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打從知道凌常風墜入深谷,連個屍首也找不着后,她為了要表明拒嫁的決心,在被押著上花轎的同一天,以風簪割過腕脈,差一點就因失血過多而死在花轎上,她到現在仍能記得鳳棲梧掀開轎簾,看見花轎內染著鮮血的她,眼神是如何的震怒。

那是她最後一次看見鳳棲梧,之後昏迷的她被丟回趙家,成為不守婦道,遭人嫌棄的女人。

她不曉得這些傳言是怎麼來的,只知道家人為了保護她,飽嘗背後指點之苦,最後她為了不給家人添麻煩,挑了個深夜悄悄離家了。

想及近日種種,趙盼盼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求剃度無果,趙盼盼失望地走出廟外,茫然的順着地上的碎石小徑走,不過走沒多久,背後就傳來一聲喚。

「盼盼一一」凌常風匆忙趕至,面色看起來焦躁不安,見佳人身影,黝黑的深眸便牢牢的地先鎖在她那三千青絲上。

還好……她還沒有真的出家,不然他可就真要懊悔一輩子了。

「常……常風?」熟悉的輕喚,震動她原以為早該死寂的心,懷抱着不確定與期盼回頭,水眸還未將人瞧清楚,眼前一花,她已整個人被攬入一副溫暖結實的男性胸膛里。

一路上害怕趕不及的凌常風,他的心狂亂而快速的跳動着,他緊緊地將她用力的摟在懷裏,將臉埋進她的髮際中,彷彿唯有這樣才能確保不會讓她離開。

「我不准你出家!」

「我……」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感受到這熟悉的懷抱與溫度,淚滴順着面頰滾落,她展開雙臂,反手也緊緊的摟住了他。

「常風……常風,真的是你嗎?你沒有死,你真的沒有死!」這是夢嗎?她的常風真的沒有死?

「傻瓜,我不是就這麼實實在在的抱着你嗎?」凌常風被她的反應,暖了心房,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麼,連忙微微隔開她,抓起她的手,翻開左手的衣袖,看見她手腕上那條看了讓人怵目驚心的疤痕,心痛的感覺,讓他皺緊眉峰,帶繭的指腹疼惜地輕觸那道傷疤。

「這疤……還痛嗎?」看着這淺紅淡痕,凌常風啞著嗓艱澀地問。

從宇文仲口中得知她割腕殉情的消息后,雖然做了心理準備,可是當真正看見時,凌常風還是忍不住泛起心酸,這個傻盼盼……這個他愛慘的盼盼……

「……不……不痛了。」他的觸碰,讓心裏有愧的趙盼盼忍不住想縮回手,但是手腕卻被凌常風輕輕地扣著,力道不重,很溫柔……但是令她抽不回手。

「這輩子我從來沒有為了私心,動過任何殺念,可是這次……我真的要忍不住了。」

那個鳳棲梧,竟然逼得盼盼不惜以死拒嫁,他凌常風對天發誓,有朝一日,定要叫傷害盼盼的人,以雙倍代價相償。

嫩指輕壓他的唇,那雙沾著淚水的眼睫,眸里儘是被救贖的亮采,「你別怨小王爺,一切……皆是我的咎由自取。」

她不怨天不怨地,只怪自己的意志不夠堅定,才會讓小王爺有可趁之機,雖然明白自己僅是小王爺的一隻棋,但因她血染花轎的消息傳開,也讓尊貴的小王爺損了顏面,因此她沒有理由再怨小王爺。

「要不是我想法太過軟弱,我爹也不會糊裏糊塗的主動跑去招惹小王爺……倒是你……你到底是怎麼了?你不是跌落深谷里去了?」她抬手抹淚,到現在還不敢相信他的人會好好的站在面前。

聽到她為鳳棲梧幫腔開脫,心裏雖然還是有些不太痛快,但在知道盼盼為了拒嫁小王爺,而選擇最激烈的自殘手段抗議,到嘴的埋怨全數咽下。

輕嘆口氣,眸光柔憐地道:「是御劍司出手救了我,有關你將要出家的事,也是他轉達的……」也是!就算他真想親手殺了鳳棲梧,可是皇上絕對不會允許,為人臣子,無論如何都不該將個人私事,凌駕在公務之上……因此他只有忍,但……感覺真的非常差。

「所以,你是真的身受重傷了!」趙盼盼慌張的小手急急的在他身上打轉,待瞧見隱現他胸口纏着的白布條,才遲鈍的發現擁着她的懷抱,傳來淡淡的藥草味,這時她才後知後覺的又哭了起來。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前些日子我在小王爺府撿到一塊茜紅色布,我知道那是當初我留給你的那一塊,那一天……你來看過我了,對不對?」不給凌常風開口的機會,趙盼盼邊說邊掉淚地解釋。

「其實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也知道我真的很蠢,竟然因為算命說的話,而怕得不敢跟你在一起……在知道你出事之後,我去過凌府,你娘跟我說,你之所以會跌下深谷,都是我害的……」趙盼盼愈說心裏愈難過,豆大的淚珠撲簌簌的落下,她傷心難過的模樣,徹底的揪疼了凌常風的心。

他雙手捧著哭成淚人兒的嬌顏,低下頭以唇吻去她臉上的淚痕,並將她的臉緊緊地貼著自己的心口,一迭連聲的安慰:「你別聽我娘亂說……沒有那回事。」

「不!你不懂的,你不知道我在知道你跌下深谷,心裏有多后侮……我知道你很氣我輕易的答應要嫁給小王爺,但是……你不知道當初我之所以會答應,除了擔心爹的胡鬧會惹來禍事外,我真的很怕小王爺會借題發揮為難你……我不願意傷害你,可是事情卻偏偏走到最糟的那一步,常風……你說,這一切是不是都是我害的?」

「好了,你別再說了……去他的小王爺,還有那什麼算命仙說的鬼話,從今以後,你,趙盼盼就歸屬我凌常風所有,這輩子你所有的幸福都由我來守護。」他俯身,額心抵着她的螓首,以唇索了個吻,深情的對她承諾。

他的深情讓趙盼盼覺得有罪惡感,「你……現在還願意要我嗎?還有……你娘她……」在她拒絕過後,他還願意再張開雙臂的接受全部的她嗎?

「你說這是什麼話?這輩子除了愛你,我還能愛誰?」凌常風被趙盼盼這副惶惑的表情給惹得欲哭無淚,他仰天吁了口氣,以手輕撫她的發,神情認真地說:「我娘那裏,你就不用擔心了,相信我這回『死而復生』,料想不管我想做什麼,我娘應該都不會再有異議了才是。」

「真的嗎?」得到保證與全心的相挺,趙盼盼稍稍放寬了心,視線忽然落到他掌心的異樣紅痕,她神情怔忡了下。

注意到她的目光,凌常風主動攤開左手掌心讓她看。「瞧!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是天意註定,在這次擒匪的過程中,掌心的這顆痣已經被蓋掉了。」

懸著熱淚的眼睫,顫了顫,瞥了眼他帶疤的掌心,她愣了愣,遲疑半晌后,她怯怯的伸出自己的右手掌心,以近乎自懲的口氣低語:「為了懲罰我的愚蠢,我也把手上的這顆痣給弄掉了。」上頭同樣也留了一記針刺的疤痕,凌常風看了一眼,火氣又延漫上胸口。

「趙盼盼,你想要我打你嗎?」傷害自己的手腕不夠,居然還自刺掌心?

見他氣得漲紅臉,趙盼盼害怕的縮了縮脖子,可憐兮兮的低聲討饒著:「我不要……」

「既然不要,你下次還敢不敢再做出傷害自己的事?」傷在她身,痛在他心,他凌常風這輩子還真不知道要呵護一個女人,竟然是如此心驚膽跳的事。

「不敢。」她連忙搖頭,乖巧的像個溫順的小媳婦。

怒瞪着她帶淚的面頰,凌常風既心痛又無奈的垂肩,注意到因他們的爭執已惹來旁人的注視,凌常風沒好氣的瞪了圍觀的閑雜人等一眼,隨即霸道地將趙盼盼摟在身側,決定將她直接拎回家門,順便向趙大勇訂下他的女兒,再帶着盼盼回家見娘與爹,直接宣佈他們的親事已定。

這回他打定主意,無論任何人想再從中作梗破壞他倆,他都要堅決的扞衛愛情才行,大不了他再搬出皇上的名義,逼迫非成就這段婚姻不可。

畢竟皇上早就明白他與盼盼的事,應是構不成假傳聖意之名吧?

被凌常風緊摟在懷裏,趙盼盼注意到周遭人的目光,她滿臉通紅的將臉偎進凌常風的胸口,聽着他胸膛里鼓盪著滿滿的愛與疼惜,她終於明白大悲庵的主持,何以說她塵緣未了了。

原來是她命定的良人回來接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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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縈染娘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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