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入夜後的城市,充滿了糜爛而狂野的氣氛。這裏當然也不例外——

城市裏的黑暗酒吧「地獄」。

裴灝不確定自己出現在這種地方是不是適合,畢竟自己可是已經失蹤了近一個星期的人,記者、歌迷、公司幾乎天天守在他可能會出沒的地方埋伏等待,讓他絲毫大意不得。

一身輕便的衣衫套在他頎長的身軀上散發自然完美氣質,洗白的牛仔褲緊緊包裹住他修長的長腿,現在的他臉上留着些許不修邊幅的鬍渣,稍稍修飾了他過於陰柔的俊美外型。

他是絕倫的,自然也會輕易吸引旁人的目光。

可是在這種地方,他卻絲毫不擔心被人認出來。

這裏是整個不夜城裏最陰晦、黑暗的地方,如同它的店名——地獄。

這個位於城市裏最角落的酒吧充滿了毒品、性、暴力……以及一切足以令人迷醉的要素。

他一向享受這樣的感覺,這是糜爛的天性。

「喝酒?」

吧枱里的酒保冷聲問,高挑身軀是一貫白衣黑褲的打扮,讓他看起來有些不近人情,但冷漠又帶着些許的酷勁卻十分吸引人,無怪乎吧枱邊有如此多的火辣女郎遲遲不肯離去。

「啤酒。」裴灝也不多言。

酒保接收到他的要求,隨即轉身去替他準備。

就在此時舞池裏響起了熱情搖滾的音樂,隨着鼓動的節拍,舞池裏的人群漸漸退出一個空間,仔細一看竟是一名穿着火辣大膽的女子,此時正跟隨音樂的節奏狂野的擺動着曼妙的身軀。

女子的舞姿毫無規律可言,卻具有一種獨特媚惑的美感……該怎麼說,就是在舉手投足間散發的自信與光芒,幾乎教人無法逼視,近乎狂亂的舞姿中隱隱牽動着周遭人群的情緒起伏。

她美!

她很美,不只是那媚人的姿態,更因為那簡直完美的臉龐——

晶瑩白皙的臉蛋掩蓋在亮光的蜜粉之下,嬌艷的紫色胭脂順着纖薄的唇形描繪出迷炫的神采,亮銀色的眼影為深邃的黑瞳增添了一絲魅惑,性感的黑色皮質小可愛完美襯托出無瑕白凈的肌膚,纖細挺直的長腿毫不吝惜的暴露在黑色短裙下,黑亮的長發被散而下,在絢爛燈光下淺淺漾著媚人的藍光。

一瞬間,他竟以為自己看見了從女子身後張揚起的……黑色羽翼!?

「很美吧!這裏的墮落天使。」

「墮落天使?」

「她是這裏的女神,是來這裏的人心目中的天使。」

「她是誰?」

「如果你是問她的名字,那麼我可以告訴你……她沒有名字,也沒有性別、沒有背景、沒有來歷,這裏的人都稱她為墮落天使,因為她總是用純潔的外表引誘人們墮入地獄的深淵。」

酒保靜靜地凝視着舞池中的女子,如寒冰般酷寒的眼神里不期然染上了一抹寵溺的神采。

「喔?」

「別不相信我的話,受她吸引的人可是會下地獄的。」酒保的話語中隱含着深刻的意喻。

順着酒保的視線,裴灝觀察着她近乎瘋狂的舞動,以及那完美無瑕的臉孔。

突然,他的眼神對上了那道縹緲不定的視線——

第一次見到那對染瀲的眸子……

猛然地,在他尚未反應過來之前,那一雙猶透著炙熱、狂野的深色眼瞳,緊緊地環繞着他頎長的身子,看似染火的瀲崴眸光鼓動着激烈的心跳、沸騰他流動的血液,猶如層層捆綁的鐵條,禁錮了他的行動、自由、思想,以及……心。

是的!

那樣一對激烈、強硬的美麗眸子卻有着無瑕澄澈的色彩,讓一向自傲、霸氣的他首次有了挫敗的軟弱,眼神里那抹灼烈散發迷魅的性感卻又似冷漠的嘲弄,剎那間狠狠刺入他的心口,烙下了永難抹滅的熾心詛咒。

女子彷彿也注意到他的存在,漂亮的嘴角輕揚起優美的弧度。

似乎在那一刻,裴灝才徹底了解酒保口中所謂「地獄」的意思……

在那雙眼神之下,就連神也會瘋狂!

「小心一點,愛上她可是會為你自己招惹麻煩的。」酒保輕輕微笑,若即若離的淺淡笑容裏帶着些許不易探知的神秘。

麻煩?

何止,這女子本身就是一個麻煩!

一個超級大麻煩。

***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稍微停頓,人群浮動的情緒也漸漸緩和,而舞池中的女子也悄悄穿過人群來到吧枱前。

「好久不見了,冥王。」

優雅的端坐在高腳椅上,她一派閑適地交疊著纖美長腿,有意無意地牽動着周遭人群的情慾,可是對於四方頻頻投射的愛慕眼神,她卻像是一點也不介意,落落大方的態度令人激賞。

「是有好一段時間了。」那名喚冥王的酒保微笑,熟稔地替她遞來一杯琥珀色的澄透液體。

「他是誰?」女子朝裴灝的方向指了指。

「一個客人。」冥王隨口回答。

一個客人!?沒錯,他確實只是一個客人而已,再普通不過的客人。

「可是我喜歡,我喜歡他。」女子望向裴灝,無瑕的狂炙眸子裏隱藏着些許神秘。

彷彿是存心的,女子捧着他的臉給他深深的一個熱吻,那個吻充滿了挑逗的肉慾,彷彿為這淫亂的氣氛增添些許不確定的情慾,許久許久……女子才緩緩從他的唇瓣分離。

這個吻是那麼的突兀,打亂了他平靜的心緒。

「今天選他嗎?」冷眼看着她的親昵舉動,冥王輕聲問。

「沒錯,那你的意見呢?」女子轉頭柔聲問著裴灝。

「我?」

「你願不願意跟我來。」這是請求,並非詢問。

「有何不可呢?」裴灝承認自己確實對這名女子充滿了興趣。

她很美!

也就是因為如此,所以裴灝不掩飾自己想要她的衝動。

更何況在那雙柔媚眸子的挑逗下,相信沒有一個男人可以輕易逃過她的誘惑,她善用自身的優點,然後將這份獨特延展、擴散……直到所有的人都臣服在她的媚惑之下,並且任由她擺佈。

「那麼就跟我走吧!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地獄』的滋味。」女子忽然對着他漾出甜美笑意,纖長的優雅手指輕勾起他完美的下顎。

達成共識后,女子牽起他的手緩緩步出酒吧。

直到他們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酒吧門口,冥王冷冽的唇邊才悄悄泛起一抹算計似的微笑——

「請你一定要記得,你……一定會知道什麼叫作地獄的。」

***

坐在車內駕駛座上,女子用極其誘人的姿態跨坐在裴灝修長完美的身軀上,纖美姣好的身段在過於性感的服飾點綴下若隱若現,更添其朦朧美感。

她就像是黑夜的女神,美艷而淫亂。

「你知不知道,地獄長什麼樣子?」

清亮甜美的嗓音輕輕地隨風飄送至各個角落,女子用塗抹著黑色竟寇的纖長手指勾勒着他俊美的五官。

「地獄應該是什麼樣子?」

「地獄跟天堂一樣,很美、很漂亮,有很多美麗的天使……地獄就是天堂的倒影,猶如影子一般映射著天堂的一切,如果說天堂代表善,那麼地獄就是惡,惡與善其實是一體兩面的,就如同天堂與地獄的共存。」

「你看過地獄?」

「當然,因為我就住在地獄里。」

「喔?」

其實,裴灝對這個陌生的女子還是多有懷疑的。

他雖然崇尚情慾的快感,可是並不會盲目地受情慾的擺佈。

他是對這個女子有興趣,但並不代表他會毫不懷疑的接受她所給予的一切,他或許會和這名女子發生關係,當然前提是在雙方都同意的情況下,可這並不表示他會付出任何的感情。

在情感的界線範圍之內,他幾乎可說是偏執的潔癖。

在沒有感情的束縛下,他是狂放不羈的,說好聽就是風流,說難聽一點就是花心。可是,一旦他愛上了一個人,他就只屬於那個人,全心全意去經營這一段感情。

這就是他惡劣的地方,就如同他給人的感覺,彷彿總是非善非惡、似好似壞的,從來沒有定性,所有的對錯標準全在自己的喜惡,也因此讓他罩上了一層神秘而難以捉摸的面紗。

這也是讓許多人瘋狂迷戀他的原因……

宛若兩個極端的個體,可以狂野、可以冷漠;可以瀟灑也可以深情,在受限的形體表相下,卻如風般令人難以捉摸。

「那你想不想親身體驗地獄呢?」

女子輕撫着他的薄唇,然後優雅微笑。

「就讓我帶你到地獄去吧!親愛的裴灝。」

女子忽然俯身吻住他的唇,靈巧的舌尖輕輕撬開他緊閉的唇齒,那溫熱的體溫隨着碰觸流至他的體內,自她身上自然散發的幽香也悄然撲上他的鼻息,他的眼、鼻尖、唇際都是她的侵略目標。

然而,在她的引導之下,一粒不知名的小藥丸順着兩人間親密的唇齒接觸,瞬間滾落入他的喉嚨。

「你給我吃什麼東西?你又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裴灝開始覺得自己的腦袋昏昏沉沉的,眼前的一切彷彿融化成一團模糊不清的畫面。

他忽然有種上當的感覺。

「看來藥效已經發作了,真不愧是出自神醫手中的葯。」

「你、你——」

「你一次問兩個問題,要我怎麼回答你?」

「你、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

「第三個問題。」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雖然很麻煩,不過我還是解釋一下好了——基本上你吃的是特製的安眠藥,這藥性比一般的葯要強上很多,吃下去的人不到一分鐘就會昏睡,兩分鐘后就會不省人事,而且藥效可以維持三天以上。」

「你……」

「我什麼我?是你自己要活該上當的,在酒吧的時候冥王不也早就警告過你了,他不是說了要叫你小心我的嗎?你不聽,那就怪不得我了。」「你……」

「一。」

女子忽然扯下自己的一頭長發,出人意料之外的,原來在那樣媚人的黑亮長發下,竟然隱藏着利落而帥氣的短髮,就見那名女子……或者該說,那名男子緩緩從懷中拿出手帕抹去了臉上濃厚的裝飾。

「二。」

失去了艷麗的裝扮,男子的臉孔漸漸褪回一種宛若純真、俊美的童稚,裴灝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從頭到尾都被這個男孩子給騙了!

「三。」

「你……到底……是誰?」

裴灝雖然極力想要讓自己的神智保持清醒,奈何這強烈的藥性早已蔓延擴散,無論他怎麼掙扎也無法抵抗睡魔的逐漸侵蝕,在他喪失意識的前一刻他聽見了那個名字,註定要跟他糾纏一輩子的名字——

「我叫夜袂,冷、夜、袂。」

***

現在是下午三點。

下午的「天堂」多半是偷閑的上班族,坐在角落享受着片刻的寧靜,整間咖啡廳里瀰漫着一股異常的沉靜,悄悄從吧枱角落傳來的細微交談聲似乎成了惟一的聲音來源——

「我要的東西呢?」

坐在角落,冷夜袂一身的清純制服打扮格外引人注意。

他今天特別翹課一天,為的就是挑一個能夠遇見「天堂」其他成員的時間。因為他是學生的關係,所以時間上的限制較多,因此如果想要與他們見面,就只有用這種不太道德的方法才行。

他身邊的冷漠男子看了他一眼,那寒徹眼底隱隱透露出的清冷,竟使人不自覺臣服於他。再仔細一看,眼前的這名男子不就是那夜在地獄酒吧里的酒保?只是此時的他是一身白衣,反而更令他有種冷冽的俊美。

「喀。」冥王從懷中掏出一疊相紙,攤放在他眼前。

冷夜袂還沒伸手去取,剛從門外走進的一人已經率先搶過那疊相片。

「是什麼東西那麼神秘?」那名俊俏男子揮舞著那一疊照片,瀟灑的臉上有着玩世不恭的帥氣笑意。

「影子……」冷夜袂有些着急地輕喚。

「別緊張啦,小夜袂!我只是借來看看而已。」

那名喚影子的男子笑得更加放肆,伸手就要翻閱那疊照片,突然一道清冷的嗓音打斷了影子的笑聲,一隻纖白手臂橫越他的肩頭,輕易地就從他手上拿回那一疊相片。

「你少煩了,夜袂不讓你看,你就別惹人討厭了。」隨着他的腳步踏進店裏的殷殘不屑地冷哼,向來俊美絕倫的臉上明擺着對他的鄙夷。

「你這人怎麼老是——」影子話還沒說完,緩緩飄向鼻間的醇厚香味登時澆熄了他亟欲爆發的怒氣。

伴隨着這陣香氣出現的,是天堂的老闆。

「你們怎麼都到齊了?」

捧著一壺剛煮好的咖啡緩步來到眾人面前,他斯文的俊臉上依舊輕揚著一貫的淺笑。

替天堂工作的人,目前基本的成員有四:

首先是冥王據說打從天堂成立就有他的存在,沒有人知道他加入天堂的原因為何?只知道他有着跟老闆極為相似的長相及氣質,可是除此之外,所有關於他的一切都是一團迷霧。

再來是影子跟冥王一樣,是在天堂成立初期就有的人物,如同他的名字所代表的,他擅長偽裝、模仿他人的一切,而所有關於他的一切也無法得知。

接着是殷殘——黑髮藍瞳的神秘男子,第一眼認識他的人都會被他的俊美所震懾,具有神醫稱號的他擁有相當精良的醫術,可惜性格過於冷淡,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然後是冷夜袂——他是天堂所有成員中年紀最小的一個,可是這並不代表他的能力就相對的較低,事實上他在任務的完成度上是四人中最高的,並無任何特別的專長。

最後則是天堂的老闆——只有一個字可以形容他,就是「謎」。

緩步走向眾人落座的吧枱,老闆替自己以及其他人各自沖泡了一杯濃郁的咖啡,而替冷夜袂另外沖泡了一杯牛奶,因為年紀尚小的冷夜袂一直都無法習慣咖啡濃醇卻苦澀的滋味。

接過他遞來的飲料,眾人緊繃的神情逐漸放鬆。

「聽說你的任務已經有進展了,是真的嗎?夜袂。」老闆率先開了口。

「差不多了。」仔細品嘗手中冒着白煙的濃醇牛奶,冷夜袂逐漸掩蓋在煙霧之下的俊逸容顏低垂。

「我聽冥王說,你請他拍了些照片。」

「嗯。」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夜袂取回殷殘手中的相片,隨意攤平在桌面上,照片里全是一男一女。很顯然這是一組偷拍的照片,內容是最常見的偷情景象。

彷彿是故意的,那名女子的臉在攝影者刻意的控制角度下,教人難以看出她的長相。反而是那名男子則很清楚的可以判別身份,也就是現在正當紅的偶像歌手——裴灝。

「這男的不就是你這次的目標嗎?」影子一眼就認出照片上的那名男子,忍不住轉頭詢問冷夜袂。

「沒錯。」

「你拍這些這照片有什麼目的?」殷殘也提出疑問。

「可能會寄到報社去,我想他們應該會對失蹤的偶像歌手,在深夜調情的相片非常感興趣吧!」冷夜袂的嗓音依舊低柔,但那雙染瀲的眸子卻隱隱燃燒着熊熊烈焰。

「所以你是打算替他製造新聞?」殷殘做出了結論。

「挖新聞的最好方法就是自己製造新聞,聰明。」冥王漂亮的嘴角輕揚起一抹稱讚的微笑。

「這是老闆教我的。」

「嘖嘖嘖……他怎麼凈教你這些不正當的勾當?」掃了一眼桌上散落的照片,影子相當不認同地搖搖頭。

老闆並不開口加入討論,他深深地看了冷夜袂一眼。

「你認為光是這麼做就能達到目的嗎?」

面對老闆的疑問,冷夜袂只是靜靜地微笑卻不給予任何的回答,燦亮鏡片底下的一對漂亮瞳眸瞧不出任何情緒。

其實,他一直是難以接近的,年紀最小的他也許是四人里心機最深的一個。

冷夜袂其實並不如他外表看來那般純真、無瑕,其實他一直是十分擅長隱藏自己的,無論是外表或是內在,除非是對他有相當深刻的認識,否則輕易就會被他的偽裝所矇騙。

他總是習慣帶着一副無度數的黑框眼鏡,這讓他俊美優雅的外表多了份沉穩內斂的氣質,可是並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副眼鏡對他來說不只是偽裝的道具,更有用來隱藏自己真實情感的目的。

他的外表太容易欺騙別人了,但說不定在不知不覺間,他其實也不斷在矇騙自己。

「我一定會達成任務的。」冷夜袂只留下了這短短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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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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