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康熙四十五年

胤禛奉康熙之意重回淮安,同樣巡視黃河、淮河的水利。

兩年了,兩年來他從未忘記過菊兒的慘死,頻頻在夢中見到菊兒,她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用着一雙哀戚的眼望着他,像是有許多話要告訴他,有許多事要交待他,卻又說不出口。

才短短兩年,胤禛卻己非當時的胤禛了。

他變得更加的冷酷無情,置身在爭功諉過的眾皇子中,他毫不留情的反擊,就如同兩年前他們咬着菊兒之事不放一樣。

如今,胤禛頗具聖眷,在阿哥中也算是數得出的一號人物了。

然而,每每當他見着高福兒,心中卻總是矛盾不己,既感激那年他拚命救他,又怨憤他拉着他不讓他去救菊兒。

其實,胤禛怨的何止高福兒一人!

真正做下決定的,是他自己啊!

辦完萬歲爺的差事,胤禛帶着高福兒一人道是要去上游看黃河大提,便微行出發了。

雖說口要到上游看堤,可胤禛曉得,高家堰以東道洪水漫過,從前修造的水利設施早蕩然無存。

胤禛坐在馬上,手搭在額上擋擋炎日,放眼望去只見沙丘直追天際,嘯風在沙地上捲起黃沙漫漫霧障,衰草枯枝掛着干河藻,斷垣殘擔丟棄在只露出屋脊的沙高中,遠近不見一個人煙村莊,越走越是荒蕪,一種悲愴之感油然而生。

胤禛盯着前方焦黑的老柿樹,上前撫了撫,突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腳步搖晃不穩,撲地倒在柿樹腳下,似是瘋癲了一般,男兒不輕彈的淚順着頰滑落,他嘶啞的喊著:「菊兒──菊兒──我來帶好走了……」

高福兒也跪在柿樹前,「菊兒姑娘,是我高福兒忘恩負義……您要找,就來拿我高福兒的命去吧……」

胤禛仰天長嘯一聲,吼叫聲嚇跑了在附近棲息的烏鴉,直喊到他發不出一絲聲音,他才停止。

胤禛抹乾淚,冷眼看着高福兒不似做作的神態,過了半晌才道:「起來吧,我們還得趕着跟糧隊碰頭。」

高福兒一臉哀戚,悶聲不響爬起。

胤禛轉過身,擰起了眉,忽然拔腿跑上前退著遠方的人影。

剛爬起的高福兒看不清,但想主子這麼做必有他的道理,也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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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自從那天兩人進展神速后,黑晚兒總覺得愛新覺羅·敘鷹像變了個人似的,也不是待她不好或怎麼的,就是好象哪裏不對勁,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回想起前世兩人的糾纏,愛新覺羅·敘鷹衝動的擁著黑晚兒人懷中,以愧疚的目光瞅着她,「對不起。」

「怎麼了?」黑晚兒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為什麼他動不動就對她道歉?他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嗎?

愛新覺羅·敘鷹只是搖頭,前世的那一段情,怎麼說都是他辜負了她,他有幾千幾萬個對不起,也彌補不了她所受的苦難與折磨。

黑晚兒撫着他的長辮,幽幽的道:「我不喜歡你說『對不起』,那會讓我以為你有什麼事瞞着我。」

「我不會再傷害妳了,永遠不會。」愛新覺羅·敘鷹悲慟的承諾着他最想對黑菊兒說的一句話。

為什麼人的後悔常常都是不能挽回的?他只遲疑了會兒,內心交戰掙扎,卻犯了無法彌補的滔天大禍,再也無可補救。

只是那麼短短的幾秒鐘,他失去了唯一真心待他的女人,他僅能看着她,卻不能相守。

他的煎熬有誰知曉?

歷史說他剛愎自用,然而,有誰知他的強勢只為掩飾他的脆弱?

他是真命天子,擁有了全世界,卻不能單單純純的擁有一段愛情。

「我相信你。」黑晚兒靠在愛新覺羅·敘鷹寬闊的肩膀,柔聲道。

愛新覺羅·敘鷹疲倦的摟她人懷中,「等我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我一定把自己交給好全權處理,妳要殺要剛都隨便妳。」

黑晚兒噗時一聲笑出來,「瞧你說得可憐勁,好象我會把你生吞活剝了似的,那麼不甘願。」

「我只是累了。」

黑晚兒知道愛新覺羅·敘鷹所有的工作行程,她每每看着他擠得滿滿連睡覺都睡不飽的時間表,總為他心疼不己。

不舍的替他按摩着緊繃的肩膀,「會不會太重?」

「不會。」愛新覺羅·敘鷹順勢側卧下,躺在她的大腿上,手還不太安分的摸東摸西。

黑晚兒又好氣又好笑的將他放在胸口的大手抓下,皺着鼻頭嘟起小嘴道:「看你還生龍活虎挺有精神的嘛!那我不按了。」

「我也只對妳一個人『生龍活虎』。」愛新覺羅·敘鷹眼角藏笑說着雙開語。

黑晚兒的小腦袋瓜馬上想起那俳側纏綿的夜晚,羞紅了臉愣了愣,頓時不知該如何回嘴。

這回,愛新覺羅·敘鷹自動把手伸進黑晚兒的衣內,擠進內衣里,捏揉着她的乳尖。

雖然第一次的疼痛記憶猶新,但黑晚兒更記得那種被呵護珍愛的甜蜜滋味,她甘願只做個小女人,當愛新覺羅·敘鷹唯一的一個女人。

抱起黑晚兒,小心翼翼的讓她躺在柔軟的床鋪,輕輕的吻上她的層瓣,探索着她誘人的氣味,彷佛怎麼也吻不厭。

黑晚兒不禁露出一絲小女人的嫵媚,撫着他微瘦的雙頓,喃喃的道:「我覺得我好象在作夢喔!我這麼平凡的女孩子,怎麼能有你這樣的一個男人?」

「不是夢,是真的。」愛新覺羅·敘鷹柔柔的吻上她的耳,深情的道。

「我好愛你喔!你愛我嗎?」

「好說呢?」愛新覺羅·敘鷹笑而不答。

「我想……你應該也有一丁點愛我吧。」

「不。」愛新覺羅·敘鷹感覺到身下的嬌軀因他這句話而有些僵硬,隨即笑着說:「不是一點點,是很愛很愛好。」

黑晚兒嘟高了紅唇,指控著:「你故意的!」

看着黑晚兒嘟起的櫻桃小嘴,愛新覺羅·敘鷹心一動,一口咬了下去,吸吮着她美麗的唇……

黑晚兒疲累的進入夢鄉,嘴角還噙著一抹幸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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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菊兒一身漿洗得褪了色的粗糙藍衫,牽着剛會走路的孩兒,另一手的包袱內裝的儘是姊姊生前愛吃的雜糧。

黑菊兒攜著幼子,表情凝重的走向姊姊的墓地。

「菊兒──」

突如其來的吶喊聲,黑菊兒心一驚,循着音源望去,背光的她根本瞧不清來者何人。

不!黑菊兒早在兩年前就死了,活活被燒死了。

今日的她,只是個丈夫死在水患中,沒有名沒有姓的寡婦,不是黑菊兒!

黑菊兒思及此,匆匆的抱起大胖娃兒,努力的逃離那個知道黑菊兒的人。

胤禛人高腿長,再加上黑菊兒還抱個娃娃,哪能跑得比他還快,才一會兒的工夫,就被他給追上了。

黑菊兒抱着胖娃兒腳一蹶,她用身體護著懷中的孩子跌在沙堆中,就怕幼兒受了什麼傷。

胤禛恍如隔世的看着黑菊兒緊張的抱起娃娃,周詳的巡視是否傷了,頓時忘了該逃跑。

「菊兒……」胤禛啞著嗓喚着他朝思暮想的人。

黑菊兒防備的把緊娃兒,戒慎的輕抬起頭瞄瞄,看清楚后,她獃滯的瞧着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胤禛亦傻愣愣的與她相對無語,不敢相信她真的尚在人間。

良久,黑菊兒別開頭,抱好滑下的娃兒,抬起掉落的包袱,不發一語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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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中的鐵腕皇帝──雍正,為什麼愛新覺羅·敘鷹能把他的心思揣摩得如此淋漓盡致?

看完了愛新覺羅·敘鷹一排著書,黑晚兒忍不住好奇了。

要將一個歷史人物的個性與思想解析得清清楚楚的並不是件容易的事,絕大多數的人都只能照着人物在史實中寫明的行為去衡量,但都不敢寫得太過於絕對,以免一個不小心就被史學家馬成豬頭。

可愛新覺羅·敘鷹不同,他書中所撰寫的一字一句,都是那麼的言之鑿鑿,都是那麼的自信,雍正也在他的筆下彷佛獲得重生、獲得平反。

在史學家眼中那個剛愎自用的暴君獨夫,卻在愛新覺羅·敘鷹的筆下得到了申辯,雍正是苛刻,卻只對豪門,只對貪官污吏;雍正替賤民脫籍為良、為小老百姓立法「攤丁人地」,單為扳回康熙末年頹靡的朝政,他付出了多大的心血!

雍正刷清吏治一反康熙晚年寬縱的貪瀆之風,以極大的氣魄力挽狂瀾匡救時弊,從嚴整頓,大張旗鼓清查虧空,打擊貪官污吏,懲貪與表彰清官同時進行,既解決了財政危急,更展開了新的政治局面。

此外,因身受其苦,雍正即位后宣佈了新的建儲法令,由他暗定儲君,放於殿堂區額后,免去諸王爭儲奪嫡的鬥爭。

再則,雍正生活嚴謹不事享樂,在位十三年,從不出遊、不狩獵,不搞盛大的慶祝活動耗損國幣;平日所為均是批閱奏章召見臣屬,一絲不荀,從不偷閑,勤於政務,以「忠、廉、勤」三字要求部下,並大膽啟用改革的推行者,為乾隆立定了日後太平盛世的基礎。

愛新覺羅·敘鷹將雍正的無奈完全的表露,雍正扛着康熙盛世的大包袱與康熙未年萎靡不振的朝綱,卻得承先故后另行將國家治理成為一個路不拾遺、家不閉戶的安樂國,他的壓力有多大?

清朝最受後人推祟的康干盛世,若無居中的雍正上承康熙下傳乾隆,三代保持治國的連續性,各有開拓各有創造,國勢豈能日趨強盛?

不論從康干盛世的形成過程,還是綜觀清朝全史來考察,雍正朝都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歷史階段。他沒有康熙、乾隆的長壽,也沒有他們享國之久,在位只有十三年,以五十八歲的壯年而終。儘管時間短促,卻不容忽視。他忠實地繼承了康熙開創的事業,並把它推向前進,又為後繼者乾隆的繼續發展鋪平了道路,沒有他的奮發有為,就沒有乾隆朝的鼎盛輝煌,也不可能有清朝的長治久安。

雍正努力的做一個成功的男人,可他背後卻沒有一個紅粉知己支持,兄弟間不和並非一朝一夕,在唯一一個深交的胞弟允祥於雍正八年病死後,他連個可信任的人都找不要。

雍正雖彷佛擁有全世界,卻是一個孤寂的男人。

每個人一生汲汲營營追求的是什麼?是權貴?是財富?是名望嗎?逞是……那個最基本的快樂?

她還深刻的記得看過的一本書,那位作者借著書中主角的日記寫着:人不用吃得最好、穿得最好、住得最好,生活中最快樂的因素是自由自在。

雍正可以吃盡天下山珍海味,雍正可以穿着上好的綾蘿綢緞,雍正可以住在黃金打造的屋子內……可是,他沒有自由。

看着愛新覺羅·敘鷹的著書,黑晚兒重新認識了刻板印象中那個喜怒不定的雍正,不由得為了雍正的孤寂而落下波來。

「怎麼哭了?」抬起黑晚兒的小臉替她抹去淚珠,愛新覺羅·敘鷹想在她臉上找到一點端倪。

「沒什麼,只是覺得很為雍正感到悲哀而己。」黑晚兒笑着抹抹臉,合上書,賴進愛新覺羅·敘鷹的懷中抱抱。

愛新覺羅·敘鷹細長的眼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感到悲哀?!」

「嗯。」黑晚兒伸出根細細的指戳了戳他硬朗的胸口,「套句烈士的話:『不自由,毋寧死』。我才不想當皇帝咧!萬人之上又如何,百年後還不都一樣是一壞黃土,我們了不起在歷史課本念念他的名字,為了考試把他的事迹死背下來,考完了沒兩年又全還給老師……」她聳聳肩,「有什麼用?」

愛新覺羅·敘鷹聽到黑晚兒的謬論不禁為之莞爾,「但當皇帝是很多男人夢寐以求的事。君不見由古自今有多少人為了權勢不惜手刃手足、枉顧親情也要萬人之上的寶座?」

「我才不要咧!拿來送我我都不要!」黑晚兒扁扁嘴,不屑一顧的說着。

「為什麼?當皇帝妳想怎麼樣都行,反正也沒人可以管妳。」

「拜託──」黑晚兒斜着眼看他,「你看戴安娜王妃就好了,她做什麼事都有人跟着,搞不好連去上廁所都還有人偷拍,那種日子怎麼可能會快樂?我寧可噹噹小老百姓,平平凡凡的過一生就好了,才不要哪天在報上看到自己去吃碗大腸麵線的照片,還被批評吃相難看沒水準!」

愛新覺羅·敘鷹抱着黑晚兒,忍不住為她直爽的答案而哈哈大笑,她就是這樣一個不做作的女孩。

「你呢?你想當皇帝嗎?」黑晚兒忍不住好奇的間。

皇帝?!他從未想當,卻意外獲得聖眷,推也推不掉。

「不,我不要當皇帝,我只想當好的情人。」愛新覺羅·敘鷹發自內心的說。

如果可以選擇,他也寧願只當個平凡人,而不是皇子。

那麼,他就可以無後顧之憂,他可以自由的選擇所愛。

「你也不要你的孩子當皇帝?」黑晚兒頗為詫異,她以為所有的男人都會選擇要一個偉大的事業。

愛新覺羅·敘鷹微微一笑,「我要他當個平凡人就好,自由自在的過完一生。」

就像三百年前他不要念貞進宮一樣。官中的生活只會把一個個天真的孩子教導成狡詐的勢利眼,然後一再重複著上個朝代演過的奪嫡搶位,最後把一個大好江山斷送,一干皇族全逃不出減門的慘劇。

「我也是。我只要小孩快快樂樂的成長,不用當大官,不用多有錢,只要平平凡凡的幸福。」

見黑晚兒說得認真,愛新覺羅·敘鷹忍不住問:「那妳打算什麼時候幫我生個大胖小子?」

黑晚兒睨了他一眼,略有不滿的絞着手指道;「又沒有人向我求婚……我跟誰生大胖小子?」

愛新覺羅·敘鷹像是早已有準備,「妳是說……」他眼角噙著笑意,從尾指拔下方鑽,套進黑晚兒的手中,「這個?」

黑晚兒驚喜的看着愛新覺羅·敘鷹,「好漂亮!」

「戒指也收了,那……妳什麼時候可以幫我生個大胖小子?」愛新覺羅·敘鷹笑嘻嘻的問。

黑晚兒羞紅著臉,嗔道:「要大胖小子也得十月懷胎才成,哪能你說生就生、說要就要?」

「哦。」愛新覺羅·敘鷹露出可愛的小虎牙,「那我是不是該現在就開始努力『做人』?」

他就是愛逗她,看着她似草莓般紅通通的小臉,帶給他無比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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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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