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她訝異久久,而他,卻依然好整以暇。

「做你的妾?」

「對。」

她驚訝了好一會兒,才吶吶地問:「這和救她們有什麼關係?」

「如果你成了我的妾,就不再是丫鬟的身份,可以有自己專屬的院落,當然,也可以要求調幾個丫鬟來侍候你。」

任何女人聽到了,都會立刻高興的流下淚來,喜極而泣,這可是他的恩賜,因為能夠從丫鬟升到妾,可不是每個女人都有機會的,何況他可是酒中霸主,擁有江南規模最大、最知名的如意酒坊。

雖不是正房,但是能夠當他的妾,可比當其它男人的正妻要光榮百倍。

他納她為妾,等於給了她一個好的歸宿,以及在姜家的地位,而且還幫她解決了問題。

這種大方,可不是每人都有這個一程分可以得到的。

他等著瞧她感激涕零的反應,表面雖漫不經心,實際上,他沒放過她臉上每個細微的表情。

原以為會等到她的喜極而泣,投入他懷裏,說自己多麼開心,但這女人給他的反應,卻像聽到什麼詫異的話,除了瞠目結舌,遲遲沒有任何反應,連個稱得上驚喜的笑容都沒有,令他臉色逐漸陰下來。

「怎麼,你看起來好像一點都不高興的樣子。」

一瞧見他變臉,她立即收起驚訝的表情,趕忙拉高兩邊嘴角,說些聲面話。

「大少爺要收奴婢為妾,奴婢……真的好高興。」

他的表情更難看了。

「能成為酒王的妾,是紫薇萬分榮幸,奴婢何德何能,能受此福分,此後,奴婢會盡心儘力侍候大少爺,才不枉費您對紫薇的疼愛和恩德。」

不知怎地,這話從她口中講出來,就是讓他不高興,卻又無從挑剔那張堆滿笑容的臉。

他要的,並不是她滿口的感激,或是謙卑的笑容,他要的是——是——

那一瞬間,他為自己內心深處的渴盼而感到震驚,卻又因察覺到自己真正的心意而感到憤怒。

他對她,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在乎。

姜世庸忍住氣,把臉轉開,語氣冷沈。

「總之,這是最快的辦法,要不要隨便你。」他揮揮手,表現得寬宏大量,也顯示施捨一個妾的位置給她,對他而言並不是那麼重要,不過——

哼!她要是敢說一個不字,就試試看!

「大少爺的意思是奴婢若成了您的妾,就可以調蘋兒和玉蝶,讓她們到我這兒來?」

「沒錯。」

她點點頭。「奴婢懂了。」她立即改成跪姿,感激的向他磕一個頭。「奴婢謝謝大少爺的恩賜,奴婢有幸為妾,自當用盡心力侍候大少爺,以報大少爺的恩德。」

這女人到底曉不曉得,不管磕多少頭,都遙遙比不上她送上一個香吻,或是一個深情的擁抱,偏偏她就是不肯。

「我累了,今晚不用你侍候,回你的房吧。」

手一揮,命令她退下。

「奴婢遵命。」

她下了床,整好衣容,拿起燭火,恭敬的退出房門外,一直到踏出門外,姜世庸都沒再看她一眼。

*****

她回到自己的房裏,當關上門的那一刻,只剩自己一人時,她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

老天!她的心跳得好快。

他要納她為妾,她……要成為他的妾了。

這件事來得太突然,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應該說,她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

難以言喻的喜悅溢滿心田。他即將是她的丈夫,一生的依靠,思及此,她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了。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原來自己早已愛上那個男人了,才會在聽到他說要納妾時,心情如此激動。

她將掛在頸子上的白玉,拿出來瞧;這是娘的遺物,每當思念娘時,她就會看着白玉發獃。

她來到窗前,望着天上的星星,口中喃喃道:「娘……我要嫁人了呢,雖然那個人很霸道,但我喜歡他,能夠待在酒王身邊,是我的福氣,不管如何,我都不會後悔……」

兩行淚水,輕輕滑下,長久以來,她都快忘記幸福的滋味了。

這一夜,她高興得無法成眠。

*****

納妾儀式選在下個月的吉日,雖不像娶妻那般盛大複雜,但也馬虎不得。

打從姜世庸宣佈要納紫薇為妾的那日起,姜府便開始忙碌了。有了姜世庸做後盾,紫薇可以先選幾個丫鬟來侍候她,於是當天,她便名正言順向管叔要了蘋兒和玉蝶。

蘋兒等人不但因此獲救,也把那些愛欺負的丫鬟給嚇出一身泠汗,她們對紫薇既羨慕又嫉妒,卻也忌憚於她。

門被推開,劉嬤嬤肥胖卻靈活的身子晃了進來,同時對後面的人大聲命令著。

「來來來,抬進來!」

在她的指示下,就見人們將一個箱子抬進來,放在地上。

「全部擱在桌上,快點。」

「什麼東西啊?」

紫薇和蘋兒及玉蝶三人,都好奇的睜着眼睛,看着這些人把箱子打開,將一疋疋華麗的布料搬上桌。

「哇!好美啊~~」蘋兒和玉蝶禁不住低呼。

在劉嬤嬤的指揮下,桌上攤了鳳織坊的各式上等布料。

劉嬤嬤笑嘻嘻的對紫薇道:「我身後這幾位是鳳織坊的師父,他們來給你量尺寸,制新衣,你就要成為大少爺的妾了,怎可太寒酸,納妾當天,得穿體面點,打扮打扮。」

紫薇即將成妾,以後她的身份,就比劉嬤嬤高了,儘管如此,她還是很識時務,表現得謙卑有禮。

「紫薇有許多事不懂,以後還得請教嬤嬤。」

「哪兒的話,是您有福氣,我也跟着沾光了呢!不只要制新衣,還有首飾、胭脂,改明兒會陸續送到。」劉嬤嬤一邊笑,一邊說道。

「有勞嬤嬤費心了。」

這丫頭不簡單,識大體,不會一朝得道,就眼睛跑到頭頂上去,不把人放在眼裏,她眼光沒看錯,所有丫鬟里,就這丫頭最特別,難怪大少爺喜歡。

「真有你的,讓大少爺納你為妾,真不簡單呀,來府上的丫鬟不少,美的也多,從沒見過大少爺對哪個有興趣過。」

「他……以前沒納過妾嗎?」

「別說妾了,連個丫鬟也沒有,大少爺一向自己打理,在他身邊,除了石樵和阿寬,就沒別的廝仆了,收你做丫鬟還是頭一遭呢,現在納你為妾,更是破天荒。」

紫薇聽了也不禁臉紅,嘴角不知不覺逸出羞澀的笑。

她是他頭一遭想納為妾的女人,思及此,她的心飄飄的,伸手摸著那軟軟柔滑的布料,就像她心湖盪起的綿綿情素。

「紫薇有今天,也是托嬤嬤的福,不如借花獻佛,嬤嬤也挑塊布料,制幾件新衣吧。」

「哎呀,這、這怎麼行——」劉嬤嬤聽得驚喜交加。

「放心,大少爺說過,我想怎麼做,他不會反對,這是我的大喜之日,也希望大夥穿新衣來祝賀我,蘋兒,玉蝶,你們也來挑,大家一起來做新衣吧。」

她一向心思聰穎,懂得人情世故,不會一朝得道,就把其它人撇下,因為她深知長期被人打壓的辛苦,也明白做人奴才的心酸,所以一日——她成了主子,絕不會欺壓底下的人。

何況,說不定以後她有機會藉助這些人的幫忙,想辦法把兩個弟妹從那女人手中弄過來,因此她不願偷如意酒坊的秘方,也不打算背叛姜世庸。

心中有了底后,她便開開心心的等著做妾。

*****

一個月後,新妾的院落已打理好,名為紫蘭院,是姜世庸為她命名的。

納妾的當天,紫薇從下人房搬到紫蘭院,姜世庸牽着她的手,帶她到處看看。

「你想要什麼禮物?」他笑笑地問,大方的表示,身為他的妾,她可以向他討賞。

穿了一襲紅色新衣的紫薇,長發梳成了聖?點綴著南海珍珠做成的簪花,出落得更加嫵媚動人。

她不會因為當了他的妾,就得意忘形,而是小心的謹守禮教,低垂著臉,輕輕道:「大少爺對奴婢已夠好的了,奴婢很滿足。」

「不用客氣,你想要什麼就說,珠寶?首飾?都可以。」

她只是淡淡一笑。「珠寶首飾,大少爺先前已派人送來讓紫薇挑選,已經夠了。」

他挑着眉。「是嗎?我聽說,你把大部分的珠寶首飾,賞賜給下人,自己留的倒不多。」

她小心的察言觀色,思量他的語氣,聽不出其中是高興,還是不悅。

「奴婢自做主張,請大少爺見諒,若您不喜歡,奴婢以後不會這麼做了。」

「我說過,送給你的東西,你可以自己決定怎麼處置。」

「謝謝大少爺。」

哼,還是這麼拘謹,這女人到底何時才要卸下柔順的面具,把心交給他?

今天他心情很好,不跟她計較,或許就因為她這麼難以折服,所以他才喜歡她。

一想到等會,當她瞧見他送給她的大禮時,他就不信,她還能保持這張面具多久!

他們來到紫蘭院的花園,猛地有人大聲呼喚她。「紫薇姊姊!」

杜紫薇渾身一震,停止腳步,當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時,她驚訝的回過頭。

兩個八、九歲的孩子,興奮的奔跑過來,撲向她懷裏。

「姊姊~~」

「冬冬,豆豆?你們怎麼會在這裏?」

杜紫薇又驚又喜,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乍見她最掛心的弟弟和妹妹,整個人驚訝得無法言喻,激動難耐。

「姊姊,我們好想你喔!」弟弟冬冬,以及妹妹豆豆,四隻小手兒緊攀着她,哭了出來。

她的眼眶也紅了,將他們摟得好緊好緊,想確定這不是作夢,她抱住的,是真真實實的他們。

「姊姊也是,姊姊也……也好想你們……」

她聲音啞了,視線模糊了,自從娘去世后,在這世界上,跟她最親的就是這兩個弟弟和妹妹了。

「姊姊,以後我們真的可以住在這裏嗎?」

她愣住。「誰告訴你們可以住這裏的?」

「是我。」

她驚訝的抬頭,看着姜世庸。「大少爺?」

一旁的蘋兒和玉蝶,見到這感人的一幕,也紅了眼。

「是大少爺派人把冬冬和豆豆接過來,交給咱們照料,還安排了房間,以後兩個孩子也可以住在這裏。」

「不僅如此,還會請私塾先生,來教他們念書識字呢。}

原來姜世庸早安排好了一切,到今天才讓她曉得,他不但派人把他們接來,給他們地方住,還要供他們念書。

為什麼?他為什麼會知道?她驚訝得都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能看見她這種表情真好,不枉他花費心思,把這兩個小鬼從她繼母手中騙過來。

他**勾著得意的笑,欣賞她臉上豐富的反應。

「你們一家子,一定有很多話想說,好好聚一聚吧。」

不待她開口,他瀟灑的轉身走開,留給他們三人獨處的空間。

日日侍候他更衣梳洗,已不知幾回了。

*****

今夜的心情卻特別不同,在知道他為自己做了這些事後,她對他,只有更多的感激。

「大少爺……」

大掌勾起她的臉,嚴正道:「怎麼到現在你還叫我大少爺?」

「我……」

「該叫我什麼?」

她紅著臉,羞於啟口。

「叫我世庸,或夫君,選一個。」

是呀,從今天開始,他就是她的夫了,是她的天,她的地,不該再叫他大少爺了。

「夫君。」

他點頭,又道:「私下時,我倒是比較喜歡聽你喚我的名。」

她臉兒紅了,最後清清喉嚨,很認真的開口。「世庸。」

真是不懂得撒嬌的女人,都已經是他的妾了,該是屬於她的權利,她卻不懂得乘機利用,偏偏自己又矛盾的愛她這一點。

「你說有話要告訴我?」

「是的。」她點頭。

「你想說什麼?」他等著,心下可期待得很,等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就是想看看她的轉變。

「夫君為紫薇所做的一切,紫薇永遠記在心裏,這輩子,紫薇生是姜家人,死是姜家鬼,就算做牛做馬,紫薇也會好好服侍夫君。」這些全是打從她肺腑里想說的話,真心誠意,絕無謊言。

「嗯。」他點點頭,等着她繼續說下去。不過等了半天,都沒有下文,他只好提醒她。

「然後呢?」

她想了想,回答:「您放心,我絕對不會偷您的秘方,也絕不會背叛您,若有違此誓,教我不得好死。」

是是是,大好日子,請別發這種毒誓。

「然後呢?」

「沒了。」

「沒了?」

「嗯,紫薇要說的話,全都說完了。」

「……你要不要再想想,還有什麼忘記沒說的?」他很努力保持臉上的微笑,警告自己不可以嚇到她。

她有些疑惑,望着他的笑容,很努力的想了一遍,然後小心翼翼地問:「夫君想聽什麼?」

他想聽的可多了,他想聽她說,自己多麼喜歡他,不只是感激,而是像個小女人,依賴他,仰望他,打從心底服他。

這種事,說出來就沒意思了,那不叫心甘情願,叫虛偽。

成為他的妾,居然比不上她見到兩個弟妹還高興?她願意為他做牛做馬,卻沒半點談到她的心意。

看來,他的地位還比不上兩個小鬼頭,這感覺,真是讓他既矛盾又複雜。

當他把一件件珍貴的珠寶秀給她瞧時,她雖然眉開眼笑,但他就是知道,她只是在應付他。

不管他送再多的珠寶首飾,都迷惑不了她,到頭來,要讓這女人說實話,最快也是最好的方法,還是酒。

*****

一瞧見他拿出一瓶雕花精緻的小酒瓶,她就知道他想幹麼了。

「猜猜這是什麼酒?」

她低聲道:「紅花酒。}

「好嗅覺。」

他真是愛死她的好功夫。

「可不可以不喝?」她小聲的哀求。

他更愛死她求饒的樣子。

「今日是咱們的喜事,喝完這杯酒,才算完成儀式。」他表面上正經八百,心下卻計算很久了。

是的,他想灌醉她,想看她滿臉酷紅,百無禁忌的模樣,想聽聽她的真心話,聽聽她對自己是什麼感覺,到底喜不喜歡他?如果讓她曉得他的企圖,這詭計還玩得下去嗎?

濃濃的酒香,在秀嘴中化開,她閉上眼,感到微風在吹,鳥兒在枝頭戲耍。

「好香醇的酒,有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陳香,這紅花酒,不愧是如意酒坊的鎮家之寶。」

他喝了一口,烙下唇,哺啜她酒,若他不想停,她就得喝。

更多的酒熱,流入喉間,她感覺到晨曦的雨露,冬天的初雪,回味悠長,香氣彌久。

他不停的以唇喂她,交纏的唇舌,濃得化不開。

她已分不清,是酒氣醺人,還是被他吻得神智不清了。

姜世庸已經能認出她喝醉的樣子了,讓她喝得不多也不少,剛剛好,面對已有醉意的她,他也卸下了冷峻的面具,眼神添了抹柔情。

「紫薇。」他輕喚她的閨名。

她眼神朦朧的望着他。

「大少爺。」

他搖頭。「是夫君才對。」

她露出柔媚一笑,撒嬌的喚了一聲。「夫君。」她對他笑,而且是開心的笑。

「你很開心?」

她用力點頭。「開心。」

「因為見到弟妹?」

「嗯。」

「還有呢?」他熱切的問。

「還有當大少爺的妾。」

「當我的妾,你很開心?」

「是呀。」她毫不考慮的點頭。「不然您以為,紫薇為什麼要當你的妾。」

「我以為你是為了幫那兩個丫頭。」

「也是啊,但重要是我喜歡你嘛,你知道嗎?可以當你的妾,我好高興哪……」

他的眼底燃著灼火。「喔,你不討厭我?」他的手,輕輕摟住她的腰。

她搖頭。「才不呢,一開始是有些怕你,但是漸漸的,你越來越溫柔,我也不曉得怎麼回事,看見你,心會跳得很快,陪着你,會好開心,你為了商務出一趟遠門,才幾天沒回來,我一顆心就吊得老高,好像失落什麼似的。」說着,她臉還委屈的垮下來,可憐兮兮的樣子。

「喔?還有呢?」他悄悄將她抱起,放在床上,幫她脫了繡鞋,自己也脫了鞋,上了床,一雙手,很自動的解開她身上礙人的束縛。

「一開始,我的確不情願侍候你,因為你霸道。愛欺負人,可是……後來你越來越溫柔,夜夜和你共枕,漸漸的,我不討厭你了,而今天,你為我把他們帶過來,我真的好高興,好高興啊……」

他愣住,望着他變紅的眼眶,幾顆豆大的眼淚,就這麼掉下來了。

「怎麼哭了?」

「我喜極而泣~~」

「傻瓜。」

他伸手為她試淚,而卸下面具的她,完全就像個愛撒嬌的孩子,毫無顧忌的在他面前掉淚。

這一刻,瞧見她真性情的一面,他的心軟了,將她摟在懷裏,她也依偎在他結實寬大的胸膛里,乖順得像只貓兒,任由他撫摸她。

「我一定會好好侍候你,之前是被逼,但現在,我是心甘情願的……」

他的唇,勾起微笑。

「我知道。」

每抱她一回,他便益發察覺她越來越美,她,不是一個丫頭,而是一個柔軟似水的女人,因他的潤澤,而益發嬌艷的美麗女子,足以勾起他強烈深層慾望的女子。

而當她像個孩子似的在他面前掉淚時,他又覺得她柔弱無助,升起保護之心。

他終於明白,自己為何突生想納她為妾的原因了——他不只想將她留在身邊,更想保護她。

壯碩的身軀,小心的困住懷中這嬌弱的身子,滿意的聽着耳邊的呢喃,對他傾訴藏在心底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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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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