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今天整天都糟透了。

昱翔沮喪地坐在自己的辦公室,視而不見地瞪着窗外,腦中一片混亂。

不!事實上,自他和妍羽分手后一切都不對了。每天早上都因為遲起,而差點趕不上公車而上班遲到,只因每晚閉上眼晴,想到的儘是妍羽,過去的種種如重播畫面一般,反覆地在他腦中播放,沒想到對她的思念竟是如此深,怎會這樣呢?

而近來工作更是狀況頻頻,程式設計上某部分出了問題,而他反覆尋了數次,依舊找不到,他的腦子像是當掉一般,一點功效都發揮不了,再加上……

「翔哥,怎麼回事?怎麼副總把你叫進辦公室那麼久?」莉綺走到他身邊,坐在椅子把手上。

看到莉綺,無來由退縮了一下,是……心虛。因為現在最常讓他關懷的人兒不是她!

「你沒先走?」現在已經下班好一陣了。

莉綺嘟著嘴。「人家等你呀!你沒走,人家怎麼好意思先走?」自昱翔和妍羽分手后,除了上班時間外,她幾乎形影不離地待在他身邊,深怕一沒注意,他就會回到那個女人的身邊。

昱翔也說不出此刻心中的感受為何,可是真的好想一個人靜一靜。

「副總到底跟你說什麼?怎麼會說那麼久?」

他沒有馬上回答,倘若說副總和他談的全都是有關莉綺的事,不曉得她聽了會有何反應,但又不得不說,畢竟他可是她的直屬上司。「你坐好,我有話對你說。」他以難得一見的嚴肅說道。

莉綺睜大眼睛,出了什麼事?難道跟她有關?綳著一張小臉,坐到辦公室另一頭的沙發上。

「你最近工作是怎麼回事?都設在用心,同樣的錯誤老是在犯,為什麼?」

她楞住了,昱翔從沒用這麼嚴厲的態度跟她說過,有些失措的。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小不心嘛……」她結巴地說道。

「你已經進公司一年了,不是菜鳥了,連三個月前才進來的小琳都做得比你好了。」

她眼眶一紅,「你幹麼對我那麼凶?我是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得讓你這樣罵我?」

看到她的眼淚,頓時一股無力感上升,他疲倦地嘆了一口氣。「你別這樣好嗎?」

突地,她抬起頭。「是不是副總為了我的事找你麻煩?」

他沒有說話,她在工作上出的問題,已成了他目前最大困擾之一,一方面要為她收拾善後,一方面又要為她擔下所有的責任。

「我就知道!」

「知道什麼?」他不明白她為何會一副氣憤填膺的模樣?

莉綺嘟起嘴巴。「自從他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后,他就一直在挑我的毛病。」

他皺起眉頭。「副總為什麼要這樣做?」

「你難道不知道,副總曾追過我!」

他驚詫地張大嘴巴。「可是副總他已經結婚了……」

她冷笑。「那又怎樣?搞外遇的男人一大堆,哼!我拒絕了他;可他還不死心,老像牛皮糖一樣的黏上來,若不是最近我對地說我己經和你是一對了,他大概不想趕跑你這個人才,所以才不再纏我,可是沒想到,他居然……居然會找你麻煩。」她愈說愈生氣,這些小心眼的男人。

昱翔沉默不語,他不曉得副總是不是故意藉機找麻煩,但是……莉綺在工作上的確沒有很用心,這點,身為她的上司的他是最清楚不過。可是現在再說下去,似乎也沒有用,她一定不會察覺到自己的問題。他嘆了一口氣。「以後你在工作上多用心一點,這樣就不會落人口實。」

看到他臉上和緩了下來,她也放鬆了,手舉起做童子軍行禮。「是!老大!」

他被她俏皮的模樣給逗笑了。唉!實在不曉得該拿她怎麼辦才好,總覺得她就像個不懂事的小女孩一樣,得需要時時呵護她、照顧她,無法放得下。

見他不再板着臉,她露出甜美的笑容,嬌柔地偎進他懷中。「其實人家一點都不喜歡到外面工作。」

「哦?那你想做什麼?」看到她這副模樣,再大的火氣也都消了。

「我呀!只想做個普通家庭主婦,每天在家相夫教子。」她嬌聲說道。

「你有那麼賢慧嗎?」他取笑道。

「有呀!反正不管啦?人家以後就靠你了……」話中明顯的暗示,不可言喻。

孰料,他聞言不禁全身變得僵直,一語不發。察覺到他的怪異,莉綺仰起螓首。「怎麼……不說話了?」她壓抑住心底的恐慌敏感地問道。

「結婚,我想……還沒那麼快。」他有些慌亂地說道,一聽到結婚一事,不知怎地,他腦袋突然變成一片空白,耿直的他,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話來掩飾那突如其來的驚惶。

「為什麼?難道你不想跟我結婚?」果不其然,她聲音變高了起來。

「不是,只是以我目前的情況,還沒辦法成家。」他勉強露出微笑道。老天!她的話宛若一枚炸彈,炸開了許多他未曾深思過的環節,還有一件……他一直忽略的事實。

騙子!他在說謊!

「是嗎?」她無法壓抑心底的怒火,揚起冷笑。「『目前』沒辦法成家,那你為什麼曾打算年底和夏妍羽結婚?」她清楚記得在今年年初的春酒宴上,他帶着夏妍羽一起參加,在眾人起鬨下,當眾宣告他將於年底步入禮堂,當時所有人……除了她以外,全都舉杯敬賀那對璧人,她從那一刻起,更加下定決心,絕對要抓住他,不讓他被別的女人搶去,而也就是在那次宴會上,她刻意對昱翔表現出超乎同事之間的親密,成功地在夏妍羽身上種不了懷疑的種子,也才會在半年後的今天……分手,而他……居然說他沒有結婚的打算?

他頓時語塞,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

「原來我根本比不上夏妍羽,你願意娶她?卻不願娶我?太過分了。」

「啪!」一個巴掌火辣辣地砸在他臉上,令他腦袋一片空白,來不及反應,眼睜睜地看着莉綺匆匆拿起皮包跑出辦公室。

他楞然了好一會兒,本起身打算追過去,卻又頹然坐了下來。即使此刻追上她的話,他大概還是無法對她說出她最想要的那個承諾。老天!他相信自己是喜愛她的,可是卻從沒想過要和她結婚,廝守一輩子。因為,當他思及共度下半輩子,自頭到老的伴時,他想到的是妍羽,而不是其他的女人。

為什麼?

答案很簡單,當然是因為他們在一起那麼久了,在他對未來所有的規劃中,他早就將她包含進去,從來都是。

他往後靠在沙發背,若非莉綺今天提及,只怕他都還未察覺到這個驚人的習慣,仍根深蒂固的植在他的腦海中。

妍羽……

本以為隨着時間流逝,可以沖淡他對妍羽的感情,也更能一心一意對待莉綺,誰知道一個月下來,只要心防一卸,對她的思念便如排山倒海般的湧來。想起那段甜美的過去,他心頭又是一熱。他知道自己是背叛者,沒資格再去想,何況……妍羽成全了他,他應該抱着感激和知足的心情過日子,可是不知怎地,他就是無法放開,對莉綺的感情更加保守了,比起以前在顧忌妍羽時,更加退卻不前。

而方才莉綺的話……他伸手抹臉,天!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他疲憊地閉上眼晴,可是才一閉上,妍羽的倩影立刻躍進腦海中。喔!天啊!他暗自呻吟。不行!再也受不了,他跳起來,他一定得去見她一面,知道她現在到底好不好?只要她現在過得好,他就可以安心了,就不會那麼在意她了……不過沒一會兒,便頹然地坐下,她不會肯見他這個背叛者,又該如何是好呢?他再次地閉上眼睛。

*****

電話鈴聲響起時,妍羽想也沒想地便接了起來。「喂!」

「……是我。」

聽到這個聲音,她腦中頓時一片空白。「……昱翔。」聲音低如吟泣道。

「你好嗎?」

「……嗯!」喉頭好像被東西梗住了,一時間竟無法說出話來。

「我打過電話到你家,你還沒回來,所以就打來這,你……還在加班?」

「嗯……」連續深呼吸好幾口。「處理一些事。」她輕聲說道。

一陣靜默漸漸籠罩住他們,透過話筒,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聲。一個月都沒見過面,也沒講過活,兩人竟像陌生人一般,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你……還好嗎?」她勉強壓下心底的悸動,啞聲問道。

「我……嗯!妍羽,我們可以見個面嗎?」昱翔陡地急切地說道。

她楞了楞。「為什麼?」她澀聲地問道。

昱翔沒有馬上回答,靜了半晌。「我……想你。」說出口之後,才發覺那份思念有多真實。

他的話令她如遭電擊,眼淚霎時決堤,啜泣聲抑不住從她口中選出,她火速拿開話筒。而在聽到那聲錯認不了的哭泣,昱翔整個心都揪了起來。「別哭……」他低聲說道,內心充滿了無限的歉疚,都是他的錯,讓一個從不輕易哭泣的女子痛苦如斯。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又將耳朵貼上話筒,他依舊在。「你現在跟我說這個幹麼?」她暗啞著聲音說道。

「妍羽……」心中百轉千回,就是不知該從何說起,他只是想問她好,迫切地想聽到她的聲音,如今做到了,卻不知該如何走下一步。

「有了新人還會想舊人嗎?」她無法掩飾憤恨地說道。

「妍羽……」

她咬着下唇。「別再說了,真的夠了!我現在正在努力、很努力地想要忘掉你,所以,別再打電話給我了,好嗎?」她用力將電話掛上,瞪着話筒半晌,再也忍不住,整個人趴在桌上哭了起來。氣自己的軟弱,更氣自己忘不了他,才聽到他的聲音,心就不爭氣地痛了起來,該恨他的!該恨的!他怎麼可以打電話來問她好,明明知道她不可能好的嘛!虛偽!虛偽!

即使在不斷咒罵中,卻也不得不承認,這通突如其來的電話,雖然讓她又氣又恨,可是也讓她心底燃起了一簇小小的希望之火。莫非,他真的忘不了;他也跟自己一樣,無法輕易忘記彼此?

不!有更大的可能是,這個該死的、責任感超重的男人,在耐不住良心的折磨下,為了安心,所以才會打電話問她好,若是她好的話,他就可以和另一個女人無牽無掛的雙宿雙飛?

她緩緩抬起頭,抽出紙巾擦拭頰上的濕漉,若真是這樣的話,她就要讓他永遠安不了心,讓他永遠對她歉疚……不過,話說回來,有必要賭氣讓自己過不好、傷害、折磨自己,只為了讓他心難安?她露出苦笑,別傻了,藉著傷害自己來傷害別人,是最愚蠢不過的事,她夏妍羽做不出來,也沒打算做;相反地,她要讓自己過得更好、更充實,要讓他知道,沒有他,她的人生依舊是彩色、充滿亮麗的。

但,結在心中的鬱悶,卻是難以解開。此刻的她就像即將形成暴風的中心,血液正緩緩沸騰。她動作迅速地將所有電腦關掉,東西收拾好,把所有的電燈、冷氣都關掉,鎖上門后,便飛快地衝進電梯。當她快步走出大樓時,臉上的神情,足以讓人驚退三尺,她太過陷於自己的思緒中,以致沒有發現一雙黑眸露出訝異追隨她。

*****

昱翔閉上眼睛;緩緩將話筒掛上。早預料到她會掛他的電話,可是沒想到感覺竟會那麼痛苦和不安。

他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於是開始繞着室內緩步走着。我才不會給他第二次機會!過去妍羽講的一句話突然竄進他的腦中,他陡地站住,而那幾個字眼如針般扎進了他的胸,讓他一陣悶痛。為什麼她會講那句話?是在什麼情況?他開始回想。

那是他們一起去一家餐廳吃飯,那家餐廳是新開的,廣告做得很大,形容詞把餐廳的主廚捧為世界第一級,打動了妍羽那顆喜歡嘗試新奇事物的心,想盡辦法訂到位置,在吃飯的那一天,還逼着他盛裝打扮,與她一道赴宴,他還記得她是多麼的期待……

結果,那餐點不僅難吃而且貴得離譜,妍羽那一臉深受打擊和被欺騙的表情,深深烙進他腦子裏。「我發誓,這輩子我絕對不會再踏進這一家餐廳了!」她咬牙切齒地說這。

「即使它突然變得便宜、變得好吃也不來?」他故意逗她。

「不!感情已經被欺騙一次,即便變得再好,也沒辦法再讓我想來了。」

「你真的不再給它一次機會?」

「我最痛恨欺騙和背叛,所以,我絕對不會再給第二次的機會,絕不!」妍羽斬釘截鐵地說道。

從回憶中醒轉,他心情瑟索地望着窗外。他是背叛者,所以妍羽絕不會再給他第二次機會。重重嘆了一口氣,他緩緩坐回椅子上。

*****

她一向很少喝酒,可她現在卻坐在PUB中,喝着方才她從未碰過的調酒。她不知道它的名字,她也不在意,任憑那燒的的液體滑下她的喉嚨,為她的胃帶來了某種衝擊,她輕輕吐氣,想將那份騷動給平息住。而沒過多久,全身則湧上一股莫名的熱潮。她閉上眼睛,將額頭靠向冰涼的玻璃杯,想冷卻那股熱意。

這時酒保突然在她面前又放了另一杯飲料,她抬起頭,陣中儘是疑問。

「我不要了。」一杯的後勁已經夠嗆大了,她沒打算跟她的胃過不去。

「是那位先生請你的。」

請?多老掉牙的釣馬子的方式,她順着酒保的手勢望過去,看到那男子的面容,她楞了楞,怎會是他?

蘇拓宇朝她舉杯,然後漫步走到她身邊坐下。「你還好嗎?」

「蘇總,你怎麼會在這?」

「湊巧。」他睨了她一眼。「很難相信你會獨自一人跑來喝悶酒。」

她微扯嘴角,沒有說話,酒精放鬆了她的防衛,這裏不是辦公室,而此刻的她只想一人獨處,不想同人說話,更不用為她的行為交代。

PUB的音樂震耳欲聾,李玫的「DiDaDi」仍是這間PUB最愛播放的音樂,恰恰旋律引得人全身細胞想動起來。

「要跳嗎?」她主動邀請他。

「好呀!」

走到舞池中央,兩人面對面站着,手牽着手,開始隨着樂曲舞動起身體,恰恰不難,但如何動得美,扭得媚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們兩人像是舞出來的感覺很美,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妍羽閉上眼睛,讓自己的腦袋一片空自,什麼都不想,毫無顧忌的,讓身體本能地隨着音樂舞動,藉著肢體的擺動,將心的鬱氣發泄出來。

蘇拓宇則驚喜地望着她,他果然沒看錯,在那冷然的外表下,有的是強烈熾人的熱情,凝望她的眼神變深了,舞也跳得愈加起勁。也不曉得是不是見他們跳得如此熱烈,DJ下一首放的也是一首恰恰,讓他們能夠繼續跳下去。

換到另一首音樂后,他在兩人錯身之際開口問道:「你恰恰跳得真好,是在哪學的?」

她睜開眼晴,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是大學學姐在迎新會上教的……」

他的話勾起了她遙遠的回憶,當年學姐是為了讓他們在迎新舞會上有所表現,還刻意集合所有的新生,傾囊相授,可惜她當時因為沒遇到會跳恰恰的男伴,所以始終沒有展現的時刻,直到——昱翔!他們兩人的第一支舞也是恰恰。

心痛頓時襲來,她停下來。「我累了,不想再跳下去。」拓宇無異議,兩人坐回吧枱旁。

酒保好心遞了兩杯冰水給他倆,他們因仍在喘氣,所以沒馬上飲下。

妍羽拿起杯子,再度用臉頰感受那份沁人的冰涼。蘇拓宇則拿起濕巾拭臉,好久都沒這樣放縱過,可以想見,在未來的數天,他的肌肉將會忠實地向他抗議,他微微苦笑。

「告訴我,你曾經真正的愛過嗎?」她眼神飄向遠方問道。

他凝着她一會兒。「沒有。」

她吃驚地轉向他。「那你的妻子?」

他揚揚眉,端起酒杯啜了一口。「她要我的人,而我則要她的錢,我們只是各取所需在一起罷了。」他冷漠地說道。

她沉默了,好冷酷,雖然知道這世上有許多不同的人,但她是頭一回聽到這樣無情的話。從公司小道傳言,得知他之所以能這麼年輕就當上總經理,是因為他岳丈財力雄厚,是公司重要的股東,可怎樣都沒料到,他竟會那樣坦白告知,不過他的話卻引發她的怒氣。

男人!

「這麼說來,這個婚姻以及對另一半的承諾,對你而言都是虛假的,一點意義都沒有?」

「沒錯!」

她不敢置信瞪着他,怎麼會有人能這樣毫不猶豫、毫不在乎地說出來?「你的妻子也這樣想嗎?」

他冷笑地揚揚眉,不予置評,拿起酒杯再度啜了一口。

她搖搖頭。「我不信!沒有女人會忍受得了。」

他冷哼一聲。「我的妻子是異數,她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家庭』、『婚姻』,她只關心我有沒有長得夠體面,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陪她參加一場又一場的社交晚宴,在床上有沒有滿足她罷了。」他刻意在聲音中加入足夠的憤慨,小心觀察她,看她會不會進入他設下的圈套中。

她靜了一下。「你覺得她沒有給你家庭溫暖?」

賓果!就是這樣,他會用話慢慢將她引進來。「沒錯!你知道她此刻在做什麼?在和她那些狐群狗黨打麻將!不管我多晚回去,家裏都不會有人在,向來只有我等她的分,她從沒等過我。」他嘴角扯出一抹無奈的笑容。「不過,算了!我也習慣,這樣一來,我就可以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工作上,至於愛情……」他眯起眼睛。「這輩子是別想了!」表面無所謂地說道,暗地則仔細觀察她的反應。

她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向他望過來,他嚇了一跳,因為那坦白直率的探詢眼神竟讓他有種被看透的感覺,她清楚他的把戲。

「告訴我,你總是用這番話來博取女人的同情心嗎?」

他楞了一下,表情是不可思議的,隨即仰頭哈哈大笑,引來不少人注目,整個人還誇張地趴到桌子上。

又來了!這個人怎麼每次笑起來都這樣驚天動地,她說了什麼好笑的事嗎?為什麼她一點都沒有感覺,她皺着眉頭瞪着他。

「喔!老天!我該知道的。」他邊笑邊喘地說道。

「知道什麼?」

「你會看穿我的小把戲。」望着她的眼光有着一抹敬佩,還有一股難以名之的情感。

「喔!」原來如此,她微扯嘴角。「真被我蒙到了?」

「嗤!你是我唯一的敗筆。」他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一點都沒有被人抓到把柄的羞愧。

她聳聳肩。「抱歉!我湊巧有一個很愛讀心理學的好友,針對男人為什麼會有外遇這個問題,我們曾做過沙盤的推演,發現其中最會偷腥的男人莫過於會利用『哀兵』姿態,藉此激發出女性的母愛本能,然後勾引到手。」她看了他一眼。「所謂的『哀兵』,就是一直說自己有多慘、多可憐,沒有一個溫暖的家庭,只有一個羅嗦、嘮叨、一點都不體貼的老婆,婚姻之於他而言就只是個牢籠,娶錯人之類的……」

他手肘支著下巴,深深凝進她的。「哦!可若是我說的是事實,你也不會同情,不會上鈎?」

妍羽直視他。「我會說你自作孽,不可活,將婚姻的失敗只歸給其中一方是不公平的,所以你本身一定有問題,若你還不顧一切同其他女人勾三搭四,那你的問題『絕對』不小。」

「啐!你真是無情。」他有些拉不下臉。

「多情總被無情傷,人還是無情一點比較好。」她眼神再度飄向遠方,她是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才學到這一點。「若是你別再擺出那一副高不可侵的冷淡模樣,不用多話,就會有許多人自願當你的『紅粉知己』了。」她開他玩笑。

不料他卻嗤之以鼻。「哼!我沒有沒品到這種程度,全都照單全收!」

她聽了真想扁他,這種爛男人,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從她的表情可以讀出她的想法,無所謂地聳聳肩。「在過去,沒錢沒權時,只有被人選擇的分,如今我有錢也有權,輪到我選人了。」他冷硬地說道。

她心一緊,有種不安的預感。「請問誰是被你選上的人?」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眉一挑,眼中露出一抹邪氣。「嘖!嘖!沒想到你真敢問。」

她笑笑。「沒法子,總得確定一下自己不是那個倒霉鬼。」表面雖平靜無波,心裏可七上八下的。

「倒霉鬼?」他臉色一沈。「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她打開皮包拿出錢來,放在吧枱上,便起身走了出去。

一走出PUB,清涼的夜風頓時驅散了不少影響腦袋和舌頭的酒精。她嘆口氣,遲早有一天,她會被這種坦率直腸子的個性給害死。

一點都不意外,他隨後就跟了出來。兩人無言地走在路上。

「我從沒遇過像你這樣的女人。」

「你說過了。」在上一次吃晚飯的時候。

「我已經被你吸引了。」

她心一跳,這下更加不敢望向他,老實說被這樣一個英俊又充滿男性魅力的男人告白,即使己不是十七歲的小女孩,仍讓她覺得「非常」、「非常」不好意思,心跳加速。

等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能開口。「謝了,我不想跟有婦之夫有感情牽扯。」

「為什麼?」儘管猜得出她的答案,被這樣直接拒絕的怒氣令他忍不住脫口問道。

「因為我厭惡當『第三者』。」後面這三個字簡直是從她牙縫裏擠出來的。

「即使這個婚姻已有名無實,和『第三者』無關?」他眯起眼,不明她的憤怒為何?

她轉向他,黑眸燃著怒火,冷笑道:「不管你再怎麼輕視那紙婚約,情婦比起妻子來,終究少了一層保障,隨時都會被人當做用過的破鞋,毫不留情的甩開。」仰頭望着他俊逸的臉龐。「而你……應是甩人高手吧!」她已經很明白,他在公司裝出的酷樣,全都是假象。

他抿緊唇。「我該為你的不敬炒你魷魚。」

她聳聳肩。「隨你,少了我這樣努力工作,正直又努力的下屬,損失的可是你!」

「哼!還真敢說。」對她的感覺相當複雜,心折她的聰慧,恨她不上道,卻又眷戀她那獨特的風采,想要獨佔……

就在這時,她仰頭朝他一笑。「就這樣了,蘇總,我先回去摟,拜拜!若你真想炒我魷魚,就讓我做完這個月吧,」真會變成那樣,也就認了。

她要走?

在他來得及思量之前,他已經伸手抓住她,一把將她擁進懷中,頭一低,牢牢捕捉住她的唇,忘情地吻吮起來。妍羽被這突如其來的行動給嚇傻了,有好一會兒,她如化石般僵直地站着,無法回應,幾秒后,她閉上了眼睛。

察覺到她的放鬆,他將她摟得更緊,一隻手臂緊緊環住她的腰,另一隻手則牢牢固定她的頭,讓她無法轉開。這是她這輩子第一次和昱翔以外的男人親吻,她想知道有什麼不同,靈魂好像被抽離身體,冷眼地旁觀。他的唇很灼熱,而他的技巧更是高明,他的舌頭不斷地在她唇上描繪、誘哄,企圖要更深入,不過不知怎地,她就是無法打開嘴巴。

倏地,她被鬆開了,慢慢睜開眼,看蘇拓宇一臉震驚和受傷的模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澀澀地開口:「你還真是懂得如何打擊一個男人的自信心。」

她伸手輕觸方才被吻過的紅唇,有些瘀腫,靜了半晌,才開口:「不!你差點就成功了,只不過……」該怎麼說,是他的味道不對嗎?總之,當地吻她時,就是不像昱翔吻她的感覺,她無法參與投入其中,倒像只是個單純的試驗者,冷靜、清晰。

他聞言眼睛立刻一亮。「只不過?要再多加把勁,是不?」他舉步欲朝她走過去。

她連忙往後退了一步,將兩人距離拉開。「不!不是這樣。」她深深吸進一口氣,露出嚴肅的表情。「蘇總,你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若說我都沒有心動,那是騙人的……」尤其在她這段感情脆弱期,能夠再次得到異性的注目和愛護,無疑是一劑強心針,讓她恢復了不少被打擊的女性自信心。「但我真的沒法背着我的價值觀、良心和道德觀,和你來場『不倫之戀』,我對感情的事一向看得很認真,也很保守,這種遊戲……我玩不起,也不想玩。」

蘇拓宇靜靜聽着,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

不管他有沒有聽進去,她言盡於此,微微笑,向他揮揮手后,便轉身走開,攔了一部計程車后便坐了上去。她沒有回頭看他,也不想看,方才的衝擊令她的精神更加疲累了。

她靠在椅背,閉上眼晴,直到此刻,才算真正的放鬆。在受到情感重大打擊尚未痊癒下,任何來自一個有魅力的男人殷勤都可以帶給她某種悸動……

今晚真夠她受了。

看向窗外,看到一個女子在黃燈亮起時仍衝過馬路,然後在轉成紅燈之際,躍上了中間的安全島,等待下一次的綠燈亮起。安全島和大馬路只有一線之隔,若不注意燈號,貿然通過,可是會惹上大禍。

蘇拓宇——一個不能沾染的危險男人。此刻,她覺得自己就像剛跳上安全島的路人,準確地、暫時地遠離了危險,直到下一個綠燈亮起……只不過,她的綠燈何時會亮呢?她眯起突然變得朦朧的眼,一動也不動地望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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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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