琳娜巧笑倩兮地勾住沈鈺坊的手臂,親熱的模樣彷彿他們兩人是情侶一般。

他仍舊是淡淡地應了聲,「嗯。」

陽亮亮的眼睛裏寫滿了困惑,她剛剛明明看見二哥和妮可·史奎爾熱吻,怎麼這會兒他又和編舞家夏琳娜這般親熱!到底誰才是他的女朋友?或者他同時跟兩個女人交往?

這樣看來,他果然是個濫情的男人。

【第二章】

夏琳娜邀請陽亮亮到附近的咖啡館坐坐,喝喝下午茶。

「夏老師,你請我來這兒喝咖啡是為了什麼?」劇團里的人都這麼稱呼夏琳娜,跟着叫就沒錯。陽亮亮把咖啡喝完了,桌上看起來十分美味可口的蛋糕卻壓根兒沒動過。

夏琳娜好奇地道:「你怎麼不吃蛋糕?這裏的蛋糕不好吃嗎?」

陽亮亮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想把蛋糕帶回去給弟弟吃。」家裏沉重的經濟壓力讓她和父母都喘不過氣來,她所賺取的每一分錢都有更重要的責任,哪還有多餘的錢讓她上餐廳、咖啡館享受精緻的美食。

夏琳娜怔了怔,隨即把面前的那一份也推到她面前,「這份待會兒也讓你帶回去好了。」

「不、不用了。」

「沒關係,我現在正好沒什麼胃口。」她端起咖啡輕啜了口,「我可以問你一些有關Leon的事嗎?」

和二哥有關的事?「你問吧,不過我知道的也不多就是了。」今天是她第一次見到他,有關他的事大多是由乾媽那兒或報紙、雜誌上得知的。

「Leon有沒有帶女朋友回家過?」不管她怎麼懇求,他就是不答應帶她去他家玩,拜訪他的家人。

這件事她正好聽乾媽抱怨過,「最近幾年都沒有,要是更早以前我就不清楚了。」

聽了陽亮亮的回答她的心裏頓時平衡多了,至少還沒有人能獨佔Leon。「Leon的媽媽會不會不喜歡他交外國女朋友?」

她不假思索地回道:「我乾媽只希望二哥能專一就好,女朋友是哪一國人都好——」呃,她會不會說太快了?

夏琳娜不以為意地笑笑,「沒關係,我知道他的女朋友不止我一個。」

「那你也知道他和妮可的關係了?」陽亮亮挑起眉。

「嗯,妮可也知道我和Leon的關係。」她們都知道彼此和Leon的關係。

這樣的關係更有點複雜。

她無法理解她們為什麼能夠忍受男朋友的花心和不忠實,還願意和他在一起。

要是她的話,早就和這種男人劃清界限了,免得浪費她的時間和感情,最後卻換來傷心的下場。「你們彼此都知道?」那怎麼還能和平相處?甚至還得一起工作?難道她們都不會嫉妒?

夏琳娜看出她眼底的疑問,「哪個女人不嫉妒,我當然也不例外,只不過Leon無法忍受女人的獨佔欲太強,不喜歡女人干涉他的生活,不喜歡女人企圖約束他,想要和他在一起就必須遵守這幾個原則。」

這算哪門子的原則!他根本就是個不懂得尊重女性的沙文豬。「這種男人有什麼好,值得你們為他執著嗎?」她忍不住直言。

夏琳娜微微一愣,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問,「不可否認的,Leon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

陽亮亮無從反駁起,撇開財富不說,光是二哥英俊的長相和藝術家的氣息就足以讓女人怦然心動了,更遑論他在短短几年間,創造出讓「旋」從面臨解散的窘境到躍上國際舞台大放異彩的神話,有多麼讓人崇敬。

還有他冷冷、壞壞的調調讓女人又愛又恨,難以捉摸的個性則會激出女人血液中隱藏的征服因子。

「而且有才能。」

「可是他卻不會是個好情人。」她寧願要個平凡一點的男人,只要他能真心對她好,對她忠實,這才是最重要的。

夏琳娜笑笑地道:「但我就是只愛他。」

既然如此,她還能說什麼?

好聽的說法是工作人員,實際上就跟打雜的差不多,搬搬東西、整理道具、服裝、跑跑腿之類的工作,都是由劇團里包含她在內的五個工作人員負責。

工作人員大同邊搬東西邊好奇地問:「亮亮,既然你是老闆他媽的乾女兒,那為什麼不……」他的問話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喝打斷。

陽亮亮指着他,「嚇!大同,你罵髒話!」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陽亮亮,一臉無辜地澄清,「我沒有!」

「可是我剛剛明明聽到你說他媽的乾女兒……」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叫那麼大聲,他差點被她嚇破膽。大同賞了她兩記特大號的白眼,舉起手作勢要扁她,「不要扭曲我的話。」他長這麼大還沒用髒話罵過人,這個良好的習慣他打算繼續保持下去。

陽亮亮笑笑地一閃,連忙轉移他的注意力,「是,咦,你剛剛問我什麼?」在「旋」現代舞劇團里工作好幾天了,她發現其他四個工作人員都是很好相處的人,到目前為止,這份工作她做得很開心。

「你既然是老闆他媽……媽的乾女兒,那為什麼不要求老闆紿你安插一份輕鬆點的工作?」

人要懂得滿足,「這份工作沒什麼不好的,我很滿意。」她不希望因為乾媽而有任何特別待遇,她會努力做好分內的工作。

「大同,過來一下。」外頭傳來一聲叫喚。

他揚聲回應,「馬上來,燈光師在叫我了,待會兒再聊。」

「嗯。」她擺了擺手,繼續做她手邊的工作。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一陣談話聲伴隨着腳步聲越來越近。

「Leon,中午一起吃飯,好嗎?」是妮可·史奎爾的聲音。

「我有共進午餐的人選了。」沈鈺坊的腳步毫不遲疑地來到陽亮亮的身邊。「亮亮,中午一起吃飯吧。」

妮可·史奎爾不死心地跟在他身後。

不會吧?她愕然地抬起頭,「二哥,我的工作還沒做完。」他這無疑是要陷她於不義。她已經感受到妮可·史奎爾投射過來的銳利目光里明顯的敵意。

後天就要飛往世界巡迴公演的第一站——新加坡,最近劇團里的工作人員都在忙着一些雜物道具服裝的打包工作。

「現在是中午休息時間,你總要吃午餐吧!」沈鈺坊好整以暇地斜睨着她。

「我已經訂便當了。」她只想好好工作,不想成為別人的假想情敵,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那就來我的辦公室一起吃便當。」他轉頭吩咐另一個工作人員,「建宇,待會兒送兩個便當到我的辦公室來。」

「好的。」

陽亮亮別無選擇,只好起身跟在他的身後走向他的辦公室,背後那兩道銳利的目光,幾乎要在她的背部刨挖出兩個窟窿來。

沈鈺坊坐進沙發中,饒富興味地瞅着她,「你的樣子看起來好像不怎麼樂意和我共進午餐喔。」他什麼時候變得惹人厭了?

她尷尬地笑笑,「二哥,我只是不想被誤會,而且你就那樣把史奎爾小姐丟在一旁,不好吧?」

「會嗎?」他一點也不覺得,「我並沒有義務陪她做任何事,她可以自己打發時間,或者另外找人陪伴她。」

什麼叫沒有義務?陽亮亮不贊同地望着他,「她是你的女朋友,不是嗎?」只想享受女人的溫存,卻吝於付出的男人最自私了。

妮可·史奎爾是對外這麼聲稱,不過,他也沒有否認澄清就是了。「之一。」他補充。

陽亮亮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麼?」

「她只是我眾多的女朋友之一,要是每個提出要求的女人我都有義務實現的話,那我什麼事都不用做了。」他擺擺手,「坐啊,別站着說話。」

敲門聲正巧響起。

「進來。」他有趣地看着她的眼神流露出一絲譴責的意味,挑了個較遠的位置坐下,以行動表達出她的不滿。他剛剛有說什麼會讓她感到不悅的話嗎?

建宇送兩個便當進辦公室,隨即離開。

她只是我眾多的女朋友之一……他怎麼能說得那麼理直氣壯?彷彿是那些女人對他糾纏不清,而不是他花心濫情、腳踏多條船造成的錯。陽亮亮在努力壓抑胸腔內氣憤不平的情緒。

他將其中一個便當遞給她,「吃飯吧。」

她點點頭,接過便當,一語不發地低頭扒飯,她最好別和他談論公事以外的事,免得自己會忍不住一時衝動就開口罵他。

「怎麼不說話?」他沒讓沉默持續太久。

她頭也不抬,語調平平地道:「要說什麼?」話不投機半句多。

「你在生氣?」雖然他不知道原因為何,不過,陽亮亮是個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的人,情緒波動一目了然。

「沒……沒有。」她有些僵硬地回答。

「沒有嗎?你的表情可不是這麼一回事哦。」他從不在意任何女人的喜怒哀樂,因為那都只是要引起他注意的一種小手段罷了,而陽亮亮似乎不太一樣。

「我剛剛不小心咬到舌頭了,表情當然不會太好看。」她正在努力調適心情,這件事情畢竟和她沒關係,她毋需趟這淌渾水。

咬到舌頭?她的借口真是與眾不同阿。「咬到舌頭啦!讓我看看傷口還有沒有在流血?」他笑笑地傾身向前。

有種被看穿的困窘迅速燒紅了她的雙頰,陽亮亮衝動地脫口承認,「我是在生氣沒錯!」

「哦!」他挑起眉梢,一副打算洗耳恭聽的模樣。

「二哥,你……怎麼可以同時交很多個女朋友?你這樣的行為很不負責任也很不尊重女性,不管交往的對象是誰,你都必須給對方一份完整、全心全意的感情,而不是只有幾分之一,你只有一個人、一顆心,也只能擔負起一個女人的幸福,你沒有權利浪費其他女人寶貴的青春,糟蹋她們的感情。」她義正詞嚴地指責他的風流花心。

聽完她的話,他這才恍然大悟,她生氣竟然是為他眾多的女朋友抱不平!「我可沒有勉強任何人留在我身邊,大家合則聚、不合則散,這樣不是很快樂嗎?」

她要是聰明一點就該到此為止,偏偏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嘲諷地道:「只有你一個人感到快樂吧!」肉體上的饜足。

他怎麼覺得她嘲諷的語氣里有更深的含意,彷彿在無言地指責他是個淫徒似地,「感情的事沒有誰需要為誰負責任,愛情來的時候你儂我依,愛情走了當然只有分手一途。」勉強湊合是不會快樂的。

她也贊同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不過——「花心的男人是女人的公敵,全天下的女人都該聯合起來抵制這種愛情騙子。」

愛情騙子?他自認沒有欺騙過任何女人的感情,「自始至終,我都沒有隱瞞過我的交友狀況,是她們主動找上我、願意留在我身邊的。」看來她對花心的男人很感冒喔。

陽亮亮無言以對也感到很無力,這就是重點了,花心的男人往往是女人縱容下的產物,要不是有女人的放縱,男人又怎麼會有機會腳踏兩條船、三條船……甚至多條船?所以很多女人都是自作自受、自討苦吃。

他們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她只是無關緊要的第三者,又有什麼立場說話呢!

只不過她就是無法容忍那種花心大蘿蔔,自以為瀟灑地周旋在眾多女人之間,予取予求。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陽亮亮繼續吃她的便當,只想趕快吃完回工作崗位。

「工作情形還好吧?有沒有遇到什麼困難?」這才是他今天中午找她共進午餐的主要原因。

「沒有,同事們都很好相處也很照顧我。」除了妮可·史奎爾和幾名舞者對她的態度未明之外,大抵上都還算輕鬆愉快。

「那就好。」沈鈺坊頷首,「有什麼問題直接跟我談,嗯?」他答應過母親,他有義務關照她在劇團里的工作情形。

「好。」她不懂,二哥既不溫柔也不體貼,為什麼還是有那麼多的女人,前仆後繼地爭相投入他的懷抱?就因為他英俊多金又有才華嗎?那並不是好情人或好丈夫必備的條件。

「我吃飽了。」陽亮亮將吃剩下的飯盒收拾好丟進垃圾桶里,站起身,「我該回去工作了。」

「嗯。」她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他的身邊嗎?一轉眼她的手已經握住門把了。「亮亮,叫夏琳娜到我的辦公室來一道。」

活像古代大王要召喚妃子過來陪伴侍寢似的!「好。」她跨出門外,反手要帶上門的前一刻,終究還是忍不住衝動地回身道:「二哥,奉勸你性關係還是不要太複雜的好,不然是會得病的。」語畢,砰的一聲關上門。

不然是會得病的。他先是一愕,隨即爆出一陣大笑,她是第一個敢對他說這種話的女人。

叩叩。敲門聲之後,夏琳娜推開門走進辦公室內,「Leon,你找我?」

「嗯,後天就要起程到新加坡展開公演了,舞者們的情形怎麼樣?佈景、服裝都整理打包好了嗎?有沒有什麼問題?」他轉動着手中的筆。

「所有相關的行前準備都做得差不多了,舞者們的情形目前也都維持在最佳的狀態,相信這一次的巡迴公演會交出一張很漂亮的成績單。」

「那就好。」

陽亮亮在空姐的指引下很快地找到自己的座位,哇,是靠窗的位子,正好可以在航程中欣賞外頭的美景。她興奮地坐進自己的座位,貼著窗戶看着外頭的景物,感覺既陌生又熟悉。

從沒機會出國的她既期待又害怕,坐飛機不曉得是什麼樣的感覺?

她很高興自己有機會探究台灣以外的地方,又有點害怕搭乘飛機所必須承擔的風險,一顆心又興奮又惶恐。

「別把窗戶擠破了。」

一抹戲謔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身旁的座位隨即傳來輕微的震動,陽亮亮轉頭一看,「二哥,你……」

「接下來的四個小時請多指教。」他微微一笑。

他坐她旁邊的位子,怎麼會這麼巧?「我能不能換位子?」妮可·史奎爾原本就在密切地觀察她和二哥之間的關係,這下子不太妙了。

「不行。」這可是他特地安排的,就為了要有趟安靜、不受打擾的航程。

她沒時間再和他計較座位的問題,扣上安全帶,陽亮亮屏氣凝神地望向窗外,飛機開始緩緩地移動,沿着既定的路線在機場的跑道上慢慢滑行而後靜止。她緊張地握著椅子的扶手,一顆心彷彿也要跟着飛機的滑行從嘴巴跳出來。機艙外的引擎聲驀地轟隆作響,隨即直線加速之後猛地頓了一下,她的心又被震回原位,機身慢慢地向上拉起,離開地面投入蔚藍天空的懷抱。

沈鈺坊興味盎然地欣賞着她臉上瞬息萬變的表情,打趣地道:「放輕鬆,不然其他的乘客會以為我身邊擺了個雕像。」

她的臉微微一紅,動作有些僵硬地放開座椅的把手,背仍打得筆直,「緊……緊張……又不犯法。」

「你要是一直那樣子坐着,等抵達新加坡的時候就真的會變成一尊雕像了。」

他解開安全帶的扣環,調整好座椅的角度,舒適地半躺在椅子上。

說得倒容易,但是腳底踩不到地面的感覺讓她沒有安全感,繃緊的神經怎麼也沒有辦法放鬆。「我……」

「看看外頭的雲層,是不是很漂亮?」他指向窗外轉移她的注意力。

陽亮亮依言轉頭,霎時被飛機外美麗的雲層吸引住目光,置身雲層之上的感覺很新奇,她好想好想躺在那團蓬鬆柔軟的棉絮里,一定很舒服……她不知不覺地忘記了坐飛機的恐懼。

沈鈺坊閉上眼,準備在接下來的飛行時間裏好好休息、打個盹。

只可惜天不從人願,空姐送上飲料之後,飛機突然劇烈震動了好幾下,機艙內響起幾聲抽氣聲,其中當然包括陽亮亮。

她的一顆心又提到喉嚨處,飛機搖晃得這麼劇烈會不會有事啊?會不會……雞皮疙瘩迅速爬滿全身。

她悄悄地睜開一隻眼瞟了瞟她,發現她再次抓緊椅子的扶手,臉色微微發白,他坐直身體,安慰她道:「放心,這只是遇到亂流罷了,等會兒就好了。」

「真的不會有事嗎?」她全身繃緊。

「當然是真的,飛機失事的機率大概就跟中樂透彩券頭獎差不多。」他笑道。

她努力擠出的一絲笑容又被一個輕微的晃動打散。

他伸出手握住她微微冰涼的手。

陽亮亮有些困惑地轉頭看他,「二哥?」

他一臉慎重地對她道:「亮亮,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會考慮接受我、當我的女朋友嗎?」

她幾乎要驚跳了起來,卻被腰際的安全帶給拉回椅子上,「二哥,你是開玩笑的吧?」她震愕得不知該作何反應。

「你討厭我嗎?」他越說越起勁。

他溫熱的掌心和認真的面容讓她的心跳驀地脫了序,她不自然地抽回手,避重就輕地回答,「我……我不喜歡花心的男人。」

「小姐,請問你的餐點要牛排、魚還是雞肉?」美麗的空姐推著餐車來到,笑容可掬地詢問。

「雞肉,謝謝。」二哥不是認真的吧?論美艷,她和妮可·史奎爾沒得比;論才華,她又遠遠不及夏琳娜,二哥怎麼會看上她?更遑論她根本就和逆來順受的溫馴小女人搭不上邊,她不會容忍男朋友或丈夫拈花惹草。

沈鈺坊選了牛排,啜了口紅酒,慢條斯理地切了塊牛肉送進口中,一邊細細地咀嚼著,一邊瞅着她輕蹙著眉宇的側臉,嘴角輕輕揚起,形成一個好看且迷人的弧度。

陽亮亮不敢看他,只能盯着眼前的雞肉,漫不經心地進食,腦子裏全都是剛剛二哥對她的告白,他能不能接受她的拒絕?拒絕之後他會不會惱羞成怒地開除她?

這個工作有三萬塊的收入,還能跟着劇團出國巡迴公演,她不想失去,她該怎麼做?

二哥到底是喜歡上她什麼地方?

陽亮亮的煩惱一直維持到飛機即將着地的前一刻——

「看吧,四個小時的航程里,你不是一點都不緊張了嗎?搭飛機的時候只要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放鬆心情,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他微徽一笑,「歡迎來到新加坡!」

她鬆了一口氣,原來二哥會說喜歡她只是要轉移她的注意力而已,還好。

其實二哥獨特的關心方式挺叫人難忘的。

沈鈺坊沒有錯過她臉上如釋重負的細微表情,他第一次發現他的喜歡竟然也會成為別人的負擔。

真是太傷他的心了。

【第三章】

「呵呵呵,有貴客到呢!」在自家出版集團的總編辦公室里,賀天嘉笑得十分開心,「亞洲排名第二的鑽石單身漢大駕光臨,真是讓我們公司蓬蓽生輝啊。」

總編輯谷漱月噙著笑自辦公桌後走出,「的確。」

沈鈺坊皮笑肉不笑地道:」好樣的,你送給我們幾個兄弟這麼大的禮,於情於理我都該親自過來當面跟你『道謝』才是。」

賀天嘉搭上他的肩膀,「好說好說,咱們自家兄弟幹嗎那麼見外呢!」

沈鈺坊順勢就要賞他一拳,卻被谷漱月眼明手快地擋下。

賀天嘉一副很傷心的表情,「鈺坊,枉費我那麼相信你,你竟然要暗算我!」

「剛剛那一拳還有這一拳都是澔曦的份。」這一次他以更快的速度出拳,結結實實地揍了他一拳。

「唔。」賀天嘉悶哼了一聲,「澔曦?」

「沒錯,他特地打電話給我,要我見到你的時候捧你兩拳當回禮。」他徑自落了座,閑適地交疊起修長的雙腿,「你們夫妻倆是認為我們幾個還不夠煩嗎?竟然還搞出這種花樣來玩我們。」

谷漱月輕咳了兩聲,「我可還沒答應嫁給他。」

賀天嘉睨着她,「不然你還想嫁給誰?」

她滿不在乎地聳聳肩,「看看嘍,看哪個男人對我最好,我就嫁給他。」

賀天嘉大手一伸,將她攬到身前,「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男人能夠比我對你更好了。」

她嬌哼了一聲,「好大的口氣。」

「那是因為我有信心,我是全世界對你最好的男人。」

「噴噴噴,真是甜蜜呵。」沈鈺坊瞟了一眼,隨口評論道。

賀天嘉順水推舟地道:「其實你用不着羨慕我們,只要你願意,一定很快就能找到適合你的女人。」

他橫了他一眼,「你哪只耳朵聽見我說出羨慕兩個字了?」

賀天嘉乾笑了兩聲,「沒有嗎?」

「沒有。」沈鈺坊斬釘截鐵地回道。

「哎哎哎,這次選出亞洲十大鑽石單身漢是我們雅仕雜誌的過年特刊,小弟不才我都能上榜了,當然沒有理由遺漏掉你們幾位。」他可是內舉不避親呢。

「你想上雜誌是你家的事,幹嗎把我們都拖下水?」他的桃花運原本就很旺了,那一本過年特刊一出版之後,他更得花三倍、甚至四倍的時間來打發一大堆對他窮追不捨的花痴,「我有時候上餐廳用餐,連去趟洗手間都會有女人在男生廁所外站崗,那都是拜你們所賜。」

谷漱月興緻勃勃地問:「那其中不可能會沒有半個你看得上眼的女人。」

他瞧着她,不慍不火地以問題回答問題,「你認為我會對守在廁所外的女人有興趣嗎?」

她想了一下,那個畫面是有點好笑沒錯,「總不會所有女人都守在廁所門外堵你吧?其他的咧?有沒有讓你印象深刻的女人?」

他不懷好意地笑,「有。」

「真的?她叫什麼名字?」谷漱月拿着筆準備記下那個名字,她的腦子裏已經開始在盤算該怎麼找出那個女的,對她作一次詳細的訪問,正好可以在下一期的雜誌里刊出來,效果一定更好,保證賣量創新高。

賀天嘉狐疑地瞅着他。

沈鈺坊不疾不徐地道:「谷、漱、月。」

谷……漱……月——谷漱月瞪着筆記本上的字看了好半晌,這不是她的名字嗎?她驀地伸出手往沈鈺坊的背部猛拍了好幾下,「你這樣子說我會不好意思的。」

他差點被她的「熊掌」打出內傷來。

賀天嘉輕笑,「很可惜你沒機會了,漱月是我的。」

她不服,「我只屬於我自己,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

他又攬上她的腰,「我的意思是你是我的老婆嘛。」

谷漱月三句話不離本行,「鈺坊,你難得來我們公司一道,晚上一起去吃飯,順便做個簡單的專訪吧。」

「吃飯只是幌子,那個簡單的專訪才是正事吧,天嘉,你們公司能夠聘請到這麼有責任感的總編輯還真是幸運呢,只可惜我晚上已經有預定的Schec-dule了。」

「哦!」她有極度敏銳的感覺,「是和哪位小姐共進晚餐啊?我們認識嗎?」

想套他的話沒那麼容易,「很多個呢,就是不知道你們在問哪一個。」

她拿他沒轍,只好祭出友情牌,「以你和天嘉的交情,難道連個專訪的機會也不肯給嗎?」

「那有什麼問題,『旋』在新力口坡公演一星期只給你們雜誌做獨家專訪,夠義氣了吧!」他很豪爽地一口應允。

谷漱月頂了賀天嘉的腰際一下。

「那你的呢?」賀天嘉連忙開口問。

沈鈺坊笑笑地四兩撥千斤,「我又不是什麼明星或大企業家,沒什麼好專訪的,」話鋒隨即一轉,「還是你們家的雜誌不希罕『旋』的獨家專訪?那就當我沒說過好了。」

谷漱月連忙道:「怎麼會!什麼時候方便讓我們做專訪?」聊勝於無。

「明天或後天都可以。」除了在公演的前一天會有一次排練外,其他時間他都讓所有參加表演的舞者好好地休生養息,以最佳的狀態參加公演。

谷漱月翻了一下記事本,「那麼就明天下午兩點,可以嗎?」

「沒問題。」

賀天嘉再次邀約,「待會兒一起吃頓飯,咱們好好聊聊。」

「不談專訪的事?」他懶洋洋地挑起一道眉。

「不談,純粹是私人餐敘。」賀天嘉微微一笑。

沈鈺坊詢問的目光慢條斯理地轉到谷漱月身上。

「不談專訪的事。」她也允諾。

「好。」

維多利亞劇院建於西元一八六一年,位於皇后坊—帶,「旋」現代舞劇團從昨晚開始,在這裏展開為期一個星期的公演,而門票早在三個月前就已經銷售一空了,昨晚的首場公演非常成功,獲得極大的迴響。

工作人員大同跑來敲沈鈺坊的房門,上氣不接下氣地道:「老……老闆……」

門一開,沈鈺坊穿着睡袍出現,長發隨意地披在肩上,有股魅惑人的性感,「怎麼了?」

大同着急地道:「亮亮……亮亮不見了!」

「一個那麼大的人怎麼會不見?也許她就在飯店裏亂逛而已。」畢竟她才第一次出國,這裏的任何事物對她來說都很新奇。

「如果她在飯店裏亂逛的話不可能不出現,我們大夥兒約好了十一點一起玩牌,現在都已經十二點多了,還沒瞧見她的人影,她會不會……出了什麼意外?」

他們已經在飯店裏找過一回了。

他思忖了一下,「她有沒有去找哪個舞者?」

「我們全部問過了,沒有。」所以他只好來跟他報備。

她離開飯店出去做什麼?很有可能是迷路了,不過,新加坡以華語,英語、馬來語和淡米爾語為官方語言,雖然不是每個人都會說華語,她應該還是問得到路回來才是。「先不用擔心,再等等看,說不定她待會兒就回來了。」

「可是……」大同還是不放心。

「好了,你和其他人先回房間休息吧,我來等她。」沈鈺坊迅速地作了決定。

「是。」他沒有其他的選擇,只得遵循老闆的命令。

沈鈺坊旋即撥了通電話給櫃枱的服務生,詢問他是否有看到陽亮亮出了飯店、往哪個方向走,一得到線索他馬上拿了車鑰匙開車出去找人。

雖然新加坡的治安還算良好,不過一個女人這麼晚還隻身在外晃蕩,總是比較不安全,而且他答應要照顧亮亮,要是把人搞丟了,他怎麼跟母親交代啊!

沈鈺坊開着跟賀天嘉借來代步的敞篷車,迅速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中尋找陽亮亮的身影。

一轉進實龍崗路,整個視覺和嗅覺印象就截然不同了,低矮的店鋪、窄長的走廊,這塊以實龍崗路為垂直主軸的區域正是小印度,早在英國殖民時代,這裏便是由英國駐印度的總督所管轄,於是,大批的印度人被有計劃地移送至新加坡,從事各項建設工程的勞力工作,百年過去了,在閃亮林立的摩天大樓環伺之下,小印度依然容顏未改。

深夜的街道空蕩蕩地,偶爾會看見一兩個穿着傳統長袍的印度男子閑晃。

亮亮跑到小印度來做什麼?還晃到這麼晚?

漫無目的的搜尋了好一段時間之後,他終於在一條小街巷裏發現一臉疲憊、左右張望的陽亮亮,他下車喊道:「亮亮。」

「二哥!」她像看見救星一般朝他飛奔而來。

沈鈺坊還是那一貫不慍不火的調調,「你在搞什麼?這麼晚了還到處亂跑?」

迷路的恐慌在她心中累積了兩個多小時,又聽到他這麼說,終於忍不住爆發出來,「如果不是你的女朋友派我出來替她買什麼香料和咖喱粉,你當我喜歡啊!」

一股熱氣陡地襲上眼眶,可惡!她倔強地別開臉,硬是將熱氣逼了回去。

「女朋友?」他不太明白她指的是誰。

「是妮可。」劇團里的工作人員除了打理雜務外,偶爾也幫表演舞者跑跑腿、買買東西,妮可·史奎爾更是理直氣壯地對她頤指氣使,就因為她懷疑她威脅到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所以處處和她過不去。真是可笑!

「她派你出來替她買香料和咖喱粉做什麼?」他不解。

還不都是為了他!「她要做咖喱大餐給你吃。」卻要她出來跑腿,不公平。

他就事論事地道:「你可以不用理會她無理的要求。」

她心裏想什麼就說什麼,「她是這一次公演的客席表演舞者,而且還是你的女朋友之一,我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工作人員,能不理會她無理的要求嗎?要不是因為缺乏安全感,她也不會把每一個接近你的女人都當成敵人看待。」是他花心種下的因,為什麼要她來嘗這苦果呢?

花心的男人是禍害。

她就差沒有指着他的鼻子說一切都是他害的而已,「這件事我會處理,你還好吧?」

她沒好氣地輕哼了一聲,「你別冀望我有買到香料和咖喱粉。」

沈鈺坊低聲輕笑,「肚子餓了吧!上車,我請你去吃東西幫你壓壓驚,嗯?」

今晚走了兩個多小時,她的腿酸了、肚子也餓了,「好。」

他像識途老馬地駕着車子,帶她來到克拉碼頭附近一間外表平凡無奇的小吃店,即便時間已經是深夜,裏頭卻還是燈火通明、高朋滿座,氣氛熱絡得很,還有濃濃的香氣在空氣中飄揚著。

沈鈺坊領着她在店裏找著了兩個座位,點好東西后等著,「這裏的海南雞飯和肉骨茶都是一級棒的道地小吃,我每次到新加坡都一定會來這兒一飽口福。」

服務生很快地將他們點的食物送來。

「嘗嘗看。」

她點點頭,立即開始品嘗面前美味的食物,海南雞飯吃起來香嫩順口、味道鮮美,精燉的肉骨茶則是辛香中帶點甜意,喝完后齒頰留香回味無窮。「很好吃。」

他笑着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等會兒你的胃裏要是還有空位的話,再試試另一種南洋小吃Popiah,那是一種跟台灣春卷相似的小吃,以薄餅包豆芽、蛋皮、香腸、蒜泥及辣椒醬等餡料,嚼起來很帶勁。」

聽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她停下筷子,「二哥,你對這兒的美食好像很了解?」

「我有朋友住在這裏,他帶我來過幾次。」他不喜歡和老愛在男人面前把食量裝得跟鳥一樣小的女人一起用餐,吃飯就像在數米粒似的,讓他食慾至無,而且最後還會剩下一大堆,真是暴殄天物。

「就是昨天首演坐在貴賓席的那一對情侶吧。」她猜。

沈鈺坊笑笑,「沒錯,在劍橋時,他當了我一個月的學弟。」

「一個月的學弟?」怎麼會只有一個月?

「他是英國來的交換學生,為期一個月,所以只當了我的學弟一個月,不過我們一群人卻因此結下孽緣。」而報應就是他們一個個全都被賀天嘉出賣,上了那勞什子亞洲十大鑽石單身漢排行榜,真是遇人不淑啊。

「孽緣?」那一對情侶看起來是很好相處的人,對朋友應該也不錯才是。

他嘆了口氣,「拜他們兩人所賜,我和其他三個兄弟都上了他家雜誌所選出來的亞洲十大鑽石單身漢排行榜。」

「那就證明了你的身價非凡,然後會有更多的女人對你窮追不捨,這不是正合你的意嗎?」會有更多的女人供他選擇。

盲目且自以為是的女人太多了,她們只看見他各方面的條件都很出色,卻對他的花心紀錄視若無睹,天真的以為自己能夠終結他的花心,成為他的惟一,結果反而讓自己陷入感情的泥沼之中,無法自拔。

「我的身價不需要用什麼來證明,更不喜歡一天到晚被女人追着跑。」他喜歡自由自在、不受拘束地過生活,要做什麼、不做什麼都只憑自己的感覺喜好。

他的確是有那個自傲的本錢,不過她不予置評。「我吃飽了。」

「還想再嘗嘗Popiah嗎?」沈鈺坊徵詢她的意思,和她一起用餐的感覺不錯,這才像在享受美食。

她是很想,不過她的胃已經裝不下東西了,「下次吧,我吃得很飽了。」

「嗯,那我們回飯店吧。」他起身前去付賬。

在回飯店的途中,他不忘叮囑道:「下次你想離開飯店出去逛逛之前,記得先跟我說一聲。」

「為什麼?」陽亮亮不解。她又不會在工作的時候摸魚偷跑出去,為什麼還要向他報備?

「小印度離我們住宿的飯店不遠,你都有辦法迷路一兩個小時、找不到路回去了,要我怎麼相信你的方向感?」他還是小心為上,「要是我剛好有空的話就陪你去。」

這樣……不好吧!她可不想莫名其妙地變成眾矢之的。

回到飯店房間,沈鈺坊才剛換好睡袍,門鈴聲適時地響起。

他走去開了門,「你是不是……」他的聲音在瞧見門外的人時戛然而止,正好他也有話要跟她說。

妮可·史奎爾穿着性感的睡衣,外頭罩着一件睡袍站在門外,「今晚我可以睡在你這兒嗎?」

他轉身走回房間內,「進來。」

妮可·史奎爾面露欣喜地跨進房間內,反手帶上門,來到沈鈺坊的身後,柔若無骨的手像靈活的蛇立即鑽進他的睡袍里,纏上他結實勁瘦的身體,惹火的胴體旋即也貼了上去。

他抓住她的手,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旋身面對她,「你故意找亮亮的麻煩,竟然還要人生地不熟的她在深夜出去替你買香料和咖喱粉!」

縮回手,她若無其事地彈彈塗了紅色蓋丹的指甲,「不過是要個工作人員替我跑跑腿買些東西,值得這麼大驚小怪嗎?」以前又不是沒做過。

「只要在我的容忍範圍內,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這一次你太過分了。」他的聲音更形冷淡。

察覺到沈鈺坊的不悅,她連忙軟下身段嬌聲道:「人家也是想親手煮一頓咖喱大餐讓你嘗嘗,才會叫她出去幫我買香料和咖喱粉嘛。」

他瞥了她一眼,「你為什麼不自己出去買?」

「表演才結束不久,人家需要時間休息啊。」她柔軟的身軀又要貼過去。

沈鈺坊的身形一閃,讓她撲了個空。「那你就回房好好休息,別想一些有的沒有的。」

「Leon,你不是答應今晚要讓我睡在這兒嗎?」妮可·史奎爾一愕。

「我只是有話要跟你說清楚,往後不許你再以我的女朋友自居,並且對工作人員頤指氣使,好了,你可以回房去睡了。」以往任由她對外宣稱是他的女朋友是想藉此讓那些覬覦他的女人知難而退。

她不太確定,「你……是什麼意思?」

「我們的關係到此為止。」往後就只是單純的工作夥伴。

「你不是認真的吧?」她不敢相信。

他淡淡地道:「我的樣子像在跟你開玩笑嗎?」

「不,我知道我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保證不會再犯。」妮可·史圭爾還想挽回。

沈鈺坊下了逐客令,「我要睡了,你回你的房間去吧。」

「Leon……」她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打斷。

「出去。」他不想再聽她說。

公演結束翌日,傍晚準備搭機飛往下一個公演地點——紐約,沈鈺坊起了個大早來敲陽亮亮的房門。

「誰啊?」甫蘇醒的嗓音顯得低沉許多。

「是我。」他清亮、精神奕奕的聲音和她的低沉沙啞形成強烈的對比。

「二哥!」她頂着亂髮、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睡眼前去開門。「這麼早,有什麼事嗎?」昨晚劇團里的人一起到克拉碼頭的一間PUB狂歡到半夜,二哥他竟然一大早就起床了。

沈鈺坊一身白色休閑服,長發在腦後束起,依然好看得讓人心跳加速,「難得的空閑用來睡覺不覺得太浪費了嗎?去梳洗一下,我帶你出去逛逛,晚點上了飛機之後多得是時間讓你補眠。」

陽亮亮的腦子還不太清醒,乖乖地照着他的話去梳洗,然後跟着他離開飯店。

一接觸到外頭清涼的空氣,她的意識迅速地清楚了起來,「我們要去哪裏?」

「你待會兒就知道了。」

她轉頭看向街道,路上有圍裹着紗麗布的印度婦女、穿上傳統長袍的男子,三三兩兩悠閑地來去,街角公園的草地上不時有人或躺或卧。

「下車吧。」

她跟着他的腳步走,左顧右盼地,「二哥,這個地方看起來好像有點眼熟。」

「才有一點眼熟而已?這裏就是你前幾天迷路的地方。」看來她的記憶力也不太好嘛。

「啊——是喔。」她的臉微微一紅,「早上看起來好像不太一樣。」

街上人潮洶湧,在人與人錯肩的剎那,空氣中隱隱浮動着一抹異香,那是茉莉花與香料的混合味,路邊小攤販前一串串茉莉花環懸掛出令人驚艷的街頭色彩。

「這是柏魯瑪興都廟。」

柏魯瑪興都廟(PurumalTemPlen)就位在柏魯馬路交叉口,牌樓上雕滿各型神怪的外觀顯得十分有趣,或站或坐,宛如層層寶塔堆疊而上,五顏六色,緊緊地吸引住過往行人的目光。

廟裏有許多席地而坐的人們,悠閑喜悅地與親戚鄰友話家常,濃濃的焚香味長年揮之不去,靜靜地訴說着人們的祈願。

沈鈺坊入境隨俗地帶着陽亮亮進入廟裏祈福,「可惜現在不是印度人的傳統節慶,不然到處張燈結綵會更熱鬧。」

陽亮亮很是興奮地東看看、西摸摸,睡意全消。

他拉着她來到街口的一家印度小餐館外,不僅門內座無虛席,門外也有人排隊,等侯一張張熱騰騰的印度薄餅出爐。「我昨天晚上就想吃這裏的薄餅。」而她是他品嘗美食的最佳夥伴。

所以他特地起了個大早,拉着她到這兒來,就為了這家小餐館的印度薄餅!

她真服了他了。

白髮老師傅戴着手套,一身白色粗布工作服站在餐館的走廊邊,就烘烤起香噴噴的印度薄餅,一派怡然自得的純熟,叫人忍不住流連駐足。

他們加入排隊的行列,老師傅的動作很快,不一會兒就輪到他們。

沈鈺坊轉頭詢問:「你的薄餅里想包牛肉、羊肉還是雞肉?」

「雞肉。」

他轉過頭髮現她的頭髮上有一片落葉,動作極為自然地探手替她拿下。

眼前的他一綹不馴的髮絲跳脫髮束的束縛垂落在頗畔,好看得叫人移不開視線,「謝謝。」她的心跳驀地漏了一拍。

他們兩人就這麼邊吃着包餡的薄餅邊逛,隨性而自然的沈鈺坊另有一股迷人的帥氣,引來不少印度年輕女子的側目,再轉戰到亞拉街時,幸運地在蘇丹清真寺(SultamMosque)里看見一對舉行婚禮的新人,沒有大擺流水席的人聲鼎沸、沒有紅紅綠綠的花草綴飾,只有純白潔凈的禮服襯著馬來人黝黑靦腆的笑容,也是一種單純而平凡的幸福。

【第四章】

「沈先生,你有空嗎?能不能……」

「Leon,你要去哪裏?」

「等等我嘛!」

沈鈺坊將那些嬌呼聲遠遠地拋在身後,這是自雅仕雜誌出版新年特刊之後,三天兩頭就會上演一次的戲碼,不管是在台灣、新加坡還是來到美國都一樣,他每次都得耗費不少的精力來打發這些女人們。

他好不容易才突破重圍回到自己的房間,泡了杯咖啡,漫步到落地窗前俯瞰飯店外的街景,卻不經意地瞧見陽亮亮的身影走出飯店,朝四五百公尺外的商店而去,他還眼尖地發現隔壁巷子裏有兩名高大的青少年,凶神惡煞般地圍着另一名少年,看情形似乎是在向他勒索。

亮亮不會又要……腦子裏的念頭才剛成形,他立即瞧見她的身形就在巷子口停下。

擱下手中的咖啡,沈鈺坊以最快的速度趕往陽亮亮所在的位置。

只是要去附近的商店買個東西而已,沒有向二哥報備應該沒關係吧!

陽亮亮走出飯店大廳,慢慢往商店方向走去。

驀地,一陣嘰哩呱啦的怒斥聲傳來,她好奇地停在巷子口往聲音出處望去,瞧見巷子裏有兩個青少年圍住另一名少年,被圍住的那名少年小心翼翼地掏出皮包,卻被一把搶走,搶得皮包的青少年只從裏面翻出幾十塊美金,臉色難看地嘰哩呱啦幾句,隨即作勢就要開扁。

雖然她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不過光是看他們之間的情形和氣氛,就不難推斷出那兩個高大的青少年是在勒索,結果發現錢太少還要打他出氣,這真的是太過分了。

雖然明知道自己似乎有點太不自量力,但她就是忍不住,「Police、Police……」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思來想去也只能重複說着這麼一句,早知道以前就多用點心把英文學好。

兩名高大的青少年注意到陽亮亮的存在,對她的喊話不以為意,隨即丟下已沒有油水可壓榨的少年,將目標轉移到她身上。

「呃,你們……」他們又聽不懂中文!看着不斷逼近的身形,她轉身想要逃跑,卻被擋住了去路。

對方嘰哩呱啦地說了一大串。

她只聽懂了Money一個字,「Nomoney、Nomeney。」

就在對方打算探手抓她之際,她立即胡亂地拳打腳踢,並且放聲大叫,「救命啊——」

兩名青少年的手並沒有碰着她,有隻結實的手臂從中架住了對方的手,隨即展開一場混戰。

陽亮亮看清了出手救她的人——是二哥。她連忙四下找尋可以利用的武器,撿起一根木棍,她毫不遲疑地對準其中一人胡亂地一陣猛打。

不一會兒就將兩名青少年打得落荒而逃。

「二哥,你有沒有受傷?」她扔掉木棍來到沈鈺坊的身側,緊張地審視着。

他撫平衣服上的褶縐,「我沒事,你呢?」

「我也沒事,謝謝你救了我。」一轉頭,她才發現那個被勒索的少年早已經不見蹤影。怎麼連聲謝謝也沒說啊?真是……算了。

沈鈺坊知道她在找什麼,「他剛剛就走了,」話鋒隨即一轉,「顯然你並沒有把我的忠告放在心上。」

「呃。我就是忍不住……」有時候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衝動。

「要不是我正好回房間、要不是我正好走到窗戶前往下看、要不是我正好看見你走出飯店,你現在會是什麼情況?」想起來他都替她捏了一把冷汗,太多的巧合救了她一命。

她也不敢想像。

「你這麼會惹麻煩,最好還是別單獨行動。」這樣一來就可以避開很多危險。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正不自覺地把責任往身上扛。

「可是……」她不想造成別人的困擾。

她的抗議無效。「就這麼決定,往後你要出去都得有我陪着。」沈鈺坊率先邁開步伐,「你不是要去前面的商店買東西嗎?」

她點點頭。

「走吧,我陪你去。」他擺了擺手。

她別無選擇,只能跟上去。

進了商店,賣場頗大,佔地約一百坪左右,陽亮亮在賣場里東晃西逛,一時之間還真找不到她要買的東西。

沈鈺坊頗是納悶,「你已經快逛完一圈了,到底要買什麼東西?」

她的眼睛驀地一亮,快步地趨前停住,咦?沒有。她不死心地又瀏覽了一遍,還是沒有。

「你要買什麼東西?我們直接問店員會快一些。」賣場這麼大,要找個小東西也挺費力的。

她的臉微微發燙,有些尷尬地清清喉嚨,「咳……我要買……衛生……棉。」

原來是……他一抬眼就發現貨架上一整排的女性衛生用品,「不就在那兒!」

「不是那個。」她的臉上浮現淡淡的紅暈。

不是?他並沒有看錯,那些明明就是……「這個是你要的衛生棉沒錯。」

她的臉更紅了,「我要另外一種。」

另外一種?眼前貨架上的廠牌已經很多了,她還要哪一種?「你該不會還想指定台灣製造的某種廠牌吧!」那可就有點困難了。

「不……不是啦!」她也只能硬著頭皮承認,「是……我、我不會使用衛生棉條。」她的臉紅得不能再紅了。

沈鈺坊忍住笑意,「我去幫你問問店員。」

「謝謝。」她這輩子從沒這麼尷尬過。

因為在紐約大都會歌劇院五場的公演場場大爆滿,十分成功,歌劇院經理威廉·戴夫特地為了「旋」所有的成員舉辦一場慶祝酒會

陽亮亮穿着一件鵝黃色的小洋裝,和工作夥伴大同各自端了一盤好吃的餐點,找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下來準備好好享用美食。

大同瞟了一眼沈鈺坊所在的位置,既羨慕又嫉妒地道:「老闆真不愧是亞洲排名第二的鑽石單身漢,不論什麼時候、什麼地點,他的身邊都會圍繞着各式各樣的美女,左擁右抱真是艷褐不淺呢!」

陽亮亮抬眼看他,淡淡地道:「擦一擦,你的口水快要流下來了。」不知是虛榮心作祟還是怎麼的,男人總會羨慕能夠腳踏兩條船、周旋於眾女人之間的花心大蘿蔔,這種觀念真不可取。

大同當真地胡亂抹抹嘴角,「不過我這輩子大概沒機會了。」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一沒人才,二沒錢財,他哪敢奢望太多!

她嗤哼了一聲,「最好是沒有機會,我可不想在未來的某一天,從報紙的社會版上發現你的名字。」

他愣了一下,「我又不是名人,哪會上報紙啊!」

「要是感情起糾紛鬧出人命來就會上社會版新聞了。」感情糾紛往往都是由三角、四角甚至是多角戀情引起的。

大同一連呸了好幾聲,「烏鴉嘴,你幹嗎詛咒我啊!」

「我只是給你忠告而已。」沒有人能夠保證每一次的戀情都能有完美的結果,但是至少該為自己的感情負責。「報紙上那麼多情殺的案件你都沒看見嗎?不管男人或女人,感情被欺騙的人很容易會氣憤失控,衝動地鑄下大錯。」

「我只是想想而已。」又不是真的打算效法。

「只是想想嗎?如果你現在變得很有錢,很多女人自動送上門來,你會不會心動?會不會採取行動?」

「……」大同遲疑了。

看吧,男人就是一有錢有閑就想作怪,「如果你的女朋友也同時和兩三個男人交往,你會有什麼感覺?」

大同乾笑了幾聲,「我會很生氣。」

「那就對了,你只要將心比心就行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是、是,我明白。」他唯唯諾諾地。看來亮亮對花心的男人很感冒喔,那……她應該不會也喜歡上老闆吧!

陽亮亮察覺到他的注視,「你想說什麼?」

「最近你和老闆好像經常一起行動喔。」大同試探地問,「而且聽說老闆還特地陪你去商店買女性用品,是真的嗎?」他還真沒見過老闆對哪個女人這麼好過,有點不尋常喔!

他怎麼連這個也知道?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沒有秘密,「他哪是特地陪我去買女性用品,那件事說來話長……你是怎麼知道的?」

「剛好有人看見嘍!」他狐疑地瞅着她,「你不會真的和老闆在一起吧?」

「怎麼可能!」她輕笑了一聲,「我才不會自找麻煩。」

「那要是老闆對你有意思呢?」畢竟他們只是乾哥哥跟乾妹妹,並沒有任何血緣上的關係。

「無聊。」她拒絕去想那種無意義的問題。陽亮亮的視線里闖進沈鈺坊和夏琳娜共舞的身影,一頭長發、一襲白色西裝,讓沈鈺坊渾身散發出貴族般優雅的氣息,就如同童話中的白馬王子一般,只不過他是個花心的王子。

劇團里很多人都在等著瞧,看是什麼樣的女子才能抓住他的心。

「亮亮小姐,我有這個榮幸請你跳支舞嗎?」威廉·戴夫上前一變身,他有着一頭咖啡色的頭髮和親切的笑容。

陽亮亮鴨子聽雷似的盯着他看了半晌,「唉,你知道他在說些什麼嗎?」

大同的英文比她好一點,約略聽得懂他說的話,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回答,「戴夫經理想請你跳一支舞。」

「NO、NO、NO……」她只能回以傻笑和這個單字,然後頂了頂大同的腰際,「你幫我跟他說我不會跳舞。」

「我的英文也很破啊!」被趕鴨子上架,他也只能以腦子裏僅存不多的字彙再加上比手畫腳來表達她的意思,「Mr.Dev,She……Can』tdance……」

「That』sOK……」威廉·戴夫嘰哩呱啦地說了一大串。

陽亮亮納悶地看向大同,「他在說什麼?」

大同也是滿頭問號,「我哪知啊!不過就是跳支舞嘛,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就去吧。」為了不想再跟阿督仔魯下去,他沒有道義地把她推了出去。

「大同——」她回頭瞪了他一眼。

威廉·戴夫握住她的手,微笑地帶着她滑進舞池,以眼神和動作示意她跟着他的腳步緩緩移動,「YouarethebeautyOftheball。」

youare……ball?什麼ball?球?陽亮亮一頭霧水地搖搖頭,表示聽不懂。

他比了比她的模樣豎起拇指,「beautiful。」

這個字她聽懂了,「Thankyou。」

「Howdoyousaybeautifulinchinese?」他試着以簡單的語彙和她溝通。

「漂亮。」

他依樣畫葫蘆地學她的發音,「飄良?」

她加重語音一個字一個字教他,「漂亮。」

「Howoldareyou?」東方女孩子身材比較嬌小,看起來都很年輕,讓人很難猜出她們的實際年齡。

幸好,這—句是國中就教過的,她在心中默數了一下才回答,「Twenty—four。」像她這種英文很破的人,要跟外國人溝通是一件很吃力的事,她得全神貫注地仔細聽他說話,再去思索、猜測他話中的意思,然後再想想該怎麼回答。呼,好累。

之後他又問了一些她有沒有男朋友、喜歡什麼樣類型的異性之類的問題,好不容易挨到一支舞結束,她的腦細胞大概也陣亡一大半以上了。

夏琳娜挽著沈鈺坊的手臂接受許多人的道賀,「謝謝。」

沈鈺坊在和其他人寒暄的時候,不經意別見陽亮亮和大同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的模樣,看來他們的感情很不錯哦,她能夠和同事相處融洽,他是應該替她感到高興,但是為什麼他的心裏會衍生出一絲淡淡的不痛快?

「Leon,陪我跳一支舞,好嗎?」夏琳娜冀盼地仰望着他。

他沒有異議地伸出手,做出邀舞的動作。

她欣喜地搭上沈鈺坊的手,讓他帶着她在舞池裏展現優雅曼妙的舞姿,惹來許多女人艷羨的目光。

「Leon……」她也聽說了他陪陽亮亮去買女性用品的事,她想問個清楚卻又怕惹他不悅。

他懶洋洋地挑起一道眉,「嗯?」

「呃,沒事。」她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

他漫不經心地提起,「最近不是有個企業負責人在追求你?」

夏琳娜有些驚喜,這是他第一次對她的事感到興趣,她連忙想要解釋清楚,不希望被他誤會,

「管他是什麼企業負責人,我根本不打算理他。」這是不是意味着她在他的心中已經開始佔有些許分量?

「如果對方的條件不錯,又是真心對你的話,你是應該給他一個機會。」他客觀地給她中肯的建議。

他這是在建議她另外發展了?夏琳娜的心又盪回谷底,他為什麼就是不能多在乎她一些?她要怎麼做才能抓住他的心?「我不要。」

他聳聳肩,「那就隨你吧。」

她可以忍受他對感情的隨便,可以冷眼旁觀他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但是要等到什麼時候他才會定下來、願意給她承諾?「Loen,你愛我嗎?」她好想好想獨佔他一人,卻偏偏沒有勇氣要求他。

「愛呀。」他的回答不夠嚴謹。

她卻輕易地為此感到滿足,只是心中隱隱有種不安的情緒在醞釀,彷彿漣漪般一圈圈慢慢地擴大,陽亮亮對他而言真的只是乾妹妹嗎?

明知道他對感情的態度太隨便、明知道他的愛不夠堅定、明知道該她的跑不掉,不該她的強求不來……很多道理她都明白,卻偏偏放不下看不破,不到絕境她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沈鈺坊帶着她轉了一圈,湊巧看見威廉·戴夫走近陽亮亮和大同的桌邊,雖然相距不遠,但是大廳內悠揚的樂聲和熱鬧的談笑聲,讓他聽不見他們說了些什麼,只見大同將陽亮亮推到威廉·戴夫的面前。

威廉·戴夫握著陽亮亮的手也滑進舞池,隨着音樂慢慢擺動身體,兩人不時會加入肢體動作來輔助溝通,他不會錯看威廉·戴夫眼中亮起的光芒,他對亮亮有意思。

沒想到她還挺有魅力的,讓威廉·戴夫為她動了心。

他是個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的男人,相貌堂堂,風度翩翩,還是大都會劇院的經理,亮亮會接受他的追求嗎?

方才衍生出來的那一絲絲不痛快,像在心底悄悄地扎了根似的。

「Loen、Loen……」夏琳娜迭聲喚著心不在焉的沈鈺坊,順着他的目光瞧見了和威廉·戴夫共舞的陽亮亮,她心頭微微—震——

他在陽亮亮身上投注的注意力似乎太多了一點。

沈鈺坊猛地回過神來,「你剛剛說什麼?」

夏琳娜不動聲色地試探道:「威廉好像對亮亮有好感呢!其實他是個不錯的對象,他們可以先從朋友開始,也許我們可以從中撮合……」

他不想再聽下去,「那都不關你跟我的事。」

她從他淡然的語調里捕捉到一絲細微、不尋常的波動,卻不願意去面對,希望那只是她的錯覺而已。

【第五章】

紐約公演結束后,「旋」現代舞劇團預計在紐約休息三天,才搭機前往下一站,繼續劇團公演的行程,正好也給了威廉·戴夫多一些時間和陽亮亮相處。

劇團休息兩天以來,他一有時間就會來找她。他是個很有紳士風度的男人,也很親切隨和,只不過和他在一起語言不通就是個很大的問題,他們兩個老是在雞同鴨講,猜來猜去。

「Thankyou!」她收下他所送的一束紅玫瑰。

威廉·戴夫滿臉笑容地說了些話,拉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呃……她還在想該怎麼婉轉地請他放開她的手之際,另一個聲音驀地插入——「威廉,不好意思,亮亮她還有工作要做,恐怕不能陪你了。」沈鈺坊看見他們兩個正要一起離去的身影,話就這麼自然而然地脫口。

威廉·戴夫聞聲停下步伐,放開陽亮亮的手,「我打擾到她的工作了嗎?真是抱歉,請你不要怪她,是我的錯。」

陽亮亮站在一旁聽着他們以流利的英文對談,偶爾會有一兩個單字是她聽得懂的,不過,他們兩人究竟說了些什麼她完全沒有概念,只有漫天飛舞的「豆芽菜」。

到現在,她還有些頭昏腦眼地。

沈鈺坊覺得她手上那束紅玫瑰有點礙眼,就如同這幾天老在她身邊打轉的威廉·戴夫,「別只顧著淡情說愛就忘了工作,雖然你是我的乾妹妹,還是要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

「誰在談情說愛來着?」她有些啼笑皆非。

「你和威廉。」

他的不悅讓她感到有點莫名其妙,「在劇團里工作的人都不能談戀愛嗎?」這種規定不合常理。更何況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憑什麼要求別人?

她是承認她和威廉在談戀愛了?他不喜歡看見威廉老在她的身邊晃,「妨礙到工作就不行。」

他這是在指責她工作不夠認真了?「二哥,你是什麼時候看見我偷懶了?」陽亮亮不服氣地反問,還帶了一絲氣憤的味道。

「我只是先提醒你。」他猛然發現自己只是在借題發揮。

「你放心好了,我一直都很努力地在工作,」她頓了一下,才又道:「要提醒別人之前也應該先想想自己吧。」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她還真是直言不諱啊,也不想想他可是「旋」的負責人?!

一天到晚都在談戀愛的人是他吧,還害她被妮可·史奎爾敵視。「還有,你太高估我的語言能力了,威廉他說什麼我大多有聽沒有懂,要談哪門子的戀愛啊!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要回房間整理東西了。」

他點點頭。

陽亮亮捧著花束走進房間,將門甩上——

砰!

亮亮並沒有接受威廉的追求。這個事實讓沈鈺坊的唇角微微揚起,悄悄地傳遞著不尋常的訊息。

法國巴黎。

兩天後「旋」現代舞劇團即將在加葉尼歌劇院登台表演,舞者們忙着綵排,工作人員則是在做舞台置的最後檢查工作。

夏琳娜拍拍手掌,「注意放鬆與控制之間的微妙精力轉換,再來一次。」

舞台上所有的舞者都退回布幕後面,重新開始。

陽亮亮在舞台後忙着收拾一些雜物。

妮可·史奎爾在行經她身邊的時候,故意將她整理好的箱子踢翻,「哎呀!真不好意思,我剛剛沒有注意到。」

她不時會找些小磋來出出氣,她已經懶得跟她生氣了,「你這麼愛踢東西真應該去踢足球,肯定會有很傑出的表現。」

「你——」她要罵她不是、不罵也不是。

另一名工作人員跑進來通知她,「史奎爾小姐,快要到你獨舞的部分了,夏老師請你到前面舞台參加綵排。」

「走吧。」妮可·史奎爾率先走出去。

陽亮亮立刻將被踢翻弄亂的東西一一收回箱子裏,做好後台的整理工作之後才走向舞台前方,妮可·史奎爾正在綵排她的獨舞部分。

撇開她特意找她麻煩的事不說,妮可·史奎爾的確是個相當傑出的舞者,高難度的技巧讓人炫目,雖然她還是看不太懂。

在舞台上,妮可·史奎爾的動作忽然停頓下來,「地板根本就沒有弄乾凈嘛,這樣會影響我練習的情緒。」

夏琳娜正要開口叫人上去整理,妮可·史奎爾已經搶先一步指使道:「陽亮亮,你馬上把舞台重新整理乾淨。」

「是。」在排演之前她才和大同將舞台整理過而已,她這擺明了是在雞蛋裏挑骨頭嘛。陽亮亮只得拿來掃帚將偌大的舞台徹徹底底掃了一遍,又用拖,把拖過。「這樣可以了嗎?」』

妮可·史奎爾只瞟了一眼,「還不夠乾淨,再拖一遍。」

明眼人都知道她是故意為難陽亮亮的,只不過她是這次公演的客席表演舞者,有很重要的獨舞演出,而且還是老闆的女朋友之一,誰都不想得罪她。

拖就拖吧。陽亮亮不以為意地再用地板清潔劑開始拖地。

夏琳娜出聲道:「建宇,你和亮亮一起把地拖完,大家好繼續綵排。」

「好。」建宇立即趨前準備幫忙。

妮可·史奎爾阻止道:「等等,讓她自己做就行了。」

「這……」建宇有些為難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無所適從。

她就是不讓人幫她,「這原本就是她的工作,她有責任做好它。」

陽亮亮也不管妮可·史奎爾在說些什麼,不疾不徐地拖她的地。

「這是怎麼一回事!」一個傲慍的嗓音陡地響起,讓所有在場的人都駭了一跳。

「loen,這是……」夏琳娜望着大跨步而來的沈鈺坊,不知該作何解釋。

他已經來了好一會兒,只是一直在後方遠遠地看着綵排的情形,沒想到會讓他發現這樣的情況。沈鈺坊翻身躍上舞台,抽走陽亮亮手中的拖把,「不用再拖了。」

陽亮亮聳了聳肩,不看可否。

他走向妮可·史奎爾,冷冷地道:「你是以什麼身份敵視亮亮?」

妮可·史奎爾答不出來。

「你只是這次公演的客席表演舞者,我喜歡誰、要和什麼人在一起,似乎都跟你沒有關係,你沒有立場更沒有權利為難亮亮,聽清楚了嗎?往後別再讓我發現你又做這種事。」

老闆和妮可·史奎爾分手了?現在喜歡的是他的乾妹妹陽亮亮!團里的人全都為了這兩個最新的訊息感到錯愕不已。

最震愕的人莫過於夏琳娜和陽亮亮了。

她最擔心的事終究還是成真了。

他剛剛那樣說會讓人誤會的,「二哥——」

「你們繼續綵排。」沈鈺坊拉着她往休息室走,「亮亮你跟我來。」

一直到進了休息室他才放開她,「那種情形持續多久了?」

「從新加坡公演結束後到現在。」

新加坡公演結束?那不就是他跟妮可分手之後,她把氣出在亮亮身上?他瞪着她,「你為什麼不跟我說?」

她不以為意地道:「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受到那種對待你不生氣嗎?」結果反倒是他比較氣憤一些。

妮可一向看她不顧眼,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她不過是會找找小碴而已,忍忍就過去了。」她比較在意的是另外兩件事,「二哥,你和妮可分手了?什麼時候的事?」他有可能是想走下來,要專心對夏老師一個人了嗎?

「在新加坡公演期間。」

她有種不祥的預感,「不會是……因為她要我出去買東西,結果卻迷了路這件事吧?」

沈鈺坊沒有否認。

想不到真的是……「那難怪她會這麼對我了,她一定認為是我破壞了你們之間的關係。」原來她成了無辜的代罪羔羊,真是冤枉啊!

「我不會讓她再胡來。」這是承諾也是宣言。

她無可無不可地聳聳肩,隨即又想到另外一個問題,「二哥,剛剛你說的話有語病,會讓夏老師和團里的人誤以為你喜歡上我了。」最好找個時間解釋清楚。

他順勢反問:「我喜歡上你有什麼不對嗎?」

陽亮亮愣了一下,隨即反駁道:「當然不對了,我們是兄妹。」

「只是沒有血緣關係的干兄妹。」他強調。

她有點奇怪地望着他,不太確定地問:「什麼意思?」

沈鈺坊老實地承認,「我是喜歡上你了。」

「怎麼可能!」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不相信,「二哥,不要老是開這種玩笑,我可不想被一堆嫉妒的女人當成假想敵,那多冤枉啊。」不可否認的,他很有女人緣。

他懶洋洋地掀起眉,目光灼灼地探進她的眼底,「我是說真的。」

真的!這兩個字像大石塊砸得她頭昏眼花,二哥的意思是,他是真的喜歡上她了!陽亮亮謹慎地再次確認,「什麼真的?」

「我是真的喜歡你。」他不是第一次有喜歡的對象,不過這卻是他第一次跟女人表白,以往他喜歡上的女人都會在他開口之前就主動表白。

震驚的情緒仍在胸腔里翻騰,她力持鎮定地道:「二哥,謝謝你的抬愛,不過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

她是第一個拒絕他的女人,而且還是毫不考慮就拒絕了。雖然他並不意外,不過向來對於自身魅力的自傲,有了一絲龜裂的痕迹,「為什麼?我有什麼條件不符合你的要求嗎?」

「你很好,各方面都很出色,是大多數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不過不是我的。」他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而且善於利用,因此才能周旋於眾多女人之間。陽亮亮隱忍着心中的不悅,「二哥,你還沒老到罹患痴呆症的年紀,應該不用我來提醒你夏老師的身份吧。」至於其他族繁不及備載的女人們就暫且略過。

「她怎麼了?」他問得直接。

他竟然還問她怎麼了?陽亮亮聽似平常的聲音里有一絲憤憤不平若隱若現,「她是你的女朋友,記得嗎?」

他點點頭,「然後?」

她的怒氣逐漸在加溫,「然後?你都已經有女朋友了,憑什麼說喜歡我?」這根本就是不負責任。

「我只是誠實面對自己心中的感覺而已。」他不覺得有錯。

「那夏老師呢?」她的憤怒已清晰可聞。

他由衷地道:「我並沒有限制她交朋友的自由,如果她有不錯的追求者,我也願意祝福她。」甚至可以幫忙撮合。

他跟她表白,她卻在為夏琳娜打抱不平,她真的不同於一般女人。

陽亮亮無言以對,雖然二哥的花心不可原諒,但是他和他的眾多女朋友們都是你情我願才在一起的,他無法忍受女人的佔有慾太強、不喜歡女人干涉他的生活、不喜歡女人企圖約束他,但同樣的,他也給予對方同等的自由和空間,很公平,其他不相干的人毋需費喙。

他們還是只做干兄妹就好。「二哥,我該回去工作了。」

「你連一個機會也不肯給我嗎?」不公平。

陽亮亮的腳步一滯,「我們之間的差異性太大了,你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明知他是那種感情隨便、凡事快樂就好的男人,她才不會自找苦吃。

沈鈺坊打定主意了,「要是我不打算放棄呢?」

「二哥,我討厭花心的男人,而毫無疑問的,你百分之兩百就是那種花心的男人,我討厭男人腳踏兩條船,而你腳下踏的不只兩條船,還是多條船,我們之間會有什麼未來可言嗎?」她完全看不見,「你還是趁早另尋目標吧。」等他青睞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閉着眼睛隨便抓都一大把,不是非她不可。

「現在下定論太早了,如果我願意為你改變呢?」他凝睇着她,眼底流轉着動人的光芒。

改變!一個感情隨便慣了的男人,說出願意為了一個女人改變這樣的話來,的確很讓人心動,只是她心中還有疑惑牛牽到巴黎應該還是一頭牛吧!「改變不是嘴上說說就行了。」

「那就等著瞧吧。」他會以行動來證明。

「夏老師?」

夏琳娜的神色有異,「亮亮,Loen他要跟我分手了。」

二哥是認真的?陽亮亮側開身讓她進房間,「先進來坐吧。」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夏琳娜抓住她的手,激動地道:「亮亮,我知道Loen他喜歡你,他要跟我分手是因為你。」她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只是沒有料到會來得這麼快,讓她完全措手不及。

「夏老師,我……」她並沒有要他和夏琳娜分手,她只是指出兩人之間的差異性,證明他們不適合在一起。

「亮亮,你幫幫我。」說不嫉妒是騙人的,但是她也只能無奈地接受事實。

「我?」她一愣,「我能幫你什麼忙?」

「我只要能留在Loen的身邊就好,其他的我都不計較,你跟Loen說你不介意我繼續留在他的身邊,好不好?」她祈求地道。

陽亮亮搖搖頭,「二哥他要和誰在一起、要和誰分手都是他的自由,我沒有資格過問。」

「但是他會這麼做全都是為了你。」

她無法否認這一點,他的確是為了讓她接受他而做出這些改變,「夏老師,真的很抱歉,我幫不上你的忙。」

「為什麼?」她怨慰地質問。

「感情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我沒有立場插手。」要是二哥不愛她,誰都勉強不來的。

「只要你開口的話,他一定會答應的。」她仍不放棄說服她。

她反問道:「你要我以什麼身份開口要求他?他的妹妹還是女朋友?」

夏琳娜回答不出來。

雖然殘忍,她還是必須實話實說,「就算我是他的妹妹,也沒有權利要求他該愛誰、該和誰在一起,那畢竟是他的人生;如果我是他的女朋友,更不可能答應讓你留在他的身邊,因為我要的是一份完完整整的愛。」

「那麼你能夠答應我不要接受Loen的愛嗎?」只要還有一絲絲希望,她就不會輕易放棄。

他改變的決心的確是讓她有一些感動,但是夏琳娜的愛更讓她佩服,「好,我應你。」

夏琳娜感激的握住她的手,不斷地道謝,「謝謝你、謝謝你……」她的心中又重新燃起一絲希望的火花,只要亮亮不接受Loen的愛,她就還有機會能夠留在他的身邊。

她不懂夏老師為什麼要這樣執迷不悟,執着地追求一份不屬於自己的感情,虛擲自己的青春?又何苦要愛得這般委曲求全,卻還是執拗地不肯放手?

就因為放不下,所以她的眼睛被蒙蔽了、她的心被局限住了,眼裏只看得見二哥、心裏只容得下二哥,讓自己錯失了很多好男人而不自知。

人生要有舍才有得。

或許當她願意試着放開這段感情、走出對二哥的迷戀,讓一切成為過去的時候,就會發現屬於她的幸福。

【第六章】

團里所有的成員都在加葉尼歌劇院鄰近的一家餐廳內用餐。

陽亮亮和大同同桌用餐,才剛上了前菜而已。

大同喝着洋蔥湯,「亮亮,你真的不考慮當老闆的女朋友嗎?」

她僅僅是搖搖頭,繼續吃着她的熏肉丁沙拉。

命運的安排真是有趣,像老闆那樣出色的天之驕子,喜歡他的女人不計其數,他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卻偏偏喜歡上對他感冒的陽亮亮,這大概是天意。

沈鈺坊因為被好幾個陌生女子絆住了,所以來得晚了一點——

「不介意我和你們同桌吧。」語畢,不待他們回應他就徑自落了座。

「當然不介意了。」大同連忙道。

她介意與否似乎一點都不重要。

「亮亮,晚上在夏佑劇院上演莎翁的經典名劇——羅密歐與茱麗葉,七點我去找你。」

他就這麼有把握她會答應和他一起去看嗎?

老闆的眼神不時瞄向他,大同頓時覺得渾身不自在了起來,「呃,我突然想起來有事要跟建宇說,我過去和他一起用餐好了。」他還是別留在這兒當礙眼的電燈泡,免得老闆一個不高興就扣他的薪水來出氣。

沈鈺坊立即招來侍者,交代了大同要換位子的事,然後點了餐。

陽亮亮不用想也知道大同要換位於是因為他的出現,「二哥,你怎麼能夠這樣!」

他一臉無辜地攤攤手,「我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

「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瞪他一眼就行了。」誰都不想得罪老闆。

「有嗎?不然你問大同好了。」他死不認賬,喊了人回來對質。

大同一頭霧水地蜇回,「老闆,有什麼事嗎?」

他笑笑地問:「我剛剛有瞪你嗎?」

「沒有啊。」只是多瞟了他幾眼。

「沒事了,你回去用餐吧。」沈鈺坊滿意地調回目光,」看吧,他都說沒有了,那你是不是可以相信我了!」

她氣得牙痒痒的,偏偏又無可奈何,只好低頭繼續用她的餐。

「亮亮,妮可沒再為難你了吧?」他相信妮可不會愚蠢得再犯同樣的錯誤,不過還是想聽她親口證實。

其實從她來劇團里工作一直到現在,二哥都對她很好,「沒有,呃……」要是他不那麼濫情的話,也許她早就喜歡上他了。

他將她欲言又止的模樣都納入眼底,「你想問什麼?」

「你和夏老師分手了!」陽亮亮抬眼看他。

「嗯,我說了會改變自己來讓你接受我。」他的決心不變。以往他並沒有特意想要擁有的東西,因此恣意地周旋在眾多女友之間,只要快樂就好,而此刻他有了想要極力爭取的東西——亮亮的愛。

他的改變她都看在眼裏,只是她已經答應夏琳娜了,「如果夏老師還想留在你身邊,你會願意再接受她嗎?」

他察覺到一絲古怪,「不會,為什麼這麼問?」

「沒什麼,只是隨便問問。」

驀地,一陣香風席捲而來。「Loen,好久不見了呢!」

這個聲音……沈鈺坊還來不及有所反應,一個柔軟的身子已經投入他的懷中,是他大學的同學雪兒。

雪兒湊上臉就要給他一個響吻。

他直覺反應地轉頭避開,「你怎麼會跑到巴黎來?」

陽亮亮看着半路蹦出來的金髮美女,狀極親昵地膩在沈鈺坊身上,這種情景她早已經司空見慣了,只不過她還是頭一遭看見他閃避美女的獻吻,心底掠過一抹異樣的感覺。

雪兒像看見新大陸般新奇地瞪着他,以著流利的中文說:「Loen,你竟然躲開我的吻!」大大的不對勁。

沈鈺坊老實地道:「別人會誤會的。」

雪兒格格地笑個不停,「這個是本世紀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你老兄什麼時候怕被人誤會來着?」她的目光轉到他對面的東方女孩身上,「你的新任女朋友?」

陽亮亮立即澄清,「你好,我是他的乾妹妹,陽亮亮。」

雪兒瞟了沈鈺坊一眼,起身坐到另一個位子上,「你好,我是他的大學同學兼前女友雪兒。」對於他的花心她很早就看破了,就算當不成情人還是能夠當好朋友,她的中文說得那麼好就是為他而學的。

沈鈺坊還真拿她沒轍,每次碰面她總喜歡來上這麼一次,有時候會刺激得他身邊的女伴醋勁大發。「你不是應該在意大利?」

「昨天晚上才剛到,我來這兒開會。」雪兒狐疑地瞅着他好半晌,而後靈光一現,「這位亮亮小姐該不會就是那個會『誤會』的別人吧!」

既然被察覺,他也就大方地承認,「沒錯。」

陽亮亮不方便表示意見,只好裝作沒聽見。

雪兒的眼睛亮了起來,又多打量了陽亮亮幾眼,忍不住笑了起來,「呵呵呵……看來你踢到鐵板了喔!」

沈鈺坊睨着她,「有這麼好笑嗎?」他怎麼一點都不覺得。

「誰叫你以前太花心了,傷了很多女人的心,這一定是萬能的主給你的懲罰。」雪兒打趣地道。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她是特地來搞破壞的吧,沈鈺坊的頭開始隱隱作痛。

雪兒支著頰轉向陽亮亮,似假似真地道:「原來Loen也會這麼在乎一個女人,真是叫人嫉妒耶,好想破壞哦!你別和他在一起,讓我回到他的身邊好了。」

「雪兒,你在胡說些什麼啊!」

看着沈鈺坊有些緊張的模樣,她就覺得好笑,「其實啊……撇開花心這個缺點不說,Loen真的是個不錯的對象,很多女人都在覬覦他喔,你就當做件好事吧,把他綁在你的身邊,救救那些控制不了自己的女人們。」

聽聽!她把他說成什麼樣的男人了?雖然她是在替他說話,卻還是不放過任何一個能夠損他的機會。

陽亮亮沒有忘記自己對夏琳娜的承諾,「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沒那麼大的能耐。」

雪兒笑着斜睨了沈鈺坊一眼,看來他還得多下些苦心,才有可能抱得美人歸了。

五點多的時候,沈鈺坊讓飯店的侍者送來一套剪裁素雅大方,兼具青春活潑氣息的禮服,還附上一張卡片——

相信這套禮服穿在你身上一定很好看,待會兒見。

沈鈺坊

陽亮亮只將禮服連同紙盒子擱在桌上,連動也沒動過,直到門鈴聲又響起。

看見還沒換上禮服的陽亮亮,沈鈺坊一點也不意外,「你穿這樣去劇院欣賞戲劇恐怕不太合適。」

一身白色西裝的沈鈺坊宛若上帝最完美的雕刻作品,又直又順的長發自然地垂在肩上,好看得讓人移不開視線,「從頭到尾我好像都沒有答應過要跟你去。」

他胸有成竹地道:「這是公事。」

去劇院看戲算什麼公事?「二哥,你要唬人也該想個像樣點的借口吧。」

「你能夠說說你對這次公演作品狂想蕭邦有什麼感想嗎?」沈鈺坊不疾不徐地問。

呃……陽亮亮被問倒了,看了這麼多場表演,她還是一點感覺也沒有,要說什麼?

他的嘴角輕輕揚起,「你是『旋』的工作人員,難道不應該培養一些藝術涵養嗎?如果你能明白狂想蕭邦所要表達的意念,那麼你就可以不用和我去劇院看戲,你怎麼說?」

什麼嘛!她哪知道狂想蕭邦所要表達的意念是什麼!「我就不信去劇院看一次戲,能培養出多少藝術涵養來。」陽亮亮嘀嘀咕咕地道。

沈鈺坊微微笑,「我會記得多幫你安排一些培養藝術涵養的機會,快去換衣服,欣賞藝術表演提前入場是一種禮儀,更是對表演者的尊重。」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禮服走進浴室,半晌之後才出來。

沈鈺坊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眸底有毫不掩飾的讚賞,「你穿這樣真美。」

他熾熱的眼神和由衷的讚美讓她渾身一顫,有些不自在地道:「謝謝。」

「車子已經在飯店門口等著,我們可以出發了。」他紳士地朝她曲起手臂。

遲疑了一下,她終究還是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建築師Az』ema·Louis—AugusteBoileau和JacquesCarlu為一九三七年萬國博覽會興建了這座新古典風格、裝飾著雕塑與淺浮雕的建築,兩座翼廊牆面上以金色字體刻着樊樂希(PaulVal』ery)的詩作。

相較之下外面帶着異國風情的美麗景緻更叫她印象深刻,坐在這裏真是枯燥乏味啊。

舞台上的演員正在賣力地演出,沈鈺坊知道陽亮亮聽不懂法語,因此細心地幫她翻譯演員們的對話。

她忍不住哈欠連連,眼皮愈漸沉重,意識逐漸模糊不清,最後終於還是抵擋不了如潮水般襲來的睡意,頭一歪輕輕地靠向沈鈺坊的肩膀,就這樣和周公約會去了。

沈鈺坊的嘴角噙著淺淺的笑意,轉頭凝視她沉睡的恬靜容顏,一股淡淡的幸福感覺在心頭蕩漾開來,他其實並不在乎她是不是懂得這次「旋」的公演作品所要表達的意念,也不在乎她是否有藝術涵養,那都只是他想要有多一點時間和她相處的借口罷了。

他喜歡的就是她這個人,喜歡她的模樣、喜歡她的個性、喜歡她的一顰一笑,不會因為她不懂舞蹈藝術而有所影響。

他輕輕地將她的頭移開,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再將她的頭顱移回自己的肩膀上,然後才繼續欣賞舞台上的戲劇演出,完全不在乎附近其他觀眾投射過來的目光。

舞台上,羅密歐與茱麗葉背負着上一代的恩怨,愛得十分辛苦;舞台下,陽亮亮靠在沈鈺坊的肩膀上,睡得十分香甜。

一直到落幕時響起如雷的掌聲才將陽亮亮吵醒。

睜開眼睛,她立即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靠在沈鈺坊的肩膀上打盹,他的手臂就環着她的腰。

好丟臉。她的身體有些僵硬,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他。

沈鈺坊察覺到她細微的變化,「醒啦。」

聞聲,她的身體立即坐直,臉慢慢地紅了,「二哥,抱歉,我剛剛、剛剛不小心睡著了。」她根本沒有勇氣去看附近觀眾臉上的表情。

他不以為意,「沒關係,你睡得好吧?」

「很、很好。」她的臉更紅了,身上披着的外套散發出他特有的氣息,緊緊地將她包圍住,魅惑着她的感官,有股莫名的騷動在胸腔內蕩漾開來。

她剛剛靠在他身上睡了多久啊?有沒有打呼?還是流口水啊?

沈鈺坊看出她的窘狀,笑着安慰她,「放心好了,你的睡姿很可愛。」

沒出糗就好,她偷偷地鬆了口氣。

「只不過流了一點點……」他故意沒把話說完。

真的流口水了嗎?「啊——」她驚呼了一聲,連忙轉頭審視他的衣服上是不是有濕濡的痕迹。

沈鈺坊輕笑,「騙你的啦!」

「什麼嘛!」她瞪了他一眼,把外套還給他。「謝謝你的外套。」

「不用客氣。」

她在他迷人的笑靨中發現——其實要喜歡上他似乎不是件困難的事。

妮可·史奎爾心情不好地步出飯店大廳,想四處走走、散散心,卻冷不防有輛墨綠色的箱型車急速駛近,在她的身邊緊急煞車,發出尖銳刺耳的吱吱聲。

她駭了一跳,張口就要罵人,「你這人會不會開車啊?這樣很危——」

沒想到箱型車的側門一開,跳下兩個高大戴墨鏡的男子,一左一右地抓住她,就要往箱型車上帶。

「救……」因為太過於害怕,聲音卡在喉嚨出不來。

陽亮亮正好撞見,不假思索地就衝上前去,「救命啊——」她一邊大喊一邊奮力地想將妮可·史奎爾拉回來。

妮可·史奎爾也努力地想要掙脫那兩個男子的鉗制。

陽亮亮胡亂地對着一名男子拳打腳踢,結果在一陣混亂之後,妮可·史奎爾摔倒在地上,她反倒撲跌進箱型車內,箱型車載着她疾速駛離。

她趴在箱型車內的椅子上,怔怔地瞪着眼前那兩雙黑色皮鞋,卻沒有勇氣抬起頭來看他們的臉。

怎麼會變成這樣?箱型車正在疾速行進中,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她的腦袋也停止運作了好幾分鐘,一片空白。

她被綁架了!陽亮亮一直維持相同的姿勢趴在椅子上,一動也不敢動。他們到底要載她到哪裏去?又有什麼目的?

他們的目標原本是妮可·史奎爾,是她半路殺出來壞了他們的好事,所以才會陰錯陽差地撲進車裏被載走,他們會不會傷害她啊?她這時才開始感到害怕,骨子裏有股寒意悄悄地透出來。

但是她並不後悔,若是事情再重來一遍,她還是會對有危險的妮可伸出援手。

那兩雙黑皮鞋的主人開始嘰哩咕嚕地說些她聽不懂的話,偶爾前方駕駛座上的男人也會插上一兩句。

她悄悄地瞥向車窗外的景物,完全陌生的景緻叫她根本就無從推測起自己身處何方。陽亮亮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怎麼辦才好?她的腿好酸!

音量陡地變大。那兩雙黑皮鞋的主人似乎起了一些爭執,會不會是為了處置她的方法?她一連作了好幾個深呼吸才鼓起勇氣偷偷地抬起頭——

兩個男子臉上都戴了墨鏡,讓人看不真切長相,周遭繚繞着一股不尋常的氛圍,感覺好像是黑社會分子。

黑社會?那……他們要抓妮可是為了勒索金錢了?想想好像就是這個可能性最大了,妮可是這次「旋」的客席表演舞者,可以勒索個好價錢,而她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工作人員,抓到她對他們來說根本是浪費時間、白費力氣。

他們會不會一氣之下就決定把她解決掉!思及此,她的情緒更加緊繃,在這麼冷的天氣下,她的汗水慢慢地冒了出來。

箱型車終於停下了。陽亮亮來不及抓住椅子來撐住自己,身子驀地往前撲了過去,撞到其中一個人的身上。

下一秒她的身體立即彈了開去,「對不起、對不……」她猛然察覺他們是綁架她的歹徒耶,她幹嗎跟他們道歉啊!

她被揪下車,眼前矗立着一棟美麗而古老、戒備森嚴的豪宅,她又是一愕,這樣看起來主使者似乎是個有錢人,那麼不是為了錢?陽亮亮滿頭問號地被關進一個漂亮的房間內。

她煩躁地在房間內打轉,一會兒去轉動門把、一會兒打開窗戶往外探望,位於三樓的房間實在是找不出逃出去的方法。

她被困在這個房間里了,根本就沒有辦法逃離,只能等待救援或者奇迹出現。

二哥知道她被人抓走的事了嗎?他一定會想辦法來救她的,沒來由地,她就是這麼篤信着。

但是,她的心底還是有股無以名狀的恐懼在發酵,無法遏止。

房間的門忽然打開來,數名男子魚貫地跨進房間內,其中最顯眼的是一個黑髮的東方面孔。

渾身散發出淡淡邪氣的東方男子,有一雙漆黑深邃的狹長瞳眸,他不經意地別了她一眼,低柔地道:「馮德,我只是稱讚了那個獨舞的舞者幾句,你有必要自作主張把她抓來嗎?」

博爾·伊克斯是伊克斯家族現任老大的義子。

馮德囁嚅地道:「博爾少爺,我只是……」

「難不成往後每個我稱讚過的女人,你都要抓回來幫我暖床嗎?」他微微眯起狹長的眸子。

馮德·伊克斯瑟縮了一下,「博爾少爺,我以為你……你喜……」

他又橫了他一眼,「結果你們還抓錯了人。」沒有咆哮、沒有暴跳如霄,他既輕且柔的嗓音卻更叫人膽戰心驚。

「我們沒有抓錯人,是這個女人不知死活地衝出來想要救妮可·史奎爾,所以才會……」

「你們還有話說?」他輕哼了一聲。

所有的人全都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他們已經分不清楚少爺是責怪他們擅自行動多一些,還是責怪他們抓錯人多一些?

陽亮亮一瞬也不瞬地瞪着他們,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不過,看其他人對這個東方男子的敬畏態度,他肯定是這裏地位最高的人。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他好像是在責怪其他人……陽亮亮的腦子裏忽地靈光一閃——他會不會是在譴責他們胡亂抓人的行為?惶惶不安的心透進一絲希望的曙光。

可是,她該怎麼跟他說清楚她和他們根本就不認識,也不曾有過任何過節,他們不能把她拘禁在這裏。

法語她完全不懂,英語也只聽得懂一點點簡單的語彙和句子,要用來表達她的意思恐怕有困難,思來想去就只剩下肢體語言了。

她鼓起勇氣慢慢走上前,先是揮揮手引起他的注意力,然後開始比手畫腳起來,其間還摻雜着幾句簡單的英文,想讓他明白她的意思,讓她離開這裏。

博爾·伊克斯饒富興味地瞅着她的比手畫腳。

她挑了挑眉屏息地看着他的表情。

半分鐘過去,博爾·伊克斯還是一派閑適地睨着她,沒有任何反應。

他到底是看懂了沒有啊?陽亮亮急了起來,以生澀的英文問他,「你懂我的意思嗎?」

他狹長的眼眸亮起一絲光芒,以字正腔圓的中文道:「我要是看得懂你的鬼畫符才有鬼!」這個女人好像也挺有趣的。

我要是看得懂你的鬼畫符才有鬼!他說的是……中文!陽亮亮傻眼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博爾·伊克斯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你會說中文為什麼不早說!」還讓她比手畫腳了那麼久。

「你有問我嗎?」

呃……是沒有,那是因為她聽他以那麼流利的法語和其他人交談,直覺地就以為他不會說中文,「他們為什麼要抓妮可?」

聞言,他又朝其他人投去一瞥,才道:「是他們自作主張要把她抓來幫我暖床。」

暖床?她倒抽了一口氣,「法國是有法律的地方,哪能任你們胡來!」

「只要我願意,沒有什麼事不能。」他低響。

她怔住。

「博爾少爺,『旋』現代舞劇團的負責人沈鈺坊先生來拜訪,此刻正在大廳內等著。」來人是以法語稟報。

因此陽亮亮有聽沒有懂。

博爾·伊克斯若有所思地覷了她一眼,看來這個東方女子在「旋」的負貴人心中,佔有不輕的分量喔。

【第七章】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兩個男人原本是要抓她,結果在一陣混亂之中,反倒是陽亮亮跌進車裏面。

妮可·史奎爾臉色蒼白地跌坐在地上,望着箱型車載着陽亮亮絕塵而去,她的身體還在劇烈地顫抖著。

陽亮亮被那輛箱型車載走了!他們會對她怎麼樣?她自地上爬了起來。她得快點跟Leon說這件事……等等,如果陽亮亮就這樣被抓走回不來的話,Loen會不會再回到她身邊來?

妮可·史奎爾腳下的速度減緩了些,她私心地希望自己能夠和Loen破鏡重圍,但是她沒忘記他發現她故意刁難陽亮亮時不悅的反應,若是他知道她特意隱瞞陽亮亮被抓走的事,他一定不會原諒她的。

再者,陽亮亮是為了救她才會被那兩個男人抓走,她不能沒有道義地棄她於不顧。下定決心之後,她以最快的速度去找沈鈺坊。

「Loen!你快點……開門,我有事跟你……說。」敲著門,她上氣不接下氣地道。

門一開,沈鈺坊就站在門口,沒打算請她入內,「有什麼事?」

她不停地喘著氣,「亮、亮……亮,她被兩個……戴墨鏡的男人抓上一輛箱型車帶走了……」

亮亮被綁架了!沈鈺坊的臉色倏地一變,抓住她的手臂,「你說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驚呼了一聲,「你抓痛我了!」

他鬆開手,催促道:「你快點說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亮亮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沒有萬貫家財也不是公眾人物,為什麼會有人擄走她?

她揉揉發疼的手臂,「那兩個男人原本要抓的是我,亮亮她是為了救我才會不小心跌進箱型車裏被載走的。」

原本是要抓妮可的……他思忖了一下,「在這裏你有得罪過什麼人嗎?」亮亮的正義感大概又發作了吧!不然不會變成現在這個局面。

她搖搖頭,忽然想到——「啊,我好像有聽到他們提到一個名字……」她是不會說法語,不過,簡單的她倒是聽得懂幾句。

「什麼名字?」他盯着她。

她想了一下,「好像叫……傅、傅……博爾少爺,沒錯,就是博爾少爺。」

博爾少爺?沈鈺坊的腦海中疾速掠過一抹什麼,這個名字有點印象,應該在哪裏看過或者聽過才是。他極力思索了好半晌,而後答案浮現——

博爾·伊克斯。

他是法國黑社會伊克斯家族現任老大的義子,也是未來最有可能號令整個伊克斯家族的繼承人。

博爾·伊克斯這個名字曾出現在某一本八卦雜誌理,是有一次他閑着沒事翻閱時看見的,會記得是因為他也是黑頭髮、黑眼睛、黃皮膚的東方人,卻在伊克斯家族裏有着極大的勢力,着實不易。

他為什麼要抓妮可?是想要對劇團勒索嗎?「我知道了,你回房間清洗一下,然後好好休息,亮亮的事我會處理。」關上門,沈鈺坊打了幾通電話,動用他在法國所有的人脈,約莫半個小時后就查出博爾·伊克斯的住處了。

他立即動身趕往。

博爾·伊克斯自樓梯上漫步而下,一眼就瞧見坐在沙發上、斯文俊美的沈鈺坊,「貴團在加葉尼歌劇院的表演獲得相當高的評價,恭喜恭喜。」

黑社會也有對舞蹈藝術感興趣的人啊?他很意外,「謝謝。」

「二哥!」陽亮亮在他的身後由兩名男子帶下來。

「亮亮,你沒事就好。」看到她安然無恙他就放心多了。「伊克斯先生,我來是要帶她回去。」

博爾·伊克斯在他的對面坐下,閑適地交疊起修長的雙腿,答非所問:「沈先生就這麼單槍匹馬地跑到這裏來要人,真是勇氣可嘉啊!你難道不怕這兒是來得去不得的地獄?」輕柔的語調讓人無從察覺他的情緒起伏。

陽亮亮陡地一驚。他到底還想怎麼樣?

「為了亮亮,就算是地獄我也得闖上一闖。」他不假思索地道。

二哥……他的話已經將對她的在乎表露無遺,她的心緩緩發熱,感動的暖流旋即盈滿整個胸腔。

博爾·伊克斯不著痕迹地瞟了陽亮亮一眼,揚起眉梢,「令妹是個很有趣的人。」他的語氣里透著一絲興趣。

沈鈺坊態度溫和卻堅定地道:「她是我母親的乾女兒,也是我喜歡的女孩子。」

陽亮亮的心為他的表白騷動了起來。

原來他們是一對……博爾·伊克斯的眼中閃過一抹瞭然的神色。

他的話鋒一轉,「我能否請問你一個問題?」

他猜,「你想問我為什麼要抓妮可·史奎爾?」

「沒錯。」

陽亮亮搶先回答,「他們是要抓妮可回來替他暖床的。」臉上儘是不認同的神色。

博爾·伊克斯垂眼輕笑,「這是底下的人不懂事,還請沈先生多多包涵,我保證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沈鈺坊頷首,「我相信,那就謝謝你了。」

她則是半信半疑。

將她臉上懷疑的表情納入眼底,博爾·伊克斯揚起眼,好笑地問:「你該不會要我立下一紙白紙黑字的保證書吧?」

她嘀嘀咕咕地,「有當然是最好,下次你的手下再要亂抓人的時候,我們直接出示那張保證書就好了。」

「不用了。」沈鈺坊適時出聲,講究信用道義的黑社會分子往往一諾千金,毋需任何證明文件。他相信博爾·伊克斯也是。「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告辭了。」

博爾·伊克斯淡笑,沉吟了會兒,「我好像還沒答應讓你帶她回去。」

陽亮亮聞言又是一驚,這個男人怎麼說話不算話?「你剛剛明明保證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她就說要他立下一張保證書比較保險嘛,二哥就說不用,這下麻煩來了吧。

沈鈺坊不動聲色。

博爾·伊克斯靠向椅背,「我是向兩位保證過這種事不會再發生,可沒說要放你回去。」

他不會是改變主意要她代替妮可幫他暖床吧!她才不要。

沈鈺坊不慍不火地重申,「亮亮她必須跟我一起回去,我不可能把她留在這裏。」他感覺得到博爾·伊克斯對他們並沒有敵意,那麼他究竟是在打什麼主意?

「要是我沒點頭,你有辦法帶她離開這兒嗎?」

他不畏不懼地表明立場,「不論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會帶她離開這裏。」

博爾·伊克斯挑挑眉,「她是個很有趣的女孩子,我只是想留她在這兒做客幾天,多說些話而已。」

「可是我沒有話要跟你說,也不想在這裏做客。」陽亮亮脫口而出。

她直率的回答逗笑了他,「可是我有話想跟你說。」

「我不想聽。」她沒興趣知道他的事。

「既然小姐都這麼說了,我也只好尊重你的意願。」他攤了攤手。

陽亮亮一愕,什麼跟什麼嘛!一會兒要強制將她留下,一會兒又紳士地尊重她的決定,這人怎麼這麼善變啊?

原來他是故意在捉弄亮亮的。「若是伊克斯先生真的喜歡妮可,我可以居中介紹你們認識,先從朋友做起。」

陽亮亮不敢相信,這個男人是危險分子,二哥竟然還要介紹妮可跟他認識!

博爾·伊克斯微微笑,「我是比較想和亮亮小姐當朋友,沈先生可以正式介紹我們認識嗎?」他也在試探他。

和我當朋友?「我不想和你當朋友。」她就在這裏,他卻還要二哥正式介紹他們認識?陽亮亮聽得一頭霧水。

「你說什麼!」不識好歹的女人。博爾·伊克斯身後的手下出聲怒喝。

「說話小聲一點,別嚇壞了小姐。」博爾·伊克斯遞了個制止的眼神過去。

他身後的手下不敢再造次,「是。」

沈鈺坊回絕了他的請求,「恐怕得讓你失望了。」他不會讓別的男人有機會接近亮亮的。

博爾·伊克斯瞭然於胸,「那就不勉強。」君子不奪人所好。

她只想快點離開這裏,「我們可以回去了嗎?」

「我讓人送你們出去。」他低喚了聲,「馮德,送沈先生和陽小姐。」

「是。」馮德立即趨前擺了擺手。「兩位請。」

自始至終,陽亮亮都不知道兩個男人之間的你來我往、暗潮洶湧,全都是為了她。

回到飯店,沈鈺坊泡了杯熱可可遞給陽亮亮,「你就是不能好好照顧自己嗎?」

若不是她運氣好,這整件事只是個誤會,還會發生什麼事誰都無法預料。

「這也不是我願意的啊!」她捧著馬克杯就唇輕啜了一口,「二哥,你總不會要我坐視妮可有危險不管吧?」雖然她對她不友善,但是她的良心卻不允許她袖手旁觀。

他抓住她的手審視,「你受傷了。」

「喔,大概是跌進車內的時候不小心擦破皮,過幾天就會好了。」彷彿有股微量的電流從他的手導向她,迸射出無形的火花來,她有些不自在地縮回手。

「這是抹個葯好了。」他撥了通內線電話請飯店侍者送來醫藥箱。

沈鈺坊正在幫她手上的傷口消毒上藥,陽亮亮不自覺地注視着他好看的側面,看得傻眼了,其實二哥的一舉一動、為了她所做的改變、真心的關切和真誠的情感,她都看在眼底,一顆心也悄悄地塌陷了一角,陷落在他從不輕易付出的真心裏,只是……她答應過夏老師不會接受他的愛……胸口忽然有些沉悶……

「好了。」他抬起頭來,卻猝不及防地撞進一雙專註凝望的瞳眸之中,兩人靠得這般近,近到他可以感受到她呼出的溫熱氣息,她身上的馨香繚繞在鼻端魅惑着他的感官,誘人的紅唇就在眼前考驗着他的自制力。

最後,他的自制力終究還是不敵陽亮亮的魅力,他順應了心中的渴望,湊上前輕輕、柔柔、淺淺地吻上她的唇瓣,帶着憐寵。

咦……她唇瓣上怎麼會有溫熱的碰觸!臉頰也有點兒癢……心不在焉的陽亮亮驀地回過神來,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好看而且放大的俊臉……等等,放大?她慢半拍地察覺,隨即使勁地將他推了開去。

二哥吻了她!

她漲紅了臉,捂著唇悶聲道:「二哥,你怎麼……怎麼可以吻我?」她的心跳脫序狂跳,她的唇瓣還有酥酥麻麻的感覺。

「你凝眸望着我的模樣讓我情難自禁。」所以他才會忍不住吻了她。

她渾身發熱,卻得力持鎮定地道:「我、我會當那是外國人打招呼的方式。」

她言下之意是還不打算接受他了?「你明知道不是,我吻你是因為我喜歡你、我愛你,聽清楚了嗎?」他沉聲道。

陽亮亮站起身,「我們不適合。」她的唇瓣上還留有他的味道。

「適不適合是要交往了之後用時間來證明,我的心意和所做的一切改變,你都沒有感覺嗎?」他是真心的。

她有,但是……陽亮亮抿著唇沒有回答。

沈鈺坊的目光直直地探向她,發現她的規避。亮亮並不是真的對他完全無動於衷,心中猛然掠過一個很模糊的想法和一絲希望,他攫住她的肩膀,「看着我。」

她依言抬頭。

他可以感受到她身上傳來的細微顫動,「亮亮,對我公平一點。」怪不得別人,是他自己之前的行為太過放浪不羈了。

他也只能繼續用實際的行動來打動她的心了。

英國倫敦。

倫敦這座千禧巨蛋(MillenniumDome)號稱是全世界面積最大的圓頂建築,當初為了迎接千禧年和二十一世紀的到來,英國政府可說是豁出去了,砸下一把把全球價值最高的英鎊,營造出一座創世界紀錄的超級建築,為的只是要展現大英帝國不可一世的恢弘氣魄,再造往日雄風。

從入口走進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面高達四層樓、長達七十二公尺的知識牆(Leaming),這面牆在科技的神力下,變幻出各種不同讓人讚歎的大畫面。

巡迴公演來到倫敦這一站,沈鈺坊有個劍橋時的學弟,也就是他們後來成為死黨的幾個好兄弟之一——易青平在這兒,沒想到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他,如今已有一論及婚嫁的女人,風流的他終於認栽了。

今日他們相約來參觀巨蛋,各自攜了女伴來,就不知他的亮亮什麼時候才會接受他的感情。

即將成為易青平另一半的宋卉純,帶着陽亮亮去看最受歡迎的巨蛋明星——就是一半男人一半女人造型的身體(Body),巧奪天工的人體組織,無論是血淋淋的血管、卜通卜通的大小動脈、巨細靡遺的神經,全都維妙維肖,置身其中更有種毛骨悚然的戰慄感,大人小孩都喜歡看。

易青平則一直瞅著沈鈺坊笑,也不說話。

他覺得渾身不對勁,「有什麼話就說吧。」

「她是第一個你特地帶來介紹給我認識的女人,嘖嘖嘖,看不出來那個亮亮小姐還挺厲害的嘛!竟然讓一向花心的學長改邪歸正,不再拈花惹草,真是功德無量啊。」易青平唇際的笑意漾深,眸子裏閃爍著促狹的光芒。

沈鈺坊勾起唇角,「你這是五十步笑百步,我還沒你厲害,已搞定了想要的女人。」

「哈羅!」一個不認識的美女上前和他們打招呼。「兩位帥哥是哪裏的人?來這兒觀光嗎?」

沈鈺坊不打算理會美女的搭訕。

易青平微微一笑,「抱歉,我們有伴了,下次請早。」

美女難掩失望的神色,「祝你們玩得愉快。」離去之前還塞了張名片到沈鈺坊外套的口袋裏,朝他眨了眨眼,「有時間可以打電話給我。」

他隨即掏出那一紙名片,看也不看地就塞給易青平,「給你。」

「學長——」易青平的聲音里有強忍的笑意,「你是真的被抓住了,果真是風水輪流轉啊。」又是一陣輕笑。他幾時能夠看到身經百戰的學長吃癟的模樣,這真的太珍貴了。

沈鈺坊瞥了一眼他礙眼的白牙和笑容,「我給你五分鐘,笑完再過來找我。」

易青平清清喉嚨,大跨步跟上,「不過,我看學長你好像還抓不住亮亮小姐喔,需要我幫忙的話儘管說,別客氣。」

他敬謝不敏,「不必了,我自己可以搞得定。對了,你怎麼會跑去自家公司里當總經理的特助?」

易青平笑笑,眸光一閃,「多吸收一些經驗也不錯。」

事情肯定不像他所說的只是要吸收一些經驗那麼簡單,既然他不方便說,他也沒再繼續深究。青平年紀雖輕,卻頗負心機,他說的話、做的事通常都會有另一層含意,一個不小心就會被他暗算了去。

接下來他們一行人又轉往倫敦眼(LondonEye),倫敦眼是由設計者馬克斯夫婦花了七年的時間才完成的觀景摩天輪,有三十二個乘坐艙,每個可乘載二十五個人,一次就可載八百個人上路,觀景時間三十分鐘,是全世界最大的觀景摩天輪。

倫敦美麗的景緻易青平和宋卉純都早已經麻木了,他們純粹只是地陪而已,至於誰才是主角……他們兩人相視一笑。

陽亮亮目不轉睛地眺望着外頭美麗炫目、令人屏息的景緻,捨不得眨一下眼。

「倫敦的夜景全世界有名,坐在這上頭可以看到方圓二十五英哩的景物,視力好的話,連遠離倫敦的溫莎城堡都看得到,白金漢宮就在西邊,如果旗幟飛揚,就代表女王在家;那個磚紅色的橢圓形屋頂就是愛伯特音樂廳;英國著名的大笨鐘正散發着耀眼的金黃色光芒。」沈鈺坊客串導遊為陽亮亮介紹。

「銀白色的塔橋帶着夢幻般的童話光彩,讓很多觀光客流連忘返。」他對倫敦著名的地標一個個都如數家珍。

「那個呢?」她指向一個奇形怪狀的橢圓形白帳篷搭配十二支鮮黃色的尖塔,既亮眼又醒目。

「那裏就是我們剛剛去過的千禧巨蛋。」由空中俯瞰又是不同的感覺。

「從外面看起來好奇怪喔……」她不經意地轉頭一瞥,正好對上他熾熱的視線,渾身一震,「二哥,你幹嗎一直盯着我看?」

沈鈺坊雙手插在口袋中,優閑地斜倚著乘坐艙內的欄桿,修長的身形構出一幅美麗好看的畫面,「你比倫敦的夜景更吸引我,我想就這麼一直看着你。」

他有些低沉的嗓音鑽進陽亮亮的耳里,緊緊扣住她的心弦,她垂下眼不語,感情和理智正在心中拔河,她是喜歡上二哥了,但是她給夏老師的承諾該怎麼辦?

「喜歡我沒有那麼困難,試試看,好嗎?」他溫柔地誘哄。

窗外美麗非凡的夜景營造出極為浪漫的氣氛,腦子裏浮掠過的全是她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她有股衝動想點頭,卻又及時打住,「我不知道。」

他探手將她擁進懷裏,輕聲嘆息,「亮亮,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會回應我?」

他有很深的無力感,這難道真的是上天給他的懲罰?

她原本想要掙脫的動作一頓,他懷抱里的溫暖讓人眷戀不已,她忍不住想多待一會兒,只要再多一分鐘好了……

一直到回到飯店的房間里,她都還在苦思他們三個人之間的問題要怎麼解決。

「早點睡,晚安。」沈鈺坊替她把門帶上。

「晚安。」

不一會兒,門鈴又響起。大概是二哥有什麼事忘了跟她說吧!陽亮亮走去開門。「夏老師!」

夏琳娜臉色凝重地走進房間內,反手掩上門,「亮亮,你答應過我什麼還記得嗎?」

「我……記得。」她回答得有些心虛。

夏琳娜指控道:「可是你的行為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你和Loen出雙入對、形影不離,我根本就沒有機會接近Loen,挽回他的心。」

「二哥他要來找我,我有什麼辦法!」她也不想讓事情走到這個地步,她的心正在慢慢淪陷,卻不能接受他的愛。

「你可以拒絕和他出去啊!」她理直氣壯地道。

「我有。」她不是沒有拒絕過,只是二哥總是會想出名目來說服她,結果還是一樣。

夏琳娜心中的恐慌隨着日子一天天過去迅速累積壯大,Loen對亮亮的在乎她都看在眼底,卻無力去改變,也不想去面對自己終究得不到Loen的心的事實,「你答應過我不會接受Loen的愛,不要忘記你自己的承諾。」只要亮亮一天不接受真Loen,她就還有一絲希望,能拖一天是一天。

「我……沒忘……」只是她已經喜歡上二哥了,不確定還能壓抑自己的感情信守承諾多久。

事情能不能有個清清楚楚的結果?她討厭這樣拖泥帶水的糾纏不清。

「你——」她的遲疑讓夏琳娜陡地一驚。她該不會也……

「這算什麼?」一抹不悅的嗓音驀地從虛掩的門扉外傳入,讓房間內的兩人都駭了一跳。

【第八章】

沈鈺坊不敢相信耳朵此刻所聽見的話。

他會折返是因為亮亮把宋卉純贈與她的珠寶胸針寄放在他這裏,他要交還給她,沒想到會湊巧聽見這些對話。

「二哥……」

「Loen,我們是……」夏琳娜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聽見多少了?

那一個很模糊的想法慢慢地清晰了起來,和他剛剛聽到的對話合而為一。沈鈺坊大跨步地逼近夏琳娜,怒火橫生地質問:「你竟然對亮亮提出那樣的要求,要她不能接受我的愛!」

她先是被他生氣的模樣嚇退了一步,隨即又上前緊緊抱住他,「只要她沒有接受你的愛,我就還有機會挽回你的心。」

「就算亮亮不接受我的愛,我也不會再回到你的身邊。」頓了一下,他拉開她的手,語氣緩和了不少,「琳娜,我們已經分手了。」他不是不知道夏琳娜對他的感情,只是他愛的人是亮亮。

他用溫和的語調說着殘忍無比的話語,一字一句都像尖銳的針,毫不留情地扎進她的心底。夏琳娜激動地紅了眼眶,心痛如絞,「我愛你,我根本就不想分手。」

水氣開始在她的眼底凝聚。

「琳娜,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你應該放開心胸去面對未來,不要再把眼光局限我的身上,也許你很快就會找到真正屬於你的幸福。」是亮亮對感情的要求讓他有所改變,也讓他覺得該為自己的感情負責了。

陽亮亮靜靜地待在一旁。

沈鈺坊溫和卻堅定的態度讓她心慌,她轉向陽亮亮,「亮亮,拜託你答應讓我留在Loen的身邊,好不好?」這是她最後的希望。

她很為難地蹙緊眉頭。

沈鈺坊拉住夏琳娜,「就算亮亮肯答應你的要求也沒用,我不會再同時和兩個女人交往。」

她要的不多,只要能夠持在他的身邊就好,「為什麼連一點點的愛都不肯分給我?」心碎絕望的眼淚終於沿着臉龐墜落。

愛情不是施捨,「你值得擁有一份完整的愛,而不是只有一點點。」

為什麼Loen愛的不是她?夏琳娜在淚眼中明白,不論她再怎麼不舍、不甘、不願,終究是改變不了他只愛亮亮一人的殘酷事實。

是該放手讓一切真正過去的時候了。夏琳娜帶着滿臉的淚痕離去。

陽亮亮也不好受,「夏老師好像很傷心、很傷心?」

沈鈺坊關上房間的門,轉過身和她面對面,「我也很傷心、很傷心。」

她陡地一震,「呃?」算賬的時間到了。

他瞪着她,「我那麼認真地改變自己,真心地愛你,你竟然會答應夏琳娜那種荒謬的要求,而不肯接受我的愛。」

她是有些愧疚,「夏老師那麼愛你,我不忍心拒絕她的要求,所以……」

「所以你就狠心拒絕我?」他不滿。

事實就擺在眼前,由不得她狡辯。

他是該為了她不是真的對他沒感覺而感到高興,還是為了她就因為一句承諾而拒絕他感到生氣?沈鈺坊很是無奈,偏偏他就是愛上她了。「要是我沒有湊巧發現這一切,你還會為了夏琳娜的要求繼續拒絕我嗎?」

她默認。

愛上她他也只能認栽,「亮亮,你喜歡我嗎?」

陽亮亮清了清喉嚨,「我會想要獨佔喜歡的男人,不可能和其他女人分享。」

就如同她的個性,「我明白。」

「我會吃醋,不可能像你之前的女朋友一樣忍受你的濫情。」

「我知道。」

她還想繼續說下去,「我……」

「亮亮——」他想聽重點。

「我……喜歡你。」她的臉微微一紅地承認。

沈鈺坊還有一絲不確定的心終於踏實了,他將她擁入懷裏,「亮亮,你這一句喜歡讓我等得很辛苦。」

她輕哼了一聲,「那是因為你有太多不良的前科。」

他苦笑,「是、是。」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

沈鈺坊坐在第一排的貴賓席上,「旋」的所有工作人員都在忙着登舞台,當然也包括陽亮亮。

劇院經理來到沈鈺坊身邊,「沈先生,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坐下來說吧。」他的目光沒從陽亮亮身上移開過。

「貴團原本預計在本院公演十場,預售門票已經搶購一空了,許多向隅的民眾希望能夠再多加演幾場,不曉得沈先生是不是願意考慮一下?」劇院經理轉達民眾的期望。

沈鈺坊收回目光,「很感激貴國民眾的支持,不過,很抱歉,『旋』的行程都已經排定好了,恐怕沒有多餘的時間增加表演的場次,而且我也必須顧慮到舞者們的體力是否能夠負荷,所以只好辜負貴國民眾的期望了。」

「既是如此,我明白了,那……就不打擾你們的工作了。」

「慢走。」沈鈺坊的視線又回到舞台上,隨着陽亮亮忙碌的身影轉動,忽地,天花板上一個搖晃的黑影將他的注意力拉了過去。

「啊——小心!」上面發出一聲驚呼。

天花板上的一個聚光燈急速墜落,而陽亮亮就正好站在下面。

沈鈺坊一發現不對勁就翻身上了舞台,千鈞一髮之際以自己的手臂護住陽亮亮,帶着她往旁邊撲跌出去,恰恰避開了那個急迷墜落的聚光燈,不過,他還是掛了彩。

他的手臂被聚光燈尖銳的角劃出一道既深且長的傷痕來,頓時血流如注,轉瞬間就將他的衣服染紅了。

現場一片混亂。

陽亮亮驚魂未定,看見他鮮血淋漓的手臂,血色悉數從她的臉上褪去,「二哥……你受傷了!」

他看着她毫無血色的臉,故作輕快地打趣道:「受傷的人是我,你可別昏倒啊。」

劇院的人員聞聲前來,以最快的速度將沈鈺坊送往醫院去就診。

陽亮亮煩躁不安地在手術室外來回踱步著,二哥手臂上的傷口看起來很恐怖,而且流了那麼多血,會不會有什麼事啊?

夏琳娜陪她在手術室外等候,「亮亮,別擔心,Loen不會有事的。」在意外發生的瞬間,直覺的反應是心中最真實的感受,Loen毫不遲疑地以自己的身體去保護陽亮亮,就已經清楚地表現出他重視她的安危勝過自己的。

「可是……」叫她怎麼能不擔心。

「雖然流了不少血,不過只是皮肉傷而已,只要把傷口縫合好就沒事了。」看到Loen這麼在乎亮亮,她的心還是很難受。

一個半小時之後,沈鈺坊才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手術室。

「二哥,都是因為我……」她的聲音有些瘠啞。

護士小姐以英文道:「傷者需要住院觀察幾天,你們哪位去幫他辦一下住院手續?」

夏琳娜頷首道:「我去。」

「謝謝。」沈鈺坊朝她點點頭。

護士小姐將沈鈺坊推到病房內,交代了一些應該注意的事項后就離開了。

跟在一旁的陽亮亮始終低着頭。

「亮亮,你該不會哭了吧!」沈鈺坊望着她低垂的黑色頭顱。

「你都是為了救我才會受傷的。」她的語調里有濃濃的鼻音。

麻醉藥還沒退,他的整隻右臂彷彿不是自己的,一點知覺也沒有。「別哭了,我很慶幸來得及救你,」他還真不敢想像要是那個聚光燈真的砸到亮亮身上,會有什麼樣的後果。「這傷痕留在我手上總比在你身上好。」

「二哥……」她吸了吸鼻子。

「說聲謝謝就行了。」他以左手溫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謝……謝……」

經過調查之後,聚光燈掉落純粹是個意外,因此翌日的公演如期舉行。

「二哥,你的傷口痛不痛?」他的手臂都腫起來了。她的心也很痛。

他笑笑,「說不痛是騙人的,不過我還能忍受,而且還有你這麼溫柔的照顧,對我來說很值得啊。」

「什麼嘛,說得好像我平常都很兇似的!」陽亮亮嬌嗔地白了他一眼,心底有股淡淡的甜蜜蕩漾開來。「我削蘋果給你吃。」

「凶是不至於,不過也稱不上溫柔就是了。」他斜倚著床頭。

「叩叩。」敲門聲陡地響起。

他瞟向門口,「進來。」

易青平提了一籃水果走進來,「學長,你的傷怎麼樣了?」

「好多了,謝謝你來看我。」沈鈺坊抬了抬下巴示意,「坐。」

易青平隨意地往床沿一坐,瞄了瞄他裹着紗布的手臂,「呵呵……英雄救美的光榮記號呢!這下子就算你不想贏得美人芳心也很難嘍。」

「喜歡的話改天我也用聚光燈砸你一下好了。」他睨了他一眼。

「呵呵,不用了,我不需要。」

陽亮亮端著切好的蘋果走近,「吃蘋果,卉純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謝謝。」易青平率先叉了一塊送進口中,「她有點事。」

「喔。」

「看這個樣子傷痕恐怕不小,我有認識的整型權威,包準能夠還給你一整片完好如初的皮膚,需要的話我介紹給你認識,打個五折沒問題。」易青平繼續吃第二塊蘋果。

「好。」

「不用了。」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易青平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個要一個不要,這樣我很難辦耶,你們兩個先達成共識再跟我說吧。」

她不希望他身上留有那個醜陋的傷痕,「二哥,你為什麼不想讓疤痕消除?費用我來出。」

沈鈺坊當然明白她的想法,好笑地道:「亮亮,不是費用的問題,不過就是個縫合的傷痕罷了,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啊。」陽亮亮低聲道。

易青平邊吃着香甜可口的蘋果,邊欣賞他們的對話,一盤削好的蘋果很快就只剩下一塊。

沈鈺坊眼尖地發現,速度飛快地搶在易青平之前叉走。

易青平故作驚喜萬分地道:「學長,你的手全都好了耶!」

他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我受傷的是右手,那蘋果是亮亮要削給我吃的耶。」他竟然侵佔了亮亮對他的愛心。

易青平嘆了口氣,「唉,學長,難道我不頂那幾片蘋果嗎?」

「你要吃蘋果回去叫卉純削給你吃。」別到這兒來瓜分亮亮的愛心。

陽亮亮好笑地道:「二哥,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氣了?你要吃蘋果我再去削就是了。」

易青平頻頻點頭,「還是未來的嫂子比較好。」

她的臉一紅,啐道:「誰是你的嫂子啊!」

易青平挺身而起,「好了,人看了、慰問帶到了、水果也吃了,我就不打擾兩位培養感情的寶貴時間,學長,你好好養傷,我先走了,拜拜。」

「不送。」

陽亮亮噙著笑,「二哥,你還要吃蘋果嗎?我再去削。」

「蘋果晚點再吃,你可以先幫我洗頭吧?」他的頭皮已經開始發癢了。

「洗頭啊……」不過她得先聲明,「我以前從沒幫人洗過頭,要是洗得不好你別介意喔。」

他輕笑,「你願意幫我洗我已經很高興了,哪敢挑剔!」

於是她先搬了張椅子進浴室,然後把所需的東西都準備好,最後才揚聲道:「二哥,你可以進來了。」

沈鈺坊走進浴室里,在椅子上落了座。

她用毛巾圍在他的肩膀上,再用馬克杯充當勺子舀了水,「我要開始洗了喔。」

「嗯。」

她先將沈鈺坊的頭髮弄濕,倒上一些洗髮精,然後開始幫他洗頭,「這樣會不會太大力?」

「不會。」他搖搖頭,只是感覺到泡沫開始沿着他頸項淌進他的衣領內。

「那就好。」陽亮亮洗得很起勁,還順便幫他按摩頭皮。「小心點,你的手不要碰到水。」

十幾分鐘后,她弄掉他頭髮上的泡沫,「現在要衝水了,你把頭抬高。」

他仰起頭,「亮亮,我往前低頭應該會比較好……」話還沒說完,水已經從領口流進,太遲了。

「啊!」她驚呼一聲,手忙腳亂地拿浴巾幫他擦衣服,「你的衣服都濕了!」

沈鈺坊早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沒關係,待會兒再換衣服好了。」她大概順便要幫他洗澡吧。

不過就是洗個頭而已,她卻把二哥弄得像是落湯雞似的。陽亮亮的臉開始發燙,有些懊惱,「對不起,是我太笨手笨腳了。」

「沒關係,」他笑笑地轉移她的注意力,「你剛剛的按摩很舒服。」

「真的?」她一喜,旋即忘了剛剛的懊惱。

他點點頭加強語氣,「當然是真的。」

將泡沫沖乾淨之後,沈鈺坊身上的衣服也差不多都濕透了。

陽亮亮拿來浴巾先將他的頭髮稍微擦乾一下,隨即去找了一套他的衣服要讓他更換。「二哥,你先把濕衣服換下,免得感冒。」

他故意將包裹着厚厚紗布的右手湊到她的面前,「我只剩下一隻手,不方便脫衣服,你可以幫我吧?」

「喔。」還沒開始脫,她的臉已經先紅了。

「來吧。」沈鈺坊好看的嘴角慢慢地往上揚,相當合作地敞開雙臂等著。

陽亮亮低着頭瞪着他的胸膛,開始幫他解開外套的扣子,小心翼翼地褪下,避免去碰到他受傷的右手,接着是套頭毛衣和襯衫,「接下來的你可以自己處理了吧!」二哥有着寬闊結實的胸膛和模特兒般的衣架子身材,十分誘惑人。

他不用低頭看也知道她的臉肯定又紅透了,「再幫我把皮帶解開就好。」

皮——皮帶!她顫抖着手探向他腰際的皮帶,一顆心卜通卜通地鼓噪著,有點兒不聽使喚的手指費了好一番工夫,才順利地解開沈鈺坊腰際的皮帶,她也冒出一身汗了。「我去外面等你,好了再叫我。」二哥裸露著身子讓她心跳加速,她逃難似的離開浴室,再持下去她會因為呼吸困難窒息而死。

沈鈺坊唇畔的笑意終於泛濫成災,亮亮真可愛。

他開始動手褪下濕了的褲子,再換上乾淨的衣服,頭一次親身體會到獨臂人的不便。

「好了。」他直接走出浴室。

她拿着吹風機等他,「洗完頭最好把頭髮吹乾,不然老了之後會有偏頭痛。」

他沒有異議地走到她身前的位子坐下,讓陽亮亮將他的頭髮吹乾,任由她的手指輕柔地在他的發叢間遊走,雖然她幫人洗頭的技術不是很好,弄得他一身濕淋淋的,但是幸福的感覺卻開始蔓延。

「叩叩。」推門而人的是巡房的醫生,「早安,沈先生,你的傷口還疼嗎?」

雖然聽不懂,她還是禮貌地回以一笑,繼續幫沈鈺坊吹頭髮。

「稍微。」沈鈺坊忍不住問:「醫生,我可以回去了嗎?」他不想再持在醫院裏,消毒水的味道很難聞。

護士小姐解開他手臂上的紗布,讓醫生檢視傷口縫合的情形,「等會兒換過葯之後,你就可以出院了,不過要每天回來換藥。」

「我知道。」

醫生繼續去巡視其他的病房,護士小姐拿出藥水和棉花棒,開始替沈鈺坊的傷口換藥,「沈先生,她是你的……」護士小姐在探詢陽亮亮的身份,還有和沈鈺坊的關係。

他微微笑,攬住陽亮亮的腰,宣告自己已經名草有主了,「她是我的女朋友。」他不想再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這一句她聽得懂。陽亮亮很滿意他的介紹。

女朋友啊……護士小姐難掩失望的神色,「你們的感情真好。」

「是啊!」他附議,「我可是花費了不少工夫才追求到她的。」

待護士小姐離開之後,她才問:「你們剛剛說些什麼?」

「她是說我們的感情真好,我告訴她我可是花了一番工夫才追到你。對了,我剛剛問過醫生,他說我可以出院了,只要按時回來換藥就行了。」沈鈺坊將醫生的回復轉達給她知道。

「真的嗎?」她還有些不確定。

他促狹地笑笑,「我沒有必要騙你,還是你要親自去問醫生?」

「我去問……」可惡,他明知道她聽不懂,陽亮亮忍不住反手捶了他一拳,」你怎麼說就怎麼做吧。」

「哎唷!」他故意呻吟了一聲。

啊——她一時忘了他有傷在身,關切地道:「扯到你手臂上的傷口了嗎?對不起,很痛嗎?」

他湊近臉輕啄了一下她的唇,「騙你的啦!」

可惡,又騙她!她又賞了他一肘。

「嘖嘖……」這次真的是傷口在痛。

不過,陽亮亮不再理會他,開始收拾起病房內的東西。

這就是放羊的小孩的下場。

【第九章】

沈鈺坊躺在床鋪上,正準備睡覺,房門卻無聲無息地被推開來,一抹高挑的身形迅速地閃了進來。

他有些納悶地望着眼前有着小麥色肌膚的金髮美女,她是誰?又怎麼會有他房間的鑰匙?

「Loen,我是維琪。」金髮美女有着和外表極不相稱的低沉嗓音。

「你是怎麼進來的?」他冷冷地瞅着她。

飯店的房間鑰匙通常有兩副,很顯然的他被飯店的侍者出賣了。

「那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肯給我一個在『旋』里表演的機會,我什麼都願意做。」維琪意有所指地隱喻。

為了得到在「旋」里表演的機會而來獻身的女人,在雅仕雜誌過年特刊發行之後更是倍增,若在以往,他可能看對眼了,就讓對方留下來陪他共度一晚,而今不同了,他一點也提不起興趣來。「出去。」

維琪對他的逐客令聽若罔聞,一邊扭動身體,一邊將身上的衣服褪下,構成讓人血脈賁張的惹火畫面。

「我說出去。」沈鈺坊的視線淡淡地兜了一圈,驀地停駐在她纖細的頸項上,那個突出點上頭……他微微一怔。那個是……

維琪來到床沿,纖纖玉手挑逗地輕畫過他的胸膛,順勢而下。

他從另一邊翻身下了床,「把衣服穿好,立刻離開我的房間。」

「Loen……」維琪還想靠近他。

他避開她的手,大跨步地走去拉開門,卻意外地對上一雙熟悉的眼眸,「亮亮!」同時間也想到還在自己房間內、衣衫不整的維琪,這下糟了。

「二哥,你睡——」陽亮亮正準備按門鈴,她的聲音在瞧見房內幾近全裸的金髮美女時戛然而止,臉色一變。

光看她的臉色他就知道不妙了,「亮亮,你誤會了……」他辛辛苦苦建立的形象就這麼毀於一旦——

她冷凝著臉不回答,轉身就要走。

沈鈺坊連忙抓住她的手,「你聽我說,事情不像你所看見的這樣。」

他的老毛病又犯了嗎?

「放開我!」她是很生氣,但更多的是心痛,她是真心相信他為了她戒掉花心的習慣,原來都只是假象,他仍舊背着她和其他女人糾纏不清,「這有什麼好說的?很抱歉壞了你的好事,放手。」她奮力地掙扎。

他故意皺起眉頭呻吟了聲,「唔。」

「你的手……」她的動作一頓,不想讓他右手臂上的傷勢又加重。

他趁她的動作一頓順勢將她拉進房間內,抬腿將門踹上。這個誤會要是不馬上解釋清楚,依亮亮的個性,她很可能會和她畫清界限,永遠不再理他。「亮亮,你聽我說,我和他之間什麼事都沒有。」

什麼事都沒有?她寫滿懷疑的眼神掠過金髮美女幾近全裸的美麗胴體,緊抿著唇瓣。

沈鈺坊低斥道:「你還不快點把衣服穿好。」

看這情形也沒什麼發展性了,維琪依言將衣服一件件套回身上。

「她的確是來獻身的,為了在『旋』里謀得一席演出的機會,」這樣的情形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但是我並沒有接受她的打算。」

「沒有嗎?」她放意道。男人怎麼可能會輕易放過到口的上等肥肉!「是我來得不湊巧吧!」如果她再晚點出現,很可能就會是截然不同的場面。

「亮亮,你這樣的猜測對我來說很不公平,難道我這段時間來的改變還不能讓你多信任我一些嗎?」他也有不平。

最初的震驚和難受漸漸干復之後,她的理智也回復了七八成,她其實是相信二哥對她的真心,只是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她措手不及,才會被醋意沖昏了頭。「那為什麼她還在你的房間里?」

他提醒她,「記得嗎?你要按門鈴之前我就把門打開了。」

她靜持下文。

「我正要把他趕出我的房間。」就湊巧地被她撞見了。

她哼了哼,「也有可能是要確認房門是不是上鎖了,免得春光外泄。」

他真服了她的想像力。沈鈺坊抬起還裹着厚厚紗布的右手,「你認為我這個樣子還能做什麼?」

「那件事一隻手也能做。」

沈鈺坊失笑,故意裝傻,「哪件事?」

「就是你們要做的那件事。」陽亮亮的語調里有一絲不自然。

他故意誤導她,「那件事用嘴巴也能做。」

「你——」她漲紅了臉。

他慢條斯理地道:「要把他趕出去用嘴巴就行了,不是嗎?」

維琪終於出聲,「請問……我可以走了嗎?」再留在這兒也沒用。

這個聲音好低沉。陽亮亮狐疑地瞥向她,細細地打量起來,而後恍然大悟,「她、她是……」人妖!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和「他」有任何關係。

「你走吧!」沈鈺坊揮揮左手。

維琪離開,門開了又關,房間內只剩下沈鈺坊和陽亮亮。「你願意相信我的清白了?」他望着她。

她點點頭。「你是什麼時候看出他是人妖的?」

「他開始脫衣服的時候。」他坦承。

她假設性地問:「那如果他不是人妖的話,你會不會改變主意接受他的獻身?」

「這是我最後一次回答這種問題,不會。」他不會冒一丁點可能會失去亮亮的的風險。

她忍不住輕笑出聲,揶榆道:「二哥,你的魅力還真是無人能擋呢!連人妖也要來獻身。」

他也很無奈啊,他看起來像是那種老少咸宜、男女不拘的男人嗎?

陽亮亮笑得可開心了。

沈鈺坊驀地以左手攬住她的腰。

她不解地轉頭看他,「二哥,你要做什麼?」

「求證一下那件事是不是一隻手也能做。」他低頭吻住她的唇。

她倒抽了一口氣,他的舌頭順勢長驅直入,糾纏住她的,在她的嘴裏恣意地攻城掠池,酥軟了她的意志力,「二哥……」

「旋」在倫敦的公演畫下完美的句點。

接下來的行程則是要返回台灣,投入三場慈善義演和「旋」舞蹈教室所推出的生活律動課程,經過兩年的研發,深具創意的課程源自於舞蹈,卻不「教」人跳舞,源自於身體,讓心靈也跟着一起舞動,藉著舞蹈讓孩子擁抱一個充滿微笑的未來,讓大人們在生活中舞出最美好的律動,「旋」舞蹈教室要帶着大家一起舞動生活。

飯店附設的咖啡廳內——

「Loen,『旋』的巡迴公演已經告一段落,我的責任也完成了,所以我……就不和你們一起回台灣了。」夏琳娜平靜地道。

「夏老師你要去哪裏?」陽亮亮感到十分意外。

夏琳娜雲淡風清的笑容里還有一絲痛楚悄悄地在飄蕩,「我想到荷蘭阿姆斯特丹藝術學院去進修一些課程,充實自己。」這是其一,其二是她看見Loen和亮亮感情進展穩定,感受到他們兩人之間的甜蜜氛圍,她的心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抽痛,是該保持一些距離了。

沈鈺坊由衷地道:「那麼我期待在不久的將來能看到你更精湛的作品。」

「我會努力的。」她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看着他們兩個。「也真心地祝你們……幸福。」

「謝謝,我也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屬於你的幸福。」他誠摯地道。

她笑着承諾,眼角閃爍著淡淡的淚光,「也許下一次見面,我就能介紹我的新男友給你們認識了。」

「我會拭目以待。」

淡淡的離愁湧上心頭,陽亮亮有些不舍,「夏老師,我會想你的。」

夏琳娜笑笑,「我也會想你們的。」

沈鈺坊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什麼時候動身?」他和亮亮可以去送行。

夏琳娜又怎麼會不知道他那麼問的用意何在,「後天,和你們回台灣差不多時間的班機,你們就不用送來送去了。」她故意選時間相近的班機,就是不要他們來送行。

就這樣以倫敦為起點,各自飛向未來。

台灣。

「亮亮!」宋惠娟人逢喜事精神爽,她已經聽說她和鈺坊成為男女朋友的事了。一切都在她的計劃里。

「乾媽。」陽亮亮的神情顯得有些彆扭,有點兒靦腆,不知道該用什麼身份來面對她。

宋惠娟呵呵笑地調侃,「亮亮,我是不介意你現在就改口叫我一聲媽。」

她的臉染上紅暈,「乾媽——」

沈鈺棋淺笑道:「以後要是鈺坊敢欺負你,我和媽都會站在你這邊。」

「對、對,沒錯。」宋惠娟迭聲附和。

被冷落在一旁的沈鈺坊右手臂上還纏繞着紗布,看着母親和大哥對亮亮那麼好,他真不知道該為亮亮感到高興還是為自己感到委屈,「媽、大哥,你們都得了失憶症不成?我才是姓沈的那一個人。」

宋惠娟不以為意地揮揮手,「亮亮嫁給你之後也是沈家人了。」

沈鈺祺覷了他一眼,好笑地道:「你該不會是在吃亮亮的醋吧!」

他抬抬右手,「我是病人。」真是一點都不關心他!

經他這麼一提,宋惠娟的目光這才轉移到兒子的手臂上,「什麼時候可以拆線?」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

「就這幾天。」

「那就好。」宋惠娟的注意力又轉回陽亮亮身上,「對了,我聽你辦公室里的小姐提過,最近好像有個外國人來找亮亮。」

那就好。就這樣?母親大人的態度還真是敷衍啊。看來他已經失寵了。不過惟一能夠讓他感到安慰的,就是他將來不會有大多數已婚男人的煩惱——婆媳問題。

等等!「誰來找亮亮!」

「一個外國人。」

外國人找我?陽亮亮一頭霧水,想不出來自己有認識什麼外國友人。

不過,沈鈺坊心中卻隱約有個譜兒了。「他要是找亮亮有重要的事,就會再來的。」

「亮亮,晚上過來一起吃飯,乾媽親自下廚做一些拿手菜幫你們接風。」宋惠娟很高興。

「那會不會太麻煩了?」她不太好意思。

「不會、不會。」

沈鈺坊在一旁催促道:「快答應吧,要我媽下廚還得看她的心情耶,今天我們可是佔了你的光哦。」

她點頭答應,「好,不過我要先回家一道。」

「媽,那我送亮亮回家,晚點就回去。」

宋惠娟看了看錶,估計了一下時間,「大概七點半就可以開飯了;鈺棋,你陪我去買些材料。」

「好。」

陽家一家人此刻全都聚集在客廳內,七雙眼睛皆瞅著沈鈺坊猛瞧。

陽亮亮微紅著臉介紹沈鈺坊給父母認識。「爸媽,他是我的老闆沈鈺坊,也是……我的男朋友。」

「伯父伯母,你們好。」

「請坐。」王美蘭倒了杯茶給他。

「謝謝。」

陽海青打算先禮後兵,「沈先生,我們亮亮這段時間來承蒙你照顧了。」

「伯父,您太客氣了,叫我鈺坊就行。」他微微一笑。「亮亮的工作態度很認真也很努力。」

陽海青審視着面前俊逸非凡、器宇軒昂的男子,從各方面來說他都是個極為出色的對象,但是,這樣的男人必定是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白馬王子,他會是真心對待亮亮嗎?「鈺坊,你交過幾個女朋友?」

陽亮亮立即抗議,「爸——」他怎麼直接問人家這種問題!

沈鈺坊思忖一下,「伯父,關於這個問題,我必須老實地承認,我自己也記不得了。」那畢竟是他無法否認的過往。

陽海青的眼中急速掠過一抹什麼,「你的意思是,你交往過的女朋友多得數不清?」

「是的。」他很坦白。

陽亮亮的三個妹妹全都兩眼發直地瞪着沈鈺坊,她們未來的姐夫好帥喔!

陽海青又問:「你以前是個花心的男人?」

「是的。」他承認。

「那麼你要我們怎麼相信你會對我們家亮亮專一?」英俊的外表、良好的家世都不是他選擇女婿的條件。

他溫和而堅定地回答,「要和亮亮交往之前,我就已經將之前混亂的感情關係作了個徹徹底底的了斷,我現在只有她一個女朋友,以後也只有她。」

哇!未來的姐夫好痴情喔。

陽海青相當讚賞他表現出來的誠實和誠懇,還有他沉穩的氣度也很讓人心折,「為什麼你不說一些好聽的話來博取我們的好感?難道不怕我和亮亮她媽因為你過去的紀錄,反對你們在一起嗎?」

「只要是謊言就會有被拆穿的一天,所以我寧願誠實地去面對。」誠實是最好的溝通之道。「如果事情真的變成那樣的話,我會用實際的行動來得到伯父伯母的認可。」

未來的姐夫好有個性和原則!

「既然你們互相喜歡,我們也沒有什麼意見,只不過你要記得自己的承諾,要是讓我們亮亮傷心的話,我可不饒你。」末了,陽海青又附上一句恫嚇。

「我不會讓她傷心的。」沈鈺坊允諾。

「那就好。」他滿意地頷首。

陽亮亮的大妹睜着迷濛的眼看他,少女情懷總是詩,「我可以叫你沈大哥嗎?」希望她將來的男朋友也能像未來的姐夫這麼英俊出色。

他親切地微笑,「當然可以。」直接叫姐夫更好。

陽亮亮的二妹從善如流地改口,「沈大哥,你的手怎麼了?」

他簡單地一語帶過,「不小心出了點意外,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陽家最小的女生正是迷戀偶像的年紀,拿着紙和筆,「沈大哥,你能不能幫我簽名?」他英俊瀟灑的樣子可一點都不輸給電視上的明星耶。「我有在雜誌上看到報道喔,你在去年度亞洲十大鑽石單身漢里排名第二,對吧!」

簽名?雖然有點奇怪,沈鈺坊還是簽了。「這樣可以吧!」

「謝謝。」

陽小弟目前讀國一,「沈大哥,你和我姐進展到什麼程度了?」一開口就震驚四座。

陽亮亮的臉先紅了。

陽海青低斥了聲,「陽靖,不要胡亂說話。」

陽靖頂了頂鼻樑上的近視眼鏡,「我們老師說,男女生交往最好要做好防護措施,不然可能很快就會有小寶寶了。」

沈鈺坊含笑道:「謝謝你的提醒。」

「不用客氣,我們老師還說要尊重女生,不可以隨便發生關係。」陽靖一板一眼地道。「明天還有考試,我要回房間念書了。」

陽亮亮簡直想昏倒算了。

陽海青從女兒臉上的紅暈瞧出一絲端倪來了,雖然他不是食古不化的老頑固,不過既然知道了,當然還是希望沈鈺坊能儘快給她一個名分。「既然你和亮亮的關係已經那麼親密了,那麼我想你應該會願意先把婚事訂下來。」

「爸!」哪有女方家長這樣逼婚的!

「當然。」沈鈺坊欣然應允,這正合他的意。「我今天回去就跟我父母說一聲,選個日子讓我和亮亮先訂婚。」

「好。」陽海青笑了開來,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欣賞他的負責任。

王美蘭看這個未來的女婿也是越看越有趣。

陽亮亮連忙拉着沈鈺坊起身,「爸媽,我們待會兒還有事,得走了。」

王美蘭跟着起身,「留下來吃完飯再走吧。」

「不用了。」她拉着沈鈺坊像逃難似的快速逃離。「二哥,我家的人沒嚇着你吧!」

他揚起嘴角,「怎麼會!你的弟弟妹妹都很可愛。」

「我爸他的觀念比較保守一點,訂婚的事不急。」

「可是我急啊。」

「咦?」她轉頭看他。

他傾過身去輕啄了一下她的唇瓣,「我想快點把你娶回家,免得又有情敵跑出來。」那個外國人肯定是威廉·戴夫。

她笑了笑,「我才是該煩惱的那個人吧,你是排名第二的鑽石單身漢耶!」

「這顆鑽石只屬於你陽亮亮一個人的。」從今以後,璀璨的光芒也只為她一個人綻放。

「亮亮。」威廉·戴夫看見陽亮亮時很高興。

「戴夫先生。」原來要找她的外國人是他。他怎麼會突然跑來台灣啊?

威廉·戴夫嘰哩呱啦地說了一大串。

他身旁的男子先自我介紹,「你可以叫我JJ,我和威廉是好朋友,他特地找我來當你們之間的翻譯。」頓了一下,他才開始翻譯威廉·戴夫的話——「威廉說他正好有一些年假,所以就決定飛來台灣看你。」

看、看我?她不自在地道:「趁這個機會四處走一走、看一看也不錯。」他是特地來台灣看她。她當然知道他對她有意思,只不過她對阿督仔沒轍,而且她也已經有二哥了。

「威廉他預計在台灣停留一個星期,在這段期間,你是不是願意略盡地主之誼當他的嚮導?」

人家特地從紐約飛來台灣看她,她是應該略盡地主之誼,陪他四處走走。「好啊,沒問題。」

威廉·戴夫高興地握住她的手。

陽亮亮笑笑地將手抽回,打了通電話給沈鈺坊,「二哥,我要請假。」

「為什麼?你的身體不舒服嗎?」電話另一端的聲音帶着關切。

「不是,威廉大老遠的從美國來找我,他希望我能當他的嚮導,帶他四處逛一逛。」這個要求並不為過。

只是嚮導而已,沒什麼。「要請幾天假?」但是,一想到威廉還沒放棄追求亮亮,他就不怎麼高興。

「先請三天好了。」她想了一下。

「知道了。」他的聲音有些異樣。

「二哥,你在生氣嗎?」陽亮亮似有所覺。

「沒事。」

「那……我要掛電話了。」

「嗯,自己小心點。」掛斷電話之後,沈鈺坊就沒有心思處理公事了,滿心滿腦都是威廉·戴夫和亮亮兩人一起出遊的畫面,莫名的煩躁開始在心底累積,以往他從不曾有過這種感覺。

好不容易熬過第一天,第二天和第三天他索性就不去辦公室,直接開着車遠遠地跟隨在他們的後面,去過淡水、基隆八斗子、九份、桃園鴛歌,他在觀察他們之間相處的感覺,威廉·戴夫經常會送亮亮一束花,追求的意圖還很明顯。

第三天傍晚,他終於忍不住現身了,抽走亮亮手中的花束,「我不喜歡有人送花給亮亮。」

「二哥,你怎麼會在這裏?」她相當意外。

「Loen,你的話……是什麼意思?」威廉·戴夫很莫名其妙。

「不久之後,她即將成為我的老婆。」沈鈺坊的手臂充滿佔有意味地摟着陽亮亮的腰,明明白白地宣告著兩人的關係。

意即是威廉·戴夫應該要放棄了。

不久之後,她將成為他的老婆!威廉·戴夫幾乎要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你和亮亮……」亮亮不是Loen的乾妹妹嗎?急轉直下的情況讓他反應不過來地一愣。

「她是我的女朋友。」他第一次有這麼強烈的佔有慾。

威廉·戴夫看了沈鈺坊半響,忽地明了了,「原來不是我的錯覺……在紐約的時候,我每次和亮亮在一起,總覺得你好像不怎麼高興,原來你也喜歡亮亮,所以才不喜歡看見她和我在一起。」

「沒錯。」

「那我要約她出去那一次,她是真的有工作要做,還是那只是你阻止她和我出去的借口?」他想問清楚。

他坦承不諱,「那是我阻止她和你出去的借口。」

他輸在起跑點上,語言不通是很大的隔閡,「我猜想的果然沒錯。」這大概是天意吧。看着陽亮亮依偎在沈鈺坊身邊,那麼自在、那麼天經地義,威廉·戴夫只能輕嘆了一口氣,看來已經沒有他能夠介入的餘地了。「那麼我祝福你們。」他很有風度地伸出手。

沈鈺坊握住他的手,接受他的祝福,「謝謝。」

威廉·戴夫和JJ兩人先行離開。

留下的沈鈺坊和陽亮亮漫步在夕陽餘暉里。

「二哥,你在吃醋。」她負着手,好笑地側着身瞧他,眼底閃爍著促狹的光芒。

陌生的情緒在胸腔內翻騰不已,「對,我不喜歡看見其他的男人打你的主意,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我只是當地陪陪威廉四處逛逛而已,雖然他有送花給我,也有說喜歡我,還希望我跟他回美國去……」

沈鈺坊的眉頭越攢越緊。

她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可是我愛的人是你,當然不可能答應他了。」

「這還差不多。」他吁了口氣。

她低聲輕笑,唇角揚起的笑容里滿是幸福的味道。

沈鈺坊跟陽亮亮介紹,「亮亮,他是我大學的教授君子祺,她是我的未婚妻陽亮亮。」

「你好。」她朝他露出微笑。

「你好,看來遊戲情場的浪子終於是遇到剋星了。」君子棋瞥了他一眼。

沈鈺坊挑起眉,「我聽說你也一樣。」

他勾揚起唇角,「你的小道消息倒是挺靈通的嘛。」

「好說、好說。」一想起來,他就覺得好笑。「我聽說你被當成牛郎啦?」上上下下地瞟了他好幾眼,沈鈺坊終於忍不住爆出一陣大笑。

牛郎耶!曾經是劍橋大學最年輕的教授竟然被當成牛郎,是牛郎的氣質普遍向上提升了,還是他的氣質變差了?

「都是天嘉故意搞出鑽石單身漢這個把戲,我們幾個果真全『出清存貨』。當初真該當掉你們這幾個冥頑不靈的學生。」君子祺哼了哼。

「別把我算進去,我也是受害者。」他聳聳肩。忽然天外飛來這麼一句,「我認識很多貴婦人喔。」

認識很多貴婦人又如何?那又跟他沒關係。君子祺一時沒有將兩件事情聯想在一起。

「如果你想開拓客源,擴大營業的話,我可以把那些貴婦人介紹給你認識,她們一定會天天去捧你的場,讓你馬上竄升為第一紅牌。」沈鈺坊越說越起勁。「還可以幫你作有系統的規畫。」

還擴大營業咧!君子祺瞪着他,「真是感激不盡吶。」

「別那麼容氣,咱們是好兄弟嘛,我當然要幫你了。」他笑笑。

陽亮亮狐疑地偷瞄了他一眼,真的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曾經是劍橋木學教授的他,竟然也下海當起牛郎來了!

君子祺正好瞟見陽亮亮的目光,他就知道她信以為真了,真是,他的名譽就是這樣毀了的。

「一夜才一百多萬,挺便宜的。」沈鈺坊還在虎口上拔毛。

君子祺皮笑肉不笑地,「是不貴,要不要幫你未婚妻訂一晚?我保證會給她最特別的服務,如何?」

「呵呵呵,不用了,我未婚妻不需要教授費心。」

陽亮亮小小聲地道:「他真的是牛郎嗎?」

雖然她的聲音已經盡量壓低,不過,君子祺還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沈鈺坊勉強止住笑,「亮亮,你真的覺得他像牛郎嗎?」

「我不知道。」她快被搞混了。

「他真的當過劍橋大學的教授,後來接手自家企業的總裁一職,才不再授課,至於牛郎……那是誤會。」不過也是因為這個誤會,他才會陰錯陽差地和平琥珀湊在一起。

或許愛情就是這樣,早註定好了,就像他,在遊走女人堆之後,註定遇見亮亮。

而他們都是幸運的,嘗到幸福的味道……

【尾聲】

新加坡。

朗日高照,萬里無雲,今天的天氣好得叫人想高歌,一同踏青去!

偏偏人潮一波波湧向一家百貨賣場,莫非這兒有什麼吸引人的折扣大放送?

不不不,是賀天嘉自家出版集團所發行的雜誌《寶貝萬歲》,在這兒舉辦幼兒爬行大賽,據報道,三年前的亞洲十大鑽石單身漢前四名,也會攜眷參加此次的活動,這消息使得許多「媽媽」心中沉寂已久的小鹿,又開始亂撞起來——

為她們的小Baby亂撞的!

原來當年的四個鑽石男如今都有了小Baby,在得知他們對於親親老婆的愛皆比天高、比海深,此生不可能變以後,就把主意打到他們的下一代身上。

俗話說:「龍生龍,風生風,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那麼鑽石男生的,該也是男俊、女俏的小鑽石!若能趁機讓自己的小Baby和他們的小孩搭上線,來個青梅竹馬情,也算彌補當年沒巴上鑽石男的遺憾。

所以嘍,此刻會場里擠滿人潮、亂成一團,小孩的哭叫聲此起彼落,媽媽見到當年偶像的尖叫聲震耳欲聾!

在工作人員一陣整頓后,幼兒爬行比賽開始。

「妞妞,加油!快來爹地這兒!」易青平奮力嘶吼著,想當年他可是樣樣優的跳級生,品「種」優良,這比賽妞妞得冠軍沒問題。他望向不遠處坐着休息,二度大腹便便的宋卉純,拋給她有把握的一笑。

「小哈利,快爬、快爬,這裏有糖糖!」唐允沁緊張的拉着虞澔曦的手揮舞,見兒子爬著、爬著,竟轉個彎去拉隔壁小小美眉的裙子,和人家玩起來,氣惱得直跺腳。

旁邊的陽亮亮和沈鈺坊這一對,情況也好不到哪去,他們的小寶貝竟然不動如山的給他睡覺覺去。

「小君君,別哭、別哭,快來這兒給媽咪呼呼!「平琥珀見小心肝不小心撞到頭哭了起來,心疼的想衝上前,是君子祺在後頭拉着她,要她別衝動。

賀天嘉在一旁見這幾個好兄弟如今這天倫和樂的模樣,更加確信自己當年擺他們一道,幫他們「出清」是幫對了,反而是他跟愛人同志谷漱月愛情長跑這麼多年,如今仍未進禮堂,她遲遲未答應他的求婚。

唉,再試一次吧!

他悄悄湊近一旁谷漱月的耳邊說:「我們來生個小孩吧……」

【全書完】

註:相關書籍推薦:

01、喜洋洋之豬羊變色《唯愛零距離》;

02、喜洋洋之羊羊傻傻《難得着了魔》;

03、喜洋洋之指羊為馬《導愛不NG》;

04、喜洋洋之羊入虎口《一夜顛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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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愛零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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