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這種人鬼戀的日子能過得了多久?」一大清早於巽君面向窗外,正提筆描繪旭日下帶露的清新蓮荷。她對着站在她身後,經過一夜愛情滋潤顯得神采突變的趙驥悶悶的問。

並非她喜歡潑趙驥冷水,而是她內心愈來愈掙扎。

趙驥臉色一斂,深沉的眸光盯着於巽君直挺挺的後背。

他久居權利鬥爭暗潮洶湧的皇宮內苑,從未與人交心。第一次遇上真誠且心性投契的於巽君,便不由得將他當成交深言深的知己。對他往往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除了他不宜曝露的身分和秘密着手調查的尹府叛變疑案。就連他和茵茵的一切,他也不對於巽君隱瞞。

他和茵茵人鬼相戀的結果可想而知是一個慘字了得。但他堅決的不願意去設想結局如何,只想好好把握擁有她的每一分每一秒。

於巽君這個問題毫不留情的觸着他心中的隱痛,趙驥自然是滿心不悅。

感覺背後跟箭刺入的於巽君轉過身來面對趙驥,見識到他的臭臉,知道該適可而止。趕忙機伶的扯開話題以避禍。

「對了,今天怎麼都沒見到洪鐘?」

「他有要事待辦,先行回京去了。」趙驥豈會不知他的想法。既然也不想繼續這話題,便順勢叉開了來。

「與貢品被劫有關?或是與那四個頭陀有關?甚至是與解不群那奸賊有關?」她的語氣初時還算平對,一提到解不群時卻是滿腔忿恨。

「賢弟知道些什麼?」趙驥眯細眼訝異的問。自始至終他從未對他提過這事,他怎會知道?

於巽君踱到床沿頹然的倚著床欄避重就輕的回答:「昨夜你與表姐在屋中,我不便打優的四處閑逛,偶然瞥見那四個惡頭陀,於是一路跟蹤,最後見他們竟落腳在縣府大人吳書同的宅底令人好不生疑,而這四個頭陀偏偏與解不群那奸賊有所勾結……」

於巽君看着趙驥半信半疑的凝重神情,心虛的又踱回窗前繼續作畫,以掩飾自己不善於說謊的表情。

實情是今早四更趙驥離開她后,她便因為睡不着而換回男裝想到外頭荷田裏散步,沒想到愈走愈遠因而瞥見那四個醉醺醺的惡頭陀剛從妓院裏出來,於是她跟蹤他們到吳書同宅底也聽見他們談論貢品。

趙驥追查了幾天貢品被劫的案子,洪鐘也提早幾天快馬回京,想必和她所臆測的這些事脫不了關係。

「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和解不群有血海深仇似的,而不只是因為尹王?」趙驥大膽假設小心求證。

「大哥,你別瞎猜,我對解不群充滿怨恨確是因為姨父一家被陷害,我與那解不群怎會有瓜葛呢!」於巽君眼眶泛淚不敢轉身面對趙驥。

她對解不群的感覺豈止是一個恨字。她想讓他接受國法的制裁,希望他下十八層地獄,為他殘害幾百條無辜的生命贖罪!

趙驥沉思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如果我推測得沒錯,這件貢品被劫的案子應該是解不群勾結縣官、指使那四個頭陀所為。昨天我自縣府劫回一些貢品要洪鐘速速回京,便是要洪鐘找人調查此事。」

「大哥在朝為官嗎?否則何以主動調查此事?」於巽君眨掉淚水,好奇的轉過身問他。

「今晚我會再探一探吳書同官邸。」

趙驥顯然不願意透露自己身分,於巽君也就不便再繼續追問。

「我跟你去!」一聽趙驥要夜探縣官宅邸,於巽君顧不了許多的奔至他面前,拉着他的手懇求着。

事關解不群那奸賊,她可無法署之不理!

「不行!太危險了。更何況你不會武功。」

「大哥,我們只是去探查又不是找那幾個壞蛋拚命,我的輕功還不賴,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不行!攸關性命,說什麼我都不能讓你去冒險!」儘管於巽君惹人憐惜的眸子充滿哀求令人不忍拒絕,然而趙驥還是鐵了心的不准他涉險。

「噢!」於巽君扳著嘴重重的蹬步回畫前,懲罰他似的不再理他。

趙驥見他無意中流露的任性嬌態,竟有了見到茵茵的錯覺。若不是他穿了男裝。

「賢弟,你應該明白為兄不願意讓你涉險的心意!」

於巽君想想他的用心良苦,心兒一陣不忍。一反剛才的不滿,賊笑道:「大哥,你看看你這嚴肅得嚇死人的模樣好可怕呢!還好只有我看見,要是讓表姐見了非把她嚇跑不可。」

於巽君心裏暗忖:沒關係!所謂上有決策、下有對策,他不讓她跟,她長了腳當然也可以自個兒去的!

趙驥聞言緩了緩臉色,露出一抹迷死人的俊笑拍拍他的肩頭道:「我這難看的臉色茵茵是看不到的。茵茵溫婉柔順,我可捨不得這麼對她。」

在趙驥眼中,於巽君的淘氣和茵茵的溫柔可人不同,殊不知這兩種人格特質同時存在同一人中。

「大哥好偏心喔!你忘了我與表姐是心靈相通嗎?就不怕我向表姐告狀去。」真是有異性就沒人性的傢伙,每個細胞都挺向茵茵。

雖然不管是本尊或分身都是她自己,可著了男裝的於巽君對尹茵茵真像喝了醋,可酸著呢!

完了!完了!這會兒忽男忽女的結果竟搞得自己有點錯亂,還老是吃自己的酸呢!

「告狀?算我怕了你了!不過話說回來,要是茵茵真的不肯現身見我,我可唯你是問了!」趙驥威脅著笑得猖狂。

「大哥,你跟表姐約會又關我什麼事了,還唯我是問咧!」於巽君不平的說。

「當然有你的事,我們是八拜之交,你不僅得陪大哥還得讓茵茵現身。」趙驥見他又要張口反駁,手中的扇抵住他的紅唇,眼神示意於巽君上訴無效不得再辯白。

於巽君可沒真的心甘情願閉上嘴,伸手撥開唇上的羽扇皮皮的笑言:「若表姐真的不願意現身見你,大哥預備怎麼處置我?大哥可捨得處罰我嗎?」

「這……」這處署方法趙驥倒還沒想過。不過於巽君真的看穿了他心思,他哪裏捨得處罰他,他這賢弟破例的在他心中一角佔了個與茵茵等重的位置呢!

「大哥!」見他不知神遊到哪裏去了,於巽君扯扯他的衣袖喚醒他。

「對了,賢弟,你這蓮荷的筆觸、畫法,怎會與茵茵如出一折?」他看茵茵畫的蓮荷與此刻於巽君畫的蓮荷簡直出自同一人之手。

「噢!那是因為我們師承同一人之故。」於巽君心虛的背轉過身吐吐舌頭。

「你在外遊盪了一夜也累了,別再作畫了,先上床歇息去吧!我還有事要辦,不打擾你了。」說完即邁步往門外走去。

幸好趙驥沒再追問畫風的事,否貝於巽君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自圓其說。

「大哥!」於巽君追他到門口見他英挺的背影漸行漸遠,不由嘆息一聲:「冤家!」

*********

二更時分,於巽君站在縣官宅邸外一身夜行黑衣帽、並以黑布蒙面。她輕盈的身子一躍,隨即躍過高牆。

她摸黑穿過花園、迴廊,心裏想的是多多搜羅些解家父子的罪證以利平反她尹家冤情。迴廊過後是一座書閣,正當她想登上書閣的木梯時,腳下不知絆到了什麼東西,身子一晃就要驚叫出聲,卻被一雙強而有力的大手搗住嘴巴,攔腰往木梯后的陰暗處拖去。

她瞠大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真是出師不利,第一次做賊就被逮個正著,可怎麼辦才好!

「你是誰?」

是趙驥的聲音。於巽君只覺得自己被他捂住快不能呼吸吸,細腰也快被他掐斷了,偏偏有口不能言。他問她是誰又不鬆手,問了不等於白問?

她手忙腳亂的一陣比劃,他仍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是我!是我呀!

於巽君見他毫不放鬆力道,靈光乍現的用她細嫩的柔萋在他緊攬任她腰際的手臂上來回摩擎,就像他們相擁的每個夜晚一樣。

「茵茵!」他感覺到她的熟悉,倏地放開手。將她的身子轉過來扯掉她臉上的黑布。

「我是於巽君!」她貪婪的用力呼吸新鮮的空氣。

「不,你是茵茵!」趙驥不相信他和茵茵親熱的暗語於巽君會知道,更何況他抱着她的感覺是這麼熟悉。

「大哥,你忘了我和表姐是心靈相通的嗎?很多事我實在很難向你解釋。」於巽君沉聲慎重的板起臉孔硬是裝出一副男兒相。

「你到這兒來做什麼?我不是要你乖乖待在客棧別來的嗎?」趙驥冷然的放開他低吼。

第一次有人敢違背他的命令貿然行事,讓他火氣驟揚。於驥君?尹茵茵?第一次,他有了懷疑!

於巽君倏地捂住他的嘴急道:「大哥!求求你!等我們出了這裏巽君任你打罵全無怨言,可是這會兒我們身在虎穴,請你小聲點!否則被發現了可不好。」

趙巽眼中的火苗未滅,拉着他放在他嘴上的手便出了躲藏的隱蔽處。

「走吧。」他的聲調仍顯得冷酷。

於巽君另只手拍撫胸前吐了吐舌頭鬆了一口氣,就見他捨棄嘰喳晌的木梯,提起她就要躍往樓上書閣。

「我可以自己來!」她掙脫他,已早他一步躍上書閣。

「啊……啊!」她的輕功不弱只運氣差了點。才躍上樓閣就因踩着了朽壞的木檐,身子一偏直直往下墜落。

於巽君下意識的搗住嘴巴塞回自己的驚呼,緊閉雙眼無法預想將面臨的慘況。這下子不重傷恐也將成殘,缺胳臂、斷腿怕是免不了了。

趙巽雙臂一張將失速下墜的於巽君接個正著。」

「我還沒死嗎?」等了老半天不覺得摔下樓的疼痛,反而覺得溫暖安全,於巽君眨巴著靈活的大眼睛望向啞然失笑的趙驥。

「有我在,你想死可沒那麼容易!」

「對喔!我怎會忘了有英勇神武的大哥在,再摔個一百次也不會有事的!」於巽君驚魂甫定,嘴巴可也甜得膩人。馬屁拍得恰當。

忽地,趙驥警戒的神色乍起,還來不及放下他,只在耳邊低呼了聲:「有人!」便抱起他躍上書閣,隱身在暗處。

不久即見吳書同領着四個惡頭陀登樓進入書閣內。

吳書同自牆上的暗格內取出一隻木箱放在案頭。

「我們劫回來的貢品就只有這些嗎?吳老爺,是不是你私吞了?」一個青面撩牙、狀極凶忍的頭陀打開盛裝貢品的箱子,臉色更加難看了。

其餘頭陀聞言莫不上前圍觀,在發現貢品中的九龍真劍不在木箱中時,各個臉色大變。

原來他們此次劫貢的目的主要是奉解不群之命,奪取傳聞中可以聚龍氣、養霸權的九龍真劍和九龍天珠這一對稀世奇寶。

天懿國國主與中土皇朝向來友好、連年納貢。此次晉獻此等珍寶,沒想到卻在鳳凰山上被一心妄想聯胡稱帝的解家父子唆使這四個惡徒給劫走。

「解爵爺的東西下官可不敢要啊!」吳書同嚇得腿軟,搞丟了重要東西就不知自己會有何種下場。怪只怪為了將來解單坐上龍位時能拔把自己登上高官之位、盡享榮華富貴,吳書同不惜與虎謀皮,干下這搶劫貢品的勾當。

「姓吳的,快把九龍真劍交出來,否則有你好看!」那爆躁的胖頭陀話才說完,沒給吳書同辯駁的機會,拿着木箱內一支玉如意往吳書同腿上丟去。玉如意斷裂,而吳書同的腿也應聲斷裂,只怕要瘸了。

「下官真的不知道;」吳書同痛不欲生的哀嚎。

「幸好這九龍天珠沒丟!」一個瘦得如骸艘的頭陀捧著一顆如雞蛋大、散發額紫光芒的珠子。

「有啥屁用!九龍天珠和九龍神劍是一對的,少了一樣我們如何交差?要是因此妨礙了解相國的登基之路,那我們的高官厚祿、富貴榮華不全都完了!這倒也罷,只怕以解爵爺的性子,我們活不過這個夏天。」另一個咳嗽不止、撈病鬼似的頭陀慘白著臉道。看他這副病懨懨的模樣,就算不被解不群殺了,想活過今年夏天恐怕也很難,只是人之將死仍戀錢權祿位。未免可憐、可悲!

書間外的趙驥和於巽君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趙驥證實了自己原先對解家父子挖奪兩樣鎮國之寶、圖謀造反的假設,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趙家的江山豈容解家強奪!

書閣內的這幾個叛國之徒絕對想不到他們的陰謀俱在他的掌握中,也絕想不到九龍神劍已讓洪鐘護送回京。

至於這九龍天珠是他刻意留下不取的,將來可做為解家父子謀反的物證之一,和尹府不知歷蹤的密函同列重要物證,而人證嘛……

趙巽又將於巽君提起縱身飛下書閣,沒入花園的樹叢中。

「賢弟,你先趕回客棧收拾一下行囊,等我回來我們必須連夜進京!」趙驥賦着他冷汗路拷的小臉嚴肅的說。抬起自己衣袖替他拭去額上的汗珠。

「是!那你呢?」她緊張的問。

解家父子謀反的行動果然迅速,連鎮國的貢品都敢強劫。

「我還有事要辦!別擔心我,快走吧!」

於巽君難掩眸中的擔憂,但仍識大體的點頭應允,轉身離開趙驥奔回客棧。

趙驥見於巽君輕盈的身子消失在黑暗中,臉上黑布一蒙便又躍上書閣,在吳書同被拷問打死之前,將他擄上身奔出這座官邸,再騎上牆外候着的馬匹直奔知府衙門。

*********

「大哥!你回來了!」於巽君一見渾身浴血的趙驥闖進門,手裏拿着的兩個包袱瞬時落地。她驚呼一聲淚眼婆婆的匆匆上前扶住傷重的趙驥。「你怎麼了?為什麼傷得這麼重?」

「快走!那四個惡頭陀快追來了!」他一手撐著長劍,一手拉他就要走。

「等一等!」於巽君回頭拾起掉在地上兩人的包袱,扶著趙驥自客棧後門悄然而出。各騎一馬往京城方向棄官道走小徑狂馳而去。

「茵茵可有跟上?」傷重搖搖欲墜的趙驥見回兒在他們上空盤旋,掛心的問向另一匹馬上的於巽君。

「有!」她見他逐漸不支。心疼得珠淚漣漣,哽咽著喃喃:「你就只關心表姐,也不想想自己傷成這樣!」

趙驥向來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現在的他卻虛弱得岌岌可危。

於巽君伸手勒住他的馬疆停下來。她下了馬繞過馬頭到他的坐騎旁,躍上他身前與他共乖一騎。

「賢弟,你別哭!我不要緊。」趙驥瞠著沉重的眼皮替懷中的於巽君拭淚。

「靠在我身上會舒服些。」她堅強的抑住心中所有懦弱的情緒投給他一抹安心的微笑。

她讓趙驥趴在她背後,自己則執起韁繩再牽着另一匹馬往前狂奔趕路。

話說趙驥在吳府書閣內與那四個頭陀交手,擄得吳書同暗中將他送往剛正不阿的建寧知衙門拘禁療傷后,就在客棧不遠處為救一個差點慘死馬蹄下的小孩,遭到那四個心有不甘的頭陀暗算成傷。他個性周到謹慎自從來不大意行事,此次遭人暗算得逞還真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皮肉之痛他不在意,只是累及於巽君為他傷心,讓他萬般捨不得。

策馬疾行了大半夜來到一處長滿密林的深山,於巽君感覺到趙驥靠在她背上的重量愈來愈沉重。

不行!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她暗付。

在確定後頭無人追來時就將馬兒轉向有潺潺流水聲傳出的溪谷,並沿途理滅蹤跡。最後在溪谷上方的高處找到一個可以暫時棲身的山洞。

她將趙驥扶入山洞后,他已呈昏迷狀態。她生了火堆拿出隨身的藥箱,將雲英未嫁少女的衿持暫且拋下,除去他身上的血衣替他診治傷口。當雙目觸及他身上的累累傷痕時,只能緊咬住下唇不使自己哭出聲音來。

趙驥身上的外傷並不嚴重,她取出藥箱中的傷葯敷幾日便能痊癒。令她擔心的是他身中的怯功散劇毒。

怯功散是流傳關外的一種奇門怪毒,中毒者功力盡失、昏睡不起。除非服下一種生長在關外的七彩奇花所製成的解藥,否則不出三個月劇毒侵蝕五臟六腑,中毒者終會因心脈逐瀕衰竭而死。

趙驥的武功本來就在那四個惡頭陀之上,若不是那四人使此劇毒讓他功力盡失,他也不致於傷得如此。

「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答應我!」在為他止血上藥、包紮好外傷后,於巽君拿出包袱中的一件外衣替他蓋上,深慟無助的偎緊他。直到天蒙蒙亮便迫不急待的到洞外尋找可制止趙驥體內怯功散毒性蔓延的草藥。

接下來幾日,她尋遍這山中就是找不到可用的藥材。

直到這天中午,她絕望的坐在突出於瀑布旁的一顆巨石上傷心哭泣。回兒嘴裏咬着一隻剛捕獲的山禽自瀑布底下飛升而上,就在她身邊大啖它的獵物。

於驥君偶然轉頭,不意卻瞥見回兒嘴角夾着一種開着黃色小花、葉片橢圓的翠綠色植物。

「回兒,這草藥你在哪裏發現的?快帶我去!」於巽君撲向前拿下回兒嘴角的草藥問它,心情由谷底上升到高點。

是了!就是這種草藥!一種能暫時止住怯功散毒性蔓延的草藥,也就是說趙驥不會死了!

回兒彷彿能明白她的意思,帶着她飛往瀑布下。

於巽君下了巨石,順着小路跌跌撞撞的來到瀑佈下的水潭,見回兒衝進瀑布中,她毫不猶豫的取下帽子躍入潭中,再浮出水面時已在瀑布內。

「真是美不勝收!」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呆了!

原來這瀑布後面別有洞天。放眼四周藹郁的林木上珍禽鳥獸棲息、地上更是奇花異草遍佈,天光自高聳的密林中傾瀉而下綻放出七彩金光,仿若人間仙境。

回兒的獵物是在這兒捕食的,而地上更長滿了回兒口中銜著的黃花藥草。

她摘了一些黃花藥草帶回山洞,熬了葯汁給趙驥服下。如此無怨無悔、不眠不休的照顧趙驥。

服了葯的趙驥忽睡忽醒,可以感覺到每晚緊偎在他懷中的溫柔。意識模糊中睜開眼見到細心體貼照顧他的忽而是於巽君、又忽而是美麗動人的尹茵茵。

又過了幾日,怯功散的毒性漸緩,趙驥也就逐漸清醒。他才坐起身便見於巽君手裏提着草籃剛自外面採藥回來。

「大哥,你醒了!」於巽君丟下草籃激動得沖向前抱往赤身露體的趙驥,哭成了淚人兒。

「賢弟,乖!別哭了。」他輕撫着他的背,保護欲乍起的心中滿是不舍。

於巽君推開他,又是哭又是笑的頻頻拭淚,惹得趙驥既憐又愛。

「你中了怯功散的毒,幸好這附近有暫時可制住毒性的藥草。不過毒性暫時止住了,想徹底解毒還是得到關外尋找七彩奇花……」於巽君解釋著。「大哥!你想我們是不是別回京了,就直接到關外尋找解藥。」

於巽君話才說完即被自己的言詞給震懾住了。

原來她把趙驥的性命看得比她尹家的血海深仇還重要。只想陪他上關外尋解藥,而將仇恨暫拋一旁。

幸好趙驥的一番話安了她左右為難的心。

「關外奇毒怯功散?」趙驥擰眉沉思了一會兒。宮中有個專治奇毒的太醫歐陽子,年前十皇弟貪玩私自出宮亦在皇城內中此奇毒,被侍衛送回宮時就是被歐陽子治好的。「你放心,這毒只要回京就能解,不必上關外去。」他揚揚笑,伸手想撫平於巽君嫩臉上的愁容。

「真的?太好了!」她紅著臉避開他的撫觸。趕緊跑回洞口抬起地上的草藥搗著。

「你在做什麼?」他問。

「藥箱的藥用完了,我得用這些藥草替你敷外傷呢!」她抬眼笑着說。

「這幾天都是你和茵茵照顧我?」沒換下過,莫非是他想念茵茵眼花了。

「噢!表姐說她晚上會來照顧你。」

「真的?」他喜形於色。

「嗯。」她孩子氣的悶聲抗議:「大哥只喜歡錶姐照顧,不喜歡我嗎?」

哎!真是天地良心,趙驥示意他過來,握住他的小手。

「不許你這麼說,你和茵茵在我心中是同等重要的,只不過你是我更甚於親兄弟的兄弟,而茵茵是……」他突然頓住不講了。

「表姐是什麼?」她急切的想了解真正的自己在他心中佔着何種地位,不死心的追問。

「茵茵是妻子!」他毫不隱瞞的說。只是這個認知是充滿痛苦的,一個沒有結果的鬼妻。

「我……我……」於巽君臉色倏地刷白,抽回被他握著的手凝着他。

他說她是他的妻?雖然她愛他,可是不忍心害他呀!

「賢弟,你怎麼了?」趙驥見他的異狀雙眉微蹙。

「大……大哥睡了那麼多天該餓了吧?我出去找些東西給你果腹。」於巽君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往洞口奔。

那一天,於巽君獨自在瀑布后的仙境待了很久,精神恍惚得一塌糊塗。要她現在離開他,她做不到,最後感情戰勝理智,決定好好與他共度這段在山中養傷的美好歲月。

直到夜幕低垂她才出了仙境,脫下濕衣換上素衣裙。和往常一樣在山中摘些果子帶回山洞給趙驥充饑。

「你的身體好些了嗎?」她娉婷婀娜的身影出現在洞口,臉上仍泛著趙驥所熟悉的柔媚笑意。

她懷中捧了些紅色果子,步履輕盈的靠近他身旁坐下,並將果子置於膝上以絲絹輕拭后再放入他口中。

「這幾天害你擔心了!」趙驥伸手攬住她,猝不及防的在她額上印上一吻。

「你沒事就好!」她哽咽著輕撫他臉上剛毅的線條,水盈盈的眼底滿是溫柔,幾乎將趙驥融化。

「茵茵!」趙驥情難自禁的將她擁入杯中,俯下頭要向她索個銷魂的吻。

「相公,你身上有傷呢!小心我壓疼你了。」她羞答答的避開他,走到先前被她搗過,已經幹掉的外敷藥泥前,又拿了些新鮮藥草搗著。

茵茵搗好葯泥用闊葉盛裝着替他上藥。

「這點小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不必麻煩了。」他握住她蔥白的小手,將它貼在心口。

「可是……」

「真的不打緊!」他另只手指按住她潤麗的丹唇。然後溫柔的拔開她臉上幾紹髮絲,揚著神秘的笑意問:「你剛剛稱呼我什麼?巽君全都告訴你了?」

她剛才稱他為相公而不是公子,想必是於巽君把他當她是妻子的話告訴了她。

茵茵嬌媚的眼中含羞,被趙驥瞧得不自在,便蝽首低垂以迴避他注視的目光。

趙驥見她如此恍然失了神。他就愛她的嬌媚柔順,愛她的文采浩然、機智聰穎,甚至她這臉紅羞澀的神態。

「你不喜歡我這麼叫嗎?」她低問。

「傻茵茵!這是我求之不得的,怎會不喜歡?」他將她擁入懷中,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

半晌后,他勉強抑住被她輕易挑起的慾望、抑下體內怯功散尚未制止的餘毒所帶來的無力感,撐起身拉她到洞口。

「相公……」茵茵扶着他不解的問。

「你我夫妻就在這裏拜過天地,此後你就是我趙驥的妻子。」他拉她跪下同拜天地。

拜完天地,茵茵偎在趙驥懷中感動的哭泣。

「乖!別哭,今天是我們的大喜之日,你應該高興才對。」她的淚是制他的利器,一見她哭,他的心一揪頻頻幫她拭淚、軟言勸慰。

「只是感動嘛!」她破涕為笑,其實心底滿是苦澀。總認為這種未經父母允許的私訂姻緣只是兒戲。但她深愛趙驥,這輩子能與他有這段兒戲的婚姻,算是圓了夢想,她也會好好珍惜。

他扶她回山洞,深邃黑黝的眸中赤裸裸的慾望表露無遺。

茵茵知道趙驥想要什麼,主動摟着他將臉蛋埋在他胸前呢喃:「相公!茵茵正值為親人守喪期間,不敢貪歡享樂。」語氣中滿是令人不忍拒絕的憂愁。

「噢——」趙驥懊惱的暗咒一聲。也只得任她將他拉着坐在火堆前。

那一夜,情話綿綿自是不在話下,但也只是情話綿綿而已。

*********

一大清早,茵茵甫睜開睡眼便瞥見洞外漸亮的晨色。

唯恐吵醒趙驥,她輕手輕腳的拿開他放在她纖腰上的大手,悄悄的走出山洞。

她趕着去瀑布后的仙境替他採藥熬汁,又想他在山洞中養傷不可能出洞外,於是未及換下女裝便躍人潭中到那仙境採藥。

「相公?」

茵茵剛採回黃花藥草才浮出潭中水面,就意外的見到趙驥竟在不遠處的溪邊拿着根樹枝釣魚。

糟了!大白天女鬼哪敢現身呀!她這身女裝未換回,那她的鬼身分不就要被拆穿了。正想潛回仙境避一避,趙驥已早一步看見她,並且挺挺的朝她走來。

「茵茵?」他雙手叉在胸前,站在潭邊的大石上不確定的擰眉看着她。

她就像一條白色的游魚竄出水面,起初他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人,再定睛一看,她一頭向後攏的烏亮長發,才確定她是女人而不是男人、是尹茵茵而不是於巽君。

「相公!你不在山洞裏養傷,怎麼出來了?」

「我的傷已泰半痊癒。再說光是吃果子過活也不是辦法,出來打獵、抓魚,我們也好佐餐。」

「原來是這樣。」茵茵囁嚅著,一見他的神情便明了了他的疑問,也知道必須給他個合情合理的答案,趙驥絕不是個傻子,她頭疼得不知該如何說服他。

「茵茵……」

「噢!巽君表弟要我告訴你,他到山裏探集藥草去了,幾天後才會回來。」她連忙打斷他的話,然後故作悠閑的揚笑道:「這山中陰氣極重,此時又正值七月鬼門大開,我日夜都可以現身的。而且我想趁表弟不在這幾日多陪陪相公。」

嘻!果然掰得合情合理,還感人肺腑哩!

趙驥懷疑的神色乍除,為她的柔情關懷而泛起一抹安慰的笑意。

他閑適自在的看着如出水芙蓉般的茵茵,終於受不住誘惑的一躍而入綠色的潭水中。

他迅速的游近她、抱住她便索了一記教他血脈憤張的熱吻。

茵茵喘息著、笑着推開趙驥潛入水中。趙驥亦不甘示弱的隨後跟上,和他在潭中追逐嬉戲。笑鬧聲隱隱在山谷中引起迴響。

「帶你去一個地方!」茵茵一浮出水面換氣,便調皮的笑着對隨後浮出水面的趙驥說。

「什麼地方?」他大大的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

「去了你就知道了嘛!」她對他吐吐舌裝了個可愛的鬼臉,便又游開潛入水中,臨去時丟下一句:「跟不上的人是慢烏龜!」這口氣,這份調皮的樣貌,和於巽君如出一轍。

趙驥楞了楞,吸足一口氣亦潛入水中,跟上茵茵穿過瀑佈下的激流,來到她口中的仙境。

「好美的地方!」趙驥對着眼前瑰麗的景色,嘆息一聲。他先行上了岸,再伸手要拉起茵茵時,她卻含羞推拒不前寧可待在水中。

「上來吧!」

「不,相公自個兒四處看看吧!茵茵待在這兒就好。」

「那怎麼成?你既然答應陪我,當然得與我同行。少了你,這景緻再好也沒有意義。」他很堅持。

「相公,茵茵身上的紗綢遇水便透明貼身,實在是羞於見人嘛!」被趙驥逼急了,茵茵羞得滿臉通紅,真想沒入水中不敢見人。

趙驥見她又羞又急不禁仰頭大笑,故意逗着她玩:「現下只除了我,你的夫君別無他人,娘子還怕我看嗎?」

「相公,你明知道……」明知道這只是兒戲婚姻、她仍是完壁,當然不好意思便宜他的眼睛。

「我可什麼都不知道!」

「相公!」茵茵氣嘲起嘴,就想抹去趙驥臉上惡作劇得逞的得意。

「穿上。」他脫下外抱丟給她,不忍心再捉弄她。

茵茵披上他過於寬大的外袍,這才有了笑意。滿心歡喜的將手交給他,上了岸。

「你看,這黃花藥草便是制住你體內怯功散毒性的草藥。」她指了指地上那片被採集了大半、開黃花的綠色植物。

趙驥順着茵茵所指的黃花看去,可以想像於巽君為他尋葯解毒的辛勞。

「巽君賢弟可否安好?」趙驥不由得擔心起於巽君。

「相公想念表弟嗎?難道相公對我那表弟有什麼特別?」茵茵幸災樂禍的問。好想告訴他於巽君就在這裏呢!

趙驥凝着她、輕撫着她的小臉,不知該如何作答。

無可否認的,他想念於巽君、也擔心於巽君,奇怪的對他也有一股相同於茵茵深愛的感情,但面對茵茵,他就是無法坦誠自己這變態的、情不自禁的斷袖之癖。

「相公請放心,表弟無恙的。他的師父是個採藥高手,昔日表弟也曾跟着師父上山搜羅藥材。他很有經驗的。」她投給他一個安心的笑容偎向他。

茵茵的師父確實是個退隱名醫她曾偷偷跟着師父上山幾次,後來尹王發現便派了大批家將、丫環跟隨,她嫌礙事,後來也就不去了。

兩人情意綿長的共賞仙境裏繁花似錦、蜂蝶共舞和天光自密林上灑泄而下的奇幻景象。

兩隻小黃蝶在她身邊迴繞不去,她興高采烈的嚷嚷:「莫非它們把我當成花兒了?」

「是啊!你就是我的小花兒。」趙驥寵溺的笑着推開她,吩咐了句:「你等著!」

他輕功一使人已往上飛升,採下寄生於高聳林木上的紅色奇花,別在她髮際。

「相公,你真好!」她踞起腳尖,冷不防的在他性感的薄唇上輕啄一下,便又紅著臉逃開了。往來時的水面縱身一跳,游回瀑布外面的水潭。

「娘子,等等我!」趙驥笑意深濃的也隨後躍下水面,跟在茵茵身後游回水潭。

*********

如果趙驥的傷不是好得那麼快,如果他不提該是就此回京的時候了,那麼茵茵或許還沉浸在甜蜜的幸福中,心情也不至於如此沉重。

趙驥看出她的異樣,屢次問她為何事不開心,她總笑笑搖頭避過,心事重重的她總不能告訴他,茵茵留下來只會辜負他的愛情愈深!再留下來憑她帶罪的身分,也只會連累他!所以她必須離開。

只有一次,她忍不住問出一直存在她心中的擔心。

「相公知道我是罪臣之女,難道不怕被我牽連?」

「牽連?茵茵你太小看我了!」趙驥自身後攬着她的纖腰。一貫自信滿滿的回答。

她拾起萌水秋瞳朝他甥然一笑,心裏好苦!

太小看他?趙驥呀!趙驥!不是我小看你。縱使看得出你必然一身權貴,但除非是當今皇上和握有實權、受人敬重的當朝太子趙奎安,否則她還真想不出來,有誰遇上這種大事可不被牽連的。

這一天,正在洞內架疊柴火的趙驥,聞聲抬頭見到茵茵小心翼翼的捧著一隻不斷拍翅卻飛不起來的小黃鶴鳥到他跟前。

「相公,你看!」

「哪裏來的?」他擁着她,讓她背貼着他的胸膛坐入他懷中。

趙魏心想,他永遠也忘不了此刻茵茵晶亮眸中所顯露對萬物的慈悲和關懷。

「是回兒!」她咳怨道。拿來藥箱替小黃鷗鳥翅膀上的傷口敷藥。

「回兒?這鳥兒沒被回兒吞入腹真是奇迹。」

「回兒是有靈性的,以前在尹王府它就常擄些小動物給我解悶。我不喜歡它傷及無辜違反自然,它偏又不聽!」

替小黃鷗烏敷好葯,茵茵又扯下些他們鋪成床的乾草築了個鳥巢,將鳥兒置於巢中療傷。

忙完了,她反身抱住趙驥,靠在他溫暖安全的胸膛歇息。這些日子的相依,茵茵對趙驥的愛意深濃、依賴日深,已經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偏偏趙驥亦然。這讓茵茵感到膽怯,愛得愈深傷得愈重的道理她不是不懂,當初聽趙驥親口說他當她是妻子,她跑到仙境心底掙扎抗拒許久,然而以茵茵的身分再見到他時,又情難自抑的投入他懷中,直到此刻情感一發不可收拾的演決將她淹沒,這才意識到非下定決心斬斷這情絲不可。

趙驥沒有忽略她異常的黯然神色,當是提到尹主府惹她感傷,於是收緊放在她細腰上的大手力道,吻着她雪白的頸項,在她耳邊勸慰著:「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你家的冤情總會水落石出。」

「不,相公!很多事是烙在心中不會過去。」就像她對他的感情,是今生今世都無法磨滅的。「我尹家幾百口人死得好可憐、好冤哪!」

茵茵無助的伏在趙驥胸前吸泣。

「茵茵,洗清你尹家的冤情我可以作主,只要有傳聞中的密函。」他撫着她的柔發慎重的說。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戒心乍起的推翻他對密函的好奇,直起身看着他。

作主?他憑什麼作主?無論如何她也不要連累他。解單父子何其狡滑、勢力何其龐大,進京后她自會不借一死將密函送入皇上手中以洗冤復仇,卻不要他替她送命!

「可是當日十里坡的戮殺,人證小六子曾說解不群要的兩樣東西,一是密函、一是你——尹郡主。」

茵茵轉過身不知何言以對。

趙驥扳正她的身子面對他,對茵茵有意的隱瞞感到憤怒。

「相公!」她美麗的容顏充滿哀愁的感傷,深凝了趙驥好半晌,訣別似的獻上自己溫柔的唇瓣吻上他的;一雙小手爬撫上他胸前,然後趁其不備的一點……

「該死!茵茵,你……你在做什麼?」趙驥忿然急嚷,被茵茵點了穴的身子動彈不得。

都怪自己抵擋不住她的誘惑,才會鬆懈了心神再次讓她定住自己。

「相公,請你相信,若茵茵對你有所隱瞞都是出於無奈。」她盈盈的水眸垂下兩行熱淚,椎心的搖搖頭步步往後退。

「你去哪裏?」

「我要走了。」

「別走,茵茵你回來!」趙驥吼道。

「不!我們不會有結果的,當一切是場夢,你忘了我吧!」她心痛欲絕的搖搖頭,為兩人沒有結局的坎坷情路哀泣不已。

「不,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你,你快回來!」趙驥見她轉身出洞外,氣極敗壞的狂吼,卻又因為被點了穴動彈不得而無力往前追。

「你忘了我吧!我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這是她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茵茵——」趙驥椎心的嘶喊無效,只能萬般悔恨的看着茵茵在他眼前消失無蹤。他知道她不會再回來了!

幾日的恩愛轉眼成空,原來一切只是夢!

「大哥!我回來了!」茵茵走後半日,於巽君回來了。

趙驥的穴道已自動解開,他雙手撐在被糙凹的石壁上,仿如深受打擊的不發一語。

「大哥!」於巽君拍拍趙驥的寬肩,剛剛躲在仙境哭得紅腫的眼眶又蓄滿了淚。

她本想一走了之,獨自進京以避開情傷。可是她還是回來了,先不提她獨自上京是危險重重,一切就只因為她放不下趙驥。

「大哥!」於巽君一聲驚呼,已被趙驥突冗的擁入懷中,南抬頭看他即感覺到淚滴漏濕了她的臉。那淚滴有她的、也有他的。

「茵茵走了!不會再回來了!」他啞著嗓音說。

「大哥,表姐有她的苦衷,這樣的結果對大家都好!你也不必太傷心了。」於巽君勉強吞下胸臆間的凄苦,清了清喉嚨推開趙驥。雖然她貪戀他懷中的溫暖,可也不得不刻意與他保持一段距離。

然而才推開他,她便瞥見他掌內側斑斑的血跡。這是急怒攻心的他褪擊洞內石壁泄憤的結果。

「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傷害自己!」於巽君震驚又傷痛,執起他的手按在額上猛掉淚。再拿來藥箱替他里傷。

「我們回京吧。」趙驥的傷是在心裏,外在的傷痕又算得了什麼!

於巽君不再多話,收拾好行囊跟着趙驥走出山洞,坐上系在溪邊樹榦上的馬匹。回頭依依不捨的看了這充滿許多美好回憶的山谷一眼。

「賢弟這幾日上山採的藥材呢?」

「呃!這山中並沒有我要找的藥材,這幾日是空手而返了。」於巽君淡然的道。「不過制住大哥體內怯功散毒性蔓延的草藥,我倒是帶了不少,足夠大哥回京找人解毒了。」

「也罷!」趙驥回頭深望了溪谷一眼,便掉轉馬頭往來時路平治而去。

於巽君將治過傷的小黃鷗鳥輕放在身旁大樹的枝楹上,抬頭看看盤旋天空的回兒,確定它有跟上來后,便策馬鬱郁的跟隨趙驥而去。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可分為身的有形距離、心的無形距離。

回京途中,於巽君刻意與趙驥拉開的距離,不管是身體上的接觸或心靈上的投契度,明顯得讓趙驥都強烈的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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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迷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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