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我的雙手被反綁在身後,全身赤裸地靠在床上。我的嘴巴已經被塞住,說不出話……我只能用我止不住的淚闡述我的驚惶失措。雲跪在我的雙腿間,伸手掬起了我流出的一滴淚水。

「知道嗎,風響?我十七歲那年,就是被龍嘯天那個男人這個樣子綁在床上……」

「他用那種貪婪的眼神盯着我赤裸裸的身體……當時我怕極了,我苦求他放開我……可是他不肯……」

「……你知道他接下來是怎麼做的嗎?」他堆著笑望着我。我拚命搖頭,想要告訴他,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我來告訴你吧……」他誤解了我的意思——還是……故意的?

「他就這樣……」雲沾着我的淚水的修長手指緩緩由我的臉滑下……

在意識混濁間,閉着眼睛的我彎起嘴角滿足地笑了。

***

當我張開眼睛時,璀璨的陽光已經穿過窗欞投射在床上。明媚的陽光刺得我的眼睛生疼!

我移開了視線。我把目光放到身邊的人身上時,我看到了熟睡的雲一張憔悴的臉。

他怎麼了?看到他這個樣子,我心疼不己。

我想起來,但只是轉動了一下的我當下咬牙切齒……身體好痛!我無能為力地癱倒在床上,身體上的疼痛稍稍好過一些后,我注意到雲是緊摟着我入睡的。

……我做出這麼大的動作之後,雲都沒有醒來,看來他真的好疲憊。他一向都是淺眠的,以往我只要稍微掙動一下,他都會醒過來。

我慢慢地伸手,輕輕把垂落在他臉上的發移開,讓他儘管面色蒼白,卻仍舊俊逸非凡的臉呈現在我的眼前。

這時,我挑起他的發的手因手中的一種奇異的觸感而頓了一下。

我把他身後的發捧起,放在眼前一看時,才確認……他的頭髮確確實實是濕潤的。

這麼會這樣?我掙扎著坐起來。忍住劇烈的疼痛緩慢撐起身子。

我看到,床下有一道濕轆轆的痕迹,這道痕迹一直延伸至卧房中的一個沒有關緊的窗戶下。

我記得,窗戶的後面……就是連雲閣後院的那個人工湖。

我想起,昨天夜裏那令我感到舒適的冰涼身軀,那個輕輕柔柔一直環抱我的雙手……

我的鼻頭一酸,眼睛濕潤了。雲……還是那個溫柔的雲……

「風響……」不知何時醒來的他,摟住了我的肩膀。

「你……」當他捧起我的臉時,眼裏閃過一抹悔恨,「對不起……我昨天……」

「不要道歉……不要……」我抱緊他,把臉埋入他的肩膀。看到他悔恨的目光就已讓我知足,再多的他的憐憫……會讓我覺得奢侈到會被上蒼懲罰。

「我只要你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跟你在一起……真的……」

「是我的錯……」他輕吟,「都是我的錯……」

「我一直害怕你知道我跟龍嘯天的關係……你不知道,是我面對你時,唯一的安慰……」

「……身為一個男人的禁孌……是多麼可悲的事情……我只想在我重視的人面前保留我最後的一份尊嚴……」

「……當你出現在門外的那一刻……當我看到你驚惶的目光……我好絕望……我好想立刻就死去……」

「……那幾天……我就像丟失了靈魂……不管他在我身上做什麼……他怎麼討好我……試圖激怒我……都沒用……」

「他走了……含憤拂袖而去……你來了……好平靜啊……」

聽到他虛無縹渺的話,我的淚流了下來,我沒想到我強裝的冷靜在他看來是那麼的殘忍。

「你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問……好像那天發生的一切都不重要……」

「最後……你要離開了……而我……氣瘋了……不顧一切了……」

「雲……」我淚流滿面的抱着他。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啊,我無意傷你……卻是傷你最深的那一個。

「最後……我聽到……」

「不要說了!」我捂住他的嘴,拚命搖頭,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聽到自己一直隱瞞的事情……那麼不堪的事情,早已被我知道,卻佯裝不知道……你一定好生氣……我騙了你,完全剝奪了你所有的尊嚴……

「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他扯開了我的手,捧起我被淚水模糊的臉:

「不。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錯的是我們竟是在這種情況下相遇……是上天的作弄……是命運的乖舛。」我的喉嚨被苦楚梗塞,再說不出話,我只能抱緊他……竭盡全力抱緊他……那一刻,我們無語,緊緊相擁一在陽光絢爛的午後。

這件事情之後,雲對待我變得更為小心翼翼,深怕我會再生病一樣。雖然感覺還不錯,不過。他有沒有覺得有時候手段強硬了些?我皺緊眉頭,在一顆藥丸送到我面前時移開了嘴巴。

「風響……」拿着藥丸的雲柔柔地哄我。

「乖,只要再吃一粒。」我沒有乖乖聽話,反而把頭離得更遠。

「雲,我的身體已經完全好了,不用再吃藥了。」並不是我討厭吃藥,而要是你已經病好了,還要被迫吃下苦澀難咽的葯……你願意嗎?況且我已經聽話吃了十天了!今天我說什麼都不要再吃了!我看他是喂我吃藥喂上癮了。

「風響,乖!再吃一粒,一粒就好。人家不是常說有病吃藥,沒病強身嗎?來,就這—粒。」他把葯送到我的嘴邊時,我又把頭扭向另一邊。

「最後—粒這句話你五天前就說了!」

「風響?」跟我爭執半天之後,他開始無奈,

「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生病的樣子了,當時你那病怏怏的樣子真的嚇壞我了!」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已經聽你的話吃了整整十天的葯了。」我辯駁。

「那,今天再吃一粒又何妨?」他一臉期待地把手中的黑色葯九遞到我的面前。我撒開頭:

「哼!」我說不吃就不吃。

「風響?」他的聲音倏地低沉下來,頓時讓我提高警惕……這個聲音有危險的味道。

「你真的不吃?」他挑高了一邊的眉,問我。

「不吃!」我盯着站在我面前的他,語氣堅定。他突然笑了:

「好,不吃就不吃……我們都不吃!」他坐到我的面前,把我一早端來放在桌上的早膳挪開。

「啊,這跟這根本就是兩碼事!」我跳了起來。

「對我而言就是一碼事!」他晃悠悠地舉着手中的藥丸,笑得狡黠。

「唔!」我進退維谷。來連雲閣之前我已經向天起誓絕不吃藥了的……

「我們耗吧,風響。可能的話,我可以跟你耗二十多天喔!」

「我吃我吃我吃我吃……」我憤恨地瞪他。他就是逮著了我心疼他絕食的樣子。

「把葯給我!」我在他面前伸長手。

「不要。」

「又怎麼了?」我無奈。

「來。」他拍拍他的大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讓我坐上去。

「我不要!」我回答得斬釘截鐵。

「唉!」他嘆息,

「這麼豐盛的飯菜註定是要被丟掉的嘍!」

「啊……」我抓狂了。

「來嘛,風響!」他笑窖可掬,沖我展開雙臂。我瞪他,用目光發泄心中的憤怒,腳步沉重,一步一個腳印地向他走去。

「嘿嘿!」他笑得邪惡,把走到他面前的我抱到他的腿上。

「來來來,風響,先喝口水。」他把水杯舉到我的嘴邊,

「再吃藥。」他的話語輕鬆,所做的動作卻是那麼的體微入慎,讓本就不是真心氣他的我,心裏甜滋滋……又有些酸。我不知道,這樣的幸福可以持續多久。每次都讓我感覺到做夢般的不真實,每次都害怕驚醒,不得不面對殘忍的現實。

***

「皇上,再過一個多月就會到江南來避暑。」

「啊!」我拿着的菜刀差點切上我的手。

「怎麼了,風響?」站在我身旁的茗苓擔憂地問。

「沒事。」我對她露出一個笑容,

「只是差點切到手。」雖然我眼茗苓不能成為情侶,不過,我們還是最要好的朋友。

「小心一些嘛,要是真切中手了,會很痛的。」

「嗯,我知道了。」我點頭,接受她的關心。

「對了,茗苓。你剛剛說,皇上一個月後會到江南來避暑?」就是這句話讓我分心的。

「對啊,皇上每年都會來的。到時,整個青崖山莊可熱鬧了!」茗苓一臉期待的神色。我沒有茗苓的期待,反而是感到滿腔的鬱悶:

「那麼,皇上還有什麼時候會來!」

「這個…就說不準了……不過!一年頂多來江南一兩次。」

「一兩次?」我擰眉。今年上半年他都來了兩次了。等等,當時……青崖山莊的人都說那是貴客……難不成他們不知道這位貴客就是當今皇上?

「茗苓?」我滿心疑惑地問她,

「你有見過皇上嗎?」茗苓笑笑:

「以前在皇宮時因為只是個在雜貨房干話的婢女,當然不曾見過皇上了,不過,到了青崖山莊后,我有見過哦!」茗苓的眼睛突然變得閃亮:

「當時我正要去淑水閣時,就遇上了來青崖山莊避暑的皇上……只是一眼、雖然只是—眼,我當時就呆掉了……哇,皇上他好俊秀、好好看!」

有嗎?我在心中回憶,想到的只是那天那個男人冷睇着我時,那嚴峻的面容。一想起那威嚴寒冷的目光我就全身打顫,我搖搖頭,把這個不好的回憶拋開。

「那……前幾次來青崖山莊的那位貴客……你有見到過嗎?」

「這個……」我的問題讓茗苓陷入深思,

「沒有哎。好像,山莊里很少有人見過他……他總是很神秘的來,又很神秘的離開……他每次來時,青崖山莊好多地方都被限制、不允許不相干的人進入……」

聽到這兒,我已經知道那個男人為什麼要這麼做了。他雖然貴為天子,卻不代表他可以為所欲為。儘管現在這種年代豢養孌童的人並不鮮見,可,如果他這位萬民之首為了得到心中所愛所做的一切卑鄙手段被世人知道……他皇帝的顏面何存。他又如何取信於臣民。更何況他坐的位置可是有很多人覬覦、夢寐以求的。為了保住皇位,也為了得到心中所愛……他用了這種辦法……掩人耳目。

頻繁的來青崖山莊當然會引人注意,於是他用了另一個身份……來見心中所思念的人。可是,皇上偶爾一兩次來江南這富饒美麗的地方遊玩避暑……別人就不會妄加猜測了。當然,每隔不久把雲接去皇宮也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續續師兄弟的感情嘛!這個男人,真是個狡猾、強勢、冷靜、殘忍的人……

我苦笑……我恰好相反,苦難的生活早就造就了我懦弱、膽小、只求安定的個性。當我端著一整個餐盤的飯菜接近連雲閣時,看到陳管家正由連雲閣里走了出來。我嚇了—跳,隨後立刻恭敬的欠身向他請安。日常他都鮮少會到連雲閣里來的,今天怎麼會突然到來?出了什麼事嗎?面無表情的他看到我后,示意我走到他的面前。

「這是給主子吃的嗎?」我一來到他面前,他便望着我端著的餐盤時里的飯菜問道。

「是的。」我點頭回答。

「不少啊。」我的心怦咚了下。當然不少了,這是我要跟雲一塊吃的。

「主子比較挑食。所以我準備多點,才有可能讓他多少吃點。」我的心跳紊亂,戰戰兢兢地回答他。

「這樣啊。」陳管家接受了我的回答。

「剛剛我去看了主子,看到他氣色不錯,正坐在屋外看書呢……要是把這事告訴皇上……他應該會放心了吧……」陳管家話說到最後,聲音幾乎聽不到。我全神貫注去聽才能稍微聽見。聽陳管家話里的意思,應該是那個男人叫他來看雲的情況的吧?他,是真的很擔心着雲……

「好了,進去吧。好好侍候主子。」

「是。」得到我的回答后,陳管家離開了。我沒有馬上走進連雲閣,而是望着他的背影發獃。陳管家對我的態度還是跟從前一樣,似乎二夫人的事情並沒有影響到什麼一樣。除了青崖山莊里再也沒有了二夫人的任何消息外,山莊里還是一如既往的寧靜著。但我知道,如若不是那天男人的一席話,陳管家是不會就這麼輕易就算了的。

「規矩?青崖山莊的規矩便是只要是惹雲蔚不快的人都該死,你不懂嗎?」就是這句話不僅讓我,更讓陳管家深深明白了一個道理,青崖山莊完完全全是為了冉雲蔚這個人而存在的。青崖山莊,是那個男人對雲感情的強烈表達。儘管,青崖山莊對雲甚至是我而言,都不過是—個華麗的牢籠。

屋后就是一個頗大的深湖。裏頭的魚兒時不時跳出水面。看到這副場景,雲或許不會覺得有什麼,但鄉下人出身的我早就按捺不住了。湖水很深,要撈魚肯定不容易。但,如果是釣魚呢?我一臉興奮,雲就算沒興趣也會答應跟我一塊釣魚。雲一答應,我立即到青崖山莊的倉庫里拿來了兩桿魚桿。魚餌找起來並不費勁,只要在湖岸上挖一些蚯蚓就可以了。當我把一條條挪動的蚯蚓裝在一個破碗裏時,雲一臉噁心。我一見,玩性大發,舉著一條蚯蚓對他說:

「雲,你知道嗎?在西南一帶的蠻夷人有吃蚯蚓的習慣哦。」我也是道聽途說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果然,雲一聽罷,整張臉都青了:

「風響!你如果想讓我以後真的都不能吃下東西,你可以繼續說下去。」

我咋舌,不再逗他。

「我不懂……」雲再也受不了,捂住嘴移開了視線,

「風響你怎麼能這麼無動於衷地抓住這些看起來……噁心得緊的蟲子……」他這會兒連話都說不下去,一副快吐的樣子。

「哪有啊,它們軟軟她、黏黏地,很好玩的。」我把碗裏已經擠成一團的蚯蚓握在手裏,把玩著。瞥了我一眼的他一看到,臉驀地變得慘白:

「風響,你馬上給我把它們丟掉,把手洗乾凈!」

「不要,待會兒還要用它們當餌釣魚哦!」我拒絕。

「不釣魚了!」

「那更不行了!」我瞪他,

「你已經答應我了,你忘了!」

「……」他皺緊眉毛望着湖面。嘻嘻!我在心底偷笑。雖然雲有時是挺強硬的啦,不過,對於他答應過我的事情,他都會說到做到,我放下手中的蚯蚓,站了起來。

「好了,現在開始裝餌釣魚。」看雲厭惡蚯蚓的樣子,我知道我是指望不上他什麼了。我自顧自地揀出一隻看起來滿肥的蚯蚓小心地裝在魚鈎上。等到兩桿魚桿的魚鈎都裝上魚餌后,我才洗乾掙了手,拿起魚桿走向湖邊。我找了個看起來魚很多的地方。正準備拋線時,我看了身後的雲一眼。我看到他還在生悶氣,聳聳肩,不理會他便把魚鈎拋到湖水的中央。可是,正當我準備把第二桿魚桿的魚鈎拋到湖水裏,腳底猛然被一樣東西擊中,我腳一滑,整個人跌到了湖水裏。

「哇!」我掙扎著浮出水面。就在我拚命掙扎間,我無意間看到已經站在湖岸的雲一臉得意……是他乾的!下一刻,他也跟着跳下湖,很快地便把我撈在了懷裏。

「嗯,這下子乾凈多了。」他把頭埋入我的肩窩嗅了片刻后,滿意地說道。

「你……」我這個氣呀!

「好了好了,彆氣了,嗯?」他拍拍我的背,安撫我,

「既然我們都已經下來了,乾脆我們就捉魚好了,反正都是想要魚,釣到的和捉到的還不是一樣。」

「捉魚?」我蹬他,「魚還沒捉到呢我就先淹死了!」

「怎麼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他堅定的話令我的心口一窒,我推推他:

「雲,上岸吧,不釣魚也不捉魚了。」

「怎麼了?」他疑惑。我不敢看他,囁嚅地說道!

「現在是白天,會有人看到的……上岸吧。」儘管因為雲討厭有人打擾而使連雲閣成為一個鮮少有人會來的清閑之地,但光天化日之下,我總是有種我們的情感會暴露在人前的強烈不安。

他一陣沉默。在我再次催促他時,他突地抬起我的頭吻上了我的唇。

「唔!」我瞪大了眼,竭力掙扎。他的大膽行徑實在是令我不安到內心抽搐。他的吻執著而濃郁,纏綣我嘴裏的一切……彷佛把我的生命也帶走般。當我只能無力地靠在他懷中喘息時,他才抱着我上了岸。

「這樣的生活,真壓抑。」他說完了這句話,便留下躺在岸邊的我,逕自離開。

仰躺着的我被強烈的陽光刺得眼睛生疼,我用手蓋上了我的眼睛。一清淚水順着我臉滑下,我倔強地認為……這是被陽光刺激出來的淚水。

***

當一身濕轆轆的我,滿懷惆悵地走出連雲閣時,我看到了陳管家正站在小徑的路口處盯着我。我瞪大了眼,不自覺地喊他:

「陳管家?」他……什麼時候站在這裏的……剛剛……還是……

目光深沉的陳管家低下頭……嘆息……

「我對你說過了……不管怎麼痴心妄想,我們都只能是被踩在腳底下的下人……」

什麼?我不解地看着他……

「唔!」我被人由身後捂住了嘴,並鉗制住了手腳。我不能移動絲毫,被人架了起來。

陳管家看到后,轉身離開了。

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我驚惶失措地盯着他離開,併發覺架起我的人正抬着我往他離開的方向走去。強烈的不安把我籠罩,被封隹嘴的我竭力看向連雲閣的方向。

雲……我在心裏吶喊……絕望地……

當我被人強狠地丟在地上的那一刻,我看到了那個男人……把雲禁錮在這個地方的男人……我看到了他一臉森然,我的心冷了……我跟雲的事情,被發現了……

「打,給我往死里打!」男人冷絕的話時不時響起,雨點般落在我身上的鞭笞因他的話而抽打得更重。

「……雲蔚是我的!你以為是憑你這種低賤的下人也可以妄想的嗎?」

「他的笑是我的!他的吻是我的!他的所有都是我的!」

啊!我被鞭打得皮開肉綻,我看見了我露出來的慘白骨頭。痛,痛得我全身抽搐。我竭力吞下痛苦的呻吟,睜着眼睛看着男人殘暴噬血的臉,以及被妒忌燃燒燒了意識的瘋狂。現在的他純粹是一個為情所困的痴情男人。儘管這樣,他在我眼中仍然是那麼高大,那麼遙不可及,而我,卑賤渺小到幾乎看不到……但是,我們愛着同一個人。

「唔,」狠狠的一鞭突然打在我的背上,穿刺的疼令我幾乎咬不住唇。我快要死了。視線越來越模糊,身體越來越痛,這個念頭開始在我的腦海震蕩。啊,我真的就要消失了嗎?消失在這個世界,消失在雲的身邊……風一般,吹過了便了無蹤影。不……不……

「皇上!」我用儘力氣不顧一切地叫了出來,所有的人都因我的這一喊愣了下,打在我身上的鞭子也停住了。

「皇上……」血慢慢從我口中流了出來,我掙扎着想站起來,卻只能更痛苦的躺在血泊中。我能聽見,我平靜而悲切的聲音響徹在昏暗陰冷的牢房裏,我的眼前,男人冷酷的臉龐越來越迷濛。

「皇上,您高高在上……您擁有整個天下……您什麼都有了,為什麼還要這樣囚禁他……」

「您愛他,用盡手段把他囚禁在這裏……可是這樣,您真的知足幸福嗎……」

「您放雲走吧……他好痛苦……好痛苦啊……求求您……放雲離開吧……」

這是雲的心愿啊,渺小如我,卻什麼都不能為他做到,就這樣離開了……我不甘心……

「雲?叫得真親熱啊!」男人的聲音森寒的在我身邊響起,已經走到我身邊的他殘忍的笑着,一腳把我踢翻。我痛得全身禁不住的痙攣。

「你憑什麼這麼叫他,憑什麼讓我放開他!你知道我有多愛他嗎?什麼皇位,什麼九五之尊,什麼叫我擁有了一切?失去了他,我才失去了一切!」

「他是我的,是我龍嘯天一個人的!永永遠遠,都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從我身邊奪走他!」

男人激狂痴情的言語一直在我耳邊回蕩,我不明白,如果真的那麼愛雲,為什麼還要對他殘忍?愛一個人,不就是想讓他幸福嗎?

「所有想要奪走他的人都該死,你這個骯髒卑賤的下人,更是罪該萬死!」

「打!打!打!把這個沾污了雲蔚的人打死。」

男人已然失去了冷靜,他就像一隻發了狂的猛獸!失去心智,只想發泄。他一聲令下,那些彷佛披着荊棘外表的鞭子再次狠狠地,一鞭一鞭,雨—樣的落在我身上。身體承受難以想像的痛苦。然而,我的眼睛,一直望着渾身冰冷的男人……身體痛得想哭,心卻苦得想笑……是公平還是不公平。他擁有統治天下的權利,我卻什麼都沒有,但我得到了他最想得到的東西……雲的愛……

「咳……咳……」我到底承受了幾鞭我不知道,最後,我開始不斷地咳血,不停的咳著……

「啪」地一聲,抽打我的鞭子因甩力過猛而斷裂了。

而我就在這時,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陷入了黑色旋渦中……

***

我醒來后,看到自己趴在岸邊,河流就在我身邊潺潺流淌。我想移動一下身體,身體卻沉重異常,我索性就這麼趴着,待身體好過一些后,再想辦法。

看到這種情況,我不難猜測出,那個男人一定是以為我死了,所以派人把我丟到水裏餵魚吧。

……可、我不但沒死,更沒被魚兒啃食,還被水衝上了岸邊。那個男人不知道,我的命很硬!比鐵還硬,還百折不撓呢。天色已然暗下,我知道已經是夜晚了。我這麼久沒有到連雲閣里去,雲一定很緊張吧?我每次有什麼事擔誤了去連雲閣的時間,他都會着急的在連雲閣的庭院裏踱步。見到我出現后,他才安下心來。

……不對……現在,他應該不知道我被丟到這裏來了……因為那個男人來了,他來了,就完全把雲獨佔。

離一個月還有十多天,那個男人怎麼來了呢?他是以皇上的身份,還是貴客的身份?應該是貴客的身份……要是皇帝的身份,青崖山莊的人不會不知道……我也不會不知道……而且這次,他是突然來的,沒有任何預警的來了……

雲,我們的事情被發現了,我被丟到這裏來了……你知道嗎?……我想見你……我不想跟你分開——我想見你……我說過的,我不會離開你……就算死了,變成鬼我也會去找你……我一定會再見到你……一定會……

我抓住眼前的雜草、石頭、樹藤,一點點、一點點地往前挪。當身子不再泡在冰冷的河水裏時,炙灼的疼痛把我覆蓋。我咬緊牙,撐住,緊緊抓住跟前的一切,前進。

我被一陣吱吱聲吵得再也閉不上眼,我張開跟一看一群耗子正在啃食我的身體……我驚駭地掙動了下,耗子立刻一鬨而散。

我喘著粗氣,想坐起來,卻無能為力。

身體好痛……是原先的傷痛……還是被耗子咬傷后的痛?……或是,兩者都在痛?我分不出了,總之,我的身體痛到令我的感覺都麻痹掉了。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是我無意找到的一間爛房子。當時,竭盡全力的我爬到這問破房子裏時,就昏了過去——

現在,天還是黑的。我昏迷了不久,還是我昏迷了整整一天?

清黃的月輝由空卻的屋頂投射下來,那清清柔柔的月光讓我心中一酸。曾經的數夜,我就靠在雲的胸膛,望着懸掛在夜空中的月。我仰躺着,就這樣睜着眼睛望着黑夜裏那孤寂的月亮一動不動。月亮已經落下,天空是墨汁在水裏化開的淡黑……此時,天地是寧靜的,天地間的萬物屏息著……等待陽光把夜的渾濁劈開的那一刻。我也在等待……等待我命運的曙光。

我無聲息地靠在爛泥牆上,盯着即將破曉的天空,期待清晨的第一縷,希望的陽光。是我的祈禱發出效用了嗎?我聽到了人的腳步聲,我把目光移到這間破房子的入口……期待,

「你們看,那裏有間破房子!……哇,趕了一夜的路,現在說什麼也要坐下來好好休息一下……」

不止一個人呢……我聽着零亂的腳步聲,與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心安了不少,有人了……我很快就會被救了。

倉促的腳步聲越來越接近這間房子……我的心越跳越快……他們要進來了……我目不轉睛地盯着入口。

……進來了……頭一個進入的人興許是意外這間破房子怎麼會有人吧?

……他的眼珠子都快瞪裂了……不對……那是驚駭的目光……

「鬼呀……!」這個人驚吼著轉身就逃什麼?什麼?我掙扎著,趴着,向他們爬行而去……我站不起來。

「啊……」又是一個人的驚叫。

「鬼、鬼、鬼呀!」—連串的驚叫之後,出現在房子面前的人飛也似的跑掉了。

怎麼了,怎麼了?

我緩慢地向門外爬去,可是,我最終爬出門外時,房子外一個人也沒有了。只有零亂的雜草向我傾訴方才確實有一幫人來過。

到底怎麼了?我苦思不解,最後,—個想法讓我抬起顫巍巍的手撫上我的臉。

……坑坑窪窪的觸感。

移下手時,還沾染著血跡……我一陣恐慌,不顧一切地站起來,攀附身旁的門柱站起來。

我趔趔趄趄地越地衝出房外,走幾步倒一下,站起,再走,再倒……不痛……我已經痛到完全沒有痛覺了。總算……我看到了雨水積聚的水窪,我衝上去,迎面倒在水窪旁。

我撐起虛弱的身子,把頭髮持到一旁。讓我的臉完全沒有遮掩,我忐忑不安地把臉伸到水窪上……

我看了……印在水中的我的倒影……

「啊——!」我諒叫,下意識地把平靜的水面打散。不是……不是……那不是我……不是!我回憶著方才在水中見到的倒影,那只有鬼才有的臉孔。

啊……那不是我……不是啊!

我拚命搖頭,以為這樣就可以把方才的畫面拋開……可是,就像是逼我面對現實一樣,我看到了我的手,原本只是佈滿鞭傷的手臂像是被什麼啃到了一樣,皮肉都快不見了!血肉模糊……我突地憶起昨天夜裏的那群耗子……

「啊……」我再也忍不住對天慟哭,

「老天爺,為什麼你要如此對我……為什麼……啊……我不要……不要!這不是我……不是!」我哭着喊著,可是,都改變不了事實。

短短几天……我由一個人變成鬼了,我變成鬼了……變成人人驚懼的鬼!難道,這就是我愛上不應該愛的人的處罰嗎?

「啊啊啊……」天不哭,地不哭,快要崩潰的人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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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行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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