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小翠興匆匆地沖入柳若顏的房間。「小姐!府里掛起了好多裝飾的紅簾和燈籠,貼了好多喜氣的對聯呢!」她比手畫腳的形容著。

柳若顏望着她一笑,將手裏剛完成的衣服往空中一攤,「過年嘛!總是要喜氣洋洋的。」

「小姐!你這衣服是要綉給誰的?」小翠上前打量着落在小姐腿上的男子長袍,上面精緻的綉著鳳凰於飛圖。

這衣服和上頭的刺繡,小姐花了好長一段時間,今天總算完成了,她一直覺得好奇,但小姐總不肯說這衣服是為誰而做。

「除了雲攸,我還能綉給誰?」柳若顏笑嘆,不懂小翠為什麼老問,不過既然衣服已經完成了,說破也無妨。

「原來真是給少爺的!」小翠一聽便嘟起嘴,不悅地嚷道:「少爺一個月也沒來看你幾回,一來不是沒好口氣,就是帶煙花女子來氣人,小姐!你幹嘛要為少爺費這種心神?」

「雲攸在生我的氣,可是我不能呀!為他做衣裳,可以將我每天對他的相思,一針一線的縫在衣服上,這樣我沒有難過的時間,自然也不會有太多的傷心,一想到是在為他做衣裳,我又會不自主的感到快樂,有什麼不好呢?」她笑道。

「小姐!既然你那麼在意少爺,為什麼每次少爺來,你又對他那麼冷淡?你為他縫製衣裳解相思之苦,少爺卻會以為你寧願做針黹也不願理他呀!」小翠就事論事地道,如果小姐對少爺也好些,或許少爺不會老瞪着一對俊眼,自然也不會老去招惹其他青樓的姑娘。

「雲攸還在氣我,你忘了嗎?或許他也還在內疚亦柔的事,如果恨我會讓他心靈上的沉重減輕一點,就讓他恨我吧!」她明白雲攸至今還無法原諒自己,恐怕是對亦柔的歉意太深;只要他自己想不開,就無法原諒她吧!

柳若顏已經不確定他還在不在意自己,但欺騙的確只是他恨她的藉口,他是不能原諒自己因為她而疏忽了亦柔。

「難道就這樣下去嗎?」小翠撇撇嘴,這樣小姐太委屈了。

「不!不會的。」她緩緩地搖頭。她想過,時間到了的時候,她必須找機會離開。「該留時不該走,該走時不該留……」

「小姐你在說什麼嘛?什麼走不走、留不留的,啊!對了——」小翠突然拿起柳若顏縫製的長袍。「小姐!你這長袍要我送去給少爺嗎?」

「不用了!雲攸豈會缺這麼一件衣裳,送去了他也不肯穿吧!」她起身拿回長袍,將它輕輕攤在床上。

「那又說是為少爺做的,少爺不肯穿,小姐幹嘛還做?」小翠可是一頭霧水了。小姐做得那麼用心,不拿去讓少爺感動一下,豈不是白費心血?

「我說了,做衣服的時候我很快樂,那就夠了。」柳若顏明白小翠不會懂,但很多事她自己也不想明白。

「算了!小姐,我們去後花園逛逛,聽說府里新進了許多奇花異草呢!」她拉着若顏往門外走。反正小姐的許多想法她都不懂,不過也不管那麼多了,小姐高興就好。

***

等到柳若顏和小翠走遠后,藏身於樑柱后的向雲攸才走了出來,他收回痴痴的眼神,跨入若顏的房間,靜靜的看着床上那件長袍。

不知過了多久,他幽幽地嘆了口氣。其實他早就無法去生若顏的氣,也不在意她的欺騙,畢竟當初的若顏本來就不是為欺騙他而扮「顏若」,只是玩笑加上說不出口吧!並不真的那麼不值得原諒……

他之所以不能接受這種欺騙,只是因為亦柔過世的刺激,加上他自己矛盾的情緒。但現在,他惱怒的卻是她表現出來的不在乎。

一個月沒來看若顏幾回?小翠又怎麼會知道在夜深人靜的漆黑夜裏,他伴着寒風夜露在若顏門口徘徊多少次?

若顏說得沒錯,他是不能原諒自己,所以藉着對她的恨意來消除心中對亦柔的歉意,但如今聽了她那一番話,自己如何還能恨她?

在床沿坐下,他輕輕撫過那襲長袍,這裏面真有若顏對他的相思?若顏真的為他裁衣縫製而快樂?如果若顏真的在乎他,為什麼一點都不介意他尋花問柳?為了氣她,他卻只是惹得自己一身惱怒哪!

他厭惡那些青樓女子的碰觸!他渴求的是若顏、只是若顏那雙溫柔的手……

該留不該走、該走不該留……若顏最後的話閃過他的心頭,讓他胸口炙熱地悶了起來。她想離開!?她想離開他了!?

「少爺!你在若顏姑娘房間做什麼?若顏姑娘呢?」

夏菊的聲音讓向雲攸微微一驚。

「她去後花園賞花……」他的眉頭突然擰起,不悅地問:「你該稱呼她為夫人,為什麼叫若顏姑娘?」

夏菊愣了一會兒,才囁嚅地回答:「府里的人都是這麼叫的。」

府里的人都知道老爺和老夫人不承認柳若顏是向家的媳婦,所以在老爺和老夫人面前都是這麼稱呼若顏的,而她也從未抗議,府里的人就這麼叫習慣了。

雖然柳若顏在府里的地位有些尷尬,少爺迎她入府卻不曾與她同房,對她也很冷淡,大夥兒也只能先拿若顏當客人看待,不過這些日子下來,府里的人對柳若顏原有的成見早已消除,因為她人不但貌美且親切又好親近,不為難下人,也沒有驕氣,最令人稱讚的是她的心性。

哪像少爺召進府的那些歌妓,沒名沒分的,卻對向府的僕人趾高氣昂的頤指氣使,簡直都當自己是向府的少奶奶了,教向府的下人更明白柳若顏的不同和她的好。

向雲攸因夏菊的話而沉下臉,他驀地覺得,若顏似乎從未當自己是他的妻子,所以才能置身事外的看着他拈花惹草,想等他厭倦了她,就找機會離開……不!她別想!

「少爺!你還記得亦柔夫人說過的話嗎?」見他臉色陰晴不定,夏菊鼓起勇氣問。

「什麼話?」聽到亦柔的名字,歉意又浮上了他心頭。

「夫人要你別忘記,她一直覺得自己很幸福呀!她把你託付給若顏姑娘,是希望少爺也能幸福,你別再和若顏姑娘僵持下去了好嗎?」

他猛地回神,向夏菊問道:「亦柔將我託付給若顏時,若顏怎麼說?」

「若顏姑娘不肯答應,她說她配不上少爺,只說要夫人好好休養就走了,後來她答應時,少爺也在場的,那是因為夫人病危了不是嗎?」

向雲攸緊閉起眼,想起自己因憤怒而口不擇言的話,他是怎樣去傷害若顏的!?天哪!他該被千刀萬剮!他該死!

難怪若顏對他心死,想要離開他……悔恨在他心底蔓延,莫亦柔的話不斷地在他心底湧現。是!亦柔原諒他了,他也原諒了自己……

但是,他要如何挽回若顏的心?

***

向府的後花園有假山流水,及古意典雅的涼亭,雖是人工之美卻也別有一番境意;而雖然天有些冷,但仍有不少耐寒的花朵在爭奇鬥豔著,並沒有讓花園少了盎然的生氣。或許有些涼意,卻不會掃了人想賞花的興緻。

「小翠!我們回去吧!」剛走到花園中的柳若顏突然停住腳步。

「為什麼?」小姐一向喜歡花草,怎麼花還沒賞到便要走了?小翠隨着若顏的目光望去,才發現向老夫人正由幾個女婢陪着在涼亭中品茗賞景。

「我們別去擾了老夫人的興緻。」柳若顏以為老夫人一定不愛看見她的。

「喔……」小翠無奈的應了聲,便隨着柳若顏轉身要走。

這時老夫人身邊的一個女婢突然追了上來,「若顏姑娘!若顏姑娘……」

柳若顏和小翠轉過身,望着跑近的女婢。

「千霞姐!你叫住我家小姐有事嗎?」小翠笑臉問著有些微喘的來者,在向府待久了,加上她好動、記性又好,所以認識不少府中的女婢。

「老夫人請若顏姑娘過去一起喝茶。」千霞也以笑臉回應,自己和小翠不過是在端午膳時在廚房見過、聊過一兩次,她倒沒想到小翠能記住她的名字。畢竟向府的女婢算起來也有三、四十人呢!

柳若顏和小翠交換一眼,皆有些訝異,但還是依言走了過去。

「若顏向老夫人請安!」柳若顏一到涼亭便向老夫人欠身問好。

「起來,這兒坐。」向老夫人不但對若顏笑了,還指著自己身旁的位子要她坐。

柳若顏受寵若驚的愣了一會兒,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不解地上前坐下,她不懂老夫人為什麼會突然對自己那麼友善?

「老夫人有話要對若顏說嗎?」她猜想。

老夫人一笑,也不拐彎抹角。「我想讓你和攸兒正式拜堂,你覺得如何?」

老夫人話一出,讓所有的人都瞪圓了眼。不過柳若顏除外,她只是若有所思地迎視老夫人沉穩的眼神。

「為了雲攸嗎?」她低下頭,輕聲問道。

「那自然也是原因。」向老夫人執起若顏的手,和善地道:「我當初對你的評價是有誤了,你是個難得的好姑娘,不會和我這個老人家計較對吧!」

這幾天她放下成見去觀察柳若顏,發現她果然與一般青樓女子不同,下人們對她的性情也都稱許,經過這麼長一段日子,她知道這並不是可以偽裝出來的。

其實從丫鬟也能約略看出主人的修養,柳若顏身邊的小翠靈巧活潑、知禮數,讓接近她的人都喜歡;能養成如此討喜的性格,自然是受主人的影響和調教有方,所以她對柳若顏的評價也就高了起來。

「老夫人……」柳若顏有些詫異也有些感動,這豈是她敢奢望的事?但是……

「我挑個日子好嗎?」老夫人和藹地問。

柳若顏尷尬一笑,搖了搖頭。「老夫人!現在的我沒辦法。」

「為我考慮一下可好?」向老夫人並不死心。她並不怪柳若顏的拒絕,攸兒現在的模樣,任何姑娘家見了都不會想嫁吧!

柳若顏為難的看着自己被老夫人緊握住的手,這是她該渴求的事吧!可是現在的她卻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

「雲攸公子!你怎麼了嘛!為什麼今天不喝酒賞舞?人家想為你跳舞嘛!」一雙柔滑香膩的手,伴隨着嗲死人不償命的嬌聲像蛇一般地從向雲攸身後攀上了他。

那是常來府里的歌妓之一——艷紅。

向雲攸皺起眉頭,僵硬地想將她那雙手從身上拉開。對了!他得告訴管家從今以後叫那些歌樓女子別再來,也別再讓她們隨意進府。

「若顏姐!你好呀!」艷紅巴著向雲攸,示威性地看向眼前的來人。

也難怪她敢如此驕傲,她可也是京城裏數一數二的名妓,柳若顏能迷得讓向雲攸迎進府,她相信自己當然也能,尤其她現在與向雲攸見面的時間可比那柳若顏還多,自然得意了起來。

隨着艷紅突來的問候,向雲攸怔然地抬眼往前看,只見若顏正直直的站在前頭,但她並沒有什麼表情,讓他反而又有點失望。

「希望我們沒打擾到你們。」柳若顏微微一笑,便領着小翠要越過他們。

「當然不會。」艷紅巴著向雲攸,笑得可嫵媚得意了。

向雲攸驀地拉住若顏要錯身而過的手。

柳若顏一驚,好一會兒才忍住心中的激動,訥訥地問:「有事嗎?」

「你不生氣嗎?」這是他第一次這麼問她。她的表情太平靜,讓他真的不知道她在不在乎自己。

「氣什麼?我有權利生氣嗎?」一陣心酸突然湧上心頭,而泛起霧光的雙眸泄露出她壓抑已久的委屈。

「你可以生氣。」他有些自責。

「我已經不想了。」她似笑非笑的扯起嘴角,看着幾乎是貼在雲攸身上的艷紅,又恢復一臉的冷漠。

「雲攸公子,你怎麼了嘛?咱們去喝酒啦!」艷紅不依的拉着他的手臂搖著催促。

「我不打擾你們了。」柳若顏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立刻疾步離去。

眼不見為凈,但見到了還是教她的心隱隱作痛呀!哪個女人能真的心平氣和地看着心愛的男人和別的女人打情罵俏?她並非真有那麼寬容的心胸。

「若顏!」向雲攸想追上去,卻被艷紅猛拖住,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柳若顏消失在長廊盡頭。

「放開我!」他突然變了臉,將艷紅的手猛地甩開,朝她怒吼。

艷紅被嚇呆了,雖然出身青樓,但她可從來沒被人這麼吼過。她堆起笑臉,撒嬌地又要去攀他的手。「雲攸公子!人家又沒得罪你,幹嘛對人家發那麼大的火……」

向雲攸厭惡地拍掉她的手,仍舊厲聲的朝她吼道:「出去!以後別再來了。」

「哼!什麼嘛!狀元爺了不起呀!」惱羞成怒的艷紅冷哼,氣得跺了跺腳便旋身而去。美夢成泡影,她當然也不會留下來受屈辱。京城有錢的公子哥兒可不只他向雲攸。

本來心情鬱悶的向雲攸因耳際響起的清脆笑聲而回過神,才驀地發現小翠竟未隨着她家小姐離去。

「少爺!你是不是愛着小姐啊?」小翠直截了當地問。雖然不齒於他之前的作為,但小翠還是希望他與小姐能有個好的結局,她凡事總以小姐的終身幸福為最先考量嘛!

「我召歌妓是為了氣她,也是試探,只是我根本無法確定你家小姐在不在乎我。」他拋下主子的身分,嘆了口氣招認。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需要再隱瞞的了,他只想挽回若顏的心。

「小姐當然在乎你呀!不然小姐哪會說什麼只要你快樂,她就會快樂的鬼道理!」小翠埋怨地白他一眼。

「但她並不肯承認哪!」他可憐兮兮地嘆氣。

小翠靈活的眼珠子轉了轉,突然沖着他一笑,興奮地對他保證:「我有辦法!」

「小姐,不好了!」遠遠的,小翠的人還沒出現,她慌張的聲音便傳進了房內。

柳若顏被嚇得從睡夢中驚醒,她兀自鎮定三魂七魄,才緩緩地對衝進門的小翠問:「小翠!一大早的,有什麼事不好了?」

「這……」小翠進了門,卻遲疑着不開口。

「怎麼又不說了?」柳若顏疑惑地看她一眼,掀開棉被準備下床。

「剛才我要去替你端洗臉水,遇到夏菊姐,她說……」小翠將臉垂得低低的,囁嚅地道:「她說少爺染上了怪疾,病得下不了床……」

「什麼時候的事?」柳若顏在瞬間慘白了臉,急促地追問。

「說是好幾天前的事了。」小翠偷偷地望着小姐擔心不已的神情。

「難怪好一陣子都沒見到他,也不見那些歌妓進府。」她憂心忡忡地喃喃自語。

「小姐,你去看看少爺吧!其實少爺還是很在意你的,夏菊姐告訴我,少爺老是望着你送他的那幅畫發獃呢!」

「可是……」柳若顏心底掠過感動,卻為難得不知如何是好。

「聽夏菊姐說,少爺病得只剩一口氣,你不去探望會後悔的。」小翠難過地哽咽著,加把勁的勸說她。

柳若顏倒抽了一口氣,淚水浮上眼眶,她再也忍不住地衝出房去。為什麼他會突然病倒?她不敢相信老天爺竟然那麼殘忍……

***

柳若顏顫着手,望着向雲攸蒼白的睡顏,不敢相信的跌坐在向雲攸的床前。他真的病得不輕,淚水霎時從她的眸中如斷線珍珠般地滴落。

「若顏?」床上的向雲攸突然沙啞的出聲。

「是我!我聽說你病了,所以來看你。」她趕緊抹了抹臉上的淚痕,讓病人看見有人在床前哭,會讓病人心情更低落的,但心疼與難過就是讓她止不了淚水。

向雲攸一伸出手,她便立即握住。他虛弱的笑道:「你還會關心我嗎?」

她咬着牙忍住,不讓更多的淚水奪眶而出。「你生病了,好好的養病,我去替你煮些葯粥。」她無法忍受看見他這副憔悴的模樣,轉身要離開。

「對了……是因為我快死了,所有你才肯來看我……咳……」他拉住她的右手,吃力地坐起,不住地喘著氣輕咳了起來。

她一聽,馬上旋身着急地解釋:「不是的!你別胡思亂想,如果你有什麼萬一,我會傷心欲絕的呀!」說着她哭得更凶了,整個人趴倒在他的身側。

向雲攸的眸中出現某種光芒,他伸手輕撫著若顏的秀髮,虛弱地說道:「若顏,我在死之前,有話想告訴你。」

「別胡說!你不會有事的,等病養好我再聽你說吧!」她倏地抬頭,猛搖著腦袋。

「不行!大夫說我的病拖不了多久,再不說……就沒機會說了……咳咳……」

「你別這樣,我求求你別折騰自己……」她輕撫着他的胸口,好怕他的話會成真。

輕輕抓住胸前柔軟輕顫的小手,他堅定又深情地望着她。「若顏,聽我說,其實我一直都深愛着你,我召那些歌妓入府,也許是氣你當初對我的瞞騙,但後來卻是因為你太冷漠、太冷淡,我想故意氣你,其實我想擁入懷中的不是別人……是你,你知道我這些日子以來過得有多痛苦嗎?明明如此的靠近,我卻摸不到你、不能愛你……」他將她的手緊緊握在胸懷,眼中泛起霧光。「若顏,我想念你的笑容,想念你對我笑的樣子……」

感動的淚水再度奪眶而出,她吸了吸鼻子,哽咽地呢喃:「我知道,你別說了,我又何嘗不想愛你,不想念你的笑容;看着你懷中擁著別的女人,我心都碎了呀!」

「但你卻表現得那麼不在乎!」他用手撫過她滿是淚水的小臉。

「在你面前吃醋、對你發狂,才叫在乎嗎?」她苦澀一笑,「我在乎的是你的心呀!如果你心裏沒有我,那我又何必告訴你我有多麼在乎。」她不能讓自己不嫉妒心痛,卻必須保護自己,不讓自己變得更難堪!

他突然將她擁入懷中,將臉埋入她飄着幽香的烏絲之間,深情地吶喊:「可是我該死的在乎啊!我的心太狹小,只住得下你,你難道不懂嗎?」

「我——」她正要說什麼時,卻猛然推開他,睜大眼看着他,「你不是生病了嗎?」他擁抱她的力量哪像個病人?而且他的聲音也不再虛弱。

「若顏!我只是想知道你在不在乎我……」他心慌地想解釋。

柳若顏踉蹌地往後退,卻跌坐在地上,她不敢相信地支吾:「你的氣色……你……你看起來……」

「那是因為我三天沒吃也沒睡……」他想要下床扶她,可是為了知道她的真心,他是真的把自己折騰得虛弱、毫無元氣,要下床竟變得那樣吃力。

「你別過來!」她驚慌地大喊。她不敢相信,她真的不敢相信他會為了她這麼折磨自己;複雜的情緒在她胸口翻騰,她還理不出頭緒。她心疼、感動、卻也覺得被耍了,她為他掉了那麼多的眼淚……

「若顏!我是真的愛你呀!」他僵在床上,期求的鎖住她的眼神。

搖著頭,她驀地爬起身,向門外沖了出去。

向雲攸想去追她,但他沒力氣,也追不上她,只能怒喊著:「若顏、若顏!你回來——」

但柳若顏沒有回頭,她衝出了房門、衝出了長廊、衝出了向府——

她要找個地方去釐清紛亂的思緒,不能在向府……

當她衝出向府大門時,卻撞進了一個銅牆鐵壁似的胸膛,她被那人穩住身子,猛地抬頭。「長孫大哥……」

***

一個月後

向雲攸像瘋狂般的砸爛了一屋子的花瓶和所能見到的東西,最後,他一雙怒目落在小翠那早就傻住的小臉上。

「你家小姐到底躲到哪裏去了?」他再也控制不住地朝小翠怒吼。

「少爺,我說過幾十回了……我真的不知道……」小翠苦不堪言地重複自己不知說過多少回的答案,無辜的小臉早被嚇得慘白。

小姐實在太過分了,要離開也不帶她一起走,竟然丟下她面對少爺的怒氣,實在太沒良心、太沒道義、太過分了。

小翠委屈至極的在心底咕噥,到現在她還是不敢相信小姐真的丟下她走了。

「你不知道?難道若顏真的捨得丟下你!?」他又瞪着她吼道。

所有能找的地方他都找過了,醉君樓、京城所有的客棧、甚至連長孫府都找了,他實在不知道若顏還能去哪裏。

「我要是知道小姐在哪裏,我早跟着去了。」小翠嘟著嘴喃喃地低語。早知道會讓小姐氣得丟下她跑掉,她就不亂出什麼餿主意了。

向雲攸聽了她的話,惱怒地瞪向她。

「嘖、嘖、嘖!這兒是暴風過境嗎?」一個身形俊朗的男子帶着笑意踏入屋內,打量著一室的亂象。

「暴風哪有過境,還沒結束哩……」小翠忍不住又咕噥了一句。

「小翠,別胡說!」向雲攸警告地看小翠一眼,才對眼前的男子行禮,「微臣參見皇上。」

小翠一聽,吐著舌頭也趕緊跪了下去,真糟糕!竟然忘記這張在醉君樓見過一次的「皇帝臉」。

「沒關係,都起來吧!」皇上不在意的笑着,揮手讓他們起身。

「皇上親自來微臣府中有事嗎?」相信皇上這個貴人不會只是想來看看他,雖然他好幾天沒上朝了。

「是有事,不過是喜事!」皇上露出一抹笑容。

「喜事?」向雲攸挑眉,皇上親自上門報喜?

看皇帝那一臉的興味盎然,說是趣事還比較教他相信,至於是否是喜事,他可不敢確定。

「雲攸!你可記得月平公主?」皇上不慌不忙地笑問。

向雲攸的心底閃過一絲不安。「並無印象。」宮內的公主少說也有二十幾位,他無心認識,自然也從未在意過公主們的名號。

「月平公主貌若出水芙蓉,有月下嫦娥之美名,你竟然不曾聽聞?」皇上對他的態度不以為意。

「那與微臣何干?」向雲攸面無表情地望着皇上,以淡漠的聲音反問。

「當然相干!月平公主對你欣賞有加,皇太后要我賜婚,親自為你們主婚呢!」皇帝的語氣像是在說一件平常事。

「皇上!微臣不能接受。」他驀地跪地。

「不能接受也得接受,這是皇太后親自頒的懿旨,朕不能違背,你現在無妻,更沒理由不接受。」皇帝雖含笑,態度卻有不容抗拒的堅決。

「皇上!」向雲攸驚訝地輕吼出聲。

「小安子!」皇上一喚,立於門外的公公便即刻進了屋。

「喳!」小安子跪在皇上面前。

「宣詔吧!」皇上話一說完,不管向雲攸的抗議,就轉身走了。

聽着公公宣詔的內容,向雲攸跪在那裏,整個人完全怔住了,他眼神獃滯的盯着地面,突然露出一抹怪異的笑容。皇上怎麼能這樣對他?若顏哪……你到底在哪裏?

當公公宣完聖旨離去后,他不禁沉痛的將臉埋入掌心之中。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花魁公主狀元郎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花魁公主狀元郎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