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肘腋之憂

軒轅無極下令坑殺十五萬人的駭人消息,宛如將石子投入湖心那樣地傳開了;居然將已經投降的敵軍無情坑殺,軒轅無極定是「魔星」、「戰鬼」所投胎的吧!這樣的流言一句接着一句,從關外傳至關內,自邊疆傳至京城,漣漪般地盪到騰龍皇的耳里。

未來的儲君倘若沒有一顆仁德的心,將來繼位后肯定不能視百姓為子民,為他們的幸福安樂着想吧!不管是廟堂上的臣子,抑或是民間的百姓,每個人的心中都湧起了這樣的懷疑。

祥寧殿—

這日午後,騰龍帝將沙雁召來寢宮,跟着伸手遣退左右,打算與他好好談一談,畢竟沙雁當初是以監軍的身分隨行,應該能提出最客觀的意見。

「兒臣參見父皇。」沙雁恭敬地行禮請安。

「平身。你從北方回來也好些日子了,父皇都還沒有機會和你聊聊,所以今天特地找你來這裏讓我看看。」騰龍皇賜沙雁平身,並要他坐到自己身邊。「去北方一趟下來感覺怎麼樣?這應該是你第一次遠行,也是第一次參與軍隊的生活是吧!有沒有不習慣的地方?」

「謝父皇關心,我很好。」沙雁淡淡一笑。雖然說回宮已經將近十天了,但總覺得並沒有什麼不同,因為即使以監軍的身分去到北方,自己並沒有真正參與戰事,只是在軍帳里看書,就像在宮裏的日子一樣,十分平靜。

「是嗎?那就好。」騰龍皇點點頭,以和緩的語氣繼續問道:「你在那裏都做了些什麼?有沒有拿到什麼特別的經驗,告訴父皇,父皇也想知道。」

「嗄?」沙雁一愣,腦海中瞬間閃過的是軒轅無極帶着自己到芠城,參加夜間秘密拍賣會,與夜梟相遇,還有沙漠夜梟美輪美奐、彷佛世外仙境的樓台。

「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沙雁有些不安地低下頭。畢竟這沒有一件是可以說給父皇聽的。「請父皇見諒,兒臣才疏學淺,根本無法幫忙,不過是平白頂了個監軍的身分隨行,實際上根本就沒做什麼,十分慚愧。」

沙雁垂首請罪。撇開了在齊芠的那段日子不談,就算自己在熵城的軍營里,也是毫無作為,不管是擬定戰略、抑或是討論軍情,自己從未積極參與過,一方面是自知完全不懂戰爭,但真正的原因,則是不想和軒轅無極牽扯得更深,免得被掌握住更多的把柄。

「是嗎?」騰龍帝捻須沉吟,臉上並無任何惱怒的情緒。半晌后,他才緩聲繼績問道:「那麼,對於無極下令坑殺連硯軍隊這件事,你有什麼看法沒有?」

「這件事……」沙雁俊秀的臉上閃過憐憫的表情,誠實回答道。「兒臣當時在熵城的軍營里等候,我只記得有一名士兵帶回了軒轅聿的屍體,地的情緒十分激動,說軒轅聿在兩軍開戰之前,下馬跪在大軍前,表明自己並無意挑起戰爭,希望能夠隨大軍回國負荊請罪,親自向父皇認錯。但沒想到連硯軍氣惱聿臨時變節,從他的背後射了一箭……因為這個原因,我軍大怒,立誓滅了連硯國,所以無極才會下令坑殺他們的……」

「確實是如此沒錯。每個隨行的將領軍官都給了我相同的答案,都說聿的猝死徹底激怒了無極,所以他才會一時失去控制,做出了這樣的事情。」騰龍帝點頭,輕嘆一口氣說道。「若是如此我也不能過分責怪無極,畢竟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感情一向不錯,無極會如此憤怒也是人之常情。」

沙雁不語,腦海中突然閃過一絲不對勁的念頭,但一時之間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對。

「戰爭本來就是一件再殘酷不過的事情。」騰龍帝拍拍沙雁的肩頭,和藹笑道。「雖然有人認為無極過於殘酷,但換一個角度來想,他坑殺連硯軍的行為也達到了恫嚇的效果,不管是北方,或是其它屬地的小國,都會安分好一陣子!也算是為我朝奠定了強大不可侵犯的威信。」

「父皇您認為無極這麼做沒錯嗎?」沙雁抬頭,有些錯愕騰龍帝居然會認同軒轅無極的作法。畢竟,從以前到現在,在他的印象中,騰龍帝一直以來都是一位慈祥仁愛的長者。

「沙雁,你太年輕,還不懂得一個當權者的無奈。」騰龍帝搖搖頭,帶着遺憾的語氣開口。「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這場戰爭並非是我方開啟的,無極卻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它結束,雖然死了不少人,但總比將戰爭延續下去,拖累更多的無辜百姓來得好。在北方的這場戰爭,若換成父皇領軍,說不定也會做出和無極一樣的決定。」

從騰龍帝的語氣中,沙雁雖然聽出了他對軒轅無極嚴厲手段的淡淡遺憾,但其中卻又包含了一種對愛子激賞的成分,沙雁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覺得一股強大的失落感突然湧上了心頭。

難道這就是所謂王者的心?他不懂,也永遠不想擁有這樣的心情。

「沙雁,你從小生長在與世無爭的龍澤神廟,不懂這些也是應該的。」騰龍帝見到沙雁臉上的不以為然,再次安撫說道。「若是你當時跟在無極身邊,說不定事情會有轉機,你的個性善良,而且你們兄弟感情好,只要你開口勸阻,說不定就能阻止無極的一場怒火。」

沙雁微愣,揚起一抹只有自己才明白的苦澀微笑。軒轅無極哪裏會是聽別人勸告的傢伙?至少那個人絕對不會是自己。

「過去的就過去了,總之,怪就怪在連硯國太衝動,若不是他們在戰場上射了那一箭,結果會完全不同吧!」騰龍帝最後結語,以略微遺憾的語氣說道。

倘若不是他們在戰場上射了那一箭……

騰龍帝以惋惜口吻說出的這句話,就像是一支銳利的箭,惡狠狠地射散了沙雁腦海中的迷霧,他終於弄明白始終覺得不對勁的地方了!

在與連硯國對戰時,有人在戰場上放箭的行為並不是第一次,只不過當時連硯國瞄準的目標是軒轅無極,但那一箭並沒有讓軒轅無極受傷,因為射箭的人是夜梟,他用了綁上布條的鈍箭射向軒轅無極,雖然夜梟曾說那只是和老朋友開的一場玩笑,但為了一場惡作劇混入連硯軍隊中,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沙漠夜梟,北方各國王公貴族莫不巴結的商人,出入各國如入無人之境,既然他龍一箭精準地射向軒轅無極、配合著演出一場戰場受傷的戲碼,那麼,倘若他再次混入連硯國,以手中的真弓真箭射穿了軒轅聿的胸膛……

「啊!」一想到這個可能,沙雁驚喘一聲,為了這個極有可能是事實的推測流了一身冷汗。

「沙雁,你怎麼了?」騰龍帝只見沙雁臉色一白,神情變得十分慌亂,不禁關心地開口詢問。

「沒什麼,父皇,兒臣覺得不太舒服,先告退了。」沙雁強自鎮定。畢竟這一切只是自己的揣測,在沒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不應該讓父皇擔憂。

「是嗎?你的臉色真的不好看,讓我召太醫為你看看。」

「多謝父皇關心,只是昨晚沒睡好,兒臣只要回宮休息一下就行了。」沙雁勉強擠出一個微笑,一心只想回到自己的宮殿,好好整理一下紊亂的思緒。

「好,那你快點退下休息去吧!」騰龍帝揮揮手,示意他退下休息。

「謝父皇,兒臣告退了。」沙雁拱手拜別,匆匆忙忙地從祥寧殿退了出去。

雁殿—

沙雁才剛踏入宮殿,就看到迎面走來的摯友兼護衛宇文翱,他盡責地報告說道:「沙雁,你可回來了,裏面有訪客,他已經來了好一會兒了。」

「是誰?」沙雁有些奇怪地揚眉,在這皇宮裏誰會來拜訪他?

「是你的三皇兄軒轅釿。」宇文翱道出訪客的身分。

「是他?」自從他入宮以來,鮮少與其它皇子兄弟往來,除了軒轅無極之外,其它人最多是打過照面而已。

雖然略感詫異,但沙雁依舊往殿內走去,想以最快的時間弄清楚對方的來意。

「沙雁皇兄,貿然來訪真是不好意思,想必你一定很驚訝吧!」軒轅釿坐在內殿,在見到沙雁後起身拱手,斯文的臉上露出友善的笑容。

「我不知道三皇子來訪,讓你在這裏枯坐久等真不好意思。」沙雁回禮說道,選擇了軒轅釿身旁的座位坐了下來。

幾句基本的寒暄過後,沙雁隨即吩咐宮女們端上茶點招呼,而軒轅釿十分大方地舉杯輕啜,一句話也沒開口,像是極為享受這種寧靜的氣氛似的。

不管怎麼找,沙雁也找不出兩人共同的話題,最後他只好什麼都不說,只是以詢問的目光望向對方,希望軒轅釿能開門見山的說出來意。

「沙雁皇兄,你入宮也一年了,還適應宮廷里的生活嗎?」軒轅釿臉龐含笑,語氣顯得十分親切。

「還可以,多謝你的關心。」沙雁十分有禮地回答。

「沙雁皇兄何必謙虛?在我看來你確實適應得很好啊!」軒轅釿再次開口,臉上雖然依舊帶着笑容,但語氣中已經多了一絲嘲諷。「雖說你是父皇流落在民間的皇子,但畢竟自小生長在寺廟,除了念經之外什麼也不懂,但此次北方平亂一事,父皇居然派了你做監軍,沙雁皇兄,不過一年的時間,就懂得將父皇的心抓得牢牢的,讓他徹底地相信你啊!」

沙雁不語,並不想對他人多談這件事,監軍一事乃是軒轅無極親口向騰龍帝要求的,自己根本沒有反駁的立場,只是沒想到這樣一件事,在其它皇子眼中,倒成為他善用計謀的手段。

「我什麼都不懂,不過是頂着監軍的身分同行,確實有愧父皇的厚愛。」沙雁輕描淡寫地帶過,不想多作任何解釋。

「是嗎?沙雁皇兄,身為監軍卻任由太子坑殺投降軍隊一事,鬧得現在朝中與民間,人人沸沸揚揚地討論這件事,雖然打了一場勝仗,卻折損了父皇多年來仁德之名,你這位監軍確實失職!」軒轅釿重新啜一口茶,依舊慢條斯理地說道。「不過,沙雁皇兄你可不要誤會,我今日來這裏,可不是打算落井下石,只是特地來提醒沙雁皇兄,日後父皇要是追究起責任,你可得為自己想好一套說詞啊!」

沙雁靜默不語,看來對方並不知道自己剛從祥寧殿回來,也不知道父皇早已經召喚過他了。要是軒轅釿知道父皇非但沒有責怪自己,也沒責怪軒轅無極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一定不會這麼輕鬆自在吧!

「多謝你提醒,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沙雁點頭,勉強以平靜的語氣開口。對於兩人之間這種虛偽的對談,心中忍不住泛起一絲厭煩的情緒。

「你真的知道該怎麼做嗎?」軒轅釿一頓,有些詫異沙雁的平靜,忍不住轉移目光專註在沙雁的臉上。

原以為這個來自民間的土包子經此一激,會被嚇得臉色蒼白、不知所措,但沒想到沙雁不但鎮靜,還一副「我知道該怎麼應對」的穩重表情。莫非他錯估了沙雁的能耐?看來他雖然來自民間,卻不是一顆容易操控的棋子!

「不過話又說回來,以我對父皇的了解,他是個賞罰分明的皇帝,今日壞他仁德名聲的只是太子,和你無關,所以你也不需要太緊張。」眼看沙雁並非單純易欺,軒轅釿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說出自己此行的目的。「犯錯的人不是你,我今日來,就是要提醒沙雁皇兄你,千萬別忘了明哲保身這句話。」

「多謝你的關心,我還有幾篇經文要抄寫,如果三皇子沒有其它的事情,恕我無法奉陪了。」沙雁心中一嘆,終於開口下了逐客令。總算是明白了對方的目的,原來並不是要對自己落井下石這麼簡單,拐彎抹角到了最後,目的卻是針對軒轅無極。

「耶,你這麼說就太見外了,我們畢竟是兄弟,互相關心也是應該的。」軒轅釿臉色一變,自知討了個無趣,於是訕訕起身,撇嘴說道:「那麼我告辭了,日後

「多謝,那麼我不送了。」沙雁起身,以最後一絲理智維持臉上的平靜。

在軒轅釿離開之後,沙雁疲倦地一抹俊顏,十分煩躁地閉上眼,怎麼也無法甩開心中這種厭煩的感覺;早該明白宮廷之中,不存在所謂父子、兄弟之情,但當事情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那種感覺依舊十分不好受。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自己是孤兒,雖然如此,但在龍澤神廟裏面,不管是住持抑或是其它修行者,大家都抱持着一種眾生平等的態度,至於一起長大、卻沒有血緣關係的宇文翱,一直以來也都以大哥自居,確實地關心、照顧著自己,雖然不是真正的兄弟,但他們從來不需要戴着一層虛偽的面具說話……

確實,在得知騰龍帝,這個慈祥仁愛的長者是自己的生父之後,他心中是充滿了喜悅與感激的,而成為皇子,回到宮廷里享受榮華富貴,想必更是所有人欣羨不已的生活吧!但若是能選擇,他寧願在龍澤神廟度過平淡的一生,縱使無法與騰龍帝相認,僅是單純地做一對忘年之交,那麼他也甘之如飴。

就在沙雁閉着眼、擰眉沉思的時候,他突然感覺耳邊噴來一股熱氣,沙雁嚇了一大跳,立即睜開眼睛,驚訝地看到一張逼近到眼前的臉龐。

「皇、子、哥、哥!」只見夜梟漾著笑,嘻嘻哈哈地喚着他。

「嚇!幹麼無聲無息地站在這裏?想嚇死人啊!」沙雁怒瞪着他,忍不住開口喝叱。

「哎!我早就來了,只是看到皇子哥哥你好象心情不好,所以和你開個玩笑,讓你解解悶啊!」夜梟笑了笑,毫不客氣地坐到沙雁身旁,伸手拿起小碟子上的點心就往口裏塞,之後滿足地嘆氣說道:「看不出皇子哥哥你斯斯文文的,沒想到你根本不需要我的保護,自己就能將討厭鬼給趕走了!」

「你剛才在這裏?」沙雁吃了一驚。

「對!這王宮雖大,卻找不到什麼好玩的,我今日就是悶得慌,所以想來找皇子哥哥你聊天,來這裏沒見到你,反倒看到一個討厭的傢伙,不過我又不能趕走你的客人,只好躲在角落等討厭鬼走啦!」夜梟笑嘻嘻地開口,伸手又拿了一塊點心。「討厭鬼走了就走了,皇子哥哥你又何必苦着一張臉?」

「夜梟,我有事要問你,你會老實回答我嗎?」沙雁不理會他笑鬧的言語,以十分認真的語氣問道。

「喔!那要看皇子哥哥你問什麼事情嘍!」

「北方的征戰已經結束了,現在你應該可以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沙雁提出第一個問題。「齊芠圍在最後一刻變節,是你促成的吧!?」

「皇子哥哥,我說過我是一個什麼買賣都談的商人。」夜梟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露出淡淡笑痕。「為了鞏固沙漠夜梟的地位,這些年我和北方几個小國內的重要臣子都保持不錯的關係,正確說來,應該是遊走各方,儘力滿足對方的要求,齊芠國的皇帝雖然昏庸,但還是聽得進建言,他雖然偷偷妄想過有朝一日攻佔皇朝,但在眾大臣的勸說下,也明白以自己現下實力根本不可能完成。」

「但他們確實動過要與連硯國結盟的念頭,對吧?」

「那不過是讓連硯國心安的幌子。」夜梟搖搖手指頭,笑道。「一切都是作戲,在戰爭開始以前,我帶着齊芠國的一萬士兵加入連硯軍,只不過是要他們相信齊芠國日後肯出兵,其實無極早就和他們談好了條件,先扮演讓連硯國鬆懈的角色,日後減掉連硯國之後均分它的財富輿資源。」

「你們連我都騙?根本就不需要到齊芠國諸查,他們早就和我國簽訂協議了?」沙雁的俊臉泛起一絲紅光,明顯地因為被欺騙而動怒了。

「我和無極多年不見,在戰場上他想偷溜,總得想個正大光明的名目來芠市找我,不是嗎?」夜梟挑高一道眉,依舊漾著笑臉說道。「皇子哥哥,你在那裏不也過得很好,別斤斤計較這麼多!」

「你是緋影的弟弟,武功應該很高,除了用毒之外,舞刀弄槍對你來說應該不困難,對吧?」沙雁開口詢問,對於心中的疑問,他必須弄清楚才能釋懷。

「當然,我可是百步穿楊的神射手哩!」夜梟指著自己的臉,十分自信地笑道。

「我想也是,能夠隔着這麼長距離一箭射穿一個人的胸膛,不僅武功箭術要高強,還得有機會混進對方陣營里才行。」沙雁直視夜梟的臉,淡淡地說出結論。果然,一箭射殺了軒轅聿的就是夜梟。

夜梟笑容僵在臉上,他的目光先是一斂,再抬起時已經恢復到原來的漫不經心,戲謔說道:「都說了我是和無極開玩笑,那一箭我雖然使了全力,但箭頭是早就包好布中的鈍箭,哪可能一箭射穿人的胸膛,皇子哥哥你也太看得起我的本事了!」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我並不是這麼單純容易欺騙的人。」沙雁淡淡的搖頭。當猜測成為事實,內心的感受更是複雜難受了,他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幾乎無法壓抑胸口沸騰激昂的情緒,聽到自己以一種緊繃的聲音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沙雁!」夜梟臉上輕鬆的笑容一斂,突然傾身抓住沙雁的肩頭,厲聲說道。「這些只是你自以為是的猜測!聽我一句話,不要再問了,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倘若我知道了,為了軒轅無極,你也要殺我滅口嗎?」沙雁毫無所懼地回視夜梟,以平靜的語氣反問道。

「這件事到此為止,我會當作沒聽過這件事,明白嗎?這件事誰也不能說!尤其是——」

「你們在幹什麼?」懶洋洋的語調,霎時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沙雁與夜梟同時轉頭,看見了一身紅袍的軒轅無極緩步走入,俊邪的容顏在看到夜梟梟抓着沙雁的肩膀時,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夜桌,我記得曾告訴過你,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東西。」軒轅無極挑高一道眉,語氣有着淡淡的戲謔。

「你也知道我的壞毛病,看到好東西就會忍不住手癢。」夜梟鬆開雙手,恢復成原先漫不經心的模樣。「不過就只是好奇的摸一摸,我可沒膽子動手。」

「皇兄,看來你今天很忙哩!先是在父皇那裏轉了轉,就算回到了寢殿,三皇子和夜梟也來這裏串門子嗎?」軒轅無極優雅的唇微啟,扯出調侃的笑。

「這算什麼?你在監視我嗎?」沙雁厭惡地皺眉。被羞辱、被玩弄是一回事,但是他拒絕成為一個一舉一動都被監視的籠中鳥。

「不用監視,你宮外那個盡責的護衛自然會把你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我。」軒轅無極緩步走到沙雁面前,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不悅地問道:「你今天火氣幹麼這麼大?吞了炸藥不成?」

「放開我!」沙雁用力揮開他的手,痛恨軒轅無極那種高高在上、彷佛在對待小貓、小狗的態度。

軒轅無極瞥向夜梟,淡淡的挑高一道眉,似乎認定了他是造成沙雁煩躁的主因,後者連忙搖頭,嘴巴翁動了半天欲言又止,最後只是重嘆一口氣,揮手說道:

「我還有事,先走了。」

等夜梟離開后,軒轅無極大方地坐到椅子上,手撐著額、以淡然的語氣問道:「說吧!從釿那裏聽到我什麼壞話?一定是什麼有趣的事情,才會讓你變成這種別彆扭扭的樣子。」

「他什麼也沒說。」沙雁深吸一口氣,坐到軒轅無極身旁,打算從他口中得到答案。「只是特地來關懷我這個失職的監軍,並告訴我明哲保身的重要性。」

軒轅無極一愣,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笑出聲,跟着搖頭說道:「這傢伙還是一樣,總是喜歡玩這種不入流的把戲!腦筋轉得滿快的嘛!要是父皇再廢太子,在那群廢物兄弟中再選一人,他是滿有希望中選的!」

笑了幾聲后,軒轅無極雙手交握,將頭偏成狐疑的角度笑問:「可愛的沙雁,讓我給你一個忠告,大家都認為父皇是個仁德的皇帝,你可知他年輕的時候,領兵攻佔過多少個國家?」

「不知道。」沙雁坦言。

「十個,不多也不少,整整十個國家。」軒轅無極好心情地公佈答案。「那個時候人們稱呼他為戰神,因為他從來沒有輸過,這不是很有趣嗎?一個以仁德治世的皇帝,年輕的時候也砍下很多人的腦袋,也就只有釿這種頭腦不清楚的人,會以為父皇討厭戰爭,甚至以為父皇會為了這個理由廢太子。」

「難不成你的目標就是以父皇為標準,征戰四方、看自己到底能夠征服哪些地方?」沙雁推測。「這就是即使連硯國投降,你依舊堅持滅掉他們的原因?是想向父皇年輕的時候看齊?」

「你說呢?沙雁。」軒轅無極淡笑起身,緩步走到沙雁的身後,突然伸手扣住他的肩膀,一手捏起沙雁的下巴,望進他一雙澄澈毫無所懼的眼瞳說道。「藏在我體內,不時瘋狂吶喊著渴望鮮血的聲音,說不定真的是來自父皇喔!不過這沒什麼好驚訝的,我們都是要成為征戰天下的王者,如果心中沒有這些彷佛要衝破體內的渴望,那麼成為帝王也就沒什麼意思了!」

「這是你一心想成為皇帝的原因?可以無止境的縱容自己的渴望,即使自己的渴望會帶給眾生痛苦的殺戮?」望進軒轅無極眼底的最深處,沙雁看到了讓人顫慄的噬血與癲狂。「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我會不惜一切地阻止你!」

軒轅無極的唇色勾起魅惑的笑,以一種看到寵物發怒般有些無奈的表情,輕撫他的臉頰說道:「喔!很有趣的說法,那麼你想要怎麼阻止我呢?沙雁。」

「你曾經問過我,若是我嘗到了權力的滋味,就會和所有人一樣捨不得放手,是不是?」沙雁以一種淡漠卻決絕的語氣開口。

「我是這麼說過。」

「我現在就能告訴你,不光是貪戀權力的人想得到權力,還有一種人,也會強迫自己得到權力。」直視軒轅無極的雙眼,沙雁一字一句地說道。「因為他需要權力來擺脫強加在自己身上權力的人。」

軒轅無極眼中柔光一斂,瞬間轉成一種冷凝的波光。

「很諷刺對嗎?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渴望權力的一天,我討厭權力,更想對權力嗤之以鼻,但是你逼得我沒有選擇,如果得到權力是唯一能擺脫你的方法,那麼我會不計一切代價地得到它。」

「這個說法很有趣,你是認真的嗎?」軒轅無極挑高一道眉,眼中揚起了感興趣的光暈。「你在誘惑我毀掉你嗎,沙雁?」

「最糟的情況就是死,不是嗎?」沙雁笑了,像是將心中所有的煩惱都解決了一般。「就算我會死,也絕不會像聿一樣不明不白的,連死的時候都相信你這個惡鬼是善良的皇弟。」

「喔?我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原因,原來又是為了聿,看來我這個哥哥實在了不起,都成了死人了還想搗亂!」軒轅無極冷嗤一聲,粗魯地伸手將沙雁扯進懷中,同時用力伸手撕開他身上的衣服,邪笑道。「不介意我在毀掉你之前多得到一點快樂吧?就算你決定要對我宣戰,在沒扳倒我之前,你別忘了自己始終是我的玩具喔!」

「隨便你怎麼做,反正你能用的始終是這些卑劣的手段!」沙雁冷啐一口。

「啪」的一聲,沙雁才一說完,右手在下一秒已經被軒轅無極反拗在背後,他稍微一使勁,就讓沙雁整個人痛苦地趴在桌上。

「記住,這一切都是你的選擇,想擺脫我,那就牢牢記住我現在給你的痛苦!」說完這些話之後,軒轅無極以略微粗魯的動作掀起沙雁的衣物,火熱的慾望毫無預警地瞬間貫穿了沙雁——

「啊!」沙雁發出痛苦的慘叫聲,以最後的意志張口將自己的拳頭緊緊咬住,不願泄漏出任何示弱的聲音。

軒轅無極俯首在他耳邊輕笑,炙熱的氣息徐徐噴在他的耳際,但嗓音卻像刀刃一樣冰冷。「不錯嘛!好好記住這些恥辱,然後使盡你最好的本領來反抗我、扳倒我,讓我看看你能做到什麼地步,可愛的沙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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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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